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强制复合   作者: 孤舟   简介:   研究院的时煦研究员风光霁月,一个清清冷冷的侧目就能引得一众迷妹嗷嗷叫,只是迷妹们压根不敢对男神有别的心思。   因为男神是弯的。   而且还是有狗的。   一条疯狗,见人就咬。   被无数人在心头痛骂的某人鬼鬼祟祟地跟在时煦身后,被人一个回身逮住。   “回去。”   某人撒泼打滚就是不肯走。   时煦垂着眼,冷淡地瞥着他:“宋意寒,我说过我不吃回头草。” 第一章 我们算了吧   “嘟……嘟……嘟……”   提示音响了几声,时煦以为宋意寒不会接电话了,没想到在挂电话的前一秒忽然听到一声不满的嘟囔。   “哪位?”   语音低沉鼻息缓重,大抵是喝了许多酒的缘故。   时煦拧起了眉,觉得他这通电话打得不是时候,不过既然已经接通了,那干脆就将要说的话一次性说了。   “你今晚回来吗?”   宋意寒虽然醉了但还是能听出时煦的声音,语气稍稍好了些,“不回了,今晚外面有事。”   时煦的手搭在行李箱上,听着电话那头喧闹的声音,男男女女的笑骂此起彼伏,尽管他这么多年见过不少次,但他还是很佩服这群人的精力,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累死累活上了一天班后还能在夜场尽情狂欢。   时煦一时没有了声音,宋意寒听到有人叫他,不耐的情绪开始翻涌,甜腻的香味冲击着他大脑中的神经,让他的头更疼了。   “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这边忙。”   若是从前时煦听到宋意寒这样说话肯定会识趣地挂断电话,顺便还要装模作样地说几句贴心话,可是今天他懒得照顾宋大少爷的情绪了,他要撂挑子不干了。   “宋意寒,我们算了吧。”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盖过了时煦的声音,宋意寒没听清时煦说的什么,只当他有什么事来征求他的意见,他分不出心神去想,随口说“你决定就好”,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起身又朝人群走去。   时煦对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片刻后平静地将手机放回外衣口袋。   结束的场面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不过这样也正常,都七年了,再怎么轰轰烈烈也该烧成灰烬了。   更别说他们连轰轰烈烈都没有过。   时煦最后仔细清点了一下自己东西,避免自己走后还要给屋主添麻烦。   时煦讨厌麻烦,也讨厌给其他人添麻烦。   他打开门顺手将一片带有几道划痕的钥匙放在鞋柜上的小瓷盘内,眼神飞速掠过这个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地方,伤感不多,感慨不少。   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倒霉催的要来接手宋意寒这个麻烦精,时煦忍不住提前可怜一下那个人。   他和宋意寒在一起七年,活生生受了七年摧残,他希望之后接收宋意寒的人能够和他白头偕老,这样他才能安慰自己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时煦提着行李箱在楼下碰见林恬时没有多吃惊,倒是忍不住责备她:“你这么晚跑这里来干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   林恬本来还靠着墙壁抖腿,一看见她哥顿时端出一副温柔乖巧的淑女样,仰着脸屁颠颠地凑上前:“今天可是哥你终于头脑清醒恢复神智的日子,我怎么说也要来帮你庆祝庆祝。”   她眼疾手快地夺过时煦手里的行李箱,推着时煦上车,像是生怕他会后悔回头似的。   “哥你现在要去哪?去爷爷奶奶哪儿吗?”   时煦摇头,“大晚上的跑过去老人家肯定要担心,我在研究院旁边有套小公寓,去那边住就行。”   林恬本来还想把时煦拐回自己家,看他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作罢,她朝窗外看了一会儿,偏头问她哥:“宋意寒没和你闹?”   时煦稳稳地打着方向盘,“没,他今晚没回来。”   林恬在心里啐了那条疯狗一口,很是应景地落井下石:“也就哥你肯守着这种男人过七年。”   时煦觉得没什么,“人家盘正条顺我又喜欢,不睡白不睡。”   语气还挺得意。   林恬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你现在怎么不睡了?”   她是想要嘲讽一下她哥,没想到倒是被她哥给鄙视了。   “我都不喜欢了还睡什么睡,我才不吃这种亏。”   林恬虽然被怼了个彻底,但心里乐得跟朵花似的,她哥终于不喜欢宋意寒了!她哥马上就要变成一枚黄金单身汉了!   林姑娘很是激动,林姑娘恨不得马上就实施自己的掰直计划,林姑娘觊觎时煦这块唐僧肉觊觎了大半辈子了,当初就差临门一脚,结果就被别人叼走了。   林姑娘当年差点没把她那一口好牙给咬碎。   时煦对林姑娘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是半点也不清楚,他现在一颗心记挂着白天没做完的实验,本来是打算晚上再回一趟实验室,如今看来计划只能泡汤了。   研究院旁边的小公寓是之前入职的时候研究院分给他的,那时候他和宋意寒还在一起自然不可能住过来,于是就把房子一直闲置,他当时就觉得这房子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果然不出他所料。   时煦为自己的未雨绸缪点了个赞。   林恬踏进屋子捏着鼻子在空气中扇了扇,“哥,你这里又潮灰又重,打扫估计要点时间,要不先去我那里住一晚上吧。”   时煦将自己的箱子推进卧室,根本没有考虑林恬的提议,挽起袖子就开始打扫。   “你不帮忙就赶紧给我回家,省得叔叔阿姨担心。”   林恬瘪瘪嘴,找了条抹布开始给他抹桌子,“我爸妈知道我过来帮你搬家,他们对你最放心,只怕现在已经呼呼大睡了。”   她说话的时候没注意直接呛了口灰,连着咳了好几声,时煦听见了赶紧给她罩了个白口罩。   “在实验室都待多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记得随身带口罩、手套这些东西?”   时煦一边责怪她一边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林恬几次想为自己辩解,但都被时煦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能小声嘟囔:“你以为谁跟你似的,那么热衷做实验……”   时煦手上动作一顿,朝林恬的小脑袋瓜轻拍了一下。   “赶紧帮忙,不然今晚别睡了。”   时煦回到卧室去铺床,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放进衣柜,从前住在宋意寒那边时,衣柜里塞满了那个人的衣服,他常年待在实验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到晚见到的也就那么三四个人,所以根本不必在穿着上花太多心思。   但是宋意寒和他不一样,他每天要见的人都很多,每件衣服上都沾着不同的人的味道。   他觉得这么多年肯定不止有他一个人在遭罪,宋意寒多不容易,在外面见了各色各样的人之后又要来见七年如一日的他,真是辛苦他能忍耐这么多年。   时煦感叹自己真是一个体贴的情人,即使分手以后也要为宋意寒不爱自己找一个体面的理由。 第二章 分手小风波   宋意寒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头还有些疼,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回公司的,连条毯子也不知道给他盖,太没眼力劲了。   他起身在身上摸了一会儿终于摸到手机,打开一看短信、电话一个也没有,宋意寒觉得有些不对劲,寻思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但一看时间,这个点时煦应该已经开始做实验了,那人做实验时是从来不会看手机。   宋意寒脑中突然浮现时煦专注认真的样子,心里痒痒的,连头都不怎么疼了。   “宋总,有份文件需要您看一下。”助理敲响了门,宋意寒回过神来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后才让人进来,他冷冷地瞥了助理一眼,把人盯得莫名其妙。   “昨晚是你送我回公司的?”   助理毫无危机意识地点头,宋意寒沉默片刻,不好因为一条毯子责怪下属,不然显得他多小肚鸡肠,但是让宋意寒自己一个人生闷气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十分有心机地在工作中鸡蛋里挑骨头,拐弯抹角地把助理骂了个狗血淋头。   助理对于宋意寒这种喜怒无常的性子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估计是大早上没见着老板娘,只能拿他们这些小可怜撒气。   宋意寒工作时时不时看两眼手机,结果等到下班也没动静。   太奇怪了。   时煦从来没有这样过,难不成是实验室出了什么事?   宋意寒的心悬了起来,赶紧打了个电话,一边等人接通一边在心里想该怎么开口,不能太着急,也不能太冷淡,要把握好暧昧的尺度。   宋先生对自己深谙情之大道感到十分骄傲。   可惜根本没人搭理他的这些心思。   电话没有接通,宋意寒拨了几次都没有接通,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瞬息万变,看得让远处的助理不由地发出惊叹。   宋意寒拧着眉眸色深沉,指腹不住地摩挲桌沿,他从前没有这个习惯,后来和时煦在一起后发现他思考问题时经常会做这个动作,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真的会帮助思考,他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时他早就已经被时煦给带歪了。   宋意寒招手让助理过来,“你去一趟研究院,看看时煦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牵扯到老板娘的事情,助理半点不敢耽搁,麻溜地赶去研究院,因为他总是被老板派来找老板娘的缘故,门卫大爷都认识他了,乐呵呵地给他开门,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又来找小时啊。”   助理连连应声,腹议他可不敢叫老板娘“小时”,不然老板能要他小命。   他在老板娘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老板娘从实验室回来,只是老板娘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周扬,你怎么来了?”   周扬叹了口气,“还不是你家祖宗让我来的。”   时煦在认识宋意寒之前就认识周扬了,两人关系不错,后来也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周扬竟然成了宋意寒的助理,周扬托时煦帮他隐瞒两人之前认识,不然他总觉得自己会被宋意寒给针对。   好好找份工作弄得跟宫斗似的,周扬心累到麻木,“时哥,你赶紧给宋总打个电话吧,不然我不好回去复命。”   听他这么说,时煦的表情更加奇怪了,“分都分了还打什么电话?”   周扬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问题了,瞪大眼睛问时煦:“什么分?分什么?”   时煦把人拨到一边,十分平静地开门走进办公室。   “还能分什么,当然是分手。”说完他还小小地纠结了一下这个词用得对不对,毕竟他和宋意寒撑死了也只能算个炮友,根本就没交往过。   时煦这边心平气和面色如常,状态好得还能在实验室里泡上七、八个小时,可周扬这里已经是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了。   “你和宋总说了分手这件事吗?”   时煦理所当然地点头,“我昨晚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我决定就好。”   周扬头痛地觉得事情绝对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宋意寒一天到晚紧张时煦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同意分手,他现在待在这也不是,回公司也不是,年轻的生命走到人生的十字路口,前后左右的路都给他堵得死死的。   要完……   周扬退出办公室给宋意寒打了个电话。   “宋总。”   电话那头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他那边出什么事了?”   周扬硬着头皮道:“没什么事……就是时先生说他已经和您分手了,没必要再和您通电话了。”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周扬感觉自己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再憋两秒就要憋死了。   “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   周扬松了口气,看样子老板没有要疯的意思,小命保住了。   周扬转身朝时煦走了过去,捂着通话口的位置小声道:“宋总要你接电话。”   时煦本来想摇头,但是看周扬那个绝望的眼神,还是心软地伸出手,他要是不接这个电话恐怕会让周扬难做,他和宋意寒的事没必要牵扯旁人。   时煦缓缓开口:“是我。”   宋意寒的语气不太好,其实平常和他打电话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今天多了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分手”是怎么回事,谁同意了?”   时煦垂眼,拿笔在草稿纸上一遍遍验算今天的实验模型,“你昨晚同意的,我问过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时煦有些肉疼,毕竟宋意寒办公室随便一样东西都值不少钱。   “昨晚那么吵,我他妈根本都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时煦声音清澈动听,说话时娓娓道来,就是说出的话太戳心。   “你没听清难道还要怪我吗?”   宋意寒一时语塞,低吼着警告他:“时煦你现在给我来公司我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合着宋意寒是以为他在跟他撒娇闹脾气,时煦心里骂了句。”   有病“然后就直接把电话挂了。周扬紧张地搓着手,“怎么样?”   时煦把手机还给他,仔细地陈述事实:“他之前不知道分手这件事,但是现在知道了。”   周扬崩溃地收好手机,抹了把脸问时煦:“时哥,怎么突然要分手?”   时煦转了圈笔,看着周扬认真道:“就是觉得没意思了,你们宋总的灵魂和肉体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周扬看他这副样子,竟然一下子分辨不出这句话的真假。   小助理夹着尾巴从研究院跑出来,又缩着脖子去面见大老板。   宋意寒看小助理身后没有跟着人,脸更黑了,两人在办公室里你瞪我我瞪你,半天蹦不出一句话来。   宋意寒心里乱糟糟的,把人赶出去后就点了根烟,结果一根烟还没抽完自己也拿起外套下楼了。   周扬探头看了眼大老板压抑怒火的状态,偷偷摸摸给时煦发了条短信。   “时哥,你自己小心点,老板估计会去找你麻烦。”   一两秒后周扬的手机一震,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知道了。” 第三章 从未在一起   宋意寒没有先去找时煦,而是先回趟家,一打开门,屋子里整洁得像是没人住过一样,宋意寒冲进卧室打开衣柜,一时忍不住磨牙。   时煦你好样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进门时看到了鞋柜上放的钥匙,坐在床尾心想时煦这次怎么闹这么大,难不成是因为他昨晚没回家?   但是仔细一想又不对,那通分手电话是昨晚打的,那就说明时煦早就有这个心思了,只是时煦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心思,这个心思又有了多久,宋意寒一概不知。   他昨晚本来就没有休息好,今天又工作了一天,脑袋整个晕晕乎乎的,他躺在床上想时煦,想着想着就昏睡过去,这一睡就是一天。   要不是贺嘉展闻风过来看一眼,估计宋意寒能直接昏死过去。   “哥们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   贺嘉展探了一下宋意寒的额头,摸得他直烫手,赶紧给他找药找医生,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和他谈心。   “说吧,你和时煦怎么回事?”   贺嘉展和宋意寒从两人大一认识到现在,算是一路吃着宋意寒和时煦的狗粮过来的,这突然没头没尾地要分手,肯定是出什么大问题了。   宋意寒皱着眉头没吭声,贺嘉展试探地问他:“是不是你出轨被时煦抓住了?”   他这话刚一说完宋意寒就红着眼从床上弹起来,“屁!老子根本就没有别人!”   贺嘉展看宋意寒这个激动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虽然问题是他问出口的,但他其实也没往这方面想,宋意寒这几年只要沾上时煦的事就要发疯,哪能去看别人。   “那时煦怎么会突然要分手,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做什么错事了。”   虽然贺嘉展和宋意寒是铁打的哥们,可他更知道自己哥们是什么德行,要是让他找分手的原因,绝对只能从宋意寒身上找,时煦对宋意寒那真的是没得说,要是有人说一个“不好”,那人良心估计是被狗吃了。   嗯……面前这个人的良心,虽说剩的也不多。   宋意寒把被子掀起来起身下床,贺意寒不知道这人又要折腾什么,拦又不敢拦,只能帮忙递衣服。   “你这是要去哪?”   宋意寒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憔悴,就找了个口罩带上,幸好时煦还算有点人性,没把之前囤的口罩一起带走。   “去把人抓回来。”   这恶鬼一样的语气哪里是去见情人,分明是去见仇家,贺嘉展怕两人一见面就打起来,跟在宋意寒身后劝了好几句,说是让他有话好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事别一不小心闹崩了。   宋意寒冷着张脸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而且他这个吃瓜群众不可能真的去现场吃瓜,只能挥挥手祝这条疯狗得偿所愿。   时煦平平安安待了两天,以为宋意寒真的把自己忘在脑后了,哼着小曲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结果还没喝上一口就被冲进他办公室的人给夺走,仰头一饮而尽。   时煦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意寒,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回来:“怎么?还不能喝你口咖啡了?难喝死了!”   宋意寒把杯子重重砸在桌上,像是下一秒就要掏出把刀冲他砍过来。   被人这么说了时煦也不生气,他只是惊奇宋意寒难道不觉得烫嘴吗,他那咖啡冲得还挺烫的。   “宋先生有什么事吗?”   宋意寒被时煦一句“宋先生”气得眼皮直跳,开口就指责他:“我生病了你知不知道?”   时煦把宋意寒用过的杯子仔仔细细地消毒了一遍,要不是懒得再花钱出去买,他都想直接把这个杯子给扔了。   “我为什么要知道?我生病的时候也没看到你有多上心。”时煦抬眼看他,“你不会还以为我是在和你闹脾气吧?”   宋意寒眉头一皱:“难道不是吗?而且你有什么话不会好好说吗,我们在一起都七年了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   “怎么不能?”   时煦停下擦拭杯子的动作,和宋意寒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我是认真的。”   宋意寒原本就有些鼻塞,现在更觉得呼吸困难,开口声音嘶哑:“你别闹。”   时煦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给了宋意寒自己在“闹”的错觉,他苦恼宋意寒的纠缠,将目前所有的困境都归结于自己当初的眼瞎。   时煦的沉默给了宋意寒缓冲的时间,他隔着口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想咳又怕会将病毒传染给时煦,于是偏过头重重咳了两声。   “为什么?分手总要有个理由?”   时煦摇头,“我们当初在一起就没有理由,现在分手要什么理由。”   宋意寒看着时煦云淡风轻的样子忍不住磨牙,他像是今天才知道时煦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我们前几天还好好的,你现在和我说分手,时煦你是不是玩我!”   刺耳的话落到时煦的耳朵里却没什么大问题,他觉得宋意寒的话说得没错,时煦看着宋意寒时眼眸毫无波澜,是野火吞噬姹紫嫣红后落下的一片荒芜。   “我们本来就是炮友,你要这么说我我也没法反驳。”   金属摩擦地面发出令时煦战栗的声音,他看着宋意寒的表情变得更加可怖,心想自己又有哪里刺激到这位大爷了。   “你他妈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时煦体贴地满足他的这个要求,看到宋意寒举起拳头送到他的脸庞,时煦没有要躲的打算,他直直地看着宋意寒的眼睛,把那人看得下不去手,只能一脚把椅子踹翻。   “时煦你好……你好得很!”宋意寒把口罩扯了下来,露出那张令时煦着迷的脸,“分手是你说的,你以后可别后悔!”   说着他突然冷笑一声,“还“分手”,我们都没在一起过分什么手!”说完后看也不看时煦一眼,转身就走。   时煦认同他的话,他也觉得“分手”这个词用得不太正确,只是他词汇贫乏,实在想不到用什么样的词来代替。   目送暴走的宋意寒走出办公室,时煦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他脑袋空空,拼命压制着身体要去追逐他的本能。   他叹了口气将椅子扶了起来,沉痛地斥责自己。   时煦你看看这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将你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后又独自潇洒。   可是时煦怎么也没有办法对这人生气。   到底是美色害人,他只要一看到宋意寒那张脸,就觉得自己还能再爱他许多年。 第四章 意外遇新欢   时煦这天刚结束一轮实验,运气不错,发现了一点新东西,正准备回去写报告,突然被口袋中的手机震住了脚步。   “嘉展哥?有什么事吗?”   贺嘉展感觉到有道视线直直地向他戳了过来,心里咒骂宋意寒这个王八蛋,嘴上却正经地和时煦客套了起来。   “时煦你周末有空吗?我过生日准备叫几个以前的同学来热闹热闹,你也来吧。”   时煦顿了顿,“嘉展哥,我和你的那些朋友都不太熟,我去了可能会坏了你们的兴致。”   贺嘉展让时煦别这么快做决定,“你要和那些人熟做什么,你和我熟就行。”   他被宋意寒盯得汗流浃背,心里祈祷着时煦赶紧答应。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嘉展哥……我和宋意寒的事你应该听说了,我不想你尴尬。”   贺嘉展心里一咯噔,抬眼果然发现那个混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忙捂着手机道:“不尴尬不尴尬,这有什么好尴尬的,大家都是朋友。”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时煦也不能不答应了,他为了宋意寒放弃爱情,总不能再为了他放弃友情。   “好,那你到时候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按时过去。”   目的达到,贺嘉展终于松了口气,他把手机放下,抬脚提了提那个混蛋。   “喂,想什么?”   宋意寒埋着头冷哼,“我想他怎么叫你“哥”叫得那么勤快,跟我都没叫得这么好听。”   贺嘉展被宋意寒这又嫉妒又羡慕的语气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抱着胳膊道:“我可没有撬你墙角的想法,我是直的!”   “我知道。”宋意寒一个眼神也没给他,继续用手指摩挲着沙发皮。   贺嘉展玩笑归玩笑,想到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忍不住提醒他:“这机会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你自己好好把握。”   宋意寒闭上眼睛,眉间还有皱痕,“谁管他,跟我求着他回来似的,想跟我的人多的是。”   你就嘴硬吧,也不瞧瞧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贺嘉展秉持着点到为止的原则,他一个局外人掺和进去只会越掺越乱,可是他哪里知道宋意寒脑子里进的水多到根本倒不干净。   时煦当天一早就来给贺嘉展祝生日,和在场所有人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宋意寒拉着个精致漂亮的小男孩走进来,那满脸笑意样子就像是孔雀开屏似的。   贺嘉展在心里把宋意寒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偏头担忧地看了一眼时煦,“你没事吧……我没想到宋意寒会带人过来。”   时煦审视地打量了一会儿那个小孩,半晌后点头,“我没事,宋意寒眼光挺不错的。”   贺嘉展试图从时煦脸上找到一点失落或是沮丧,结果倒是他自己失望了。   “你真的不生气?你们这才分手几天他就找别人。”这要是搁他这,他早上去揍这个王八犊子了。   时煦笑着摇头,开始和贺嘉展分享一点他曾经的经历,“我和宋意寒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就看到他从别人的床上起来和我打招呼,他现在笑的样子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贺嘉展语塞,他没办法帮宋意寒说话了,这真的太过分了,重点是他对这段过分的历史早就有所耳闻。   “你……是因为这个才分的手?”   时煦低头看着酒杯中惑人的颜色,想了一会儿才说:“不全是,毕竟这种事我早就见怪不怪了,大家都是一样的,有什么好计较的。”   “怎么会一样,宋意寒对你……”贺嘉展还想宋意寒争取点机会,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宋意寒带来的那小破孩给打断了。   “你们好,你们都是意寒哥的朋友吗?”   贺嘉展气不打一处来,别过脸不理他,这叫什么过生日,折寿还差不多。   时煦没贺嘉展那么大脾气,不过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他看得出小孩眼中的警惕和试探,像是一个怕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时煦回想自己十八九岁时是不是也是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一只手搭上了小孩的肩膀,时煦注意到小孩身边站着的人,礼貌地问了声好。   宋意寒一早就注意到时煦打量的视线,心里得意时煦还是在意他,他想时煦要是痛苦难堪或是愤怒出门他就追上去哄两句,大度地不计较他之前说过的话,没准还能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他盯着时煦,等着他做出反应,可是时煦温和得体,看着他像是看任何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一瞬间,他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在一声“你好”之后该如何引出自己的长篇大论,那些甜到发腻的情话烂在他的心肺里,烂得发苦。   小孩察觉出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拉着宋意寒的手让他给他介绍他的朋友。   宋意寒回过神来,告诫自己不能失态,不能被时煦看了笑话,至于他为什么这么想,他也不知道。   “时先生是做什么的?”   小孩睁着大大的眼睛像是好奇,实则几乎掩不住他那颗想要攀比的心,时煦不欲与小孩争,谦虚地说:“就是一个做研究的。”   小孩又逼问:“什么研究?”   “化学。”   小孩了然,看宋意寒这么年轻的样子,估计他应该就是个普通的大学老师,没什么了不起,指不定还是什么不入流的学校,小孩的眼神不自觉地轻蔑起来。   时煦不多解释,他不介意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有人介意。   “他是国家科学院化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宋意寒不满时煦的简洁,近乎炫耀地替他开口,把身边的小孩震得脸都要裂了。   贺嘉展在一旁抖着肩膀,还是忍不住发出“噗嗤”一声,宋意寒脑子里的水在某些时候看起来还是能派上用场。   小孩还只是个拍过一两支广告的小明星,对于这样严肃的身份显得非常局促,而且他面前的人对上这样的身份显得年轻得过分,他不明白贺嘉展这样精于算计的商人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打上交道。   小孩年纪小想不明白正常,落在时煦这样的成年人眼里就再正常不过了,皮色合心身段合意,就是再没关系也能被两个色欲熏心的人牵扯出一顿缠绵悱恻的关系。   时煦无奈地被宋意寒抬高身份,也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转过身去和其他几个面熟的同学打招呼。   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心大到能够和宋意寒的新欢谈笑风生。 第五章 不再做朋友   宋意寒带小孩来也只是想来刺激一下时煦,见时煦走开了,就让小孩自己去玩,小孩有些不情愿,还想再和宋意寒说几句话,可一对上宋意寒那森冷的眼神,他立马抖着身子溜走了。   贺嘉展在昏暗的灯光下点燃一根烟,张口就是一句。”宋意寒你是不是有病?“   宋意寒喝了一杯闷酒,不搭贺嘉展的腔。   贺嘉展咒骂一声,想伸手帮这混蛋把他脑子里的水给倒干净。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只是因为不服气被时煦先说了分手就别指望我再帮你!”   贺嘉展一贯看不上见异思迁的渣男,要不是两人是一起打过架一起背过处分的兄弟,他才不帮着宋意寒去糟蹋时煦。   人家时煦原本干干净净一人,经过这些年宋意寒的熏陶,也变得能在酒会上来去自如了。   他真是要遭天谴。   贺嘉展在心里哀嚎,沉痛地将快要烫到手的烟给熄灭。   宋意寒喝了点酒以后终于能将憋在心里的话出来,扯开领口沉声道:“他说我们是炮友。”说着就把桌子踹得“哐哐”响。   “谁他妈打炮打七年。”   贺嘉展看着好友嘴角一抽,“那你是怎么想的?”   宋意寒动作一顿,收回了自己的脚。   “我没怎么想,我跟他就像之前那样不好吗?”   贺嘉展嘲讽他:“之前哪样?让时煦一直给你做情人,然后等你结婚的时候再把他一脚踹开?”   “我没这么想!”宋意寒立马反驳,可是嘴唇微动,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和时煦的关系,但绝对不是炮友关系,这些年他捧着时煦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心里眼里只有这么一个人,结果这个人还把自己给踹了。   贺嘉展脑门青筋直跳,给了宋意寒肩膀一拳,“你根本没搞清楚你和时煦的问题出在哪,你还想人家回到你身边,你做梦!”   宋意寒气短一截,烦闷地望向时煦的方向,低声问:“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自己去想!是你追人又不是我追人!”   贺嘉展的白眼翻上天,转过头去看今天来了哪些小美人,他现在可是实实在在的单身狗,一心想要结束单身生活。   宋意寒和贺嘉展又说了两句,一回头发现时煦不见了,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随手抓来一个服务生。   “刚刚靠在吧台那边的人去哪了?”   服务生哆哆嗦嗦指了个方向,宋意寒立马闷不吭声地走了过去,路上遇上了几个不识眼色的人想要缠上来搭讪,宋意寒不耐烦要把人赶走,抬眼就看到走廊尽头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宋意寒莫名心虚,加快脚步朝时煦赶了过去。   搭讪的人被莫名地忽视了原本还有些懊恼,偏头一看,明白了,原来是有主的。   宋意寒走到时煦面前,斟酌着怎么说比较合适,时煦向来贴心,一眼看出他的苦恼,笑着抖了抖手中的香烟,“你不用多想,也不用顾虑我的情绪,我在不想当你情人的那一刻也没想过要当你的朋友。”   什么“分了手还能做朋友”,时煦才不信这种狗屁话,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拉上一块遮羞布而已。   宋意寒似乎被他的话伤到了,声音往下压,依然是低沉好听的声音,“你一定要和我这么说话吗?”   时煦嘴唇轻启吐出一层朦胧的白烟,微微挑眉道:“不然呢?”   要不是他们之间渐渐升起的香烟将两人划分得清楚明白,宋意寒都要怀疑时煦刚刚是在故意勾引自己了,他最爱他那双眼睛,里面跟有钩子似的,把他的魂全勾到他那儿去了。   看着这么一双眼宋意寒觉得时煦对他说什么他都可以忍受,最好还能亲亲他,他站在这里都能闻到时煦身体上被沐浴露清洗过后留下的淡香。   时煦哪能不知道宋意寒,他眼珠一转就知道这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时煦把宋意寒扫视了个遍,别过脸道:“去找人解决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酒会一结束我就走。”   宋意寒的视线黏在时煦身上,亲热黏腻,时煦有点受不了,朝宋意寒瞪了一眼,结果瞪得宋意寒越发嚣张。   “我找别人做什么,我只想要你。”   时煦沉默着将烟熄灭,垂着眼疲惫地开口:“宋意寒,你放过我行不行,我们别纠缠了。”   宋意寒原本一颗火热的心瞬间熄灭,他看着时煦毫无留恋地眼神,困惑过后是深深的惊慌,他不相信一个人能将感情如此收放自如,可是要是时煦从没有爱过他呢?   不可能的,时煦非常爱他,爱他爱到了骨子里,没有他根本不行。   “时煦,你爱我吗?”   时煦没想到宋意寒有一天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特别是在他们已经分手的状态下,简直怪异得可笑。   “不爱。”   时煦没想到自己能平静地说出这两个字,就像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很快适应没有宋意寒的生活。   宋意寒眼中的光芒熄灭,整个人几乎要融进浓重的夜色中,隔了几秒他又问。   “时煦,你爱过我吗?”   时煦没有说话,宋意寒脑中不禁浮现起曾经的一个画面,那是他和时煦在一起的第一个月,他觉得时煦和所有和他上过床的情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约定,他不要求时煦只有他一个人,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可以和其他人一度春宵。   只是当被时煦看到的时候,他的心里一团乱麻,他想的是完蛋了,时煦肯定要生气了,他该怎么哄他。   他不想跟时煦分开,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有这个念头时,他就已经在为这个念头付诸努力了。   他故作轻松地和时煦打招呼,整个人沐浴在他平静地目光下,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时煦根本就没有生气,他像是没有看到他身上的吻痕,温温和和地说:“你先忙,我改个时间再来找你。”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才回过神来,他无措地站在门口,潜意识告诉他应该冲出去道歉,求时煦原谅他,可理智又束缚住了他的脚步,他的理智告诉他,时煦不爱他,时煦不在乎他。   他不能接受那个答案,所以他也当做那天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之后他的床上,除了时煦再没有别人。   意识回笼,宋意寒意识到时煦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索性替他回答了。   “时煦,这七年里你一刻也没有爱过我,你心里只有你自己,这七年你装出一副情深的样子给别人看给我看有意思吗?”   宋意寒几乎是愤恨地说出这句话,像是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时煦被宋意寒的话气得头脑发热,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他想说宋意寒你是人吗?这七年是你的七年难道就不是我的七年了?   我又不是个木头怎么可能不动心,可是一开始要我管住自己的心的不是你吗?   时煦眼眶酸涩,把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不喜欢吵架也没必要因为已经过去的事吵架,既然他们已经走到了死局,那他也不费心要什么转机。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两个人的破镜重圆,而是独自一人的涅槃重生。 第六章 坎坷的情路   时煦和宋意寒再一次不欢而散,贺嘉展已经不指望这两人能好好说话了,他现在该吃吃该喝喝时不时还可以开启一下嘲讽技能。   “哥们,要我说你干脆放下算了,你以前不就说你自己不是那种长情的人,说你见一个爱一个,最爱的永远是下一个。”   当初没见过世面的贺嘉展听到这句话时简直三观都震碎了,他没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渣的人,一时间把宋意寒的这句话奉为渣男金句。   宋意寒一本正经地批改文件,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听到周扬进来了头也不抬就说:“把无关人士给我轰出去。”   周扬看看贺嘉展又看看宋意寒,勾起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宋总,贺先生是公司股东。”   宋意寒表情一僵,沙发上的贺嘉展看宋意寒吃瘪的样子笑到抽搐,他满眼赞赏地看向周扬:“小扬真不错,有前途,跟着贺哥混有肉吃!”   周扬点头,他跟谁干都能有肉吃,就是跟着神经病老板总有一天会被虐待死。   宋意寒被两人这么一闹更没心思工作了,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   贺嘉展和周扬同时听到了这句话,两人都是一愣,只是两人心里想的方向完全不一样。   “阿姨居然还没放弃?我看你家里这一两年消停了不少,还以为你爸妈已经接受你的性取向了。”   贺嘉展知道宋意寒早就向家里出柜了,听说还是为了他的初恋,只是可惜人家初恋根本没搭理他,拍拍屁股就出国了,把一颗少男心伤得七零八落。   宋意寒想到家里的事心里也烦闷不已,也不知道是谁把他跟时煦的事告诉他爸妈了,让他们歇下去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那你打算去见那姑娘吗?你别是真有结婚的想法吧?”   宋渣渣的人品在贺嘉展这里基本为零,觉得这个人没什么事做不出来。   宋意寒抿唇用眼神示意周扬先出去,周扬当即反应过来这些话自己不该听,于是将数据表放桌上后立马离开。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犹豫了两秒,还是给时煦发去了一条短信,这条短信像是石沉大海一样,半天没人回复,也不知道时哥有没有看到。   周扬晃晃头,打住了自己八卦的想法,他就是个传递小道消息的,至于时哥要怎么做他就不能插手了。   办公室内谈话还在继续,宋意寒对女人根本没有感觉,当然不可能因为父母的意愿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见肯定还是会去见,毕竟要应付一下我爸妈那里,不过我会直接说清楚,我不会和女人结婚。”   贺嘉展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词,挑眉道:“女人不行……男人呢?”   宋意寒没有回答他,贺嘉展也不在意,他的手机突然有通电话打了进来,他一看电话号码,抬起下巴吹了声口哨。   “不和你聊了,我去约会去了,能不能结束单身生活就看今天了。”   贺嘉展十分骚包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美滋滋地去见小美人。   宋意寒看贺嘉展满面桃花地走了,想起自己曾几何时也是这样风流潇洒,可是再看看现在。   他的目光扫到手腕上精致的手表,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送他这只表的人,恨恨地对着表道:“我看你就是要气死我。”   隔他老远的时煦莫名打了个喷嚏,林恬凑上前比他还要紧张,“哥,你感冒了?”   时煦摸着鼻子摇头,“可能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林恬鼓起腮帮子,沉思片刻郑重地点头:“也是,毕竟我哥这么好,难免有人嫉妒。”   时煦好笑地拿实验报告敲林恬的脑袋,“你别跟我贫,赶紧去把论文给写了。”   林恬一听到论文两个字就头大,趴在桌子上不愿意动弹,那小眼神时不时幽怨地看向时煦,抱怨道:“当初就说让你当我的博导了,那现在也就不会那么多事了。”   时煦偏头挑眉,毫不留情地打击她:“如果我是你的博导,我会比文教授更狠,你确定你受得住?”   林恬回忆了一下时煦在实验室时的状态,不禁打了个寒颤,时煦看到她的反应,笑着说:“你跟着文教授好好学点东西,他是好老师,当时我读书的时候他给了我很多建议,而且……”   时煦的声音一顿,没有再说下去,林恬疑惑地看向他:“而且什么?”   时煦转过身去整理资料,“说了你也不懂,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给你导师打电话,告诉他你一天到晚偷懒。”   林恬知道时煦说到做到,呲溜一下就起了身,抱怨似的“哼”了一声。   “你就知道摧残我这朵祖国的花朵,我今天来是告诉你,我妈要你去我家里吃饭,她托我问你来不来?”   时煦仔细一想是很久没见阿姨了,问:“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行,你定吧,要来的时候记得给我打个电话,我让我妈做点好菜。”   时煦把找到的资料扔进林恬怀里,让她回去看看,随手拍掉手中的灰道:“那么麻烦阿姨做什么,我随便吃点就行。”   林恬抱着厚厚的书翻了个大白眼:“才不是为了你,是我想吃点好的,你是不知道,我妈所有的拿手好菜只有在你来的时候才会做,我真不知道到底你是亲生的还是我是亲生的。”   时煦捂着林恬那张胡说八道的嘴把人推了出去,“要是让阿姨知道你这么说,看她不抽你,赶紧回去。”   林恬还想和时煦说两句话,结果一回身就撞上一堵紧闭的门。   她站在时煦办公室的门口恨得牙痒痒,时煦这样的性子简直注孤生,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人当初是怎么入了她的眼。   更想不明白宋意寒那个渣渣是怎么入了时煦的眼。   她委委屈屈地回学校见导师,文教授在忙手边的事,见自己学生终于出现了,抬了抬眼镜问她:“终于肯回来了?”   林恬耷拉着脑袋,蔫蔫地回了一声“嗯”。   文教授朝林恬身后看,“时煦没跟你在一起?”   林恬摇头,忿忿道:“他才舍不得离开他的实验室!”   文教授一把年纪了,看小姑娘这么毛躁的样子不禁笑话她:“小时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是这样,谁都不能把他从实验室里拉出来。”   林恬忍不住赞同地点头,忽然想到点什么凑到导师面前问:“老师,时煦哥以前不是留在京大任教了吗?去年怎么就辞职去研究院了?”   文教授眼色一深,叹了口气将眼镜拿下来,“小时没和你说?”   林恬怔怔地不知所措,她不过是随意一问,怎么感觉这事后面还另有隐情。   到底是些学术上的龌龊事,文教授也不愿意多说,他随口几句话将小姑娘赶去写论文,可是没想小姑娘刚一出门就碰上了办公室外偷听的余老师。   余老师课题上遇到了一点麻烦特地跑来请教文教授,没想到就听到有人在谈论京大最大的八卦,他凑着耳朵想听听里面说什么,结果迎面被人撞个正着,一时间还有些尴尬。   林恬心里头挂着时煦的事,没空去顾忌余老师的情绪,着急地问:“余老师,你知道时……时老师的事吗?”   余老师不太自在地开口:“嗯,知道,时老师的事院里的老师都有所耳闻。”不怪他不想提起时煦,实在是他之前和时煦的关系也谈不上多好,而且他也有点看时煦不顺眼,不过就是有点小聪明,凭什么一任教就是院里的副教授,自己辛辛苦苦五六年,到头来还只是个讲师。   “你是刚进学校的,不知道也正常,时老师当时有份研究成果被院里的吴教授窃取了,当时校领导想把这件事压下来冷处理,结果时老师转手就把消息给了报社,变相向学校施压,最后学校顾忌名誉,只能将吴教授开除。”   这个吴教授表面上慈眉善目,看起来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可实际上就是学校一毒瘤,常年拿自己资历说事,变着法压榨新进院里的老师,余老师这些年也在吴教授身上吃过不少亏,即使找到校长也没人肯管这些事,所以后来吴教授被开除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余老师在这边暗自乐呵,林恬却已经大脑当机,什么“研究成果被窃取”她根本就没听时煦说过!   气愤、恼怒、不甘等一众情绪一涌而上,直冲她脑门,可心底却越来越空。   她没法当时煦的亲密爱人,如今连时煦的真心朋友也混不上。   她,林恬,真的惨。   恰好这时候林妈妈打电话进来,林恬整个人丧丧的,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林妈妈在厨房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风,一听女儿这声音就皱眉:“你这怎么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让你问的话问了没有?小时来不来家里吃饭?”   林恬慢吞吞地挪着步子,看见脚边有个小石子,忿忿地一脚踢开。   “妈,你女儿情路又遇坎坷了。”   “你倒是说说你的情路什么时候不坎坷?”   知女莫若母,林妈妈嘲笑她:“叫你别去祸害我们小时,你还不听我的,现在吃苦了吧,你现在回头妈还能给你个爱的抱抱,不然你今晚只有小豆芽吃。”   林恬蹲下身哀嚎:“妈,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亲闺女!”   林妈妈冷哼:“别嚎了,再嚎也没有肉给你吃,看给你重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女儿,连你妈万分之一的美貌都没有继承到,活该追不到小时!”   林恬: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第七章 我和他像吗   没有爱情困扰的日子,时煦感觉自己一夜回到大学生活,不是实验就是游戏,昨晚被同事拉着打游戏打到两点,正是困倦的时候,突然被叮铃铃的电话铃声震醒,他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没人答话,隔了几秒后就挂断了,时煦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这个号码有些眼熟,正要回拨过去,就看见对方发来了一个位置信息。   是时煦常去的一家咖啡厅的位置。   时煦越发觉得古怪,他隐隐感觉前方被人挖了一个大坑,只等着他跳下去,他警告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猜,可身体却很诚实地走出了办公室。   这就是做科研留下的坏毛病——好奇心太强。   等来到咖啡厅,时煦终于肯定“好奇心害死猫”这句话果然说得没错。   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他也能一眼看出那就是宋意寒,看来是真有人要给他找不痛快,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辜负旁人的一番心意,他让服务生给他上了一杯拿铁,悠哉悠哉地撑着脑袋看戏。   不知道是不是那边的人算好了时间,踩着时间点又给他发来一条短信。   “他要结婚了。”   时煦手指一僵,估计这短信应该是宋意寒的哪个小情人给他发来的,不过这小情人也太不受宠了,竟然连他们二人已经分手了都不知道。   时煦打量着那个坐在宋意寒对面的女人,漂亮、温柔,得体,完全符合宋意寒父母的儿媳标准,他想这两人要是真的结婚了,宋意寒父母能激动得落泪,顺便骂骂他这个倒霉前任,白耽误他们儿子七年。   一男一女坐在一桌,不外乎打情骂俏,时煦认真看完这场戏,还是觉得从开头到结尾都没意思透了,他有些后悔将好奇心用在这样的地方,要是肯把八卦的力气用在学术上,他指不定都能拿诺贝尔了。   时煦将杯中的咖啡饮尽,苦涩醇香的味道在他的体内回荡,刚要起身,就看见宋意寒无意朝他这边转了过来,陡然脸色一变。   啧,被发现了。   时煦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时煦,你给我站住!”   谁这时候站住,谁就是傻子。   身后紧凑的脚步声让时煦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感觉快要被追上,时煦赶紧闪身躲进小巷。   脚步声渐渐变得凌乱,宋意寒低喊的声音也变大,时煦闭着眼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过去,恍惚间发觉这一分钟一定是宋意寒叫他名字叫得最多的一分钟。   “时煦你给我出来!”   算了吧,我还想好好过日子。   “时煦你来都来了,你躲什么!”   我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时煦把后脑勺抵在墙上,沉积的灰尘落了满身,还有些落在了眼睛,痒痒的。   他一边揉眼睛一边猜测宋意寒什么时候离开,他想着在这阴暗的街巷里,宋意寒一定找不到他。   只是没想到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暴露个彻底。   宋意寒喘着气来到他面前,手里拿着拨通的手机,一脸“抓到你”的表情。   “你难得聪明了一回。”   时煦被发现后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看到宋意寒朝他走近,他直接往他腿那边轻踢。   “别过来,我不想看到你。”   宋意寒低声骂了一句,不顾他的挣扎直接将他抓住。   “也就我这么惯着你,头别动,我看看你眼睛。”   时煦的眼皮上方有一股温热的风,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乖乖地站着不动了。   宋意寒有多久没见时煦这副温顺的模样了,如今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顿时心痒难耐,低头在时煦颤抖的眼皮上亲了一口。   时煦身子一缩,向后退了两步,眼睛真的没有之前那么红了。   “宋先生,我要告你性骚扰。”   宋意寒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朝时煦步步紧逼,将他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笑容得意:“我哪里骚扰了?嗯?”   时煦目光平静,指尖却抖得厉害,宋意寒得寸进尺地把头埋在时煦颈侧,贪恋地深吸了一口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今天怎么来这边了?”   时煦用力把身上的大狗熊推开,结果反被抱得越来越紧。   “上班路过。”   宋意寒才不信,这家咖啡厅在他公司旁边,隔时煦的实验室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再怎么路过也不会路过到这里。   “那刚才走那么快做什么?”   时煦一怔,不再挣扎,声音也冷了下来。   “总不能打扰你约会。”   他有些不耐烦,不想再和宋意寒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虽然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是话中透露出的酸意恶心得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宋意寒和时煦在一起七年,早对这个人了如指掌,若是从前时煦和他耍性子了,他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可是眼下情况不同了。   宋意寒按着时煦的后颈,逼他看着自己。   “你吃醋了。”   令他难堪的陈述句,还夹杂着对方细微的得意。   时煦疲累地闭上眼睛。   “我没有。”   宋意寒依旧盯着他,时煦垂着眼道:“我犯不着为了两个和我不相干的人吃醋。”   “不相干的人?时煦你说这话的时候心就不虚吗?”   宋意寒对这个人真的是又爱又恨,时煦这张嘴里怎么就能说出这么伤人心的话。   “时煦,你说你这七年根本没有爱过我,我认了,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一样,我他妈这辈子非你不可,你别想跑!”   嗡嗡的吼叫声震得时煦耳朵疼,他问宋意寒:“你爱我?”   宋意寒一张脸红了大半,咬牙切齿地说:“我都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   他宋意寒什么时候为一个人低头低到这种程度过,也就面前这个人不识好歹,还把他往外推。   时煦眼眶酸涩,恍惚间眨下一滴泪,孤零零砸在脏乱不堪的水泥面。   “你爱我什么?”时煦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的脸吗?”   宋意寒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时煦,你是不是误会……”   “宋意寒。”   时煦打断面前人要说出口的话,嘴唇轻启,一字一句让宋意寒的脸色惨白。   “宋意寒,我和方小钦像吗?”   宋意寒呆呆地看着时煦,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慌张的样子什么也掩饰不了。   时煦一个伤痕累累的心上再添一刀,勾唇自嘲:“应该很像,毕竟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将我认成他了。”   宋意寒脑子里乱成一团:“怎么可能,我不可能把你认成他……”   他不知道时煦是怎么知道方小钦的,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从来没有将时煦当成谁的替身。   时煦这么好,谁还能比他的时煦更好。   “时煦你听我解释,我真的……”   时煦烦不胜烦,甩开宋意寒的手转身就走,嘈杂的装修声将宋意寒凌乱的解释声掩盖,直到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让他听清了他的声音。   他回身看到宋意寒朝他扑过来,正纳闷他要做什么,就看见一块铁制的招牌板与宋意寒一同向他砸来。   不过一瞬间,他的世界寂静无声,刺目的红让他移不开眼。   时煦傻愣愣地摸摸宋意寒,听到他在他耳边说。   “小混蛋,你吓死我了。”   他的声音很轻,说完这句话后就闭口不再说了。   “宋意寒,你别吓我。”时煦的声音生涩得不像话,一个字一个字艰难从口里说出来,可惜没人回答他。   时煦六神无主地按着宋意寒的伤口,鲜血流过他的小臂将他的衣服也沾上一样的颜色,他的另一只手也抖得不成样子,艰难地将120按出来。   “岭南路……32号……有人受伤……”时煦哽咽着断断续续将话说出口,咬着牙将额头贴在宋意寒脸上,所有的委屈瞬间喷涌:“宋意寒我不要欠你,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忘记你,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他好不容易才将这个人从心里赶出去,怎么能让他在他心底更深的地方扎根。   时煦和赶来的救护车一起到达医院,看到急救室的灯亮起,顿时脱力地倚着墙壁滑坐在地。   接下来会怎么样,就要看天意了。   宋意寒受伤的事情不可能瞒着宋意寒的父母,早料到二老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所以在宋母那扇耳光扇下来时他也没有躲开。   疼痛能让他更加清醒,他始终相信欠债还钱、血债血偿,比起这些无所谓的打骂,他更愿意让二老给他一刀,算是还了宋意寒的恩情。   宋母看到时煦面无表情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心口越发绞痛,忍不住痛骂他:“我就知道我不应该让我儿子和你在一起,你只会害了他,意寒这孩子怎么就不肯听我的话!”   宋父扶着宋母没有多说什么,可眼中的不喜已经不能再明显。   “宋意寒出任何事我都会负责,如果他死了,我这条命赔给他。”   宋母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直说让时煦滚,时煦脚步微顿,看了眼手术中的手术室,沉默地转身离开。   宋母拉着宋父,指着时煦的背影骂道:“你看看他,我儿子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他倒是什么事也没有,他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东西!”   宋父顾忌这里是医院,让宋母小点声,“先别说了,儿子要紧。”   现在重要的不是去埋怨是非对错,而是祈祷他们的儿子能够平安地从手术台上下来,人能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第八章 我只记得你   手术时间比他们想象的时间还要长,他们心里清楚,手术时间越长,说明儿子的情况越危险。   等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宋母心慌得双腿发软,看着医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主刀医生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首先安抚了家属的情绪。   “你们家属不要太担心,手术很成功。”   宋父宋母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听医生说:“只是病人现在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要看病人自身的恢复情况。”   宋意寒的伤虽然不致命,但到底还是伤在头部,恐怕是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医生看着沉痛的家属,无奈叹了口气,往办公室走的路上碰上一个年轻人,问了和那对父母一样的问题。   医生皱眉不打算回答,“抱歉这属于病人隐私,只能告知家属。”   年轻人神色一顿,沉思片刻又开口道:“我是他爱人……他是因为我受伤的。”   医生看了看对方脸上的红指印,又想到刚才那对父母,瞬间了然。   医生对这样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也不会带有色眼镜去看这类人,毕竟生死面前可不会管你是什么性向。   “身体机能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恐怕会有些后遗症,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年轻人半晌没说话,像是在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嗯”。   只要宋意寒一直不醒来,时煦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心理准备是什么,他像是个等待被处刑的犯人,已经被按在断头台上,可悬在脖颈上的锋刀却迟迟未落。   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就连时煦的同事都发现他精神紧绷得有些不正常。   “小时,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时煦拉回跑远的意识,轻轻摇头:“没事,只是最近的睡眠不太好。”   同事早听闻时煦有位不省事的恋人,自诩是过来人,意味深长地问他:“是不是感情方面出现了问题?”   时煦的目光放在开会的领导身上,嘴唇微动,说着和会议完全不相干的话。   “是也不是。”   那就是了。   同事暗道自己果然敏锐,一眼就将年轻人的心思看穿。   得意地正要分享自己的经验,却听时煦莫名其妙的问道:“人的一生是不是总要出现两个人,一个朱砂痣,一个白月光?”   同事被问得一愣,捏着下巴琢磨着说:“这要看你说的人幸不幸运了,幸运的人一生只遇到一个人,那人即是朱砂痣也是白月光,不幸的人一生在两人中取舍不断,放不下白月光也放不下朱砂痣。”   时煦偏头问同事:“您是哪类人?”   同事笑得坦坦荡荡:“我属于极幸运的人,在最好的年纪就遇上了我太太。”说着就向时煦炫耀他手指上闪烁着淡淡光芒的戒指。   时煦看着同事手上的戒指,又陷入沉思。   他也是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了最爱的人,可惜幸运这个词永远不属于他。   同事还没察觉出时煦情绪的异样,笑着打趣他:“像我们小时这样的青年才俊肯定有很多人喜欢,慢慢找一个真心爱人也未尝不可。”   人各有各的恋爱方式,是风流多情还是一往而深都是各自的自由,只是什么因种什么果,千万别到情终的时候再后悔。   时煦自嘲:“我算什么青年才俊,我留级的时候老师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同事的兴趣,眼巴巴地追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过往的记忆被翻出来依然清晰,时煦眉眼变得柔和:“是初一的时候,当时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就在期末考的时候跑出去打游戏被教导主任抓了。”   “啧啧啧,看不出来我们小时小时候还是个叛逆少年。”不怪同事那么惊讶,实在是时煦的外表太具欺骗性,完全想不到这么温文尔雅的人也会有肆意放纵的一面。   “那你初中的生活一定很难熬,教导主任最喜欢抓典型学生了。”   同事也想起了曾经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怖,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这方面倒是还好,后来我从初一开始就连跳三级直接跳到了高一,教导主任就是想抓我也只能去别的学校抓我了。”   时煦将自己的这段经历说得平常,在看到同事理解的眼神后就知道研究院里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当时教导主任说我一定会后悔弃考的行为,如今想来,还真是一语成谶。”   他就是在那天遇见了宋意寒,在宋意寒还不知道时煦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吊儿郎当地从后揽住他的肩膀叫他“小钦”。   糊涂地叫错人,糊涂地爱错人。   一句“不好意思”就将他打入监牢,将他困在他身边整整七年。   同事还想再问,时煦却不再多说了。   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也没有多谈的必要。   这时,手机上周扬传来一条短信。   “宋意寒醒了,你要来看看吗?”   时煦咬着舌尖安定心神,托同事给自己请假。   “我有些事先走了。”   同事嘴上答应,心里连连啧声,现在的小情侣还真是一刻也不能分开,黏糊得要命。   时煦来到医院,原本想避开宋意寒的父母,却不曾想在病房外听到了一段意料之外的对话。   “意寒,你还记得婉婉吗?她是你的未婚妻,你们原本定好了是要在年底结婚的,怎么就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们了。”   宋母哀切的声音混在医生劝慰的话中,断断续续冲击着时煦脑中的神经,他愣愣地站在病房外,僵硬地将手搭在门把上。   宋意寒失忆了?那他还需要进去吗?进去了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说些什么?   换药的护士被时煦挡住了路,小声请他让一让,时煦微微侧身让护士推门而入。   仅仅一个开门的瞬间,病床上的宋意寒立刻捕捉到了门口那个清浅的侧影。   “时煦?你来看我了吗?”   宋意寒说完这句话后,整个病房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中,宋母震惊地抬眼看他:“意寒,你还记得这个人?”   宋意寒理所当然地点头:“嗯,我记得。”   宋母气得发抖,难以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父母亲人朋友谁都不记得,唯独记得一个没心没肺的前男友,这叫什么事!   宋母咬着牙权当没有看见时煦,拉着上次和宋意寒相亲的小姑娘,满脸伤痛地道:“意寒,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你和时煦早就分手了,现在婉婉才是你的女朋友。”   那个被叫做婉婉的女孩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在宋母的鼓励下也红着脸向宋意寒靠了过去,满眼期盼地看着他。   时煦看着这场宋母导演的戏,不言不语,安静得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默默将视线放在宋意寒身上。   宋意寒皱着眉头显然不太相信周围人的话,在他的记忆里,他和时煦还浓情蜜意着,怎么可能分手。   宋母看儿子不相信自己,气不过就干脆回身对时煦开口道:“时煦你告诉他,你们是不是已经分手了?”   时煦抬眼对上宋意寒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你母亲说的是真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宋意寒抓着被子的手一紧,看着有些陌生的时煦梗着脖子开口道:“不可能。”   “如果我们分手了为什么我现在还记得你。”   时煦无言以对,他垂下眼,抬手按了按眉心的位置,眼睛无意扫到了病床边一脸尴尬的“婉婉”小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他。   宋母听完他们的对话已经彻底崩溃,带着哭腔喊道:“宋意寒,人家都说分手了你还眼巴巴地凑上去做什么!你连亲生父母都不记得却记得这个男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医生护士拉着宋母坐下,忙劝着让她冷静,别等会儿儿子醒来了,母亲又气昏过去了。   耳边吵闹的声音不断,时煦只想快刀斩乱麻,直接问宋意寒:“那你想做什么?”   宋意寒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风流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团挥散不开的傻气,开口说出让时煦好气又好笑的话。   “带我回家。”   时煦觉得宋意寒简直莫名其妙,嘲笑似的对他说:“回哪个家?”   宋意寒咬着牙:“你回哪个家,我就跟你回哪个家。”看着有种非要赖上时煦的意思,宋母知道自己打好的算盘彻底落空了,她就算想让儿子和自己走,眼下儿子这个不信任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听她的。   宋母咬牙切齿地将宋意寒托付给时煦:“看在你们过去的情分上,好好照顾他,这是你欠他的,等他好了我们就来接他。”   时煦点点头,小声和宋母说了声:“抱歉……”   宋母冷哼一声,拉着宋父和那位“婉婉”小姐一同扬长而去。   宋意寒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伸手想去拉时煦,却被时煦狠狠地甩开。   时煦收起脸上的表情,对着病床上的人冷声道:“宋意寒,我不管你记不记得,但我要告诉你,我们已经分手了,你的伤我会负责,但我不想连你的感情也一起负责。”   时煦这话一出,把宋意寒给狠狠镇住了,半天组织不出一句话,他想不明白昨天还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今天怎么就这么恨他。   清楚事情原委的周扬站在病房门口捂着脸不敢看自家老板,他没想到宋意寒竟然会被时哥连甩两次,而且还一次比一次狠。   风流倜傥宋意寒,惨绝了。 第九章 人是会变的   宋母向自己找来的小姑娘道了好几声歉后才将人送走,眼瞅着自己的准儿媳越走越远,宋母一颗心彻底碎了个七零八落,她想着自家儿子刚才那个傻样子,就忍不住埋怨道:“造孽啊,我还想着意寒终于可以好好结婚生子了,怎么……怎么……”   宋母说到这有些说不下去了,倚着宋父叹道:“他怎么就栽在了这个时煦身上……”   宋父刚才也被儿子气得直皱眉,可是也只能接受现实,他安抚地拍拍宋母的肩膀,对着车水马龙的街巷无奈道:“可能真的是缘分吧。”   谁能想到宋意寒有一天会将一个人放在心里最至高无上的位置,不声不响地瞒过所有人……或许也瞒过了他自己。   病房内的周扬还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热闹,忽然被时煦扔了个轻飘飘的眼神,这才端端正正摆起了工作的态度,一板一眼地向宋意寒汇报工作。   “宋总,我已经把您的出院手续办好了,公司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您要去看看吗?”   宋意寒没有接周扬的话,看了他一眼后就一直看着窗外,一副谁也不想搭理的样子。   周扬摸不清宋意寒这是什么意思,但时煦了解他,知道这个人死要面子怕自己说错了话会尴尬,所以索性端着高冷的态度闭口不言。   他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和宋意寒解释道:“这是你的助理,你工作上有什么不记得的地方都可以问他。”   宋意寒还是不说话,但是神色显然比刚才放松多了。   时煦知道他可能被他刚才的话伤到了,无奈地冲周扬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不去公司,然后就在宋意寒眼前打了个响指:“还要看什么?走了,带你回家。”   宋意寒耳朵动了动,一双眼睛朝他看来,幽怨的小情绪呼之欲出。   周扬看出来了,老板这是等着老板娘给他顺毛呢。   啧啧啧,失忆后比失忆前更无赖了。   见病床上的人还在生气,干坐着就是不动,时煦干脆拿过周扬带来的衣服要给宋意寒换上,他这动作做得顺其自然,把宋意寒吓了一大跳,脸红脖子粗地冲他喊道:“你做什么!”   时煦疑惑地举了举手里的衣服:“帮你换衣服,怎么——”   时煦说到着突然明白宋意寒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了,俯下身凑在他耳边低声问他:“在你的记忆里,我们滚过床单吗?”   宋意寒的脸色轰地一下红成了番茄色,羞恼地抬起头撞进时煦满眼的笑意中。   “看来是没有滚过了,那是我冒犯了。”时煦把衣服交给他让周扬和自己一起转过身去,过了半分钟,终于听到身后响起了轻微的响动声。   宋意寒换好衣服后别扭地用胳膊撞了撞时煦,眼神飘忽着问他:“那我们……那个过吗?”   时煦环着手,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得宋意寒牙痒痒。   “你觉得呢?我们同居七年,你觉得我们谈的是柏拉图之恋吗?”说完时煦就带着宋意寒的东西往电梯的方向走。   宋意寒站在原地比之前更气了。   时煦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他睡了!   而且他居然还一点记忆也没有!   太亏了!   默默吃瓜的周扬:“噗嗤。”   周扬知道老板这个状态是做不了什么主了,就直接问时煦:“时哥,要不要我来开车?”   时煦摇头:“你回公司吧,你们老板都这样了,这时候公司要是出什么事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他把后备箱门放下,提醒了周扬一句:“你们老板的事,别告诉别人。”   周扬认真地点点头,目送老板娘把老板带走。   宋意寒看着时煦坐在驾驶座上,惊异地瞧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时煦没有看他,“几年前,记不清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时煦,缓缓开口道:“你真的……变化挺大的。”   从前的时煦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像是不小心闯入人间的小谪仙,清冷中透着懵懂,现在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更真实了。   时煦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过什么变化,不过应该是旁观者清,别人眼中的自己和自己眼中的自己大概是不一样的。   “都七年了,有些变化也正常。”他顿了顿,又说:“人总是会变的。”   宋意寒一听他这句话又开始生闷气,冷着脸问他:“我们之间是谁先提的分手?”   遇到红灯,时煦将车渐渐停住,看着反光镜中的宋意寒道:“是我提的。”   一声冷哼从副驾驶座中传来,宋意寒扭过脸嘟囔:“人果然是会变的……当初还是你先来找我的。”   宋意寒现在想起时煦试探地将手伸向他时的样子,一颗心还是会忍不住瞎蹦哒,可惜自己这颗心如今再蹦跶也是自作多情。   时煦移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不做其他反应,久远的记忆在时煦的脑中早就消散得干干净净,只是午夜梦回时还会有一道朦胧摇曳的身影纠缠着他,退无可退,避不可避。   车缓缓行驶到时煦的公寓下,待车停好后宋意寒打开车门缓慢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我们住的地方?”   他对这个地方没有丝毫熟悉的感觉,有些局促地跟在时煦身后,听他否认道:“不是“我们”,是“我”,这是我住的地方。”   “我”和“我们”之间的差别让宋意寒心下一紧,直到他在踏进屋子的那一刻,他才肯承认,他和时煦真的分手了。   这间屋子里并没有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落单的杯子、牙刷清清冷冷,仿佛整间屋子都在抗拒他的进入。   时煦把客房给他腾出来,抱着新拿出来的被子枕套道:“我这边没有你的东西,你要是住得不习惯我可以送你回你原来住的地方,照顾你的人我也能另外安排,主要看怎样更有利于你的恢复。”   宋意寒的思绪飘到九霄云外,听到时煦的声音,莫名其妙地问他:“我们为什么分手?”   铺床的人动作一僵,手指下意识地抓紧被子,故作轻松地回问宋意寒:“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们是因为什么分手?”   宋意寒定神看着时煦的眼睛,这双眼睛看过他不知道的七年时光岁月,可是依然纯粹得令他心动。   他怎么会和时煦分手?他怎么舍得和时煦分手?   宋意寒半天也想不出个答案,时煦等了一会儿后偏头笑了一下:“没什么多余的理由,就是没感情了,自然而然就分手了。”   宋意寒显然不信他,“既然没感情了,我为什么还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你?”   即使是失忆了,宋意寒的感觉依然敏锐:“时煦你在骗我。”   要是面前这个人没有失忆,他肯定不会这样莽撞地将令人语塞的话说出来,没想到都这个年纪了,时煦还能见到满身锋芒的宋意寒。   果然是人活得久了,就什么神奇的事都能碰上。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没准你过几天恢复记忆了,也就不用我再和你解释了。”   宋意寒当然不满意他的这个回答,心里急得想要挠墙,可面上还要故作矜持,抬起下巴“哦”了一声。   时煦有些想笑,眼角弯弯,让他自己到处看看,有什么需要就和他说。   宋意寒首先趁时煦不注意就偷偷瞄了几眼时煦的卧室,确认没有时煦和其他男人的合照后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分手了又怎么样,大不了再追回来就是了,只要时煦心里还没有别人,他就不信他还能一点机会都没有。   更别说他现在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状态了。   宋意寒十分心机地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为了不让宋意寒的公司受到影响,所以宋意寒失忆的事情只有几个亲近的人才能知道,当贺嘉展听说时,看宋意寒简直就像看神奇动物一样。   他把时煦拉到一边小声问:“他还记得我吗?”   时煦摇头:“他现在谁都不记得。”   贺嘉展顿了顿:“只记得你?”   时煦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也只能点头。   贺嘉展又盯着宋意寒怀疑地看了老半天,不是他不想相信宋意寒,实在是这哥们失忆的时间点也掐得太好了,简直就像是故意要赖上时煦似的。   贺嘉展这边神神叨叨地盯着宋意寒看了老半天,那边宋意寒也时刻警惕着贺嘉展做什么小动作。   宋意寒:这人和时煦站那么紧做什么!还当他面咬耳朵!当他是死的啊!   宋意寒一脸高傲地看着贺嘉展,跟个示威的公孔雀似的,开口道:“你是哪位?”   贺嘉展看宋意寒这神态、这语气,瞬间就肯定宋意寒不是故意装的了。   这欠揍的模样简直就和七年前的那个宋意寒一模一样。   贺嘉展肚子里咕噜咕噜冒着坏水,邪气地笑了一下,下一秒就伸手亲密地揽住时煦的肩膀,挑衅地对上宋意寒怒到极点的眼神。   “你看不出来?”   贺嘉展心里的小人拽得疯狂抖腿,琢磨着把这些年在宋意寒身上吃到的瘪都报复回去。   七年前的宋意寒,那还不是随他虐!   呵,小样,看我不气死你! 第十章 最真挚的人   时煦头痛地看两个幼稚鬼斗来斗去,手机上忽然收到实验室那边的消息,正想回一个“马上回去”,忽然听到宋意寒说话的声音,指尖一顿,默默将短信改成“我这边有事,晚点过去”。   时煦收起手机把两个干瞪眼的人分开,好笑地冲贺嘉展开口:“嘉展哥,你到底是来帮我的还是来给我添乱的?”   宋意寒听时煦这么亲密地叫这个男人,整个毛都炸开了,面色也更加阴沉。   贺嘉展斗宋意寒斗得不亦乐乎,半点没有把他当病人看的意思,还安慰时煦:“小时你也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这小子没回复记忆照样生龙活虎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在贺嘉展眼里宋意寒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没有记忆一点也不妨碍他出去浪。   时煦扶额反驳贺嘉展:“他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就好了,可是他只有在我们面前才会这么放松。”   贺嘉展看了两眼宋意寒,迟疑道:“不会吧……”   宋意寒紧紧地跟在时煦身后,眼里满是戒备,像是怕他抢走他的宝贝一样。   也对,贺嘉展偏头想了一会儿,或许这世上真正能看懂宋意寒的人只有时煦一个。   宋意寒真是命好能碰上这么一个温和体贴的时煦,要是换了别人,估计早把宋意寒的家底骗空了。   “这样吧,要不你们改天一起回趟学校,他的记忆不是停在了七年前嘛,那他应该还记得一点大学里的事。”   贺嘉展想破脑子也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时煦觉得可行,就先暂且这么定下来。   宋意寒拉着时煦的手不让他老是和别人说话,那股子酸味差点没把贺嘉展的牙酸倒了,他记得以前的宋意寒也没这么粘时煦啊,怎么一失忆就变成这么个鬼样子。   简直腻死人了。   贺嘉展觉得自己这个电灯泡亮得都快照亮全世界了,再看下去,没准真要和宋意寒结仇,干脆嫌弃道:“得了,得了,我在这里出谋划策也没什么用,他现在除了你的话谁的话也不会听,我还是先去替他开会比较实在。”   没想到他这个甩手股东也会有坐镇公司的一天,想想莫名还有些爽。   不过这样威风的日子他过个十天半个月就成了,要真他天天管着管那,那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这么一想,宋意寒还是早点恢复记忆比较好。   “咔哒”一声,总裁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关上,房间里一时又只剩时煦和宋意寒两个人。   时煦笑着打趣表情严肃的宋意寒:“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他又不会害你。”   宋意寒看着时煦轻声道:“我不记得他自然就不会相信他,我只相信你。”   时煦被他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率先移开眼:“我明白,所以现在我会陪着你。”   末了,生硬地加上一句:“这是我的责任。”   宋意寒眼中燃起的小火苗瞬间又熄灭,他不满地拉过时煦,把他按在桌前的椅子上,义正言辞道:“陪我处理文件,我不懂。”   时煦:你是失忆又不是智商倒退?   时煦白了他一眼,认命地将文件翻开,低声道:“做生意我还是个新手,赔钱了不要怪我。”   宋意寒搬了张椅子坐在时煦身边和他一起翻,视线却一直黏在时煦身上,悠悠开口:“那可不行,我可是要赚钱给你花的。”   时煦笔尖一顿,眼中掀起了一番波澜,不过留给宋意寒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   “我可没哄你,我对你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他恨不得把他能收集到的所有宝贝都捧到时煦面前,只为了让时煦多看他两眼。   时煦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你这随口撩人的毛病倒还是和以前一样。”   宋意寒被时煦讽刺了也不生气,而且还挺得意,他虽然其他技能倒退,可是情话技能依旧满级。   就问你厉不厉害!   时煦一斜眼就看到宋意寒嘴角的笑意,低骂了一声:“幼稚鬼。”   宋意寒勾着嘴角不反驳,一边转笔一边和时煦拌嘴:“一般说别人是幼稚鬼的人自己就是幼稚鬼。”   时煦瞥他一眼:“你说谁幼稚?”   宋意寒冲他瞥回去:“谁不喜欢我我就说谁幼稚。”   时煦开口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被他带进了坑里,只能气呼呼地在文件上写写画画。   时煦对上宋意寒,完败。   宋意寒挑眉朝他靠近:“怎么不说了?”   时煦气呼呼:“没什么好说的。”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他要学会不和幼稚的小孩计较。   宋意寒轻笑着正要把脸挪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在时煦脖颈处嗅了嗅,板着脸问他:“你抽烟了?”   时煦被宋意寒嗅得有些痒,向一旁躲了躲。   “嗯,有时候会抽一两根。”   宋意寒脸色更加不好了:“你不喜欢烟味还抽什么烟,以后别抽了。”   时煦诧异地问他:“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烟味了?”   “上次你在ktv里闻到烟味都咳成那个样子了,还抽什么烟。”   宋意寒揉了一把时煦的头发,像是在教育叛逆的小孩:“小煦啊,我们乖,不抽烟了。”   时煦抽抽嘴角,把宋意寒的咸猪手直接打下去。   这人自己还没戒烟就来教训他,给他厉害的。   这回不管宋意寒怎么骚扰时煦,时煦都不再搭理他,专心致志地审查项目,虽然他是个新手,但到底还是脑子转得快,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得心应手。   宋意寒看着时煦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的轮廓,有些晃神,脑海中浮现出了第一次遇见时煦的画面。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要和我试试吗?”   清冷的声音混在漆黑的夜晚中,夹杂着情欲,试探中带着几分勾引。   宋意寒那时喝了不少,定神看了眼站在街灯光圈之外的人,简直每一分每一毫都合他心意,让他恨不得立马把人吃抹干净。   只是宋意寒一眼就看出,这人和他不是一类人。   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却还要装出情场老手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要不是那双羞涩又热烈地眼睛,宋意寒几乎都要被他骗了。   若是平时,宋意寒绝不会碰这样的人,真挚的人最麻烦。   可是那天他偏偏按捺不住,整个人带着几分醺醺醉意,调情般地在来人耳边呼了口气,低笑道:“好啊,先说好,只谈情不说爱。”   时煦没有立刻回答他,但是他清晰地记得那一刻时煦嘴角上扬的弧度和他嘴唇上柔软的触感。   “那就要看你管不管得住自己了。”   宋意寒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又有哪里出现什么误差了,当初那个时煦和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一个人吗?   他看时煦杯里的咖啡喝空了,安静地拿起他的杯子走到外面的休息区,正要冲咖啡的时候却被他那个助手给叫住了。   “宋总,这点小事还是我来吧。”   周扬伸手去拿杯子,却没想到宋意寒的手一躲,不肯给他。   “这是时煦的杯子。”宋意寒完全不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可是站在他对面的周扬已经无法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周扬:你是狗吗?领地意识这么严重!   周扬耐着性子和自家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宋老板解释起来:“宋总,我是怕你不记得了,时先生他不喜欢喝苦咖啡,咖啡里面要多加一点全脂牛奶然后煮成温热的。”   宋意寒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陷入一阵沉思,周扬以为他嫌麻烦了,又要伸手去拿。   结果不出意料的,又被宋老板灵活地躲过了。   周扬:……   他服气了。   宋意寒抬了抬下巴,嘲笑他似的:“我当然记得,和时煦有关的事我都记得。”说完他就开始埋头捣鼓。   周扬满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记得个头,你连牛奶都没拿出来!   周扬被老板强行喂了一嘴狗粮,生无可恋地准备继续回去工作,刚一转身又被叫住。   “你等等,我问你点事。”   周扬像个陀螺一样在原地转了一圈:“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意寒看了看左右,掩饰性地低咳了两声,悄悄问道:“我之前和时煦的感情……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周扬的表情瞬间变扭起来,纠结着开口:“您和时先生……”   宋意寒听到“时先生”三个字就脑袋疼,让他赶紧改口:“也没听你平时这么叫时煦,怎么在我面前一口一个时先生,诚心膈应我是不是,小心我扣你工资!”   周扬缩了缩脖子,小声辩驳:“你们这不是已经分手了……”   宋意寒被戳中痛点狠狠瞪他:“别说些有的没的,快说正事。”   周扬挠挠鼻子,道:“您和时哥相处七年,感情不好不坏,但是自我成为您的助理以来从没见你们吵过架,至于你们为什么突然分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宋意寒听这么几句话眉头差点拧成麻花,“你说“不好不坏”是什么意思?”   周扬瞄着老板的脸色,吞吞吐吐道:“您晚上……经常不回时哥那边的公寓……”   宋意寒脸色一白,僵硬地捧着煮好的咖啡,不知所措。 第十一章 要对我负责   宋意寒当然知道周扬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清楚自己以前究竟惹了多少风流债,可是时煦是不一样的……   宋意寒倏忽愣住。   他为什么会认为时煦是不一样的?   他的脑海里有着关于时煦的记忆,可也是断断续续,就像一团糅杂在一起的拼图碎片,怎么也拼不成一副完整的图案。   周扬看老板捧着咖啡杯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宋总,咖啡该凉了。”   宋意寒回过神来,闷着声音应了一声,完全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周扬看着老板的背影都害怕老板会不小心撞门板上。   时煦听到开关门的声音,知道是宋意寒就没有抬头,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宋意寒变化的眼神,咖啡杯被推到他手边,身边人提醒他:“趁还温着的时候喝吧。”   时煦迟疑地瞥了一眼宋意寒:“你泡的?能喝吗?”   宋意寒没有回话,办公的态度倒是比之前认真的许多,难不成是出去感受了一圈工作气氛就受刺激了?   时煦浅浅尝了一口咖啡,惊讶地挑了挑眉,居然还不错。   宋意寒注意着时煦的表情变化,没有多少成就感,反而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我之前很少给你泡咖啡吗?”宋意寒故作轻松地随口一问,可是手指却悄悄用力,把纸捏到发皱。   时煦垂眼又饮了一口:“这是你第一次给我泡咖啡。”   宋意寒牵强地笑了一下,眼神渐渐黯淡。   他想不明白,明明自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体、他的大脑通通都在告诉他,时煦对他很重要,他不能离开这个人,可是为什么现实中的细节却告诉他,他们早就貌合神离。   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在一起七年?   他对时煦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明明没有在乎过,却让他在失忆后只记得他。   宋意寒花了很长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有时宁静的夜晚他躺在床上时,仿佛感觉时煦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就像他还缩在他怀里一样。   这种甜蜜的感觉侵蚀着他的意识,一面幻想,一面又觉得难堪。   宋意寒,你拿什么把时煦追回来?   这么一想又是半宿无法入眠,宋意寒按着眉心起床,看一眼时间,才凌晨三点。   他打开客房的门想去倒一杯水,却注意到书房的门缝处露出了一条光线。   这个点了,时煦还在研究论文吗?   “时煦?你还没睡吗?”   宋意寒轻轻把书房的门推开,发现时煦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么睡到天亮肯定会着凉,宋意寒伸手碰了碰时煦的肩膀,想把人叫醒,却没想这人还有起床气,人没清醒倒是先和他发起了脾气。   “我不起……你别吵我睡觉……呼呼……”   时煦把自己的脸埋在手臂之间,接着睡了起来。   宋意寒愣了几秒钟,忍不住想要笑,他没想到时煦也会有犯懒耍赖的一天,虽然他这样很可爱,不过他还是要把他弄回卧室。   他弯腰凑到时煦耳朵边哄他:“小时,我们去卧室睡好不好,这里睡着不舒服。”   时煦哼哼着不抬头,模模糊糊地嘀咕:“我好困……我就睡一下……”   这说话的声音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软软的,像是和他撒娇一样。   宋意寒拿他没有办法,干脆把缩成小小一团的时煦抱了起来,对着那张还在昏睡中的小脸道:“就知道睡,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时煦毫无知觉地把头往宋意寒的怀里埋了埋,宋意寒看到他这个小动作,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轻手轻脚地把他放进卧室的被窝里。   时煦终于在这番动静中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宋意寒以为他醒过来了,心里还有些紧张,怕他怪他多事。   可是时煦没有生气,只是半睁着朦胧的眼看他,把宋意寒的一颗心都给看化了。   半梦半醒的时煦太软太乖了,他都不忍心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生怕漏看一秒。   他用温热的指尖碰碰时煦的眼睛,笑道:“快睡吧。”   时煦颤动的睫毛在宋意寒的指尖搔动,让宋意寒眼中宠溺地越发深重。   时煦此刻还未清醒,所有的举动全凭本能,他重新闭上眼无意识地在宋意寒的掌心里蹭了蹭,呢喃道:“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等好久了……”   宋意寒一颗心当即被猛击了一下,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半晌后他才把手覆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温柔地抚摸:“我回来了……”   每一次带着疼惜的触摸背后他都在咬紧牙关问自己,问那个曾经和时煦朝夕相处的宋意寒。   你到底对这个人做了什么?   宋意寒深深地看了一眼时煦的睡颜,起身替他压好被子,忽然一道风从窗户口钻了进来,将床头的一本书吹得沙沙作响。   他回身去将窗户关好,此刻有一张照片恰好从时煦的书中飘落。   宋意寒将它捡起来,照片拍摄的是一个男生的背影,不过太模糊了,像是慌乱之下不小心拍到的,不过看得出照片的主人将它保管得很好,一点折痕也没有留下。   他随意看了一眼照片的背面,视线忽然凝住,死死盯住那行干净利落的英文字迹。   "Godblessyou,mylove."   来势汹汹的嫉妒将他吞没,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计后果地将照片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没什么好气的,时煦在和他相遇之前当然也会有其他的恋人。   宋意寒板着脸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了下去,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算了,冷静不下来了,越气越清醒。   时煦为什么还留着这张照片,他心里是不是一直没有忘掉这个人。   宋意寒又把那张照片拿出来仔细看了两遍,这人有什么好看的,瘦啦吧唧的。   看完后,宋意寒再一次把已经皱巴巴的照片揉成了一团,藏在自己的衣柜里。   对,他就是不想让时煦找到这张照片。   嫉妒中的男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第二天,时煦真的在到处翻找着什么,被他撞见时神情还有些紧张。   宋意寒心里的小人气恼得不断跳脚:有什么好紧张的!不就是一张照片嘛!   时煦不敢直视宋意寒的眼睛,吞吞吐吐地开口:“你有没有在哪里看见一张照片,一张特别模糊地照片。”   宋意寒影帝附身,摇着头一脸困惑:“多大的照片?很重要吗?”   “就是——”时煦刚开口就顿住,转而说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照片,不过就是留个念想罢了。”   宋意寒在心里得意地哼哼,心情终于由阴转晴。   经过这么一件事,宋意寒盯时煦盯得越发紧了,每天都用那种思归怨妇般的眼神看着时煦问他去哪,时煦被他闹得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你最近怎么了?”   宋意寒不敢说自己是怕他被别人勾搭走了,只能可伶巴巴地对时煦说:“我最近晚上总是头疼。”   时煦担心他是伤口裂开了,让他把头低下来仔细看了看,“等会我们逛完学校就去医院复查一下,正好也到了该去复查的时间了。”   宋意寒点头,只要能和时煦多在一起一会儿,让他去哪都行。   时煦带着宋意寒沿着篮球场周围慢慢走,他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把宋意寒带回京大,发现学校还是和从前一样。   朝气蓬勃的学生,摆满课桌的教学楼,永远做不完的社团活动,还有手挽着手的恋人。   时煦因为之前在京大任教的缘故,所以对学校还是很熟悉,只是回想起在这里生活过的几年时光还是有些感慨。   “怎么样?有没有想起点什么?”时煦偏头问宋意寒,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那群打篮球的人身上,突然说道:“我对这里有印象。”   几个记忆的碎片在他的脑海中慢慢融合拼凑,渐渐形成一幅清晰地画面。   时煦让他不着急,慢慢想,“你先试着说一点你记忆中的画面,我看我能不能帮你。”   宋意寒迟疑用手指了指篮球场中的一个地方,“我好像在那里砸中了一个人,当时那人手里的书和资料还撒了一地……”   他不太确定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准确的,回头想找时煦确认,却发现时煦尴尬地用手捂着脸,完全是一幅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宋意寒紧张地搓着手指,眼看着时煦抬起头无奈地笑了笑。   “你没记错,当初那个被你砸中的人,就是我。”   时煦哪能想到宋意寒会记起这么一件小事,心里半是欣喜半是苦涩,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帮宋意寒找回记忆究竟是对是错。   宋意寒自己倒是觉得惊喜不已,关于时煦的记忆,他只觉得越多越好。   正巧这时场中的篮球朝他飞了过来,他凭着身体的本能,稳稳地将球接住。   在触碰到球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清澈的声音,声音里满满地不怀好意。   “宋意寒,你把我砸疼了,你要对我负责。” 第十二章 多情不深情   时煦周末大早上被文教授一个电话打起来,让他带着他的论文材料去一趟办公室,说是他之前写的论文获奖了,并且学校准备将论文中提出的实验方案作为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时煦昨晚陪室友打游戏打得倒头就睡过去,接电话的时候人还是懵的,室友听到动静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时煦揉揉眼睛说了声“没事”然后倒头又躺了下去。   什么都不能阻碍他睡懒觉,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于是一个小时以后文教授问时煦到哪儿了,时煦刷着牙把嘴里的泡沫一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快到了。”   文教授:这小兔崽子!   时煦抢在文教授要开骂之前赶紧把电话掐断,继续刷着他那口牙,心里默默盘算着该拿哪些材料,上次写的那篇论文里还有些地方有问题,等会儿问问文教授有没有什么修改意见。   时煦的小脑瓜里装满了事,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颗篮球从他身后砸了过来,直到被砸的那一刻他还在想“果然是早起毁一天”。   “你没事吧?”一个人喘着气朝时煦跑过来,时煦心想他有没事这个人难道看不出来吗,他皱着眉一回头,看了一眼来人,顿时什么气也没有了。   开口就是一句:““宋意寒,你把我砸疼了,你要对我负责。”宋意寒显然愣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认出来,想来他们两人也只是纠缠过一夜,宋意寒记不住他也算正常。   时煦弯腰把散落的资料捡起来后宋意寒才回过神来,嘴角勾了勾:“是你。”   宋意寒没想到自己一个球竟然把躲了他半个月的小情人给砸出来了,他当即让时煦等等自己,一回身就把球扔给自己那群朋友。   “我走了,你们自己玩。”   宋意寒也不管那些人瞎嚷嚷,赶紧盯着时煦别让这好不容易到嘴的小绵羊跑了。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宋意寒之前看小绵羊时完全没认出他和自己是一个学校。不然的话,他早满校园找人了。   好不容易找着一个合心合意的情人,结果一夜缠绵后就消失不见,宋意寒这半个月简直把“意难平”三个字写在脸上,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时煦疑惑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我又没有什么事需要找你?”   宋意寒一哽,虽然他不喜欢情人的纠缠,但是想小绵羊这样冷淡的还是头一个。   有意思……   “学弟,你这是要去哪?要不学长带你到周围逛逛?”   时煦突然顿住脚步,满含深意地打量着宋意寒:“你想带我去哪?”   说完又加一句:“我可不干白日宣淫的事。”   宋意寒满脸痛惜地看着小绵羊,顺手捏了他一把脸:“小孩子不学好,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   时煦白了他一眼,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色欲熏心的人嘴里能说出什么靠谱的话。   宋意寒看了一眼小绵羊手里拿的东西:“化学院的?”   时煦“嗯”了一声,下一秒就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靠着他低声说:“晚上有没有时间,请你吃饭。”   温热的呼吸扑在时煦的脖子上,让他一下子想起之前那一晚这个人触摸他的感觉,一阵酥麻将他刺激得一颤。   时煦瞥着宋意寒,他的那副表情像是吃准了他会答应他。   “要是我不答应呢?”   宋意寒耸耸肩,将时煦揽得更紧:“约一次不行我就约两次,两次不行我就约三次。”   “那如果三次不行呢?”   时煦走到了办公楼下,回头看停住脚步的人,温和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看上去暖洋洋的,可是时煦知道越美丽的东西越是假象。   宋意寒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没有一丝变化:“如果三次不行……那就算了,我不强求。”   一条光与暗将两人划分成了两个区域,时煦点头,这才是他认识的宋意寒,风流多情从不深情。   “七点的时候,来这里等我吧。”   时煦干净利落地转身,随意地摆了摆手:“学长,忘了和你说,我是08届的时煦,以后多多关照。”   宋意寒上一秒还觉得这小孩怎么这么可爱,下一秒突然反应过来,08届不就是他这一届吗?那小绵羊和他是同一届的!   宋意寒回寝室和贺嘉展说了这事,差点被自己对方喷了满满一口水。   “你说你勾搭上了谁?”   宋意寒不知道贺嘉展这见了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一边换衣服一边又重复了一遍:“时煦,怎么了?你认识?”   贺嘉展抽抽嘴角:“我们学校可能也就你不认识这位化院男神了,人家顶着省状元的光环进我们学校,三年间拿奖拿得手软,已经直接保了本校的硕博连读了。”   宋意寒还是没什么知觉,“怎么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贺嘉展对着宋意寒连连啧声,提醒他:“你这次还是小心点吧,时煦和你这种大少爷不一样,人家是要往学术这条路上走的,要是因为和你搞在一起的事被人从后面捅一刀,他就毁了。”   宋意寒大概知道贺嘉展的意思,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这不代表时煦不在乎。   “看情况吧,我和他说不定没个一两月就散了。”   贺嘉展想了想也是,这位大少爷就没有定下来过,他仰天感叹:“也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知道你们两个搅在一起后会有多心痛,一个经管院的院草,一个化院的院草,居然都是弯的!真是世风日下啊……”   宋意寒没好气地给了贺嘉展一拳,垂着眼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时煦的名字。   忍不住想,果然好看的人名字也好听,念起来都有温柔的味道。   宋意寒飘远的意识回笼,他看着手中的篮球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在哪个时间。   时煦碰了碰他:“发什么呆,快把球给人家。”   宋意寒回过神来,看着一脸为难的学生赶紧说了声“抱歉”,说着就把球递了过去。   那个学生拿了球依然没有离开,犹豫几秒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看着时煦道:“时老师,你回来了吗?”   时煦一愣,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是来看看。”   那学生希翼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他有些腼腆地挠挠头:“时老师,大家都很想你。”   当初时老师离开学校的原因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点,在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遗憾,他们还以为时老师会一直教他们教到毕业。   那学生说完后就跑走了,似乎和他那群朋友说了什么,好几个学生都冲他挥了挥手。   “他们是你的学生?”   宋意寒在那个学生叫时煦“老师”时他就惊了,时煦一直没和他说这事,怕解释起来太麻烦,“嗯,教过他们两年。”他马上转移话题:“你刚刚在想什么?”   宋意寒指了指时煦的后背:“我在想我把你撞疼了,我该负责。”   时煦一时间不明白宋意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后,无所谓地笑道:“就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不用当真。”   宋意寒像是故意跟他较劲:“那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时煦还想说什么,突然被一个人从后抱住。   “哥,你来啦!”   宋意寒:“!!”   这女人是谁!她从哪冒出来的!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宋意寒一个伸手就把两人分开,板着脸挡在时煦身前,面无表情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冒冷气:“你做什么?”   林恬刚才就看见了宋意寒,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冷笑道:“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不是已经和时哥分手了,那你还缠着时哥做什么?”   宋意寒瞪着她脸色更加不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外人?”林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指着宋意寒道:“我打六岁起就认识时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一起读小学读初中,他曾经的博导现在是我的博导,你说我是外人,那你是什么人?”   宋意寒脑袋一嗡,怔怔地看着这个女人,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的话,那她和时煦不就是青梅竹马吗?   时煦看到林恬这幅要开战的样子就知道她要开始闹了,赶紧把她拉住:“你别气,我现在就是在帮他个忙,没什么事。”   林恬一看到时煦就忍不住替他委屈:“我看他就是故意纠缠你,哥你也太好骗了。”   时煦不好把失忆的事说出来,只能劝林恬放心:“你放心,我现在手上有他的把柄,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林恬眼睛一闪,神秘兮兮地问时煦:“什么把柄呀?”   时煦眨眨眼:“不能告诉你。”   林恬:哼!不告诉就不告诉!   宋意寒看着这两人说话的氛围,感觉自己完全融入不进去,不甘寂寞地揪着时煦的衣摆。   时煦看不下去他这种小可怜样,握了握他的手,让他等一下。   宋意寒听话地点头,十分心机地让牵在一起的手十指交握,然后得意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摸摸咽下一口血的林恬: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生气会长皱纹。   她算是看出来了,宋意寒就是个心机boy! 第十三章 刺痛的伤口   “老师在学校吗?”   林恬收起了张牙舞爪的阵势,乖乖地和时煦说话:“老师不在办公室,不知道在不在实验室,你要去看他老人家吗?”   时煦点头:“好久没来看老师了,今天难得有时间。”   林恬的眼神在宋意寒身上扫了一圈,意有所指道:“你带他去?老师一把年纪了,你也不怕刺激他老人家。”   时煦笑了笑,“没事的,我和他的事老师当初就知道了,而且我们现在也没关系了,老师的心理承受能力比你想的强多了。”   林恬把“怨念”俩字写在脸上,总感觉时煦把宋意寒拉到老师面前就有种见家长的感觉。   “那你去吧,我回头再去找你玩。”林恬说完时煦就忍不住笑话她:“都二十五六岁了,还找我玩?”   林恬眼底闪着细碎的光,把不为人知的情绪都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她看着时煦的背影,一颗心像是坐秋千一样摇摇晃晃,起起伏伏。   她之前说的没错,她确实是和时煦一起长大的,可他们算不上青梅竹马,也算不上两小无猜,她顶多算是时煦由小长大的一个见证者。   时煦从小就是一个人,他身上带着的那种孤独不是其他人不需要他的孤独,而是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孤独。   林恬揉揉头发,闭眼叹了口气,悠悠道:“我到底该拿我们时哥怎么办才好呀?”   她也不是一定要和时煦在一起,可是想要看他变幸福怎么就那么难呢?   时煦和宋意寒走了一会儿后才发现宋意寒的小动作,皱了皱眉:“手怎么回事?”   宋意寒一本正经把手握得更紧:“我也不知道,它们自己粘在一块的。”   时煦翻了个白眼想要把手抽出来,可是另一个人却不肯配合,他一时间觉得好笑:“怎么七年前和七年后的事情都倒过来了,七年前是我想牵一个人的手结果被他甩开,现在倒是他厚脸皮拉着我不放了。”   宋意寒一点没有被骂的自觉,反而还附和时煦:“那个人太坏了,你一定不能原谅他。”   时煦瞥着宋意寒:“我说的是你。”   宋意寒看着时煦认真地点头:“我知道,所以你一定不能原谅我。”   不管是你的喜欢还是恨意,憎恶或是欢喜,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感情,只要是你的,我都想要拥有。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时煦无言以对,掌心的热度跨越漫长的时间传到他的心里,令他难过。   七年,八十四个月,两千五百五十五天,每一天的宋意寒都令他难过。   “我真讨厌你。”时煦的声音轻轻的,宋意寒低应了一声回应他:“时煦,我喜欢你。”   时煦声音发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我不信你。”   宋意寒握了握掌中的手,不受控制地轻晃了两下,像校园里任何一对小情侣一样,带着隐秘的心意:“不着急,慢慢来。”   文教授在实验室的门口见到了自己的学生和他的男朋友,久违地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最近过得好吗?”   时煦快速挣开和宋意寒交握的手,走上前换上实验服给老师帮忙,“老师,我过得很好。”   时煦是文教授带过的最好最有天分的学生,他对他寄予期望,不管是生活还是学术,他都希望时煦能事事顺遂。   文教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你和他怎么样?”   时煦手中动作一顿,“我们分手了。”   “分手?那跟你来这里做什么?”文教授人老心不老,将宋意寒放在时煦身上的眼神看得明明白白。   时煦抿着唇回避道:“有些事。”   文教授点点头:“自己开心就好。”   过了片刻时煦听老师无意提了一句:“小恬之前为什么会学化学?”   时煦愣了一下:“她说自己喜欢这个,就一直学下来了。”   他有些困惑:“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小恬遇到什么瓶颈了?”   “没有的事,她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离瓶颈还早着,是我随便问一问。”文教授把手里的器材试剂都收好,背着时煦忽然道:“我打算教完小恬以后就不再收学生了。”   时煦没想到文教授会做下这个决定,担忧地问他:“您是身体不太舒服了吗?”   文教授摇头拍了拍时煦的背:“我年纪大了,也难免力不从心,以后就安心做做研究上上课,带硕士带博士的事就交给其他老师了。”   文教授今年已经五十七了,是该休息休息了。   时煦没准备多叨扰老师,打完招呼就要走,没想到文教授竟然朝宋意寒招了招手。   “我和他说几句话,你别来偷听。”   在时煦被自家老师关在门外时,宋意寒也一脸莫名,他紧张地在背后搓手,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你最近没有再惹事吧?”   宋意寒心里一紧赶紧摇头,想着难不成他之前惹过什么事吗?   文教授劝着他:“时煦还不知道你把吴教授打了的事吧?”   宋意寒暗道:不瞒您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呢。   “他应该不知道。”宋意寒随口胡诌,看文教授拧着眉头的样子,纠结地想着他说的吴教授是谁。   “时煦之前和我说你对他没有感情,可是自吴教授那一回事我就知道应该是时煦自己钻牛角尖了,他那孩子心里想的事多,你有什么话最好直接和他说。”   文教授之前无意间撞见这人揍那个吴诚沽,虽然不赞成这种行为,但也确实解气,有人能护着时煦替他出气也是好的。   宋意寒暗自记下,犹豫着说:“是我之前对时煦不好,他怪我是应该的。”   文教授板着脸开始教训起小辈:“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有什么矛盾就应该说出来好好解决,不然怎么过一辈子。”   宋意寒被“一辈子”这三个字砸得幸福地昏了头,傻兮兮地问文教授:“时煦有说过要和我过一辈子吗?”   文教授把时煦卖了个彻底,理所当然地道:“怎么没说过,就他大三那年,来我这里找资料时候和我说,他想和一个人过一辈子,我当时还以为这孩子交女朋友了,后来才知道是你。”   宋意寒想象说这句话的时煦,心顿时软作一团,恨不得把七年前那个时煦抱起来亲亲。   宋意寒和文教授道谢,怀着一颗荡漾的心走了出来,看着时煦波澜不惊的眉眼都觉得越发可爱。   时煦被宋意寒的眼神刺激得打了个冷颤,问他:“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宋意寒不肯详细说,只说:“老师让我对你好。”   时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到了车里才回过神来:“你跟着叫什么老师,他又没有教过你。”   “你老师就是我老师,再说了,我们是一个学校的,我叫声老师也没什么。”   宋意寒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张脸喜气洋洋的,像是要赶着过年似的。   果然是要给他好好复查一下了。   重新在医院里照了片,又让医生检查了一下伤口,都没有出现问题。   “头痛可能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康复期要注意休息,不要熬夜。”宋意寒点头,说自己是有点失眠。   医生让他们不要担心:“这属于术后正常现象,慢慢调养就好了。”   时煦不知道该怎么调养,身边也没有个能支招的,干脆想请个阿姨来帮忙做饭,但是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   “今天想吃什么?我们直接在外面吃。”宋意寒心里有自己的计较,让时煦把车开到超市附近,拖着他去买菜。   时煦揉揉眼睛,看宋意寒和一个个西红柿大眼瞪小眼。   时煦:这个世界果然魔幻了,我居然有看到宋意寒买菜的一天。   不过更魔幻的还在后面,当看到宋意寒回家把围裙变扭地系在身上时,时煦直接拉住他:“你想干嘛,炸厨房吗?宋意寒不好意思地挠挠脸:“我想试试做饭。”   时煦眼皮猛跳:“为什么?”   宋意寒本着文教授教授的“有话直说”,望着时煦一脸认真地道:“不都说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吗?”   时煦这次不仅眼皮在跳,连额角的青筋都开始跳了。   他怕宋意寒到时候没能抓住他的胃,反而把他的胃伤得千疮百孔。   “你认真的?”   宋意寒点头的同时还从料理台下面掏出个菜谱,信誓旦旦地说:“我已经研究好了,你放心。”   时煦不放心,时煦非常不放心,他几乎是坐立难安,竖着耳朵听宋意寒一边找油一边找盐,祈祷宋意寒别把他的窝给毁了。   不然他保不准会把宋意寒揍到再失忆一次。   他靠在沙发上看着宋意寒在厨房里蹦跶来蹦跶去,要是过去,打死他都不会相信宋大少爷会进厨房,这人从来只会指示他,让他伺候他,还会挑剔他这道菜做得不好,那道菜做得不合胃口,完全不管他他切菜时被切伤的手指。   时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中指上那个浅浅的刀痕,刺痛感没由来地蔓延。   真是奇怪,早就愈合的伤口,怎么还是会疼。 第十四章 不得不承认   宋意寒做的东西意料之中的难吃,但是时煦一点也没挑剔,默默地将碗里的饭菜吃空,宋意寒满脸期待地凑过来问他:“时煦,好吃吗?”   时煦放下筷子看宋意寒就像在看一直等待被夸奖的大型犬,他别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宋意寒一张脸上跟笑开了花似的,屁颠屁颠地收拾着碗,时煦拦住他:“我来收吧,你早点休息。”   他无视宋意寒拒绝的动作,直接拿着盘子朝洗碗池走了过去。   宋意寒跟在时煦身后,还想要粘着他:“那我和你一起洗,我们一起洗会快一点。”   时煦毫不留情地把他赶走:“我怕你笨手笨脚把我的盘子都砸了,快去洗澡睡觉,别让我说第二遍。”   时煦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管教孩子的家长,宋意寒在时煦身边哼了几下,最后还是选择听时煦的话。   轻快的脚步声远去,时煦停住手下的洗刷的动作,闭上眼撑在洗碗池两侧,眼眶微红。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在习惯了冷漠之后反而更加害怕温柔,害怕自己又一次沉溺。   “饶了我吧……”   可是宋意寒怎么会放过他,他乐此不疲地缠着时煦,把自己完全融入进时煦的生活。   时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能往一个地方逃。   一双温暖的手抚摸着时煦的头,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睁开眼懒洋洋地道:“奶奶,我不想回去了。”   抚摸着他的老人还没有说话,另一道浑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臭小子,一有事就知道和你奶奶撒娇,没骨气。”   时煦撑起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无精打采打着哈欠:“您有骨气,那您别背着奶奶喝酒。”   时老爷子摸酒柜的动作一僵,缩着脖子正好对上自家老婆子警告的眼神。   “老时啊,你站那别动,看我不把你那些瓶瓶罐罐都给你扔了。”   时老太太说着就麻溜地站了起来,和时老爷子在酒柜边纠缠起来。   “别别别,真要掉了!”   “你看你这个星期偷偷摸摸喝了几杯了,还敢喝,我看你是要上房揭瓦了!”   时煦靠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闷声笑了起来,时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都是你,还不赶紧过来帮你爷爷!”   时煦像只犯懒的猫,往沙发一窝就不动了,扬声道:“我和奶奶是一边的,您自救吧。”   时老太太几次都不能从老爷子手里夺过瓶子,只能气呼呼地放弃了,一边走着一边和时煦抱怨:“你爷爷还没有你懂事,一把年纪,越活越回去了。”   说着就听见身后人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无奈地叹气摇头。   时煦给奶奶腾了个地方,靠在奶奶的肩膀上和她老人家说:“您别气,我和您一起骂他。”   时老太太慈爱地捏了捏时煦的脸,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时煦鼓着腮帮子点头,只有在最亲近的人身边他才能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敞开柔软的肚皮示弱。   时老爷子尝了口味之后满足地坐了过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本正经地教育时煦:“年轻人,遇到点挫折很正常,要勇敢往前走,你爷爷当兵那时候,那是不怕苦不怕累,一个劲往前冲,哪像你这么娇气。”   时煦抽抽嘴角,爷爷这番炫耀的话他都听了不下一千遍了,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我们小煦哪像你皮糙肉厚的,一边待着去!”   时老太太哄心肝宝贝似的哄时煦,对时老爷子就是横眉冷对,典型的区别待遇。   时煦在奶奶的手心蹭了蹭,笑着说:“奶奶我没什么事,我一看到您心情就好了。”   时老太太虽然不知道自己宝贝孙子在外面吃了什么苦,但她知道他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   “去吧,别在楼上待太久,等会儿记得下来吃点东西。”   时煦乖乖地应了,一步一步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时老爷子看着孙子的背影,和老太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说小煦等会儿会哭吗?”   “哪会啊……小煦已经很久不哭了。”时老太太把之前打到一半的毛衣拿过来接着打,苍老的眼睛中包含着满满的疼惜。   时老爷子不再说话,闭着眼睛帮老婆子滚线球,迷迷糊糊像是看到还没有他腿高的时煦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看着窗户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时煦推开一扇门,在墙上摸索着开关的位置,“啪”地一下点亮整个房间。   房间虽然很久没人住了,但依然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并不是时煦的房间,但这里时煦的避难所,是他的兔子洞。   时煦看着墙上贴着的照片,没有美丽的风景或是亲密的合照,有的全是烟火漫天的战场。   那是他父母相识相爱的地方,也是将他们埋葬的地方。   时煦小时候憎恨着一切照片,他恨那张薄薄的纸将他和父母分开,可长大了又对照片后的那片土地充满好奇,好奇究竟是什么牵绊住了他的父母。   “爸妈,我又来打扰你们了。”   时煦从床头的抽屉拿出了那两人唯一的一张合照,轻轻抚过照片中的两个人。   “我上次和你们说我要和他分手,我真的分了,可是才不过几天,我又和他纠缠在一起了。”时煦沮丧地垂下头,和自己生气:“我真没用。”   正在他这么说时,宋意寒的电话打了进来,那个不停出现的名字像是在耀武扬威地嘲笑他,时煦把手机举起来和父母抱怨:“你们看,就是这个人一直缠着我,他真讨厌。”   电话坚持不懈地响了很久,时煦没办法只能接起来:“怎么了?”   宋意寒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委屈:“你怎么还没回来?”   时煦捏着手机坐到窗边,迎着晚风说:“我有点事,要晚点回去。”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半晌问他:“时煦,你在躲我吗?”   “没有。”时煦当即回答宋意寒,这几天他三天两头睡在实验室,确实有几分躲他的意思,不过今天还真不是。   宋意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自己放在很低很低的位置,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有些气馁。   他生平第一次认认真真追人,简直是一步错步步错。   两人通着电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谁也要挂断的念头。   在漫长的犹豫后,时煦终于开口。   “宋意寒,你不是想知道我们分手的理由吗?”   他的目光无处安放,窗外的万千灯火没有一处属于他,他借着所剩不多的勇气,将过往撕开一道口子。   “我告诉你。”   时煦合上眼将照片放在额前,默默地在心底诉说:爸妈,让我再试一次,如果这一次还是不行,我就认命。   时煦下楼时看到奶奶在给爷爷盖被子,虽然嘴里念叨着怪罪的话,但画面依然温馨又和谐。   他小声和奶奶道别:“我回去了。”   时老太太送他到门口:“找到答案了?”   晚风吹起时煦额前细碎的发,让他眼中闪烁的光越发夺目,他点头对奶奶说:“我还是没办法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   时老太太看着随着时间越发成熟挺拔的时煦,欣慰一笑:“你自己的人生自己把握,不管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时煦临走前环抱了一下奶奶,小声道:“我下次带一个人过来看您,希望您不要嫌弃。”   时老太太愣了一下,等时煦走了,欢欢喜喜地跑回屋,把陷在沉睡中的时老爷子给摇醒。   “老时,你孙子要带孙媳妇来看你了!”   时老爷子一脸迷茫:什么媳妇?谁媳妇?   这边宋意寒自时煦挂断电话便坐立难安,他想要知道分手的原因,可是又害怕知道原因。   要是真的是他做了对不起时煦的事该怎么办?要是时煦不肯原谅他该怎么办?   重重焦虑在宋意寒看到时煦的那一刻,瞬间消散,他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个人就是他一切问题的答案。   宋意寒看着时煦的眼睛,忽然咧嘴一笑,带着几分没皮没脸的意味:“你说完后可不能把我赶出去。”   时煦对着宋意寒的这张脸,心里酸酸涨涨,想抛开一切扑进他怀里。   但是不行,还要再等等,他要等他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   “你还记得方小钦这个人吗?”   宋意寒摇头,他听时煦说:“他是你喜欢了很久的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最爱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可他却说自己喜欢的是另外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我很嫉妒他。”时煦给自己倒了杯水,压下心头的胆怯,“所以在我看到你和他还有联系的那一刻就决定成全你们。”   宋意寒听到时煦说到“嫉妒”这个词时心头猛地一跳,他几乎不敢相信时煦为他产生过这样的情绪。   “时煦,你……”   宋意寒的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抓住时煦的手腕,嘴唇颤抖,紧张地想要问什么。   时煦一眼将他洞穿,他平静地,认真地,将一个颗伤痕累累的心捧到宋意寒面前,将选择的机会再一次交给他。   “宋意寒,时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认。”   “我心里依然有你。” 第十五章 我来哄着你   欢喜的情绪铺天盖地向他压来,似翻涌的浪潮,渐汹涌又渐平缓,宋意寒急促地呼吸几秒,抓紧时煦的手腕让自己平静下来,低下头将脸靠在他的手背上。   “太好了。”   哪怕只是一点残留的怀念,他也求之不得。   时煦摸摸宋意寒头顶浓密的发,提醒他:“宋意寒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心里有你是一回事,要不要和你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意寒抬起头来,弯着眼睛说他知道。   时煦看他一点也不像知道的样子,不然早该识趣地松手了。   “那时煦我现在可以追你吗?我们重新开始。”宋意寒眼巴巴地看着时煦,耍赖地说:“我根本不记得方小钦是谁,所以你不能把从前的过错怪罪在现在的我身上,我根本连恋爱都没和你谈过,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宋意寒吃起醋来连自己的醋也吃,时煦好笑地掐了他一下:“我们之前也没谈过恋爱。”   宋意寒不肯相信,他们在一起七年,怎么可能没有恋爱。   “我们那哪里算是谈恋爱,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就在滚床单,直接把其他步骤都跳过了。”   时煦平平淡淡地叙说,却发现宋意寒的眼神飘忽不定,耳朵尖有些红。   他撑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宋意寒:“我不是很明白,我们明明滚过那么多次床单,你怎么会连一次也不记得。”   宋意寒紧张地在桌子底下搓手,他也不知道他的记忆在和他开什么玩笑,居然自行拉灯和谐,他也是个成年人好不好!   “之前那个宋意寒可以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宋意寒眨巴眨巴眼睛往前凑,被时煦一巴掌推开。   “想得美。”   宋意寒郁闷地把脸搭在桌子上,心里默默想着怎样才能尽快追到时煦,只能看不能吃也太惨了。   时煦看到宋意寒心情郁闷,他的心情就变得特别好,“我提醒你,我很难追,而且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有起床气,不爱打扫不爱做饭,不想一天到晚伺候一个人,如果你只是一时兴起就不要来纠缠我。”   以前他是为了讨宋意寒的欢心,所以什么都愿意做,但是他现在只想舒舒服服做自己,如果宋意寒受不了他也不勉强。   “这有什么。”宋意寒搬着凳子靠在时煦手边,痞痞地对时煦说:“我来哄着你。”   时煦听了他的话有些耳热,别开脸:“哄什么哄,我又不是小孩子。”   宋意寒看着时煦的侧脸和白皙的脖颈,一颗心涨得满满的,心想:我的时煦宝贝真可爱,就是脸皮太薄,容易害羞。   时煦在宋意寒如狼似虎的眼神中逃去浴室,捧了捧水扑在脸上,他看着镜子里那个面颊绯红的人,羞恼地啐了镜中人一口。   未来指不定变成什么样,有什么可高兴的。   两人嘴上说是追求模式,可是落在旁人眼里,他们已经进入了老夫老妻模式。   贺嘉展提着橘子苹果来探望宋意寒,走进屋子后就看见宋意寒在给时煦剪手指甲。   贺嘉展:这是什么情况?   “你们这是和好了?”贺嘉展自觉地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好的地方开始吃狗粮,偏偏那个躺着的人还要否认。   “没,我们还没和好。”时煦感觉指甲刀快剪到自己的肉了,小声提醒宋意寒让他慢点。   贺嘉展面无表情地磕了口瓜子:“呵呵。”   宋意寒不待见这个打扰他和时煦独处的男人,把这声突兀的“呵呵”归为他对他的嫉妒,干脆屁股一挪,把时煦的脸挡了个结结实实。   贺嘉展一眼望去只能看见宋意寒这家伙的背,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郁闷得脑袋疼。   贺嘉展:难不成我就长得那么像个弯的吗?   “行了,我有正事找你们。”贺嘉展从手机里调了个视频出来,让时煦和宋意寒看看有什么问题。   时煦收回手把宋意寒的脑袋拍到一边,认真辨认起视频里的人,突然皱起眉头。   “这是宋意寒受伤那天的监控视频?”   贺嘉展打了个响指,“对,你看看视频左边二楼的那个人在做什么?”   宋意寒一颗脑袋也搭在时煦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了起来。   视频里的时煦率先走出小巷,走得有些急所以没有注意到四周的情况,在他旁边店铺的二楼窗口处站着个人,那人原本只是在若无其事地浇花,但是在看到时煦的那一刻他立马放下书中的水壶,用手在外墙上轻轻划了一下,几秒过后一块正在装修中的商板砸向时煦,而站在窗口的那个人在这同时消失在了视频中。   宋意寒在看完监控视频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想象不到如果那时候他没有护住时煦,时煦会变成什么样。   “这人是谁?”   贺嘉展摇摇头,“视频太模糊了,而且那人刻意没有把脸对着监控,根本识别不出来。”   宋意寒狠狠盯着手机里的人,时煦戳了他一下,把手机递还给贺嘉展:“看看周围有没有黑匣子,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查到可疑的人。”   贺嘉展眉毛一挑,对着时煦道:“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些。”   他估计时煦是有些这方面的朋友,正想要加个微信什么的,只见时煦谦虚地点点头:“幸好平时刑侦剧看得多。”   贺嘉展:告辞。   “这是我处理宋意寒的事时无意间查出来的,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恨时煦,要这么整他。   宋意寒的表情阴沉沉的,时煦安慰他:“总会查出来的,你别担心。”   时煦自己觉得没什么,他本来人缘就不是很好,有人暗害他也不是一两次,只是这次的事闹得比较严重而已。   宋意寒默不作声地给时煦剪着剩下的指甲,把一个个手指修得干净漂亮后在时煦的掌中亲了一口,声音低沉又温柔:“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时煦掌心一麻,缩回了自己的手,悄悄在宋意寒触碰过的地方揉了揉,像是要抹去他留下的痕迹。   宋意寒捏了一把时煦的耳朵后就把贺嘉展叫到阳台上,和他对视了差不多一分钟后,开口道:“时煦说我可以相信你。”   贺嘉展没有答话,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想要抽根烟。   “别抽烟,时煦不喜欢闻烟味。”宋意寒将贺嘉展夹在手中的烟拿走,看得贺嘉展一脸懵,“不是,大哥,时煦自己都抽烟还能怎么讨厌烟味?”   宋意寒的指尖捏了捏烟味,表情淡淡的,“我不管这七年里时煦抽了多少根烟,但我知道七年前的时煦很讨厌烟味,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喜欢上自己讨厌了很久的东西,时煦也一样。”   贺嘉展无奈了,他抬手妥协:“我不抽也行,总能让我咬着吧,不然我怕我听你一会儿说话会忍不住揍你。”   宋意寒权衡利弊还是把烟递给贺嘉展,再提醒他一次不能点燃。   “现在想起来,你七年前也是这德行。”嘴角咬着烟,贺嘉展心里总算痛快了一点,“你那时候三句两句不离时煦,好像也说过要戒烟,不过后来还是没戒成功。”   宋意寒试图从贺嘉展这里了解一点从前的事,“我和时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   贺嘉展哼笑了一声,“你们的事我怎么知道,不过前段时间时煦和我说,他在和你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就看到你从别人床上起来。”   宋意寒一听这话心头就像被挖了一块肉一样,又疼又难受。   “知道难受了。”贺嘉展靠在墙壁上,感叹道:“小时那时候肯定比你更难受。”   看了一会儿天空,贺嘉展晃了晃头,总想那些过去的事也没用,人还是要往前走,一看宋意寒还皱着眉,就用手肘戳戳他:“你之前是想说什么?”   宋意寒深呼吸了一口,抬起头来:“下周的高层会议我和你一起去,我肯定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到时候希望你能告诉我。”   万万想不到宋大少爷也有这么拜托别人的一天,贺嘉展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觉得宋意寒一直这样也挺好的,要是哪天恢复记忆了,指不定又拽成一副大爷样。   “对了,我还想拜托你帮我查个人。”   贺嘉展扬了扬下巴:“说吧,查谁。”   “方小钦。”   宋意寒在把这三个字说出口的那一刻就看到对面人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房间里的时煦,低声问他:“怎么?你不会想起方小钦了吧?”   看来这个人真的不一般,宋意寒摇头道:“我没想起这个人,是时煦和我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我想自己了解一下。”   他话音一顿,又疑惑地问贺嘉展:“这个人真的对我很重要吗?”   贺嘉展“啧”了一声,“这么说吧,在你遇到时煦之前,这个人的照片一直被你放在钱包夹层中。”   即使听到贺嘉展这么说,宋意寒的脑海中依旧没有闪过任何一个关于这个人的画面,不管过去如何,现在除了时煦以外,谁也不能撼动他的心。 第十六章 清浅的印记   华盛科技每月一次高层会议,上个月宋总难得有事没有亲自参加,众人本来以为公司会在暗中有大变动,但是一看今天开会的情况,显然是他们多虑了。   宋总板着脸和贺董事坐在一起听汇报,两人时不时交谈几句,不像是有隔阂的样子。   “宋总,上周申报的计划您觉得怎么样?”   华盛这些年虽然在各个领域都有所涉猎,但主攻的方向还是游戏软件开发,他们筹备手中这个游戏项目已经很久了,而且瑞典的一家大型游戏公司也答应和他们一起合作开发,现在只等着宋总点头。   宋意寒没有立马给出答复,而是仔细翻看项目细节,一项一项和负责人确认过后才点头同意。   项目负责人他被宋总刁钻的问题逼得直冒冷汗,会议结束后拉着同伴好一顿感叹:“之前还有人说宋总越来越不管事了,今天一看,果然都是造谣。”   同伴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周围没有其他领导董事之后也狠狠点头,“宋总对公司的事向来负责,不过今天那种压迫感更强了,我吓得手心直冒汗。”   他们想不明白宋总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最后只能归结为宋总太重视这个项目了。   贺嘉展和宋意寒在会议结束后没有马上离开,贺嘉展转了圈椅子,问宋意寒:“开会的感觉怎么样?”   他怕宋意寒会不适应这种场面,还想向他传授点经验,结果就听他说:“挺好的。”   贺嘉展一哽,这人不愧是天生的领导者,什么样的场合该做什么样的反应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   “那走吧,我来和你交接一下工作,这几天你该接触的也都接触得差不多了,有什么事你不方便做的你就使唤周扬,这小子机灵得很。”   贺嘉展冲门外的周扬咧嘴一下,一副典型的资本家的丑恶嘴脸。   周扬心想,自己要不是拿着比别人多几倍的工资,鬼才肯伺候这两位大爷。   宋意寒在身旁人说话的空档,捏了捏大拇指的关节,让自己的紧绷地神经稍稍松懈片刻,轻声开口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贺嘉展愣了一两秒,毫不介意地拍拍宋意寒的肩膀,“咱们谁跟谁啊,你记得请我吃饭就行。”   宋意寒下意识地想要躲,但是想到时煦叮嘱的话,还是敷衍地和贺嘉展聊了两句。   贺嘉展没在办公室逗留太久,他把自己手中的工作一推,又当回了自己的甩手掌柜。   “周扬,贺董事是什么时候入股公司的?”   宋意寒看了一遍贺嘉展经手的资料随口一问,一旁的周扬算了算:“大概是四年前,那时候公司有一段时间资金短缺,贺董为了帮您就往公司里投了一笔钱。”   宋意寒的目光沉沉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贺董事自己是做什么的?”   周扬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先是回答道:“贺董自己是做娱乐产业的,有家自己的影视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近几年的发展势头也很不错。”   他把手中的报表递给宋总,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嘴:“宋总,您是不相信贺董吗?”   宋意寒的眼中似有一块融不开的冰块,把人看的直发抖,周扬连忙低头,只听见宋总淡漠的声音传来:“除了时煦,我谁也不信。”   周扬战战兢兢退出办公室,心里求着时哥这次可一定要把这条疯狗看紧了,不然以宋意寒如今这种偏执程度,再疯一次指不定要疯成什么样。   宋意寒不管其他人心里头怎么想自己,他只要时煦不讨厌他就行。   因为他恢复情况良好,所以时煦批准他可以单独开车了,宋意寒得了批准的当天就按时下班跑去研究院接时煦。   研究所看门的大爷好像认得他,大声和他说:“你是小时的朋友吧,好久没见你来了。”   宋意寒乐意让所有人把他和时煦联系在一起,好似这两个名字就是天生一对一样。   看门老大爷给人放了行,心想小时的这个朋友怎么傻乎乎的,问啥也不说,就知道一个劲地笑。   时煦今天没来得及午睡,在分子实验室窝了一天,眼睛都熬出血丝了,看到宋意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你怎么来了?”   宋意寒看着时煦,森冷了一天的声音瞬间柔缓:“我看今天好像会下雨,就来给你送伞。”   时煦揉揉眼睛笑他不动脑子:“我自己开车要什么伞。”   宋意寒没有反驳,将手中的伞放在时煦的桌子上,“我忘记了。”   他只是要一个来接时煦的理由,高明不高明无所谓,只要有用就行。   时煦太累了,没能洞察宋意寒的心思,去隔间换衣服时,突然感觉鼻子一湿,当即仰起头用纸擦掉留下的鼻血。   看来最近是真的劳累过度了,一周都流两次鼻血了。   时煦不想让宋意寒知道他流鼻血的事,把带血的扔进垃圾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和宋意寒说:“走吧。”   “我今天——”宋意寒话音一顿,几个快步走上前仔细查看时煦的领口,“你这里怎么有血?”   时煦在心里暗骂自己不小心,把宋意寒的手拿开后,不在意地说:“没事,可能是刚刚手指不小心划了个小伤口。”   宋意寒的眼睛就像扫描机一样把时煦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后把视线定在了时煦的鼻尖。   时煦无奈了:“行了,就是留个鼻血而已,没事的。”   宋意寒简直把担心两个字写在了脸上,摸摸时煦的额头又摸摸时煦的手,说:“我回家给你炖点梨,晚上必须吃。”   时煦:我能说不吗?你炖的东西那能吃吗?   宋意寒做菜的自信心和做菜的实力完全成反比,时煦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哽咽。   “我爸妈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们说明天会来一趟家里。”宋意寒说“爸妈”两个字说得很奇怪,说“家里”两个字倒是说得溜,时煦掰掰手指头,偏头问宋意寒:“需要我回避吗?”   宋意寒不解道:“你回避什么?”   “你爸妈不会想见我。”时煦知道宋父宋母只是想来看看宋意寒的情况,看到他指不定怎么嘲讽。   宋意寒皱眉,语气很强硬:“那是你的房子,你用不着回避,而且我也不会让他们说你,要是他们说你的话我就让他们以后不要来了。”   时煦整个人躺在座位里,眼睛半阖着笑道:“他们好歹是你爸妈,你怎么也要顾忌一点,别伤了长辈的心。”   宋意寒敷衍地应了一声,随口问了时煦一句:“我要不要改天去拜访叔叔阿姨?”   他都在追人家儿子了,不在家长面前留个好印象可不行。   时煦怔了几秒,道:“也行,不过你可能要带点纸钱去看他们二老。”   宋意寒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砸了,他和时煦相处得太久了,以至于忘了去了解时煦的家庭情况。   时煦看宋意寒不敢再说话,轻松地说:“没事的,都过了多久的事了,你想问什么就问。”   宋意寒的眼睛时刻注意着时煦的情绪,被时煦重重拍了一下:“开车呢,看着前面。”   正巧碰上个红灯,宋意寒把车稳稳地停住,斟酌着开口:“叔叔阿姨是怎么去世的?”   过往的记忆被翻起,时煦偏头想了想:“他们是在我六岁那年去世的,在中东被炸弹炸得尸骨无存。”   他的神情模糊在车内的阴影里,看不出悲喜,只是很平静地叙述着:“我的父母是战地记者,遇上枪击导弹都是家常便饭,只是那一次运气差了一点,没能躲掉。”   就那么一次,那两人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就连墓穴里放着的,也只是他们这些年写下的厚厚的战地报道,连尸骨也没有。   宋意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时煦,外人看到的时煦总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可只有这一刻宋意寒才知道,他的心灵是空缺的。   时煦失去父母的时候才多大,他还来不及撒娇就要学会自己一个人长大了。   “想他们吗?”   时煦抱着手臂一颤:“不想……我已经想不起来他们是什么样子了。”   父母的记忆早在岁月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他能回忆起的只有他们回家时大声的呼唤。   很热闹,也很温暖。   时煦从小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有人可以给他一点温暖,他就可以靠着这点温暖活很多年。   绿灯亮起,宋意寒在启动的前一秒把手放在时煦头顶上轻轻抚摸。   “你是他们的骄傲。”   时煦倏地睁开眼,眼里盛着清亮的水光,转而又闭上,长呼出一口气。   宋意寒把车开到停车场时发现时煦已经睡过去了,他小心翼翼地替他整理衣服,将他从副驾驶里报出来,只是在进电梯的一刹那,宋意寒发现时煦睁开眼了。   “醒了?”   时煦闷着声音把脸往宋意寒的肩膀处埋了埋,像是觉得他的皮肉太硬了,还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嘶……我们小煦是在长牙吗,怎么还咬人?”   宋意寒调笑地意味显而易见,时煦不服气似的,又换了一处咬。   抱着宋意寒的脖子咬在了他的喉结上,留下了个轻轻的、浅浅的印记。   时煦看着宋意寒压抑着浓烈情绪的眼睛,较真地说:“我就是在长牙。” 第十七章 我们慢慢来   宋意寒忍得几乎要把后牙给咬碎了,他不知道怀里这小东西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只能憋着火。   “别乱动,小心我一会儿把你扔地上。”   时煦没能感觉到危险来临,小腿捣乱似的乱晃,还不甚满意地抱怨:“宋意寒你放我下来,抱来抱去地像什么样子。”   他说这话时一点也没意识到语气里的亲昵,声音黏糊得像是在撒娇,宋意寒眼眸一沉,终于遂了他的愿,将时煦安安稳稳放在沙发上,只是下一秒猛然向他压了过去。   时煦后仰地撑着身子,浑身紧绷,像只受惊的猫,宋意寒将他的模样收入眼底,低笑了两声后和他鼻尖相抵,温柔地警告他:“别招我,我耐力不好。”   时煦感受到宋意寒身体的热意,强忍住羞怯和他对视:“谁招你了?是你自己想得太多。”   “嗯?我想得太多?”宋意寒一双眼似笑非笑,灼人的呼吸又向他逼近几分,时煦身后毫无退路,只能任由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颈处拱来拱去,最后也在他的喉结处留下一个印记。   不是咬痕,是吻痕。   野兽收起锋利的爪牙一点点试探,尽量不把快要到手的猎物吓走,他感受到身下躯体的颤抖,紧张却不抗拒。   太乖了,乖得他心痒难耐。   在时煦以为宋意寒要接着动作时,对方忽地起身,摸着他耳后柔软的头发说:“抱歉,我过界了。”说罢这人便向浴室走去,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时煦的心跳快过了头,他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滚烫得像是发烧了一样。   “我都没说过界,你说什么……”时煦遮着眼喃喃自语,直到许久后宋意寒从浴室出来,他毫不留情地把靠枕扔了过去:“不是说要炖梨吗,我想吃了。”   宋意寒痞痞地摆了个“收到”的手势,平白无故又得了个白眼。   家里这只猫又乖又软,什么都好,就是太怕羞,逗一下就能直接炸起毛来。   那天晚上宋意寒炖的梨香甜可口,让时煦难得一夜无梦,一睁眼就到了早上,只是不知为什么,起床时一阵眩晕袭来,让他晃着身子跌回床。   时煦懵懵地发呆,下一秒闭眼打了个喷嚏。   好像感冒了。   他走出房间,看到桌子上留的纸条,上面留着一行飘逸的字迹。   “我们乖宝宝时煦难得睡个懒觉,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在家好好休息吧。”   时煦瘪瘪嘴,把纸条扔到一边,心情不虞地去觅食。   家里的感冒药都已经过期了,时煦只好去附近的药店买,等到了楼下,他才发现下雨了,又要跑回楼上拿伞。   “你没有带伞吗?我这里有多的一把。”突然有人向他伸出援手,时煦感谢万分,一回头,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他面前的男人纤细漂亮,嘴角上扬时还有个浅浅的酒窝。   时煦机械似的接过伞,低头道了一声谢,那人也回了他一句不客气。   雨声在时煦的耳边渐渐放大,对面男人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问他:“请问你认识宋意寒吗?我是他朋友,有些事想找他。”   时煦眼睫颤动,抬起眼又是一派波澜不惊,礼貌又疏离地开口:“请问你是?”   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才忘了说,我叫方小钦,不知道意寒有没有提起过我。”   时煦表情丝毫未变,只是步子向后退了半步,将伞还了回去:“宋意寒现在不在,我刚想起我有东西忘了拿还要回去一趟,多谢你的伞。”   时煦转过身朝电梯快步走去,在电梯门快要合上时,他看到方小钦的身影和雨幕融在一起。   惊雷炸响,时煦闷得几乎呼吸不过来,他摸着额头怔怔地发呆,毫无预兆地从眼眶里眨出一滴泪。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时煦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按了接通。   “起床了吗?”   低沉的声音一击击中时煦心中一团凝聚在一起的委屈,他和自己发脾气,也和宋意寒发脾气,干脆一句话也不回答。   宋意寒工作途中突然想听时煦的声音,担心他还没有吃早餐,就抽空给他拨了通电话,这时还以为时煦的起床气没散,低声笑他:“不想起床吗?”   时煦这边打开门给自己倒了杯水,淅淅沥沥的声音倒像是窗外的雨的声音。   “宋意寒。”   时煦的声音烧得发干,透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我头痛,难受,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周扬这边提醒宋意寒该下车了,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可是只听宋意寒声音急迫:“开去公寓。”   时煦听到宋意寒的声音脑子一片混沌,只是一遍遍让宋意寒不要来。   电话里的声音忽近忽远、忽高忽低,最后只剩下雨声。   “时煦,你哭了吗?”   时煦咬着唇把电话挂断,重重地喘着气,把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周扬回头劝宋意寒:“宋总,瑞士那边的人在等我们……”   “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周扬听到宋意寒的声音身体一僵,预感宋总现在的脾气可能不是太好。   算了,合作伙伴又怎么样,他老板疯起来,指不定把公司扔了。   周扬认命地把车开到研究院附近的公寓,看到老板急急忙忙地撑着伞走入雨中,无奈地摇头,拿起电话开始处理突发情况。   方小钦没能见到宋意寒本来有些失望,突然看到阔别近乎十年的人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惊喜地叫了声“宋意寒”。   可是宋意寒半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脚步不停地走过他身边。   方小钦满腔的话堵在了胸口,急忙跟了上去却慢了半步,被关在了电梯门之外。   他看着电梯门上印着的自己的轮廓,自嘲地笑了笑,他想和宋意寒说一句“他回来了”,可惜那人似乎不想听。   方小钦转身拨通一个电话,声音轻轻的不带任何感情的:“他对我没反应,你估计错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什么,方小钦眼中的神色渐渐狠厉,“我要是想放弃就不会回国,再给我点时间。”   宋意寒一颗心上刻满了时煦的名字,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时煦出什么事,他急匆匆地推开门,就看见时煦趴在餐桌上睡觉。   “时煦,你怎么了?”   宋意寒看时煦的样子不太对,打算把宋家的私人医生叫过来,被时煦拦住了。   “我没事。”   “你这哪是没事,告诉我你怎么了?”   宋意寒蹲下身抚摸着时煦的脸颊,触摸到一片湿润,心头一震。   时煦躲过宋意寒的手,埋着头道:“我这样太难看了。”   “怎么会难看?谁敢说我们小煦难看我就揍他。”宋意寒想要逗他开心,可是全无用处,只听时煦突然开口:“那和楼下那个人相比呢?你更喜欢谁?”   空气静默两秒。   宋意寒微微皱起眉,捏着时煦的下巴让他看自己:“为什么要把你和你和别人比?为什么要用“更”这个字?”   时煦被他捏疼了,闷闷地轻呼了一声,但是丝毫没有引起宋意寒的怜惜,反而更加阴沉地盯着他。   他的嘴唇颤抖,闭起眼不再看宋意寒,随他怎么折腾自己,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伤他了。   宋意寒看时煦又把自己的心藏了起来,又气又心疼,他不相信他的喜欢,还要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真是嫌他太惯着他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这人吃软不吃硬,只能把他的盔甲给吻开。   “时煦,我可能说得不够明白。”宋意寒的唇擦过时煦的眉心,不肯让他后退半分,“我爱你。”   再吻一次,吻在心上。   “我只爱你。”   时煦颤巍巍地睁开眼,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干巴巴的一句:“你骗我。”   宋意寒按着时煦的后颈,好笑地说:“你糊涂了,我可没糊涂。”   他看时煦还是瑟缩着,轻柔地抚摸他:“既然你说我骗你,那你也骗骗我,对我说一句“我爱你”。”   时煦的嘴唇紧闭,看着宋意寒像是冷漠无情,可那眼中的仓皇无措怎么骗得过他。   “你看你连骗都不肯骗我,我才是真可怜。”宋意寒低落地摇头,倒像是时煦伤了他的心,可时煦知道哪有他那样的道理,人和人的真心又不一样,他说的都是真话,他从不骗他。   宋意寒起身,刚想说让周扬送点药过来,就感觉到时煦抓住他的手。   “我……”   “我喜……”   他磕磕绊绊的说话声像是刚会说话的小孩子一样,紧张得能听见牙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宋意寒从没哪一刻觉得时煦是这样可爱的一个人,看着他这样执拗地想要告诉他,他的心意是不被辜负的,是能够得到回应的,宋意寒再也不舍得逼他。   他按住时煦颤动的唇,“我明白,我都明白。”   时煦真挚地望着他,纯粹又干净,宋意寒抱住他,声音里都是满足地笑意。   “时煦宝贝,不用着急说出口。”   时煦在安抚的轻拍中放松下来,听着他的声音在他耳边盖过雨声,沁入心底。   “我们还没有谈过恋爱,我们慢慢来。” 第十八章 温暖小世界   宋父宋母当天晚上忐忑地来探望宋意寒,终于听到一声生硬的“爸妈”,二老感慨万千,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屋子的主人,宋母别扭地问他:“另外一个人呢?”   宋意寒给他们拿拖鞋,解释说:“时煦今天发烧了,已经睡了。”   宋母心有不满,刚要嘲讽就被儿子的眼神吓了回去,只能委屈地拉住宋父,让他说两句,宋父咳嗽两声,正经道:“你打算在这边待多久?”   宋意寒:“能待多久就待多久。”   宋父宋母面面相觑,努力劝说他:“时煦工作忙不方便照顾你,而且你在这里也会打扰到时煦工作,还不如和我们回去,家里人照顾你总会尽心尽力一些。”   宋母宋母是想象不出时煦照顾人的模样,直觉那样冷心冷情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旁人。   宋意寒默不作声地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后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他们的眼睛说:“我哪也不会去。”   “我需要时煦,这和我的身体情况一点关系也没有。”   宋母急切地将手覆在宋意寒的手上,“意寒,你现在这样全是因为你的记忆没有恢复,你就没有想过等你恢复记忆以后你们该怎么办吗?和我们回去吧,这样对你,对你们都好。”   宋意寒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推开母亲的手,“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对不起你们,可是现在在我心里,这里才是我的家。”   宋母一时梗住,满腔的话堵在胸口,堵得她越发讨厌时煦,让在一旁看着的宋父无声叹了口气。   这俩孩子都是倔脾气,当初他们也想过拆散两人,只是时煦的态度坚定得超乎他们的想象。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或许有一天会离开他,但绝不是现在,只要他有一天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当时宋父轻视过这段脆弱的感情,只是到眼下这种情况,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坚持。   这样不能被大多数人认同的感情,只要有一方退却,就会完全倒塌。   三个至亲的人坐在一起,竟然无话可说,宋意寒心存歉意,挽起袖子问他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宋母看他这架势顿时吃了一惊,惊道:“你做饭?是不是时煦这段时间故意使唤你逼你做饭的?”   宋意寒让宋母小点声,“妈,我是个成年人,我只是暂时失忆又不是失智,不会没脑子地听人差遣。”   宋母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儿子会进厨房,脚步轻轻地跟在他身后,在宋意寒疑惑地回过头时还让他不要在意,她就是简单看看。   宋意寒摸不清宋母的想法,干脆专心切菜,他手指骨节分明,动作行云流水,做菜的感觉和做艺术品没有区别。   宋母默默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儿子的背影,美滋滋地发朋友圈,和姐妹们炫耀儿子给自己做饭,现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公子哥还有几个会给家里做饭,还是自己儿子好。   宋母拍完照后上手帮忙,不死心地问儿子:“时煦就那么好?”   宋意寒切菜的手一顿,轻声笑了笑:“嗯,我喜欢他,所以他哪里都好。”   宋母瘪瘪嘴:“你们年轻人就是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你们一不能扯证,二不能生孩子,以后说分就分了,看你到时候孤家寡人该怎么办。”   宋意寒听了这话以后就开始皱眉:“您说得对,这确实是个问题。”   宋母心下一喜:“那你是不是……”   宋意寒:“我决定扯个证。”   宋母:“……”   都怪她话多。   宋母忿忿地下着刀,把砧板剁得哐哐响,终于出了口气,道:“既然都说到这里,你们的事我就不插手了,一切后果你自付。”   宋意寒尝试地搂搂宋母的肩膀,道:“我会把结婚证拍给你们看的。”   宋母听着儿子的声音就郁闷,嫌弃似的拍开儿子的手:“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气我。”   宋母扭过身子去找宋父聊天,脸上喜忧参半,宋父和她说:“让你消停点,你非要自己找气受,咱们就过好咱们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宋母白了宋父一眼,一屁股差点把宋父从沙发上挤下去,“你什么时候操心过儿子的事,要不是我一直严加管教,儿子指不定学坏了。”   宋父冷冷道:“你严加管教?我看是时煦严加管教才对。”   宋意寒之前玩世不恭的名声他们也有所耳闻,只是总觉得儿子年纪还小,玩几年也没有关系,后来他们好不容易想起来提点两句,儿子却不听他们的了,这么想来,幸好有时煦的出现,不然他们不知道宋意寒会玩到什么时候。   宋母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是就是不愿意点破,恼怒地往宋父嘴里塞水果:“就你话多,吃总能堵住你的嘴。”   时煦在卧室里睡得不踏实,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谈话的声音,一家人的团聚总是欢喜热闹,他没必要出去给人添不痛快。   被子里是他自己的温暖小世界,这样就足够了。   只是总有人不让他如意,偏偏在他睡得正香的时候来打扰他。   “时煦宝贝,起来吃药了。”   时煦哼哼着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不愿意理他。   宋意寒一个伸手,把人连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掐着他的脸说:“怎么这么懒?”   时煦闷声:“春困、夏乏、秋疲、冬眠。”   宋意寒不和他争,把胶囊喂到他嘴边,轻声:“乖,张嘴,不然我强吻你。”   时煦猛地睁眼和宋意寒对视,半晌后真的乖乖地张开嘴,把胶囊和水一起咽了下去。   宋意寒自以为调戏到他,贱兮兮地说:“知道怕了?”   时煦闭上眼又趴了下去,悠悠道:“我怕传染给你。”   宋意寒一震,差点扑了过去,幸好还有几分理智,知道这人还在病中,不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折腾你。”宋意寒咬牙切齿地盯着时煦,眼冒绿光。   时煦一个转身,给他留了个傲娇的背影。   宋意寒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时煦病好了,磨刀霍霍准备下手,哪知时煦被一个电话叫出了国。   “我就是开个学术会议,一个星期不到就能回来。”   宋意寒对着视频通话整张脸皱成了苦瓜,“你那边天气怎么样,冷不冷?带的衣服够不够?要不要我来陪你?”   时煦偏头转着笔,他身上难得穿着正装,禁欲的气息扑面而来,把宋意寒勾得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时煦:“我这边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一有不舒服就去看医生,你妈给我打过电话了,说她下次来要看到你长三斤肉,你千万别把自己饿瘦了害我被训。”   也不知道宋意寒有没有认真听,轻飘飘地回了句“哦”。   工作人员敲响了时煦的房门,让他去集合,时煦的身子离开镜头,过了一分钟左右回来和宋意寒随意说了两句,“我要走了,你去工作吧。”   宋意寒不舍得关视频,还想讨两句温言软语:“时煦宝贝……”   视频那头毫不犹豫地关掉,宋意寒郁闷地拿自己的一众手下撒气,表面一本正经,心里抓耳挠腮。   管销售的部门经理被宋总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还以为自己要被辞退了,心惊胆战地来问周扬:“周助理,宋总这是怎么了?”   周助理沉重地拍拍经理的肩膀:“你要理解宋总,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经理:不,我不能理解,你别瞎说。   宋意寒就是在这样郁闷的心态下见到了方小钦,公司想为新游戏选一个代言人,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方小钦推了上来,说他是时下最热门的华人歌手,请他来肯定能拉动一大波流量。   宋意寒本想直接否决,又担心落人口舌,只能见一面后再说不满意。   两边人坐在一张会议桌上,各个笑脸盈盈,宋意寒的眼睛毫不波澜地抬起又垂下。   亏方小钦的粉丝能夸得出来,明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竟然让他的宝贝时煦生了这么多年气。   “宋总,好久不见。”   一桌人惊讶,难道宋总和方小钦有什么交情,那合约的事岂不是板上钉钉了。   宋意寒压着不耐的情绪,将冰冷的视线投射到方小钦身上,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地说:“抱歉,我对方先生没有印象。”   若是一般人,这时候就该尴尬地住口了,可是方小钦似乎格外厚脸皮,竟然还笑着说:“我和宋总是高中同班同学,您不记得了吗?”   方小钦的经纪人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一边按着他的手让他别说了,一边不好意思地打着圆场:“都过去这么久了,宋总不记得也正常。”   周扬一看宋意寒的脸色就暗道不好,抢在他拿这群人撒气之前先开了口:“不好意思,宋总接下来还有其他安排,我们需要先行离开了。”   方小钦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淡淡地弯着眉眼,光线柔化了他的轮廓,让他的外表更具欺骗性。   “没关系,之后总有机会再联系。”方小钦的话似是客套,可他说那话时眼睛却是盯着宋意寒的,莫名引人遐想。 第十九章 想要他爱我   宋意寒有些反胃,加快脚步走出会议室,周扬跟在后头不敢触他的霉头,他虽然不清楚方小钦是什么来历,可他知道该怎么让老板恢复正常。   周扬偷偷摸摸给时煦发短信:时哥,江湖救急,有空的话给老板打个电话!   时煦那边没有回他消息,估计是在忙,周扬领着臭脸的老板去换衣服,苦口婆心道:“今晚的酒会您不能再推脱了,都是些不好得罪的人,您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给个面子就行。”   “我知道。”宋意寒心烦意乱,太阳穴的位置一突一突地疼。   要是时煦在就好了。   他才离开三天,他就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宋意寒不想承认自己这么矫情,可事实就是如此,他自己都嫌弃自己,难怪时煦老是不搭理他。   酒会上各色各样的人觥筹交错,尽管宋意寒冷着脸,可往他跟前凑的人还是一批又一批。   他本就低气压,被这么一烦,更是头疼,赶忙找个空档逃到无人的地方喘了口气。   “我说了放开我,你听不懂吗!”   宋意寒听到男女争吵的声音,心想自己真是运气不好,怎么往哪走都有人。   他放轻脚步准备再去找地方,没想到竟突然被人发现。   “宋先生!”   他下意识地回头,只看见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向他扑了过来,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服,好似他们之间关系不同寻常。   宋意寒心下一惊,差点将人丢出去,只听见怀中的女人小声恳求他:“宋先生,先帮帮我,我回头再和您谢罪。”   不等宋意寒开口,远处看着他们搂搂抱抱的男人待不住了,他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和心意的,差点就要得手了,怎么甘心被旁人抢走。   “怎么,自己找不到伴就来抢别人的?”那男人语气不好,看样子像是哪家的二世祖。   宋意寒挑挑眉,道:“小秦总,你父亲刚在找你,你最好先回一趟会场。”   被叫做“小秦总”的人脸色一变,“我爸怎么也来了……算了,下次再和你们算账!”   他说完就脚步慌乱地溜回会场,宋意寒等那人的身影彻底消失立马把怀中的女人推了出去,把人推得脚步踉跄。   “宋总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怜香惜玉,你这样迟早会被甩的。”   冯思思抱怨地拍拍裙子,对上宋意寒疑惑的眼神,仿佛在问她“你是谁”。   冯思思扯扯嘴角:“看来是宋先生贵人多忘事,我们好歹也一起被你恋人抓过现场,怎么说忘就忘了。”   宋意寒愣住,如遭雷劈。   本来宋意寒不愿在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多花时间,可是听到这句话时,难堪的过往似乎被重新拉开。   他问:“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冯思思补着妆,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不就七年前嘛,那天虽说是我主动的,但宋总你也没拒绝我。”   “你再说清楚点,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宋意寒语气突然加重,差点把冯思思手中的补妆粉吓掉,她收起那副慵懒勾人的样子紧张地问宋意寒:“宋总,你怎么了?”   宋总这样子怎么像是……像是……像是要拿她开刀呢!   “你别紧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宋意寒掐着自己的虎口让自己冷静下来,几秒钟过后表情终于没有那么狰狞。   冯思思抖了两抖,勉强回忆道:“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去酒吧玩,正兴奋时,身边的小姐妹突然拉住她,让她看吧台的另一端,那里站着个极英俊的男人,时不时和身边人说着话。   “看见没,帅不帅?我听他们叫他宋少,经常来这里玩,要不要上去试一试?”   冯思思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眼睛忍不住多往那边看了两眼,矜持道:“这么好的款,你们怎么不试?”   她朋友说来就不甘,忿忿地拍着她的手臂说:“我们都试过了,可是人家不感兴趣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就剩你了,去不去?”   冯思思眼中流光一闪而过,她咬咬牙一口饮下杯中的酒:“去!”   说罢她就踩着高跟鞋朝那个男人走过去,到了他面前,她能感觉到男人上下打量的眼神,冯思思心中得意,她知道自己漂亮,惑人的外表是她天然的优势。   “帅哥,有空吗?”   男人身边的人调笑了几声,替他回答道:“他没时间,不会和你走的。”   宋意寒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心里想着事,顾不上旁人。   冯思思不气馁,若无其事地用手勾着头发笑道:“我问的是这位帅哥,他不赶我走我就不走。”   听她说到这里,宋意寒终于抬眼看她,眼里分明一点兴趣也没有,冯思思还以为自己搭讪失败了,却听他说:“那你现在和我走吗?”   她被这直接的问题吓了一跳,显然他身边的人也吓了一跳,“宋意寒,你……”   宋意寒不做解释,看冯思思点头后就将她拉走,直接带上车回了家。   冯思思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就直奔主题了,这也太急色了吧。   她一时有些看不上这个男人,还以为是什么高冷系的,结果也只是个色中饿鬼。   不过看他长得好,冯思思决定凑合凑合和他睡一晚。   不过这男人说来还真是奇怪,刚刚风风火火那么着急的样子,现在倒是假绅士起来了,半个小时都快过去身上竟连个扣子也没解开。   冯思思主动把人推倒在床上,俯身在他锁骨处留下个唇印,暧昧道:“难不成宋少想和我坐在床上聊天?”   宋意寒眉头皱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碰我。”   冯思思一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现在男人也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手段?   她不相信男人对自己一点兴趣也没有,几下就把轻薄的紧身裙扯下,整个人缠住宋意寒,正要去吻他,忽然听到几声细微的响动。   “意寒,你……”   冯思思没想到会有人撞破她的好事,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感觉到自己被塞进了一团被子当中,塞她的那人竟然也不尴尬,懒散地起身去和来人相对。   “你怎么来了?”   冯思思没听见回答的声音,这场面,她都替那两人尴尬。   要不是那声音是个男人,她几乎要以为这是抓奸现场了。   冯思思被自己的想法逗乐,无声一笑,半晌后整个房间还是无人开口,她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   等等……不会吧……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来人终于出声,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语调轻轻还有几分温柔:“你先忙,我之后再来找你。”   脚步声响起,渐渐消失。   “出来把衣服穿好。”   冯思思探出个头来,看宋意寒手里拿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解:“你不追上去吗?”   宋意寒点燃烟却没有抽,哼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她还是在自嘲:“追上去做什么?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他过他的,我玩我的。”   冯思思背过身把刚脱下没多久的裙子又往身上套,“我是不懂你们这些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不能好好说,非要猜来猜去,还真把这当情调了。”   她虽然也是在欢场中玩闹的,但一旦碰上真心喜欢的人绝不会吝啬自己的爱意,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心里有他,愿意为他放弃一切未知的可能。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布料之间摩擦的声音,低沉的男声又响起:“你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   冯思思坐在床上,勾着衣带好笑道:“你确定要跟一个认识不到两个小时的人聊这么深的话题?”   宋意寒冷着脸弹烟,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快说。”   “切,拽什么……”冯思思忍不住吐槽,没好气道:“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你的忍心与不忍心不受自己的控制,你会变得匪夷所思,你会奇怪自己为什么总是想拨通他的电话,为什么拨通电话后讲的又是些无聊的废话,你会想他在说“想你”时是不是真的在想你,最重要的是——”   “你会想要他爱你。”   冯思思说完后都想为自己鼓掌,她可真是个心思通透的小可爱。   宋意寒的眼神不知落在了何处独自出神,嘴唇微动喃喃自语:“我想要他爱我……”   一语惊醒,宋意寒回过神来,飞快地披上外套出门,留下满脑问号的冯思思坐在床上不知该去哪。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至于你之后去哪了我也不知道。”冯思思补好妆,郑重地因为之前莽撞的举动向宋意寒道歉:“多谢您出手相助,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给您添麻烦,您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绝对帮您做到。”   宋意寒摇头:“你已经帮过我了,你走吧。”   冯思思:嗯?我什么时候帮了?我怎么不知道?   宋意寒没有为她解答疑惑,他在月色中走远,步伐越来越快,像是卸下千金重担后着急去见什么人。 第二十章 危险又迷人   时煦来开的是一个有关基因变异的会议,本来应该是由院长来开的,不过听说会议举办人对他的研究很感兴趣,就邀请他来参加了。   原本会议只需要半个小时,硬生生被一群醉心学术的老学究们扯成了四个小时,等时煦从大楼里出来,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了。   他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听说这是惠灵顿十年以来的第一场雪,来势汹汹,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掩埋一样。   "shine!"   时煦咬咬牙头痛地回头,他瞪着安德鲁,强调道:“我说了不要这样叫我。”   自他来到惠灵顿的那一刻,这个安德鲁就一直叫他“shine”,分明他并没有这样一个英文名,可是他却偏偏要这样叫他。   “因为你在我眼中十分耀眼,我才会这样叫你。”   安德鲁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一头漂亮的金发被他弄得乱糟糟,像只胡闹的金毛。   “我知道惠灵顿哪里有好吃的,我带你去怎么样?”   时煦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还是被拉着向前奔去,带着他烤羊羔喝啤酒,在喧闹声中将他折腾得筋疲力尽。   果然还是年轻人精力旺盛,刚满二十五岁的时煦已经开始向往退休后的养老生活了。   因为开会的缘故,他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等记起这一点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时煦回复着这段时间的消息,在看到周扬那条“求救”短信时想也没想就拨通了宋意寒的电话。   “嘟嘟”的连接声不停响起,时煦不确定宋意寒是否在忙,他只打算打这一遍,若是这一遍打不通他就不打了。   两秒后,电话还是被接起,时煦的胡思乱想中断。   “想我了吗?”   时煦扯扯嘴角:“没有。”   “可我想你了。”   半真半假的情话让时煦的耳朵发麻,他拿过一条毯子盖在身上,惬意地窝在落地窗前看雪。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意寒的呼吸短暂地停滞,转而叹道:“看来又是我的助理给你打小报告了。”   时煦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工作,要是你乖的话周扬就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宋意寒短促地低笑了两声,混在风声中有些模糊不清。   “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只是睡了很久很久的觉,还在梦里见到了你。”   时煦脸颊一红,手指捏着毯子不再说话。   电话那头的风声时大时小,宋意寒问他:“惠灵顿下雪了吗?”   时煦看着窗外应了一声,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个不停,估计明天出门只会更加艰难。   “你那边应该还很热吧,要不要我拍张照片给你看?”   时煦这么说着就朝落地窗走近,窗外的月色和雪色融在一起,这样的天气竟然还有人在外面走着,时煦定眼一看,发现那人也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那人越走越近,对上他的眼睛,像是要钻进他的心里。   “不用拍,我已经看到了,惠灵顿的雪很漂亮。”   时煦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倒是宋意寒像是在冷风中受不住了,可怜兮兮地问他:“时煦宝贝,不能把你的毯子分我一半吗?”   时煦“啪”地挂断电话回身,整个人消失在宋意寒的视线中,寒风中的人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认命地走进大楼按下电梯。   五楼——四楼——三楼——二楼——一楼;   “叮”电梯到了。   电梯门缓缓拉开,像是所有电影的浪漫桥段那样,宋意寒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紧紧环住,一头小鹿撞进他的心里,把他的心撞得又酸又涨。   “不是说不想我吗?怎么这么着急出来接我?”   毯子掉落在地上,宋意寒捡起来拍了拍又给时煦披好:“别着凉了,你的烧才刚好。”   时煦眼睫垂着,像是扑闪着的蝴蝶的翅膀,扑得他的心一下又一下地颤。   “你怎么来了?”时煦粘在怀里,仰着脸分明是要他抱,宋意寒低头环住他的腰,空洞的心终于满足,大着胆子吻在时煦的额头上,怀中人没有躲,反而还悄悄把脸凑近。   宋意寒的心像是被挠了一爪子似的,勾着唇开口:“因为我突然想你,就来见你了。”   时煦听了他的话,整个人越发粘软了,像是块快要化了的糖一样,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宋意寒被他撩拨得牙痒,“还在外头呢,别勾我,我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禽兽的事。”   时煦瑟缩了一下脖子,没有逃,红着脸抿着唇,像是勾引他一样。   这妖精,真是要命了。   恰逢这时电梯停住,电梯外进来一对夫妻,时煦不好意思地将脸藏住,还是宋意寒和那对夫妻礼貌地点点头。   惠灵顿对他们这样的人包容度极大,那位太太热情地夸赞着他们,说他们般配,在这里不用害羞。   时煦把头埋得更低,连脖子都红了。   宋意寒把人按在怀里,一边安抚地拍拍他的背一边和那对夫妻聊天。   时煦听见那对夫妻问他们:“你们交往多久了?”   宋意寒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追求中。”   那对夫妻调笑的声音又起:“他真害羞。”   宋意寒没有否认:“他因为我才害羞。”   到了时煦那层,时煦急急忙忙拉着宋意寒出去,隐约听到欢快的女人的声音“wishyouhappiness”。   待进了屋,时煦才中羞怯中缓过神来,他回身瞪了宋意寒,只见那人懒懒散散靠在门板上,抬手摸摸他的脸。   "wishyouhappiness."   时煦本想打掉他的手,可是被他这样温柔地看着,他竟然舍不得了。   “时煦,你相信我吗?”   宋意寒自己收回手,和他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眼中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时煦和他对视:“你想听我说相信还是不相信?”   宋意寒外套微散,露出一点红,他没有察觉,依旧笑着:“我想听你说你爱我。”   时煦默不作声地伸出手,从宋意寒怀里抽出那一点破碎的红。   一朵歪歪扭扭的玫瑰,没有一丝美感。   宋意寒这才想起,“本来想拿来送你的,可惜一看见你就忘记它了,都被压扁了。”   他抬手想把玫瑰拿回去,“还给我吧,下次给你更好看的。”   时煦不肯,他把这朵玫瑰插在闲置的花瓶中,执拗道:“既然是给我的东西,就该由我来处理,我喜欢它,不许扔。”   宋意寒愣神片刻,欢欢喜喜地上前从后抱住时煦的腰,亲亲他被细碎的头发遮住的后颈。   “真的喜欢?”   时煦半晌后才回应。   “嗯。”   宋意寒的唇还是冰凉凉的,时煦下意识地往前,却被他按住了脖子。   “喜欢就好。”   宋意寒吻过后颈之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上磨蹭,仿佛沉醉其中。   “时煦宝贝,七年前,我惹你生气了对不对?”   时煦瞳孔一缩,忍不住在他怀中挣扎:“你想起来了?”   宋意寒的大掌钳住他的手腕,将他温柔又强势地控制住,惩罚似的在时煦后颈轻咬了一口激起他一阵战栗。   “我没想起来,但是我碰到了当时的那个女人。”   怀中人用沉默拒绝着这个话题,宋意寒叹了口气,逼他听完自己的话。   “就算你不爱听我也是要说的,不然我们都过不去,我那天没有和她上床,我只有你。”   时煦终于回应他,声音确实发着抖的:“没有她,那其他人呢?宋意寒只是为了自己安心,你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层遮羞布,我不需要过去,我也过不去,你明白吗!”   宋意寒第一次听时煦这样歇斯底里,一瞬间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喜悦,时煦在面对他时才会这样,时煦的恨与怒都是属于他的。   “这七年你为什么不来爱我?”   时煦在他怀中颤抖着,没有眼泪落下,他的体贴大度都是装的,他的温柔小意也是假的,每一次得体的笑容背后是无数次的歇斯底里。   他想要宋意寒爱他,他想要宋意寒只看着他,他狭隘地、病态地爱着这个人,他甚至因为这个人开始恨自己。   恨自己怎么能爱得这么难堪。   他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和宋意寒滚在一起,嫉妒甚至催促他去掐住那个女人的喉咙,可是他不敢,他怕看到宋意寒厌恶的眼神。   他混混沌沌出了门沿着街巷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个他也不知道的黑暗角落,点燃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根烟。   是一根不知道被哪个路人落在地上的,却被他捡起来的烟。   就像他一样,一不小心被人丢下,却又被宋意寒捡了起来,满不在乎地把玩着他,让他一点一点将自己焚烧成灰烬。   时煦疲累了,他重重地呼吸着瘫坐在地上,躲着宋意寒触摸他的手。   “时煦,我是爱你的,可是我太笨了,不知道该怎么样去爱你。”   宋意寒单膝跪在地上,虔诚地不容他抗拒地吻在了他的手腕上。   那里有他跳动的脉搏,亲吻的位置危险又迷人。   这个会说情话的骗子,第无数次让他目眩神晕。 第二十一章 月色与雪色   时煦垂着眼皮静默着,眼前忽地一暗,分不清究竟是他睡着了还是这个世界睡着了。   宋意寒碰碰时煦的脸颊:“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乖乖的不要乱走动。”   时煦没有回应他,他陷在了自己的思绪中,纷纷扰扰,吵闹不休。   他听到了宋意寒和其他人对话的声音,那人回来告诉他:“听说是大雪压断了电线,现在正在抢修。”   暖气停止运作,时煦的指尖渐渐发凉,宋意寒在他身后坐下,用毯子把两人包在一起。   “手怎么这么凉?”宋意寒握住他的手,用掌心温暖着他,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扑在时煦的耳畔上,将先前紧张的气氛冲淡。   时煦看见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地板上,恍惚间竟生出几分依偎的情绪。   “宋意寒,今夜的月亮圆吗?”   时煦的小脸被淡淡的月光笼罩,他的眼睛望着远方,不知在回忆着什么。   宋意寒心跳突然加快,没有看向窗外,却下意识地回答他:“不怎么圆。”   他听见时煦遗憾地叹息,含着有几分疲累的嘲意:“原来今天的月亮也不是圆的。”   一瞬间,滚滚浪涛将他封锁的记忆冲开,相似的场景,同样的大雪与月夜,时煦斜躺在车内的副驾驶,衣衫凌乱,吻痕从颈侧一路向下蔓延,任由他在他身上继续作乱。   他咬着时煦的耳朵,发现他一双莹润的眼睛看向车窗外。   “什么时候满月啊?”   他不甘地亲吻时煦的眼睛,让他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要满月做什么?”   时煦浅笑着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蹭着他缠绵地说:“因为我要撬开宇宙的大门,去把那月亮偷过来。”   说着顿了顿,呼吸与他当时的心跳合成同一节拍,含着几分不知真假的欢喜,不好意思道:“给你写的情书还差一个句号呀。”   遥远的心跳传到现在,宋意寒不自觉多用了几分力气,声音嘶哑地低唤着时煦的名字。   “时煦……时煦……我的时煦……”   “我们重来。”   时煦不再回应他了,尽管他依旧在他怀里。   他闭上眼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的早晨,线路恢复正常,时煦在温暖的被窝中自然醒来,他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听到几声争吵。   "shine!"   又是大金毛。   时煦看也不用看,只听这一声就知道站在门口的人是谁,他打着哈欠问:“你怎么来了?”   大金毛灵活地越过宋意寒的阻碍,带着早餐蹦到时煦面前:“我给你带了惠灵顿最好吃的面包圈,你一定要试一试!”   时煦点着头正要接过,突然一只手将那近在咫尺的袋子夺走,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他已经有早餐了,多谢你的好意。”   安德鲁的视线和宋意寒的视线在空气中来了次交锋,时煦毫无知觉,正要往餐桌走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洗漱,又打着哈欠朝卫生间走了过去。   “啪嗒”的关门声拉开了两个男人争斗的序幕,安德鲁似乎想用眼神杀死眼前这个男人,含着怒气问他:“你是谁?怎么会在shine的房间里?”   宋意寒心里又气又惊,也想问这个人问什么一大早就来找时煦,情敌的雷达告诉他这个人不同寻常,下意识地往暧昧的方向说:“我们俩共处一室一整晚,你觉得我是他的谁?”   安德鲁毛立马就炸了,看到时煦出来以后就激动地冲上去,指着宋意寒一阵:“他……他……他……”   时煦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大概明白他在“他”什么,眼睛也没有看宋意寒平淡地说:“别误会,只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   宋意寒的眼神倏地沉了下去,没有用英语,而是用了只有两人能听懂的中文。   “只是认识的人?”   时煦扭过头来,对上宋意寒含着怒火的眼睛:“不然呢?你希望我怎么介绍你?”   宋意寒咬着牙,拿起外套当即出了门,“嘭”一声摔门声将安德鲁吓了一跳,奇怪这人的脾气怎么这么大。   时煦走到餐桌前,看着还有温度的食物不自觉皱眉,下一秒通通塞进冰箱。   安德鲁带来的面包圈也被宋意寒带走,时煦和安德鲁对视一秒,立马决定出门觅食。   “你来的时候没有吃吗?”   安德鲁摇头:“我本来是想和你一起吃。”   他小心观察者时煦的表情,吞吞吐吐地问他:“刚才那个人……真的只是认识的人吗?”   时煦面色不改,将普通的全麦面包塞进安德鲁的怀里,“怎么这么问,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安德鲁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他点醒。   “因为我在你房间看到了玫瑰。”   时煦停住脚步,开口:“玫瑰怎么了?”   “可是这个季节,整个惠灵顿都没有玫瑰。”   有时候恨一个人,会耗费漫长的时间,可是原谅一个人,仅仅只需一瞬间。   真是神奇。   时煦眨了一瞬眼,将翻涌的情绪掩藏,继续往前:“研讨会的信息又来了,快走吧。”   安德鲁差点把正事忘在脑后,赶紧跟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一个男人下移了挡住脸的报纸,气愤地自言自语:“两个男人走那么近做什么!还聊天,有什么好聊的……”   一大团怨气从宋意寒头顶上升起,他刚刚一下妒火攻心,竟然给那个黄毛留了可乘之机,简直失策。   他鬼鬼祟祟尾随两人一路,看两人一同进入一个大型研究所,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研究服的科研人员,宋意寒试图溜进去,结果被一个又高又壮的保安拦住。   “请出示证件。”   宋意寒出示了屁用都没有的身份证,被保安冷脸拦在了大门外。   他回身拨通了周扬的电话,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立刻开口:“在国外伪造证件会怎么样?”   周扬:我觉得你会被抓起来。   “老板,我在替您开会,您一定要我现在回答吗?”   宋意寒:“你觉得是开会重要还是帮老板追老板娘重要?”   周扬:这是一道送命题,我决定当场辞职。   他让几个部门的经理接着做报告,同时安排做笔录的赵秘书整理好文字版一次性打包给老板发过去,既然老板让他在其他地方发挥余热,那老板就在工作上和他同甘共苦吧。   辞职什么的,只能在梦里想想,他可不想喝西北风。   周扬轻手轻脚退出会议室,问老板:“您现在需要什么?”   宋意寒看着面前的壮汉保安,仗着对方听不到中文,就在电话里无所顾忌地说:“我需要打晕我面前一个两百斤的胖子,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时煦所在的研究所。”   周扬肯定自己眼角痉挛了,他扶额让老板不要冲动:“我觉得您可以给京大的文教授打电话,也许他有办法让您进去。”   宋意寒的脑子这时才恢复正常,毫不心虚地说:“你怎么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   周扬:不,我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你这个蛇精病脑袋里在想什么。   宋意寒挂断周扬的电话后一秒也不耽误地和文教授说了这件事,文教授问他进研究所做什么,宋意寒脸不红心不跳:“您懂的,追媳妇。”   文教授非常懂,瞬间点亮助攻技能让熟人帮忙把宋意寒带进去。   宋意寒面色正经,仿佛自己刚才打的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商务电话,然后在保安诡异的眼神中被一个工作人员领了进去。   “幸好今天是阿杰当班,您应该感觉很轻松吧?”工作人员指了指那个背对着他们的保安,和善地笑道。   宋意寒不解,谁值班当保安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有什么区别吗?”宋意寒问完后就听工作人员解释说:“阿杰没有告诉您吗?他会中文呀。”   宋意寒表情凝固,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熊一样的背影,决定这辈子再也不要来惠灵顿了。   他被带到一间休息室,那人和他说时先生暂时在忙,请他稍等一会儿。   宋意寒温和礼貌地点头,绅士仪态装得像模像样,只是等那人一出去,他的心急如焚就暴露出来,满脑子都在脑补时煦和那个黄毛亲亲我我的画面,正背着门想该怎么办时,门突然就被推开,一团金灿灿的毛差点晃瞎他的眼。   安德鲁猫着腰进屋,意识到房间里有人后抬头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   看到房间里的人是谁,没说完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你怎么在这里!”   宋意寒发现这个黄毛总是喜欢抢他的台词,他皱着眉语气不善:“我来办事。”   黄毛警惕着他:“你来办什么事?”   宋意寒不答,反击道:“你先说。”   黄毛一时语塞,将手中几张薄薄的纸藏在身后,他怎么能让这个男人知道他准备向shine告白。   通常做学术的人命名一个新发现时,往往用的是自己名字的变体,可是他隐秘又张扬地将“SX”作为他新发现的生物的名字写进论文里,这篇论文在他的简历中,将会是众多成果的其中一件,跟随一生。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将有一个物种永远以时煦的名字存在,直到海枯石烂,山崩地裂。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浪漫的告白了,决不能被眼前这个男人知道。 第二十二章 连命都给你   时煦第一次来到国外的研究所,看到实验室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试剂材料,像是一下子掉进了金窟窿。   “有钱真好。”时煦扭着脖子感叹,珍贵的研究试剂一克就要十几万,他们做实验的手上没有充沛的资金只能等上头拨款,一天到晚愁着该怎么节省着用,结果人家实验室直接当基础设备配齐了。   说是一起研究讨论,但惠灵顿研究所这边怎么可能真的公开自己的研究成果,所以就一边说着废话,一边带着他们在研究所里瞎逛,跟他们炫耀,他们的研究环境多么多么好。   时煦感觉这些人就像传销组织,分分钟就要被勾引入伙,他故作感兴趣的样子对领头的所长笑了笑,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和他说:“时先生,您的朋友来找你了。”   这时候来找他的,他能想到的只有两个人,可是这两人他现在都不太想见。   “我等会儿再过去。”   工作人员理解地走开,时煦回过头,被所长一个突然的凑近给吓到:“您有什么事吗?”   所长精明算计的眼睛笑嘻嘻地眯着,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肥羊。   “时,我们研究所之前给你发过邀请,你为什么要拒绝?”   那是时煦读博二时候的事了,他那时候满脑子只有宋意寒,被男色迷住了眼,哪有心思跑到国外来过孤独寂寞的生活。   不过这种话说出来只怕会被人当傻子,时煦圆滑又礼貌地回所长:“您这里非常好,只是国内更方便我照顾家人,而且我的学术不精,怕辜负了您的期待。”   所长可惜地摇摇头,又试探道:“那如果我们这边可以帮你安顿家人,你有兴趣来这边工作吗?时,不瞒你说,我很看好你,你在这边可以获得更好的发展。”   时煦知道所长没有骗他,不管是资源还是设备,这边研究环境确实更加理想,可是时煦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在下意识地排斥这个想法。   “抱歉,我恐怕又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所长丝毫不心急,他友善地和时煦握手:“没有关系,对于有才能的人我总是格外耐心,我的邀请长期有效,随时欢迎你来。”   时煦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随后他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下所长:“我听说这边的研究所是和医药企业资源共享的,您了解记忆受损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所长摸着下巴沉思,道:“关于人脑记忆方面我们这边没有研究,它属于生物工程范围,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系一下医药方面的研究人员,问问他们有什么看法。”   说着便开玩笑:“时,你不会为了拒绝我的邀请就投身生物领域吧?”   时煦笑着摇头:“不会的,我热爱我的研究,只是我有一个朋友在这方面遇到了困难。”   所长了然,随意再聊两句后就走开。   时煦对宋意寒的记忆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总要试一试,并不是他不喜欢现在的宋意寒,只是现在的宋意寒太好了,好得有些不真实。   就像漂浮在阳光下的泡沫,随时都有破碎的危险;   时煦想自己真是个疯狂的人,越是危险的东西越爱得痴迷,活该受罪。   想到这,他就往之前工作人员所说的地方走去,每一步都敲击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发出一串“哒哒”的声音,他站在休息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门里没有人回答他,但是时煦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小声争吵。   时煦没想到他们两人会一起出现,开始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进去,一个麻烦就已经够他头痛的了。   最终安德鲁替他开了门,可是不是让他进去,而是迅速地把里面的人关在里面,丝毫不给里面的人反应的时间。   宋意寒:我真是信了他的邪。   时煦看着安德鲁手上锁门的钥匙,无奈道:“你的钥匙是哪里来的?”   安德鲁埋头:“从管理员那里拿的……”   时煦不信:“拿的?”   安德鲁的头埋得更低:“管理员睡着了。”   在安德鲁看不见的地方,时煦发出了无奈的低笑:“你完蛋了,管理员一觉醒来肯定要到处抓人。”他拍拍大金毛的头,“抬起头来,我又不会骂你,骂你是你上司的义务。”   安德鲁看时煦眼中没有责备的意思,一下子又没心没肺地笑开了,他挠着头不好意思:“时,我有一样东西想给你看。”   时煦第一次听安德鲁这么正经地叫他,在接过那几张纸时便有预感。   他明白这篇论文背后意味着什么,时煦看着面红耳赤的安德鲁,透过他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只可惜这样热烈地表达,他永远学不来。   “安德鲁,你为什么要相信一见钟情?”   时煦摸摸裤袋,没有烟,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没有烟的日子。   安德鲁背靠在时煦对面的墙上,第一次看见心上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爱情不就是这样的吗,一瞬间心脏被击中,然后“就是这个人了”“我要追求这个人”,爱情没办法想那么多,你一想它就跑走了。”   安德鲁本来因为告白心里有些紧张,这么一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升华了。   时煦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认真地看着安德鲁:“知道吗?'shine'这个词一点也不适合我,我不是什么阳光果敢的人,我骨子里带着甩不掉的自卑和强得要命的自尊心,我渴望外界的认同,却偏偏要装作不在意,我没出息到每次起身回答问题都要三思而后行,站起来看似云淡风轻地说完,其实坐下的时候手都要抖上好一阵子。”   安德鲁听得愣住,慌慌张张地说他不在意,可是眼睛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确定。   时煦将论文递回给安德鲁:“不要相信一见钟情,因为你并不能确定你第一眼爱上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问安德鲁要了钥匙要去开门,大男孩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那他呢?你确定他是你想要的人吗?”   安德鲁的声音不甘又沮丧,“时,你不要否认,你看他时的眼神不一样。”   时煦将钥匙插入锁孔,没有转动,他的额头抵住门喃喃道:“我该怎么确定呢?”   “安德鲁,如果我是你的'shine'的话,这个人就是我的'shine'。”   是他一生可遇不可求的光。   时煦打开门,看着偷听的人慌乱地站直,挠挠头仿佛他刚才什么也没有做。   “我可没偷听,我就是在研究怎么把门弄开。”宋意寒偏偏头发现安德鲁已经不在外面了,他有些紧张地捏着手指,不知道两人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静谧的气氛中只剩下时钟的声音,尴尬在两人之间流窜,宋意寒憋着一口气想要打破这样的气氛,却被时煦抢了先。   “安德鲁向我告白了。”   宋意寒住了口,他现在又急又气,怕自己会说出什么伤害时煦的话来,只能狠狠将手握成拳头,压抑着开口:“我想要知道你的回答。”   时煦看着宋意寒的眼睛,看穿他的隐忍压抑,也看穿他的惶恐不安,像是怕他会将他丢掉一样。   可是怎么丢?没有人教过他如何离开一个还爱着的人?   “宋意寒,在进来这扇门之前我想了很多,我原本应该告诉你“安德鲁是个好男孩,我和他在一起一定比和你在一起快乐”,我要让你伤心让你难过,让你后悔曾经这样对待过我。可是……我为什么没办法说出口?”   时煦拉扯着领口的领带,让自己松一口气:“宋意寒你有什么好?凭什么让我爱过恨过之后又原谅你。”   “时煦……”   他看到宋意寒激动地朝他走来,伸出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阻止他的进一步靠近。   “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所以你给我认真听好了。”   时煦揪住宋意寒衣领的手都在发抖,他逼着怯弱的自己强硬起来,哑着嗓子道:“宋意寒,这个世界不是没有人爱我,所以在我愿意一次又一次地爱你时你要珍惜,这样的爱不会再有第三次,如果有一天你要抛弃我甩开我——”   时煦戳着宋意寒心脏的位置,一戳一字。   “我会挖走你的心。”   时煦不知道宋意寒能不能接受这样病态又偏执的他,从前他想要他十分轻松的被爱,所以他表达出来的爱只有千分之一,他害怕他磅礴的爱让他有压力,可是现在他不要这样了。   他要让宋意寒看到完整的他,哪怕一次,他也要真实地被他爱。   时煦做好了把人吓走的准备,也做好了被厌恶推开的准备,可是宋意寒总是超乎他的预想。   宋意寒的眼眶中留下一滴泪,一滴接着一滴,仿佛没有尽头。   时煦愣住了,面前的人也愣住了,他摸摸自己的脸颊,好似这些眼泪不是他流出来的。   宋意寒忽然明白,这是他的灵魂在哭,他的灵魂在说——   “时煦,不只是我的心,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第二十三章 我有多爱你   嘴上说的永远好听,时煦不信这些,时间自会辨明真伪,不过能让宋意寒为他落泪,也算是他时煦的本事。   “我这边的事情结束了,随时可以回去,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时煦被宋意寒拉着在雪地里走,他一脚踩进雪里,像是踩着棉花,宋意寒在一旁看着他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   时煦弯腰从一片干净的雪地里挖了个雪球出来,直接往宋意寒的脸上贴,凉得他直抽气。   “别想假借着我的名义不工作,公司破产了有你好受的。”   宋意寒也弯腰挖了个雪球,时煦预感不好,摔开宋意寒的手就往前跑,只是体力悬殊,时煦没跑几步就被抓住,他虚张声势:“宋意寒你要是敢用雪球碰我……”   宋意寒把那个雪球摆在他面前,时不时凑近吓他:“那就怎么样?”   时煦偏过头和他戏谑的视线对上,“那我就……”他飞快地在宋意寒刚刚被雪球碰过的侧脸上啄了一下,趁他愣神时立马溜走。   “那我就去找阳光可爱的小男生,然后把你这个老男人给扔了!”   时煦在一串街灯下跑过,在路的尽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像是一个慢镜头回放般,每一秒都然他心动。   “停停停……大少爷,你今天叫我来就是专门和我说你和时煦复合的事?”   贺嘉展一大早就被宋意寒叫了过来,瞌睡还没醒就看宋大少爷原地冒粉红泡泡。   宋意寒瞥了他一眼:“我就是通知你一声,时煦以后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要注意和他保持距离,搂搂抱抱之类的动作就不要做了。”   贺嘉展:有家室?有你个头的家室!人家勉勉强强和你复合,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宋意寒无视了贺嘉展的冷嘲热讽,将方小钦的资料扔在他面前:“这个人前段时间来公司了。”   贺嘉展吹了一声口哨,开玩笑道:“你白月光回来了不好吗?时煦知不知道?”   宋意寒对“方小钦”这个名字排斥,对“白月光”这种形容同样排斥,皱着眉道:“时煦见过他了,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贺嘉展随便翻了翻方小钦的信息,这里面基本都是他之前调查过的内容,忽然看到一点,他迟疑地“咦”了一声。   “这个乐音传媒和我们公司有过合作,方小钦是什么时候跑去他们公司的?”   这个乐音传媒主要做的就是音乐,手下签约的艺人在乐坛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能赚得盆满钵满,方小钦之前一直在国外活动,说得好听点,是做小众音乐,说得不好听,就是歌没市场,乐音怎么会愿意签这么个人?   宋意寒的手指放在桌面上,下意识的用指腹去摩挲桌沿:“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纠葛,如果可以的话,你那边也避着点。”   贺嘉展做了个“OK”的手势,“我明白,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可惜有时候他们不想惹“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   他难得陪时煦去看一场他喜欢的话剧,偏偏和方小钦撞上。   “宋总也对话剧有兴趣?正巧我也有喜欢。”   宋意寒的表情不太好,挡住了方小钦打量时煦的眼神,“不好意思,是我男朋友对这个有兴趣,我陪他来看。”   方小钦在听到“男朋友”这个词时一怔,盯着对面两人紧抓着的手不知想了些什么。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法,他听到宋意寒身后的人说:“走吧,快开始了。”   宋意寒毫不犹豫地将视线移开,一步一步跟紧身边人,闷闷地问:“知道你是这个主演的粉丝,幸好你老公大度,不然怎么可能让你看别的男人。”   方小钦看见那个叫做时煦的人暗暗戳了一下宋意寒,要他别乱说话,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变低,不过其中的亲密不言而喻。   他远远看着,冷笑一声往自己位置走去。   话剧开场,宋意寒看时煦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人,心里不是滋味,悄悄偏过头问他:“你就不吃醋?”   时煦分出一两分神来和宋意寒说话:“嗯,吃醋。”   这语气明显在敷衍他,亏他刚才还紧张半天,结果时煦心里只念着他的大明星。   宋意寒不想承认台上的演员演得还挺好,他一会儿欣赏一会儿嫌弃,一场话剧差点要给他看得精神分裂。   到了中场休息,时煦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小声和他说:“我去趟卫生间,你别跟着我。”   宋意寒满眼郁闷,趁着没人注意他们,偏过头在时煦的嘴角亲了一口,哼哼着说:“准了,去吧。”   时煦脸有些红,瞪了宋意寒一眼,低骂他“没皮没脸”。   宋意寒一点没有被骂的自觉,暗自想有皮有脸就不是他宋意寒了。   中场休息时来卫生间的人不是很多,时煦在洗手时想了些事,关水龙头时忽然意识到身后有人。   “方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时煦看着镜子中的另一个人,毫无波澜,倒是方小钦笑了笑,道:“时煦,我们上次不是第一次见面,对吧?”   时煦擦拭手的动作没有停顿,“是吗?我对方先生没有印象。”   方小钦看不惯时煦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似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中一样。   “时煦,你说宋意寒要是知道你和他的相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会怎么样?”   方小钦终于看到时煦终于抬起头来看他,有几分得意,正要威胁他,却见时煦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整个人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方先生,你在试探对手时通常手中握有几分把握?”   时煦眼睛微微弯着,像是在笑,可眼中半分笑意也没有。   方小钦忍不住毛骨悚然,“你是什么意思?”   时煦把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扔进方小钦身后的垃圾桶,平淡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方先生,不要来试探我的底线,我并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方小钦完全没有把时煦警告放在心上,对着时煦说:“七年前那一晚分明是你故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只手用力地按在墙上,口鼻间是一种奇怪的味道。   那种味道侵蚀着他的大脑,让他眼前一片模糊,舌尖发麻。   “我并不喜欢使用特殊手段,但是方先生,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   时煦的手伸进方小钦的外套内侧,将一个录音笔夹了出来,看到上面那个显示使用中的绿色小点,时煦的松了手让方小钦脱力地跌坐在地。   方小钦大口呼吸着,猛咳了两声,“咳咳……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的……”   时煦看了两秒录音笔,将它放在地上一脚踩了个四分五裂,让潜藏的芯片露了出来,时煦将芯片捡起来掰断,直接放在水池里,随水流一同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等做完这系列事情,时煦终于肯搭理方小钦,他蹲下身用手指抵住方小钦的咽喉,不轻不重地用力:“方先生,人是很多面的,你们所查到的资料上的“我”,只是我的一个侧面而已。”   时煦的声音里带着天生的温柔,让方小钦头脑更加混沌,听着听着渐渐失去意识,但有一句话清晰地映在他的头脑里。   “别动宋意寒,他是我的猎物。”   时煦看着方小钦昏倒在地,将自己所有表情收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神色淡淡地推开卫生间的门,看了眼几个墙角上的监控和摄像,沉思片刻后按之前来的路返了回去。   等他回到座位时,下半场已经开始了,宋意寒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时煦垂着眼开口:“迷路了。”   宋意寒笑话他,想要来拉时煦的手,被时煦一拍开,“好好看,别老做些小动作。”   “好好好……你来亲我一口我就不闹你。”宋意寒把脸往前凑,指了指自己的侧脸,大有一种不亲不罢休的气势。   时煦定神看着宋意寒,眼中深藏的阴郁一点一点散开,又回到那个简简单单的他。   宋意寒等半天等不到时煦的回应,想着他肯定是害羞,偏头正要饶过他,却被嘴唇上突然传来的柔软触感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时煦的眼睛里有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环境里,同样鲜明。   “我爱你。”   宋意寒脸庞的热度急速上升,瞬间乖巧地不闹时煦了,一个人脸庞通红地冒着热气。   时煦整个人懒懒地窝进座位中,将自己冰凉的右手藏进口袋,死死攥紧。   人生总是有许多不可控的事,时煦看着光鲜亮丽的舞台,看着聚光灯汇集在演员身上,他深深地闭上了眼。   话剧果然还是十年如一日地乏味,只是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却让他觉得坐在这里的时间开始变得有意义。   宋意寒,我有多爱你,希望你在未来某个憎恶我的时刻,能想清楚这一点。 第二十四章 久违地声音   “意寒?你想不想见我的家人?”   时煦窝在宋意寒脚旁边玩游戏,眼睛盯着屏幕随口一问,让宋意寒写字的手一顿。   他放下手中的笔去摸时煦耳后柔软的头发,顺手将他的耳机摘下,问他:“我之前见过你的家人吗?”   时煦摇头:“没有,而且我之前没告诉他们我有交往的人。”   宋意寒磨磨牙,“你个小没良心的,我都把你介绍给我父母了,你居然连我的存在都不告诉他们,你是不是还打算过要把我藏一辈子。”   时煦一点也没犹豫:“嗯。”   宋意寒:我看你就是要气死你老公。   时煦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到宋意寒看不清,各式各样的特效在屏幕上炸开花,直到出现“Victory”的字样后,时煦整个人才又懒懒地趴回宋意寒的腿上和他说话。   “我们那时候本来就是随时会结束的关系,我不知道我们究竟会在一起多久,所以也不想去折腾他们老人家。”   时煦说这话时像是在说一件与他自己无关的事,可是那时候有多难熬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宋意寒心疼地把时煦抱到腿上,“你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喜欢我,你就应该揍我一顿,把我揍清醒才对。”   时煦瞥着他,“我要是能揍得过你,我早揍你了。”   宋意寒一惊,捧着时煦的脸问他:“时煦宝贝,我……不会对你动过手吧?”   他暗想自己应该不至于那么混蛋,怎么说都是枕边人,哪有让他受伤的道理。   “那倒是没有。”   宋意寒松了一口气,“那你怎么这么说?”   时煦环着宋意寒的脖子,眼神微微躲闪,“因为我看你训过人,你太凶了。”   宋意寒低笑了几声后去捏时煦的脸:“放心,我只凶别人,不凶你。”   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色微沉凑到时煦耳畔边小声说:“当然,床上的时候除外。”   时煦抖着身子躲了躲,被宋意寒抓着亲了一口耳朵,脖颈处迅速染上一层好看的薄红。   宋意寒美滋滋地砸吧砸吧嘴,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话了,怀里抱着个大宝贝,谁还能想工作。   周扬敲了两下门,推门而入时正看见自家老板抱着人啃的模样,他再看看这铺了一地羊绒毯,每一处都是为了方便“金屋藏娇”。   周扬:公司迟早要亡!   “宋总,乐音娱乐的人来了,正在和宣传部谈修改合同,宣传部部长让我来问问您的意思。”   时煦被熟悉的人看见还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要从宋意寒身上下来,却被死死按住,而且那人还没羞没臊地警告他:“别乱动,不然等会儿有你好受的。”   时煦身子一僵,立马不动了,安安分分地窝着,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周扬:我这是看到了什么办公室play。不,我还是个单身狗,我什么都不懂。   宋意寒听到乐华娱乐的名字立马低气压,他问周扬:“乐音和公司有什么合作?”   周扬简单说了一下,“就是上次代言人的事情,几个人选筛选下来,最后符合形象并且能给公司带来最大利益的人选就是乐音娱乐的一位艺人,只是这位艺人前天拍摄MV时脚部韧带拉伤了,所以他们那边问我们能不能换人?”   宋意寒的眼中一片森冷:“换谁?”   周扬看了眼策划上更换上来的名字,有些眼熟。   “方小钦。”   宋意寒冷笑一声,低下头和时煦说:“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时煦掀起眼皮看他,没有回答宋意寒的话,而是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让他从哪来滚回哪里去。”   妨碍他谈恋爱的人,他都恨不得一脚给他踹飞,怎么可能放方小钦在他眼前瞎晃悠。   时煦在宋意寒的怀中坐直,认真地说:“不行。”   宋意寒的表情僵住,“什么不行?”   时煦戳着宋意寒的眉头:“我希望你在工作时把他看做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商品,我想明白了,他不过是一个出现在你过去的人,没什么好在意的,我拥有你的现在就足够了,不要因为感情影响你的工作,这样不好,而且你爸妈要是知道了又该说我。”   宋意寒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他知道时煦关于方小钦有多大心结,当然不愿意他再受委屈。   他和时煦对视片刻,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在时煦的下唇上咬了一口:“你之后要是因为他心里难受,你看我还哄不哄你。”   宋意寒把周扬赶了出去,不耐烦地说:“让宣传部自己决定,什么事情都要我来决定,我还雇他们做什么。”   周扬收到命令立马出去,他有时候他真的感觉,不是他主动吃狗粮,而是狗粮在他身后追着他,逼他咽下去。   给老板打工的日子真是太艰难了。   时煦把宋意寒的毛捋顺后又开了局游戏,在等待开局时,手指在地毯上轻轻滑动,滑出了“方小钦”三个字。   他悠悠叹着气,感叹有的人真是不记教训。   方小钦背上忽然冒起一阵鸡皮疙瘩,他本来不想再掺和进和时煦有关的事里,可是想想在他身后谋划一切的人,他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走进华盛。   时煦真的和资料上显示的不太一样,那种指尖滑过的触感,犹如一把手术刀划开他的皮肤,在感受到那种全神贯注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冷漠厌恶。   “小钦,你怎么了?”经纪人推了推方小钦,“你这次不要再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了,你才刚回国,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不要轻易得罪人。”   方小钦点头应了下来,他听见经纪人隔了一会儿又迟疑地问:“你和宋总真的认识?”   “认识。”要不是因为他和宋意寒之前的关系,那位也不会找上他。   “那宋总还是挺不讲情面,这倒是和传闻不太一样。”经纪人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有几年了,关于这位宋总的花边新闻也听了一大堆。   方小钦故作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其他人怎么说他的?”   经纪人看看左右,遮着嘴说:“我听圈里人说,无论宋总在外边怎么玩,他家里那位从来没有换过。”   方小钦:“是吗?是说宋总长情还是说他家里那位特别有手段?”   经纪人摊手:“这谁知道,再说和我们也没关系。”   方小钦不答话,经纪人挑挑眉:“你不会是……有什么想法吧?”   “是的话怎么样?不是的话又怎么样?”   方小钦的头抵在墙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右耳上的耳钉时不时地晃眼,陈姐看他这么随意的样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笑着拍了一下他,半真半假地警告他:“有想法没关系,但你要是敢给我惹麻烦,我饶不了你。”   方小钦故作正经地站直,说:“我知道了,陈姐放心,我一定不给你惹麻烦。”   陈姐满意地点头,然后听到方小钦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偏头看他紧紧捏着手机没有要接的打算,问他:“是不是你朋友又找你了?”   “嗯,陈姐我等会儿就直接过去找他。”方小钦若无其事地将电话挂断,只是他的手指却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陈姐知道方小钦这个朋友经常来找他,估计是年轻人约着去玩之类的,这方面的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都有自己的选择,还是那句话,只要不给她惹麻烦,她会让自己手下的艺人尽可能地舒服。   方小钦带着口罩走进一间酒吧,径直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往下走去,他身后的两个服务生看到这一幕后将头靠在一起窃窃私语。   “下面不是玩“那种”的地方吗?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干干净净居然也有那方面的爱好。”   “这人我见他来过好几次了,虽然他每次都带着口罩换身装扮,但还是看得出是同一个人。”   两个服务生一时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身后站了个人。   “你们在聊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两人立马打了个激灵,慌慌张张拿起个杯子干擦。   “朝哥,没什么,我们就是……就是随便找点事干。”   朝暮示意他们该干嘛去干嘛,“不要议论客人,要是再被我抓一次,我就把你们丢出去。”   两个服务生在朝暮话音刚落时就立马跑开,他甩甩头往下层走去,听到一声惊恐的悲鸣,混杂在其他暧昧的声音中显得无足轻重。   朝暮靠在楼梯拐角处轻轻啧了一声,来这里的人通常都是你情我愿,不然闹得不好看了还得他来处理。   要是换做其他人给他找不痛快,朝暮大可以把他赶出去,只是这房间里头的人确实有点棘手。   这种时候靠他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只能找救兵。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在等那人接起的几秒钟里,他在台阶上坐下。   “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久违的声音,朝暮撑着身子腰腹露出纹身一角,他压低声音怀念地开口。   “时煦小朋友,好久没见了吧,咱们碰个面怎么样。” 第二十五章 危险的想法   “哥,你怎么在发呆?”   林恬探过身子将手放在时煦眼前晃了晃,这才引起时煦一点注意。   时煦困惑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恬鼓起腮帮子气恼地瞪时煦:“我都在你旁边晃了好一会儿了。”   时煦故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得林恬一阵泄气,她把用手指勾着时煦窗台上的含羞草,问他:“哥,惠灵顿好玩吗?”   时煦将脆弱的含羞草从林恬手中解救,平淡道:“我又不是去玩的,怎么知道那里好不好玩。”   “哥,你也太不会享受了。”林恬羡慕地捧着脸,一双眼亮闪闪:“你这可是公费旅游诶!”   时煦弹了一下小姑娘的脑门:“就知道玩,这样下去你以后就只能自费旅游了。”   林恬做了个鬼脸,又不是谁都像她时哥那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她还是安安心心做凡人吧。   水壶里的水烧开,“嘟嘟”的声音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林恬按住她哥,屁颠屁颠地跑去泡咖啡,一边倒着水一边问时煦:“哥,你刚在想什么?难得看你工作的时候走神。”   时煦捏了捏眉心,闭眼道:“想着怎么处理一些小麻烦。”   林恬:“哥你都说是小麻烦了,那有什么烦的?”   时煦接过小姑娘泡的咖啡,抿了一小口,嗯,意料之中的难喝。   从时煦认识林恬这姑娘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伺候人的料,也不知道以后哪个男人能把这小姑娘给收了。   林恬自我感觉良好,乐呵呵地还以为自己在男神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   看她笑得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时煦就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了,还是等她以后自己发现吧。   希望她自己能发现。   时煦艰难地咽下一口咖啡,垂眼道:“小麻烦好解决,可是无数个小麻烦堆在一起,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   林恬想了一会儿,“不能找人帮你解决吗?比如说我?”   时煦看了一眼林恬,一点也不给她留面子,干脆开口道:“那还是我自己来比较靠谱。”   林恬:嗯,被鄙视得很彻底。   林恬又恼又无奈,她手机震动了几下,打开一看,几条短信的内容无一不让她头疼。   时煦看了看林恬的表情,有些猜测,勾起唇角问她:“男朋友?”   林恬被时煦这一声吓得差点把手机摔了,干笑着把手机放回口袋,连连否认:“哥,你知道的,我就是万年单身体质,到哪去交男朋友。”   说完她自己还尬笑两声,眼睛不敢和人对视,根本没发现时煦眼中的深意渐浓。   “要是普通朋友的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在审问你。”   时煦笑得一脸无害,可林恬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哥这就是一脸想挖八卦的表情。   林恬缩着脖子抖了两抖,她犹豫半天,挠头试探着开口:“好啦,是有一个学弟在追我……可是我对他根本没意思。”   虽然这个学弟人帅气质佳,笑起来就是个阳光美少年,可是她不吃这一款啊,她喜欢的是她哥这样的冰山大美人。   虽然这么说会被她哥揍。   时煦饶有兴味地“嗯”了一声,“然后呢?”   林恬:还说不是审问,这不就是审问嘛!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他不知道贿赂了我哪个朋友要到了我的电话,一天到晚给我发短信,我要烦死了。”   林恬两只手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不像个小仙女,倒像个女疯子。   时煦让她停下折腾自己的手:“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谈恋爱吗?如果人不错的话,试试怎么样?”   林恬闷闷地瘪着嘴:“可是我想谈恋爱的对象不是他啊……”   她想着干脆趁这次告白算了,突然抬头看着时煦:“哥,我——”   “小恬,我和宋意寒复合了。”   林恬愣住了,没说出口的告白再次藏于唇齿间,化成浓浓苦涩。   她不知该作何反应,拍拍脸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哥,你故意的。”   时煦:“嗯。”   林恬苦笑,也是,她哥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的心意,不过是为了给她留全颜面罢了。   “哥,如果,我是说如果,宋意寒没有出现的话,我有机会吗?”林恬的手松开,露出一双眼眶微红的眼睛。   时煦摇摇头:“不是他的话,谁都不会机会。”   林恬明白了,她咬着唇几乎要哭出来,声音哑哑地嚎道:“时煦,我以后一定会找个比你帅比你聪明的男朋友!本姑娘才不会吊死在一颗树上!”   时煦眼中的温柔化开,看着这个长不大的小姑娘,笑道:“虽然有难度,不过总要试试才行。”   林姑娘的初恋这一次真的走向了终结,居然没开始就结束了,好气!   她从研究院一出来就开始抱着电话哀嚎:“妈!你女儿失恋了!你准女婿飞走了!”   林妈妈十分冷漠地翻了一下锅里的荷包蛋:“哦,我们小煦终于可以过清净日子了。”   林恬:“……”   林恬:嘤嘤嘤,这群没有人性的坏人。   “所以呢,你未来还有希望抱孙子吗?”   林恬摸摸眼泪:“不知道,你别问我,我现在是陷入绝望的失恋少女。”   林妈妈叹了声气,把电话啪地挂断。她早就知道时煦对自己女儿没有心思,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偏偏这傻丫头不信。   “她这样子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放心……”林妈妈把气撒在荷包蛋身上,几铲子下去砍得四分五裂,把好好一个蛋弄得惨不忍睹。   不远处一直等着吃的林爸爸看到这一幕:我就是看看,没什么想说。   时煦把林恬送走后就换下了工作服,他一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一边拨通宋意寒的电话。   电话一秒接通,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时煦宝贝,需要老公去接你下班吗?”   时煦不自觉弯了弯嘴角:“不用了,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宋意寒脑中敲响了警钟,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我认不认识??   时煦:这人真是……   “意寒,是我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吗?”   时煦将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打电话,手上启动着车子开玩笑似的问宋意寒,随后认真和他解释道:“是一个老朋友,人家直到不能再直,你别乱吃醋。”   宋意寒把一颗心安抚下来,闷闷地沉声道:“那你早点回来,你不回来我的头就疼。”   时煦:居然还会用这个来威胁他了,这人是不是越来越无赖了?   “好好好,我早点回来。”时煦带着笑意把电话挂断,开过一段路程后将车停在一件酒吧后面,他往前走两步,发现一个男人靠在后门的位置,显然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时煦小朋友,咱们多久没见了?”朝暮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边框眼镜,眼角的笑意却带着几分邪气,整个一个斯文败类的模样。   “你近视了?”时煦走近仔细瞧了瞧,朝暮毫不客气地下滑了眼睛,伸手揽住时煦的肩膀:“假的,就是带着玩而已。”   时煦问他:“说吧,这次叫我过来又有什么事?打架的话我现在就走。”   朝暮连忙摆手,“打架我是不敢叫你了,你当初打架真是把我打怕了,要么站在旁边看戏,要么把人家的手脚都给卸了,我可不敢因为这事叫您老人家。”   时煦回忆了一下,自己是这样的吗?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曾经的事了。   朝暮带着时煦从后门进去,直接走进电梯,下到地下五层。   时煦打量着周围的装潢:“生意还不错?”   “生意好是好,就是容易惹来麻烦。”朝暮垮着脸和时煦诉苦,用指纹打开了自己才能进的房间,时煦刚踏进门里,就知道朝暮叫自己来做什么了。   一块大大的电子屏上显示着整个酒吧的状况,每个针孔摄像捕捉到的画面都准确地传到了这里,时煦一眼扫过,表情没什么变化。   “说吧,这次是谁?”   朝暮一听就知道时煦这是答应帮忙了,连忙上前赔笑,将一个房间的画面放大,时煦看到监控画面的第一反应就是皱眉。   床上的人被折磨得伤痕累累,偏偏手脚都被束缚住,怎么也得不到解脱。   “我一开始也被吓到了,我们这边虽然有些这样的客人,但通常都会有个限度,床上玩得开,床下收得住,大家离开这里就当从没见过,可是这两位——”   朝暮敲敲屏幕画面,“实在让我有点不放心,我可不想到时候闹出人命被逮进去。”   时煦坐在屏幕前敲动键盘,“你现在手头上有什么信息?”   朝暮隐晦地向上指了指,“齐家的。”   时煦了然,光这个姓氏,就确实不好惹。   他把画面放大想找一些有用的细节信息,但是他忽然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朝哥,这次不是我帮你,而是你在帮我。”   朝暮听得一头雾水,他注意到时煦看向那个被绑在床上的人时眼神发生了变化,问他:“你认识他?”   时煦没有立马回答,他眯眼看着画面中的人,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第二十六章 潜藏的暗示   “你要做什么?”朝暮已经很久没见时煦露出过这种表情了,他真该庆幸自己不是他的敌人而是朋友。   时煦靠在椅子上揉揉肩膀,“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们查到你身上。”   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最好时候,盲目出手只会打草惊蛇,花点时间等待总能让他收获惊喜,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朝暮对时煦怎么可能不放心,他踢了踢凳子,“你和你家那位怎么样了?”   屏幕上的光照在时煦脸上,映出一股苍白苦涩的意味,他轻声道:“我们在一起了,真正意义上的在一起。”   朝暮看时煦的表情不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你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时煦额前的发微微遮住了他的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已经拥有了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朝暮夸张地“哦”了一声,试探道:“你是后悔了?”   时煦无奈地摇头,无声叹了口气。   “我不是后悔了,我是害怕了。”   怕?朝暮可从没听时煦说过这个字。   “怕什么?你时煦有什么可怕的?”   时煦听这话不禁觉得好笑,他曾经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也只有宋意寒这个人,能让他变得小心翼翼。   时煦不说话,沉默片刻后问朝暮:“能把这两人的监控视频拷给我吗?”   朝暮虽然好奇但也不准备刨根问底:“行,是要全部吗?”   “嗯,全部,我需要更多细节信息。”时煦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发现已经在这里耽误两小时了,起身拍了拍朝暮的手臂,“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朝暮抬着下巴应了一声,故意揶揄他:“要我送你出去吗?我们这边可是有很多坏人的,时煦小朋友。”   时煦听到他的话,挑眉道:“是吗?”   两人的视线碰撞,不过两秒就同时笑了起来,时煦摆摆手:“不和你开玩笑了,我走了,你自己注意点,希望下次看到你的时候还好好的。”   “接你吉言。”朝暮的话音还未落时煦就已经走出房间,他暗自笑骂了两声,回头看监控画面,连连啧声,要不是他开酒吧,哪能知道这些皮囊下藏着多扭曲的灵魂。   他将画面暂停,看着时煦刚才特别注意的人,困惑地挠挠头:“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几个模糊地身影在朝暮的记忆里虚晃,他眯起眼,忽然想起来了,这人当初好像是和宋意寒玩在一起的,不过朝暮能记起来来也就这么多了。   过往的记忆里,除了时煦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记外,倒没什么人值得他记住的了。   不过他记住时煦也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实在是这个小孩太有意思了。   那时候朝暮长期混迹酒吧、游戏厅,整天不干正事和自己那些所谓的朋友玩玩闹闹,打架那都是家常便饭,只是鲜少有被打得那么惨的一天。   时煦就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的,他当时没有说话,如果不是时煦那时候无意间踢到一个空酒瓶,几乎不会有人发现他站在街巷的深处。   朝暮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像是刚睡醒,打着哈欠小声说:“你们吵到我睡觉了。”   他的声音青涩又干净,活脱脱是一只兔子闯进了狼窝。   围着朝暮站的几个混混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了一阵笑声,他们说:“同学,你还是快跑比较好,不然我们就让你像他一样。”   说着几个混混就用力踩了一下朝暮,朝暮感觉自己的肋骨几乎要断了。   时煦还是没什么表情,他探头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朝暮,还有心情问他:“你快死了吗?”   朝暮:就算没有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朝暮没力气回答他,他看着渐渐朝时煦走过去的混混,心道这小子也要倒霉了。   果然,一阵痛呼声响起,接着就是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朝暮睁开眼,发觉场面和他想象得有些不太一样。   嗯?那个初中生怎么还好好地站着?   时煦很久没活动过筋骨了,而且他的校服要是脏了肯定会被爷爷训,他有些苦恼地皱眉,继续和朝暮说话:“你既然没死的话为什么要像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朝暮眼皮一跳,听这个男生接着抱怨:“我不会打架,你能自己解决麻烦吗?”   朝暮看着躺在时煦脚边的人,嘴角抽搐着起身,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太……太……   他一时除了“神奇”二字,竟然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刚刚踩他的混混看他起身正想再补一脚,陡然被远处飞来的一块石头打中膝盖,痛得嗷嗷叫。   一点倾斜的光照在时煦的侧脸上,完全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可是那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却格外令人心惊。   朝暮当即笑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爆发出了力量,等回过神来,那几个混混已经放下狠话溜走了。   他疲累地靠在墙上,偏头去看那个男生,发现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罐啤酒,放在地上轻轻一踢向他滚过来。   “这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朝暮看他从旧木板上拿起书包,像是要走,连忙叫住他:“小朋友,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时煦回过头看他一眼,冷冷开口:“问这个做什么?”   朝暮把啤酒捡起来,单手嘶地一声打开,扬声道:“下次还你一罐新的。”   他看到那个男生嘴角弯了弯,挺干净的,和刚才那个恐怖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时煦单肩背著书包,悠悠回答他:“有缘的话,我们再好好认识。”   看着那人走远,朝暮兀自在墙壁上靠了一会儿,怎么都觉得不舒坦,身上痛得他想骂人,看着刚刚抛下他自己跑走的“兄弟”这时候又跑了回来,朝暮对着他们一阵冷笑。   “打完了才出现了?特地来替我收尸的?”   那几个人尴尬地挠挠头,讨好着说:“我们这不是看朝哥你嫌我们碍手碍脚,所以干脆腾出地方让你大展拳脚嘛。”   朝暮浑身疼得发不出脾气,抬手喝了一口啤酒,听旁边的人问:“朝哥,你这是去哪买酒回来喝了,还是国外牌子的?”   朝暮磨磨牙看着手中易拉罐:“一个小朋友送的,老子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有意思的人,看着温温顺顺,其实一身反骨。”   旁边的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听他们朝哥突然吼一声:“站在那干嘛,还不过来扶一把!”   ……   时间过得还真快,转眼就这么多年了,朝暮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正是时煦当时送他的那个牌子,只是包装已经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想起当初自己为了找这个牌子还辗转托人从国外带回来,一次就耗了他不少钱,也不知道时煦那时候是怎么弄到只有中东才卖的啤酒。   不过他现在也只喝得惯这种啤酒了。   真是作孽。   时煦回到家时先看到的不是宋意寒,而是一只白白软软的小猫咪,小家伙的爪子勾着他的裤脚边,声音软绵绵的,时煦忍不住将它抱起来。   “你怎么领了只猫回来?”   宋意寒还在给小家伙弄窝,头疼地时煦解释:“不是我领回来,是我妈心血来潮养的,说是就当孙子养了。”   时煦:“扑哧!”   宋意寒听到时煦的笑声,痞痞地回身抱住时煦的腰身:“你要是肯生,我也乐意养。”   时煦抱着小家伙抹了一把毛,不搭理宋意寒的调戏,问他:“取名字了吗?”   “没,我妈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和我爸旅游去了。”   时煦挠着小奶猫的下巴,“喵”一声听得他心都化了,“那我们养它的这段时间怎么叫它?”   宋意寒沉思片刻:“嗯……叫他……’小煦‘怎么样?”   时煦和小猫一同白了宋意寒一眼,简直神同步,把宋意寒萌得心肝乱颤,当即拉过时煦亲了几口。   时煦窝在宋意寒怀里,怕小猫被压到还特地用手挡了一下,“你小心点,别把它弄伤了。”   宋意寒不满了,指腹蹭着时煦的唇瓣,道:“怎么?这个小东西一来就比我重要了?”   时煦把小猫举起来,看看它又看看宋意寒,认真地把小猫重新抱进怀中:“它比你好看。”   宋意寒:所以才说一定要把颜控看牢了,不然什么时候被勾走了都不知道。   小奶猫乖乖地趴在时煦的胸膛上,要么舔着手上的毛要么舔他的手指,玩得不亦乐乎,时煦看它的目光格外温柔。   “叫它暖暖怎么样?”   宋意寒从后抱着时煦,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顺手也摸了一把猫崽子,“怎么想到叫这个?”   时煦轻轻地把猫放进宋意寒的怀里,“它的“暖”能把你的“寒”冲淡,不好吗?”   宋意寒一手就能将小猫托住,简直难以想象这么脆弱的小东西该怎么长大,他抬眼对上时煦的视线,忽地笑道:“我的“暖”不就是你吗?”   时煦心中一阵触动,可是又想到不可捉摸的未来,缓缓道:“我总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到时候就让暖暖陪着你,你记得不要欺负它。”   宋意寒觉得时煦的话中意有所指,可是他看时煦又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只是当未来的某一天真的到来时,他看着已经长大的暖暖,恍然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迟钝。   所有的一切,早有暗示。 第二十七章 相携一生的人   晨间雾气环绕在娇嫩的枝叶周围,看得时老太太越发欢喜,她拍着打太极拳的老头子:“老时,你说小煦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时老爷子憋着口气,慢悠悠地将手推出去又收回来,“他们什么时候来不都一样,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多学学我,心平气和一点。”   时老太太冷哼一声将老爷子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呵,你心平气和?那你抖什么腿?”   时老爷子身子一僵,没好气地看向身旁的老太太:“就你嘴碎,去去去,别打扰我打拳。”   “那你自己呆着吧,我去门口等小煦,哼!”   时老太太说完就抬起步子朝院子外面走去,老爷子假模假样地比划了两下,没听见响动后就收住动作,探头往院子外面望去。   “这小子慢吞吞的,怎么还不来……”   时煦早就说过要带宋意寒见家人,中间做准备花了不少时间,等真到了这一天,宋意寒居然开始紧张了。   时煦看着一直深呼吸的某人,好笑道:“没必要吧,只是见个面而已,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宋意寒向时煦靠过去,用力地抱住他,闷声道:“我怎么可能不紧张,他们是你最重要的人,我当然希望他们能认可我。”   时煦笑着回抱着宋意寒,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安抚他:“我喜欢的人他们一定也会喜欢,放心。”   宋意寒稍稍放松了两秒,陡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连忙抓住时煦的肩膀问他:“你有和他们说过我的性别吗?”   时煦一怔:“好像……没有。”   宋意寒先前一波紧张还没完全平复,这下子突然冒出的不安差点没将他完全吞没。   时煦自觉考虑不周,抿着唇帮耷拉着脑袋的宋意寒整理领带。   “别担心,在我家性向不会是问题,喜不喜欢才是问题,别纠结了,走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时煦把宋意寒往门外推,自己挥手和暖暖说再见。   “暖暖,你在家乖乖的,我们马上就回来。”   暖暖从凳子上跳下来,蹲在玄关前朝时煦小声:“喵——”   时煦被自家崽子的美颜暴击,都不想去看宋意寒的苦瓜脸了。   “你爷爷奶奶是什么样的人?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宋意寒还在问东问西,时煦看他这样子都不敢让他开车,生怕他一个紧张,两人直接升天,连见家长都省了。   他把宋意寒从驾驶座赶到副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他们就是两个特别普通的老头老太太,打打太极织织毛衣,有事没事还要拌拌嘴,只要你不是什么穷凶恶徒,他们都不会把你从家里赶出来。”   宋意寒不太相信,毕竟这两位老人先是培养了一个当战地记者的儿子,后又培养了一个当科学院研究员的孙子,他在心里已经幻想出两位老人拿着棍棒让他滚出去的样子了。   时煦听他嘟囔,不知该怎么解释,“其实爷爷奶奶不太管我的学习,他们随我做什么,只要我开心就好,听说他们当初也是这么对我爸的,要不然我爸也不会毫无心理负担地满世界跑。”   他现在还记得奶奶和他说过的话,那时候他还无法接受父母在一夕之间离他而去,经常在夜里失眠,有时候缩在客厅的沙发上能发一夜的呆,想着也许那两人下一秒就能推门而入,告诉他之前都是骗他的,他们回来了,他们再也不走了。   可是没有,无人将他从漫长的黑夜中拯救出来,奶奶早上起来看他躺在沙发上,无声地为他盖上一条毯子。   “小煦,他们或许没能尽到作为父母、子女的责任,你尽可以恨他们。但是过什么样的生活、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他们有选择的权利。他们先是人,其次再是子女、父母。”   时煦眼睫颤抖看向奶奶:“那您呢?您和爷爷也会丢下我吗?”   奶奶不答,她慈爱又不舍地摸摸时煦的头:“小煦,奶奶也不知道,但是奶奶相信你一定能找到那个陪你走完一生的人。”   时煦看着前方,听着耳边低沉的说话声不断传来,在心里默默道:奶奶,我找到那个人了。   时老太太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自己孙子和“孙媳妇”给盼来了。只是……稍稍有些和想象不符。   时老爷子听到动静,赶紧小跑一路,高声喊道:“老婆子,是不是小煦带人来了!”   他气喘兮兮跑到几个人跟前,围着时煦前后左右看了一圈,皱眉道:“小煦啊,你又框爷爷,爷爷还以为你带孙媳妇回来了。”   时煦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真诚:“我带了,他就在这。”说着便把宋意寒一拽,“来,“孙媳妇”打个招呼吧。”   宋意寒礼貌地和两位已经“石化”的老人问好,看起来面不改色、仪表堂堂,其实指甲差点把手心掐出血。   时老爷子揉揉眼睛,确定眼睛没花后,连忙稳住心神板着脸打量两人,他问时煦:“认真的?”   宋意寒握住时煦的手稍稍用力,他看时煦点头:“认真的。”   “不换了?”   时煦一时没有回答让宋意寒的心都悬起来了,接着就听他说:“他不换的话我就不换了。”   时老太太眼眶一红,宋意寒看老人朝他走过来,还以为要揍他,正准备咬牙受着,哪知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背,哽咽着说:“小伙子长得真好看。”   宋意寒一愣,心想原来这一家子都是颜控。   “都进去吧,我给你们准备了点吃的。”老太太看宋意寒手上大包小包地提着,赶紧给老头子使眼色让他帮忙,“你说你们来就来,还提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我们两又用不上。”   时煦拉着奶奶开玩笑:“他就是想贿赂你们,怕你们把他赶出去。”   奶奶皱起眉:“我看起来那么凶吗?”明明别的小年轻都说她慈祥,她往宋意寒的方向一看,发现那小伙立马站得挺直,僵着脸不敢说话。   “他这是心里有愧,怕你们怪他把我从你们身边抢走了。”时煦凑在奶奶身边小声问:“感觉得怎么样?”   奶奶回过头朝时煦竖起了大拇指:“我们小煦的眼光当然好,但是为人嘛,奶奶还要再观察观察。”   宋意寒那边和时老爷子一起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试图和老爷子答话,思索着开口:“我听小煦说您以前当过兵?”   时老爷子板着脸:“那小子就喜欢把这点小事拿出去说,小煦还说我什么了?”   宋意寒看着时老爷子的表情,心里慢慢有了点谱。   “时煦跟我说您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锻炼身体。”   “这都是以前养成的习惯,我跟你们说,你们年轻人别每天懒懒散散的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到老了有你们苦头吃。”   “对,我也这么觉得,我一直想拉时煦和我一起锻炼身体,可是怎么也叫不动他。”   时老爷子又气又无奈,“那孩子一直那样,以前还和他爸学一点拳脚功夫,后来……唉,不提这个了,小煦还说了我什么,我倒要看看那小子有没有说我坏话。”   见老人差不多放下戒备,宋意寒偏头朝时煦眨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时煦看到了,知道爷爷那边不需要他操心了,就接着和奶奶拉家常。   “来来来,我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又给你打了件毛衣,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时老太太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拿出来,在时煦身前比划了一下,感叹道:“哎哟,我们时煦一转眼都这么高了。”   时煦脱下外套试了一下毛衣,完全合身,浅淡的灰色也很衬他,他伸手去抱奶奶,笑着和老人家说:“奶奶,还是你给我做的衣服最舒服。”   时老太太开心得眼睛都弯起来了,让时煦展开手臂给她看看,她看着看着,眼眶又开始湿润。   “去吧,穿给你爷爷看看,我该去准备午饭了。”   时煦看出了奶奶的欲言又止,想追上去说两句,却被老人家拦住了,让他别操心。   时煦走到院子里和爷爷说了一嘴,时老爷子小声嘀咕:“这老婆子……”   随即起身让他们自己招呼自己,他去看看今天有哪些吃的。   等到了厨房,果然就看见时老太太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你这是怎么了?时煦有人陪着不是好事吗?”   时老爷子看着老伴一滴滴掉眼泪心里也不好受,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时老太太抽着气,压着哭腔道:“我们小煦该怎么办?他以后要因为这个吃多少苦,他那么好,别人却会因为这个看不起他,我们走了以后,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时老爷子不说话,深深缓了口气,道:“小煦就是这样的性格,他想要的东西拼了命也会去争去抢,他不想要的,别人就是送上门他也不要。”   “别想了,这是他想要的人生,我们能做的只有支持他。”他晃着老伴的手,眯眼笑道:“至少现在看来,那个姓宋小子还算不错,以后肯定只有我们小煦欺负他的份。”   时老太太靠着老爷子,心绪难平,最终还是叹息着点了头。 第二十八章 一点点希望   宋意寒以前从不知道时煦是在机关大院中长大的,能在这住的怎么说也要厅级,“要是被人看见你住这,你们研究院没准就是你当家做主了。”   “别乱说,我们能一直住在这里不过是沾了我爸妈的光而已。”   虽然形式不同,但为国捐躯的本质不变,所以时煦爸妈也算得上是烈士。   宋意寒想摸摸时煦,但顾忌这是在长辈家中,还是收敛着稍稍碰了一下他的指尖,时煦下意识地手指一缩,随后回过神来几根手指就缠到了对方的手上。   隐秘的情愫在交错的手指与眼神中缠绕,正试探着一点点靠近,突然被一道惊呼声打断。   “哥,你们好歹也注意一点!”   林恬捂着眼,从眼缝中偷瞄那两人,虽然她很讨厌宋意寒将时煦抢走,但是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她哥这么迷恋一个人。   宋意寒的好事被打断,凶巴巴地瞪着林恬,然后醋意浓重地问时煦:“她怎么会在这?”   时煦收敛自己的眼神朝林恬招手,“小恬和我家就隔着一条街,我们经常相互串门。”   这一串就串了快二十年,两家人都熟成了一家人,不过也就是因为太熟悉,所以时煦从没想过让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成为自己的伴侣或者爱人。   宋意寒和林恬的眼神相互碰撞,两人的架势看起来是要分个你死我活,时煦低咳一声,问林恬:“你那朵“桃花”最近有结果了吗?”   林恬闻言气势陡然弱了下去,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神飘忽着道:“还早着呢,那人一天到晚油嘴滑舌的。”   宋意寒看着林恬这副样子立刻明白时煦的用意,咕噜咕噜冒出来的醋泡泡被一个个扎破,简直想为了又少一个情敌大肆庆祝一下。   时煦不经意地将人安抚下去,继续和林恬说话:“我们小恬终于也要谈恋爱了,可喜可贺。”   林恬的脸涨得更红,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时煦这么坏心眼,要不是为了他,她怎么可能单身这么多年。   她“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哥,你不就是初中的时候有过一个初恋嘛,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意寒,把宋意寒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想起了那张被他塞进衣柜的照片,那是时煦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他只要一想到有人曾独占过时煦的感情,他就嫉妒到发狂。   若是时煦不在意还好,偏偏在林恬说出“初恋”二字时时煦身体明显一僵,视线都不敢移向他这边。   就那么喜欢吗?   时煦生硬地岔开话题:“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你今天来这边是为了看爷爷奶奶吗?”   林恬一拍脑袋,她差点忘了正事,转过身撸起袖子就开始翻花盆:“我妈说让我看看时奶奶这些月季是怎么养的,她前两个月弄回来两盆月季,一转脸,全死光了。”   时煦抽抽嘴角,果然母女俩总会有些相似的地方,这种对于生物的破坏能力简直可怕。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直接拿一盆回去也没关系,反正奶奶也不差这一两盆。”时煦说着就朝屋里叫道:“奶奶,小恬来了,她看中您的花了。”   奶奶应着声快步走出来,嘟囔道:“不就看上盆花嘛,这叫得我还以为小恬看上我孙子了。”   宋意寒:“……”   林恬:“……”   时煦:“……”   宋意寒、林恬、时煦:您猜得可真准。   林恬扑上去抱住时老太太,又乖又软地蹭,两只大眼睛圆溜溜的盯着老人家撒娇:“不是我看中了您的花,是我妈看中了,哥尽会诬陷我。”   时老太太被小姑娘这么热情地抱住,一时间还有些缓不过劲,认真地问林恬:“小恬啊,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林恬:“我不是,我没有,您别瞎说。”   林恬即使否认三连,也否认不了她日渐圆润的脸庞。   时煦不忍心说出口的实话还是被老人家一语道破,真是——说得太棒了。   林恬垮着脸可怜兮兮地挑了院子里最好看的一盆花,并且还一副体贴善解人意的样子,小声说:“就这盆吧,拿多了怪不好意思的。”   时煦:我觉得你现在就该不好意思。   他凑到宋意寒耳边,笑着小声道:“我就说了她的淑女是假象,林恬打小就是个鬼灵精。”   宋意寒眼色深沉,趁所有人不注意,在时煦的鼻尖上咬了一小口,把时煦惊得往后猛地一缩,差点撞到奶奶。   偏偏宋意寒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撑着下巴无声说:“你也是个鬼灵精。”   薄唇一张一合,看得时煦心头猛跳,他别过脸不去看宋意寒,可是一颗心却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几人正闲聊着,时老爷子不满的抱怨声就传了出来,“老婆子,做饭做到一半又跑哪去了?”   时老太太瘪瘪嘴,遮着嘴和他们说:“你们爷爷这么多年了还只会淘米,切什么菜都要我来,你们以后可别学他,不然要被嫌弃死。”   时老太太话音还未落,厨房那头又传来声音:“老婆子,又说我什么坏话,我可听见了。”   时老太太狠狠啐了一口:“就这时候耳朵最灵,平时让他干点什么都装听不见。”   时煦看奶奶一边骂着一边朝爷爷走去,两个老人像小孩子一样打打闹闹,时煦心底升起了一点羡慕,如果他和宋意寒也能这样自然而然地老去,自然而然地融入彼此的生命,那样真的再好不过了。   宋意寒偷偷摸摸把林恬拉到一边,借着花盆的遮挡逼问林恬:“你刚刚说的初恋是怎么回事?”   林恬不屑地看了宋意寒一眼:“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呢,早干嘛去了。”   两人前段时间还是情敌,宋意寒现在却变相地成为了她的“哥夫”,真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初中时候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地方,你别瞎担心,据我所知他们很久没联系了。”   林恬之前也只是想气气宋意寒,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那个神秘的初恋是谁,只是偶然一次听时煦提起过。   “小恬,你不觉得人和人的相遇是件很神奇的事吗?”   林恬偷偷摸摸听在教室外罚站的时煦说话,小声劝他:“哥,你和老师道个歉吧,不然你站着多累啊。”   时煦充耳不闻,他在阳光下闭着眼,好似不受这世界束缚一般,自由自在地低吟着她没有听过的曲调,让她一时间也将灵魂放飞,懒洋洋地做着白日梦。   只可惜白日梦没能做多久就被老师扔过来的粉笔头敲醒,她捂着脑门往右边一看,她哥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是窗台上放着一张白色的小纸条,上面写着——   “他是我,苦难生活中的,一点点希望。”   林恬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冷冰冰像木头一样的时煦也会说动人的情话,这一发现让她惊得以至于忽略了那个指代男性的“他”。   宋意寒手掌用力让手中的花盆发出“咔咔咔”的声音,林恬听了连忙夺过,生怕他一不高兴就把花盆给她捏碎了。   “你就是再气也没用,谁叫你不早点出现,不过你既然都拥有了时煦的现在和未来,为什么还要在乎他过去爱谁呢,谁的一生会只爱一个人呢?”   宋意寒收回手,垂眼道:“我拥有的只有他的现在,他的未来,我并不知道。”   是啊,谁的一生会只爱一个人呢?时煦的过去他无法掌控,时煦的未来他也无法掌控,他拥有的只有短暂的时煦的现在。   林恬抱着开得艳丽的月季,一颗心飘飘浮浮,她想到时煦,她想到自己。   如果开始一段恋情,她的恋情又能持续多久呢,她能爱一个人多久,这个问题她不能问自己,她害怕回答。   “哎呀,我不管你们了,我一个单身狗和你们凑什么热闹。”林恬哒哒地往院子外走,鼓着腮帮子回头冲宋意寒说:“你太贪得无厌了,还没有珍惜好时煦的现在居然就要贪图他的未来。”   宋意寒一怔,看着小姑娘的身影在夕阳中渐渐拉长,转而偏头朝时煦看去,他懒洋洋地晒太阳像是快要睡着了一样,然后在睡前向他望了过来,和他对视一秒。   那一眼,好似他就是他的全世界,看到他就可以安心睡去。   宋意寒放轻脚步走到时煦身前,指节蹭过他额前的发,声音小得像是自言自语。   “我原谅你过去不爱我,可我一定不原谅你未来不爱我。”   时煦向他的方向蜷缩,像是在回应他,无声又令人安心。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来治他,宋意寒苦恼地躺在时煦身,上一秒的偏激在他一个细微动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意寒,你看得我都睡不着了。”时煦说这话时还闭着眼,宋意寒仔细打量着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他在看他的。   “你怎么知道的?”   时煦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   “现在知道的。” 第二十九章 向真相靠近   “小钦哥,恭喜你新曲取得好成绩。”和方小钦同公司的艺人礼貌地和他打招呼,现在公司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有心人都能看出来,这位就是公司未来要捧的人,没人会去得罪他。   方小钦神情淡淡地点头,“没什么。”   小艺人眼尖地发现方小钦锁骨处有点红痕,难不成是吻痕?   小艺人不敢胡乱猜测,低着头走进电梯,封闭的空间中只有他们两人,有种别扭的尴尬。   方小钦似乎有点不舒服,斜着身子靠在电梯的一侧,始终皱着眉头。   一旁的小艺人只想赶快脱离这种环境,假装没有听到方小钦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   手机的主人看起来没有要接的意思,气氛的更显怪异,幸好小艺人已经到了要到达的楼层,在电梯门一开启时就装作自己很着急的样子匆匆离开。   等电梯里只剩方小钦一个人,他这才接起电话。   “我刚到公司。”   电话那头有轻微的酒杯碰撞的声音,听得方小钦头皮发麻。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我明天可以在游戏发布会现场和宋意寒碰上一面。”   “我不想将事情拖太久,如果你达不到我理想的效果的话,我可以换其他人。”   方小钦知道自己被换下以后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他需要大笔的钱,决不能在现在被公司雪藏。   “我知道怎么做,您放心。”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犹如调情一般,“我当然知道小钦会做得好。”   方小钦感觉身上的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强压着恐惧,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正常。   “我快出电梯了,之后再找机会和您联系。”   得了应允,方小钦立马掐断电话,对着电梯的镜面整理自己的衣服,发现领口的位置隐约能看到一点痕迹,赶紧将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在电梯门开启那一刻,他又摆出一副最常见的温和样貌和来人打招呼。   贺嘉展看见方小钦时吓了一跳,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在方小钦走过他身边后,他不慌不忙地问身边的乐音高层:“你们为什么会想到要签这个人?”   乐音高层往后看一眼,表情有些尴尬:“您说他啊,其实我们本来没想过要签他,只是我们不得不签。”   “不得不签?这是什么意思?”贺嘉展觉得方小钦身上绝对有值得深挖的东西,一点点把乐音高层的话给套出来。   要是一般人,这位高层还能随便两句把他打发走,可是这贺嘉展实在是不能得罪,他犹犹豫豫还是为难地开口:“贺总,有些话我和您说了您可千万别和其他人说。”   贺嘉展嘴上说着:“我怎么可能到处乱说。”   心里却在嘀咕: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   乐音高层隐晦地提了一下:“您知道齐家吗?”   贺嘉展当即皱起了眉头,这怎么还和齐家扯上了关系?   他点头表示知道,接着就听乐音高层的人说:“方小钦就是齐家的那个齐修文给我们塞过来的。”   既然说到这,这位乐音高层就忍不住和贺嘉展抱怨:“其实我们几个经手合同的人都知道方小钦和那个齐修文的关系,但是谁都不能说,只能把这位好好地捧起来,不然惹了齐家,我们这间小公司还真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乐音哪是小公司,外面有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贺嘉展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也知道,要把乐音毁掉不过是齐家动动手指头的事。   齐家……他以前好像听宋意寒提起过,是因为什么事来着……   等贺嘉展和宋意寒说起这件事时他还是没能想起来齐家和宋意寒的关系,倒是宋意寒想起了前几天宋父无意间说起的一句话。   “也不知道你姑姑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自从上次你爷爷和她吵架以后,你姑姑就再也没回过家。”   宋意寒指尖摩擦着沉思,贺嘉展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齐修文应该是我表哥。”   贺嘉展正喝水,差点被惊得一口喷出来。   “你们家居然还和齐家有关系,你们家不是没人从政吗?”   宋意寒让贺嘉展注意别把他办公室给弄脏了,“我们自己家是没人从政,但是这不妨碍我姑姑找个从政的老公。”   听说当初爷爷不同意姑姑的婚事,为此还立下遗嘱,如果姑姑执意嫁进齐家,就取消姑姑的遗产继承权,也就是因为这事,爷爷才会和姑姑吵起来。   贺嘉展听宋意寒简单说了几句就脑补出一场豪门大戏,有钱人的世界果然精彩。   “所以方小钦这次来找你其实是齐修文安排的?齐修文没事找你麻烦干嘛?”   宋意寒摇头,他眼睛望向窗外:“我不清楚,不过小心点总是好的。”   贺嘉展随意地点头:“那明天的发布会需不需要找人替你去?”   “这就不用了,我之前的反常行为已经引起一些人的怀疑了。”   宋意寒想到这眼睛一眯,不断摩挲的手指也停了下来:“齐修文知不知道我失忆的事?”   贺嘉展扯着嘴角道:“应该……不知道吧……”   这要是知道了,那不就要出大事了……   “我等会儿和我的主治医生联系一下,顺便再查查那家医院和齐家有没有关系……对了,你上次拿到的黑匣子视频也围着齐家查一圈,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宋意寒有条不紊将做的事情整理清楚,贺嘉展不敢想象要是宋意寒受伤的事真的齐家有关系的话,宋、齐两家会闹成什么样子。   宋意寒不管事情会闹得多难看,他只要看到真相。   这方面,宋意寒和时煦不谋而合,时煦顺着视频里的一些细节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方小钦回国的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他顺着线索发现,方小钦根本不是自己想回国,而是不得不回国躲起来。   而且时煦发现,这个方小钦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甚至不需要他动手,那两人之间的矛盾就能激化。   时煦按下朝暮的电话,转着笔开口道:“下次那两人再见面的话,给我个消息,我过去。”   朝暮这边音乐声不断,懒散地吹了声口哨,笑道。”怎么?想看现场版?时煦小朋友不会被吓跑吗?“   时煦不搭理他的黄腔,说完后就将电话挂断了。   朝暮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啧”了一声,暗自道:“我们时煦小朋友的脸皮怎么这么薄。”   “朝哥你在说谁?”   朝暮咬着烟看着来搭讪的人,眼睛在小美女身上转了一圈,没多大兴致,笑了一下就走了。   像他这种在酒吧混久了的老油条,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是真美人,哪些是假美人。   可惜现在的真美人是越来越少了,一张张脸都像是油彩画一样,朝暮看着就心累。   他眼睛一扫,忽然扫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人,他上前拍了一下局促不安的林恬:“林妹妹,你怎么在这?”   林恬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她一回头,当即松了一口气。   “朝暮哥,你吓我一跳。”   见到认识的人,林恬心里没有那么慌了,她听朝暮问她:“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怕你哥知道以后骂你?”   林恬一张苦瓜脸,“我也不想来的,可是关系好的几个朋友硬拖着我,我也没办法拒绝。”   朝暮看林恬完全就是一副小绵羊落尽狼群里的样子,大发慈悲地把她带到人少的一边。   “那你怎么不和朋友待在一起?你就不怕自己被欺负?”   他想到什么,朝林恬晃了晃手机:“要不要我给你哥打电话让他来接你?我刚还在和他打电话。”   林恬连忙摆手:“不用了,我有人来接。”   她挠着脸,几根手指绞得紧紧地,害羞道:“我男朋友一会儿就来了。”   朝暮惊异得一下子没回话,他认识时煦多久就认识林恬多久,也算是这段漫长暗恋的见证者,怎么一下子突然就放下了?   八卦的心蠢蠢欲动,朝暮靠近林小姑娘,不怀好意地问:“怎么回事?快从实招来……”   朝暮话还没有说完,刚刚还在眼前的林妹妹转眼就被人拉到身后藏了起来,面前的小男生看起来阳光帅气,只是眼中的敌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好意思,你离我女朋友太近了。”   林恬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听到这么一句,整个人差点炸成一朵烟花。   “肖铎!你干什么呀!”   肖铎回头看她,满脸的警惕,“我在保护你,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恬恬你别怕。”   朝暮在旁边憋笑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憋不住了,低声笑了起来:“林妹妹,男朋友挑得不错。”   肖铎听到这声“林妹妹”整个人差点炸了,还是林恬红着脸把他拉住,咬着牙和他解释:“肖铎,这是我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你别闹。”   肖铎瞪了一眼眼前一脸看好戏的男人,同时也把他的恬恬紧紧拉住。   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就更要防了,没准一个不注意就把他好不容易追来的女朋友拐走了。 第三十章 他所知道的   游戏发布会当天,宋意寒稍晚一些才到后台做准备,因为参与活动的人数太多,所以所有人的准备室都是分隔开的,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在后台“偶遇”到了方小钦。   他虽然不知道齐修文对方小钦有多看重,但乐音对方小钦的重视程度从他们给他配备的团队就可以看出来,化妆师、造型师、助理、经纪人都围着他一个人,这和其他乐音的艺人完全是两个级别。   方小钦逢人就问好,一点也不拿架子,很容易就收获了一波好感,周扬跟在宋意寒身边,因为先前老板的吩咐,所以他在方小钦靠近的那一刻特地上前一步将方小钦和老板隔开。   “方先生,希望我们两方能够合作愉快。”周扬一张笑脸挑不出半点错误,方小钦在皱眉一秒后立刻礼貌地和他握手:“我一定不负贵公司的期待。”   周扬看着方小钦,不禁感叹这个人简直把圆滑世故融进了骨子里,临场反应能力确实令人佩服。   宋意寒一秒也没将视线放在方小钦身上,直接越过他去和接连赶来的瑞士团队交流。   若是平时,周扬肯定会吐槽老板不靠谱,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老板简直太靠谱了!   他老板和时哥好不容易复合,终于能过上蜜里调油的日子,他也能跟着少受点罪,结果这人还一直纠缠,活该被老板无视。   “请问宋先生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将几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抛给他,周扬差点想骂人,不过他秉着良好的职业修养,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不是的,我们老板向来这样,除了对爱人会温和一些以外,对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方小钦眨了一瞬眼,微微点头说:“那就好,那我就先去做准备工作了。”   周扬脸上的笑容一直持续到方小钦从走廊中消失,转头,他木着一张脸幽幽回到老板身后。   “宋总,我觉得我的工资还可以往上涨一涨,您看呢?”   毕竟当时他应聘华盛时可没听说助理还要帮助老板处理感情生活。   周扬只是随口提一嘴,根本没抱希望,但是宋意寒居然点头了!这个只会扣他工资的铁公鸡居然点头了!   “我觉得没问题,不过我同意给你一个人涨工资显得没那么公正,还是应该交给财务和人力资源那边决断,我相信他们会给出一个正确的判断。”   宋意寒一副贴心宽厚好老板的样子,周扬却只想给自己唱一首《凉凉》。   和财务、会计们斗智斗勇,周扬感觉自己的寿命又要缩短了。   “宋总,医院那边的信息查完了,您是现在看还是回公司再看。”   周扬今早才把资料整理出来,现在看到这所医院的名字就有点想吐。   “现在给我吧。”宋意寒接过资料,他重点查看了医院投资建设人的信息,果然看到了一个姓齐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齐家应该在他的诊断结果出来时就知道他的全部情况了。   宋意寒被工作人员请上台,和一众工作伙伴相互握手,在经过方小钦身边时,一道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传来。   “宋先生,发布会结束后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和您聊聊。”   宋意寒的脚步没有停顿,下一秒就听见方小钦的声音变得急促:“是关于齐修文的事。”   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深深看了方小钦一眼,探寻着他究竟想做什么。   “发布会结束后,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他说完后立刻离开,方小钦得到这个答复终于松了一口气,快速擦拭掉手心冒出的冷汗,一脸平静地走向经纪人。   “等会儿你在停车场等我,我很快就过来。”   经纪人一直关注着方小钦的动向,自然也将刚刚那一幕短暂的交流收入眼底,不过她没有说什么,若果艺人自己能找到一个靠山,她当然乐见其成。   陈姐还是那句话:“别惹麻烦。”   方小钦点头:“我知道,我有分寸。”他说得信誓旦旦,其实他心里也不知道,这个分寸到底该怎么把握。   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小心地跟在宋意寒身后,在进入候场的房间那一刻,方小钦听宋意寒问他:“齐修文让你做什么?”   方小钦身体一僵,苦笑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是齐修文派来的对吧?”   宋意寒看到方小钦向他靠近,冷着脸后退:“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直接说你的目的。”   方小钦咬咬牙,把之前想好的话说出来:“齐修文让我接近你,是想要让我窃取你手中的机密,他想要争夺宋家的继承权。”   宋意寒早有猜测,所以听方小钦这么说他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冷淡地问:“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那你可以出去了。”   方小钦摇摇头:“我想说的不止这些,我想说的是,宋意寒你现在真的了解你自己吗?”   宋意寒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方小钦将他自己的手机递给宋意寒:“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我们之前的短信,但是我希望你在明白我们之间的过去后再对我下定论。”   宋意寒没有要接的意思,他伤口的位置又开始疼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该听方小钦的话,可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敲在他的神经上。   “意寒,我想要告诉你,当初是因为我你才会向家里出柜,所以你应该可以想象到我们曾经有多深的感情。”   宋意寒在这句话下鬼使神差地接过手机,其实在他原来那台手机里有他和方小钦全部的聊天记录,只是他下意识地去忽视。   现在看着这一条条短信消息,虽然没有多亲密,但是其中的关心却难以忽视,宋意寒无法想象时煦在看到这些时会有多难受,他的脑中隐约闪现一些画面,这次不仅关于时煦,还有关于他父母、关于贺嘉展甚至……关于方小钦。   方小钦见宋意寒的神情越发凝重,知道自己的方法起效果了,而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难道没有怀疑过时煦吗?为什么你忘了所有人只记得他?为什么你失忆受伤的时间点正好在我回国前后……”   宋意寒按着额头沉声道:“闭嘴,滚出去。”他把手机扔回给方小钦,不再听他说话,“我有自己的判断,不需要其他人来指手画脚。”   方小钦接住手机,垂着眼小心不去触碰屏幕与背面,他顺着宋意寒的话退到门边,临走之前留下一句:“我想说的只有这么多,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可以联系我……或许我知道的时煦比你知道的更多。”   宋意寒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止疼药吞了两颗,这样才勉强止住脑后伤口的疼痛。   怀疑时煦?他从没有这种想法。   宋意寒仰起头遮住自己的眼睛,忽然想起今早起床时煦拉住他手时的样子,明明才刚睡醒,却下意识地挽留他,那时的时煦整个人褪去冰冷的外壳,将他的柔软完全暴露出来。   这样的时煦其他人怎么可能知道,只有他知道。   手机微微一震,宋意寒低头一看,随即接听起来:“爸,怎么了?”   宋父在电话那头叹着气:“月底的时候我们可能需要去一趟你爷爷那边。”   宋意寒揉着太阳穴:“爷爷怎么了?身体出什么状况了吗?”   “那倒不是,你爷爷身体一直不错……是你姑姑给你爷爷打了个电话,说想来看看他老人家。”   宋意寒一听就觉得有些奇怪,“您不是和我说姑姑和爷爷关系不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吗?”   宋父知道妹妹这次来应该还是为了继承权的事,他不知道他们一家人怎么会闹成现在这副样子,只能提醒宋意寒:“你自己最近多注意点公司,不要在这个关头出错,你爷爷最看重你,不要让他失望。”   宋意寒一一应了下来,挂断电话后,他轻轻扭了扭肩膀,无奈地自言自语:“时煦月底难得有一个小长假,本来还想和他一起出去走走的……”   于此同时,门外的方小钦拿出手套和蘸取指纹的工具,将宋意寒的指纹完完整整地蘸取下来。   他拨通齐修文的电话:“指纹我已经拿到了,而且宋意寒好像有点被我动摇了。”   齐修文约了一群朋友打台球,正巧一杆进洞,心情还不错,笑着说:“做得不错,小钦想要什么奖励?乐音这个公司感觉怎么样?”   “我现在很好了,不用再要什么奖励了。”方小钦祈求着齐修文尽快对自己失去兴趣,可是却还是听到电话里的那个声音说:“今天老地方见。”   方小钦痛苦地闭上眼睛,低声说了一声”好“。齐修文将电话挂断,身边有人问他:“齐少有什么好事?”   齐修文拿起桌台上的酒杯,随意将杆子扔了过去,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一样好东西就快到手了。”   他身边的几人奉承着他,他们几人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其中以家室最为显赫的齐修文为首,这时听说有什么好东西,忍不住好奇地问:“齐少,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费心?”   齐修文不答,抿着唇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第三十一章 来做个交易   时煦收到朝暮的短信后就和宋意寒说今天晚上要留在实验室,让他早点休息。   “在实验室睡的话注意不要着凉了,最近天气转凉了,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生病的话又要难受。”   宋意寒这么不厌其烦地说着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的话,转而又郁闷地和时煦抱怨:“我们最近怎么都这么忙,连个二人世界都没时间过。”   时煦靠在车门上对着电话笑道:“每天都能见到还需要什么二人世界,我看你就是不想工作。”   电话那头的人毫不否认:“嗯,我想带着我们时煦去世界的每个角落。”   夜风吹过,真的有几分凉意,时煦一时想把宋意寒的声音录下来,这样以后每感到寒冷时都能拿出来听一听,或许就没那么冷了。   “以后有时间的话去吧。”时煦呼出一口气,“我刚答应参与医科大附属医院的一个研究项目,等这个项目结束,我就请一个长假,到时候你说去哪我们家就去哪。”   宋意寒没有立马回答,但是时煦仿佛能感受到他抑制不住的欢喜。   “时煦,我感觉我现在就像在做梦一样,每一天每一天都恰到好处。”   宋意寒一抬头就看到窗外繁星满满,耀眼又动人,他问时煦:“你那边能看到星星吗?”   时煦抬起头,厚厚的云层将星星和月亮的遮掩住,没有半分光亮。   他笑着回答宋意寒:“嗯,看得到。”   宋意寒低声:“真漂亮,要是能和你一起看就好了。”   时煦看到朝暮出来叫他,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朝暮了然,意味深长地看他打电话。   “同事叫我了,我要过去了。”时煦没有再多说,他听宋意寒将电话挂断后,抬眼问朝暮:“怎么这样看我?”   “他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他的吗?”朝暮拿了一根烟递给时煦,被时煦推开。   “他不知道,而且他也没必要知道。”时煦说着话时表情冷冷的,朝暮看着他无奈地耸耸肩,转而将烟放进自己的嘴里点燃。   “好久没见你抽烟了?怎么突然想要戒了?”   两人往里面走,时煦缓缓道:“他不希望我抽。”   朝暮轻呼出一口烟雾,说:“果然。”   这人是因为宋意寒开始抽的,自然也能因为宋意寒戒。   时煦把监控调出来,现在房间里只有方小钦一个人,他呆坐着出神时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朝暮打了个响指,问时煦:“需要我做什么?”   时煦目光沉沉,盯着画面中的人开口道:“我需要你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把那个房间的监控关掉。”   朝暮愣了一瞬,随即皱眉:“时煦,你要做什么?”   时煦转过脸来看着朝暮,很普通的眼神,只是其中潜藏的情绪深不可测。   “不可以吗?”   朝暮叼着烟挠了挠头,有点后悔让时煦来帮自己处理麻烦了,他把烟拿下来熄灭,认真地说:“别把自己搭上。”   时煦知道他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无声地点头,然后看着屏幕中的一个框变成黑色。   “我去去就回。”   方小钦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后低头看表,距离和齐修文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按着轻轻颤动的手腕,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   忽然,门开了,方小钦瞳孔一缩,正要抬眼朝门口看去,房间的灯忽然熄灭了。   “齐少?”   回应他的是脚步声,那人没有向他走来,而是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方小钦感到一丝怪异,不敢肯定这是不是齐修文玩的新花样,于是又叫了一声:“齐少?”   这次终于有人回应他,只是不是他意料之中的声音。   “方先生,好久不见。”   方小钦整个人僵住,在被黑暗笼罩的同时也被一种恐惧笼罩。   “时煦?!你怎么会在这?”   方小钦拿出手机要拨打齐修文的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信号,他焦急地按着手机,越按越心慌。   时煦好心提醒他:“如果你是要给那位“齐少”打电话的话,恐怕需要等几分钟,你现在是不可能打出去的。”   方小钦无视时煦的话又试了几次,最后不得不咬牙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你想要做什么?”   时煦的声音很轻,在这样的环境中却异常清晰。   “应该是我来问方先生,你想做什么。”时煦向他脚边踢来一台手机,上面是他在国外时的照片,看到照片中另一个人,方小钦不禁捏紧了手。   “你让我看这张照片干什么?难道你想用这张照片威胁我?笑话……”方小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时煦的一声轻笑打断。   脚步声响起,在浅浅的手机光亮中,方小钦看到时煦走到他面前俯身拿起手机,说:“方先生,我和你说过,我不喜欢采取非常手段,如果能有两全其美的方法,我为什么要把你逼上绝路。”   方小钦冷静下来,咬着牙和时煦四目相对:“那你给我看这张照片是为了什么?”   时煦将手机里另一张照片调了出来,让方小钦仔细看看照片中的人,“我知道你在找他,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方小钦难以置信地看着时煦手机里的照片,就是这个人害得他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当时他轻信甜言蜜语和这个人在一起,最后却在对方用他的卡欠下巨款后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只是那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时煦是怎么找到他的?   方小钦恨不得现在就抓到这个人,他问时煦:“你想要什么?”   时煦将手机收起来,缓缓开口:“我想要你暂时留在齐修文身边,把他的一切动向告诉我。”   时煦这一步走得很危险,他和方小钦之间没有任何羁绊,方小钦随时都可能为了自保将他出卖。   但是时煦不怕,他的弱点本就不是他自己。   方小钦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也因此更加看不透时煦这个人,“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这一切告诉齐修文……或者宋意寒。”   时煦点头:“当然怕。”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我知道方先生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拯救自己的好机会。”   方小钦无法反驳,他确实已经在悬崖的边缘,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毫不犹豫会抓住。   “我有一个条件。”   时煦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说这句话,眉眼平和地看他:“你说。”   方小钦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厌恶与决绝:“转移齐修文对我的注意力。”   两人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煦看了看时间,对方小钦说:“你现在可以给齐修文打一个电话。”   方小钦疑惑地看了时煦一眼,他注意到在时煦说这句话时他的手机也恢复了信号,按下齐修文的号码,过了好一会儿后电话才被接通。   那一刻暧昧的喘息声与不耐的询问声一同传来,方小钦瞬间明白为什么齐修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在这里,他当即挂断电话。   这一刻方小钦再次认识到,时煦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   所有人都在按着他的剧本走,无一例外。   房间的光线这时恢复过来,方小钦遮了下眼睛,同时也遮住了自己快要流露出来的无力感。   他问时煦:“你对宋意寒这是这样吗?将所有的细节陷阱都设计好,只等着他往里跳。”   房间里一片寂静,方小钦以为自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忽然听到时煦自言自语。   “不是的。”   时煦打开门独自走了出去,在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环境中穿梭。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所有心机算计在喜欢的人面前都失了效,他不知道哪些举动是对哪些举动是错,每一次期盼总是伴随着落空。   宋意寒是他生命的意外。   就连他会爱上他,这也是预料之外的事情。   朝暮守在后门的位置像是要睡着了,时煦敲了敲他脸旁边的墙壁,“你这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过了?”   朝暮眯着眼上下打量时煦,看他没少胳膊少腿也就放心下来,打着哈欠道:“怎么样?”   时煦:“都弄好了,他们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朝暮垂着眼懒散地道了声谢,又问:“那你的事怎么样了?”   时煦打开门往外走:“我的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一切都看天意。”他抬手随意挥了挥,也不管朝暮有没有看到就自顾自消失在夜幕中。   朝暮靠在门框边想了会儿事情,恍然间好像看到前方有什么闪了一下,等到仔细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的神经有点太过敏感了,刚才那应该只是车灯而已,他拍着脑门回自己的休息室,决定好好补个觉。   与此同时,远处一人抱着手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他看着自己刚刚拍下的画面,又惊讶又纠结。   “时哥这个点怎么会在这?而且身边还没有宋总……”   虽然周扬知道自己不能胡思乱想,可脑中已经自行脑补出一场狗血大戏。   他抱着手机不停祈祷:“时哥,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抛弃宋总另寻新欢,不然宋总疯了遭殃的可是我们这些小喽啰……” 第三十二章 他的前男友   “宋总,你……算了,没什么。”宋意寒看着自己助理吞吞吐吐,皱着眉头让他有话快说。   周扬的手上挠挠下挠挠,放哪都不自在,最后把手背在身后,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道:“您和时哥最近怎么样了?”   宋意寒的神色放松了下去,没有什么异常,“我们挺好的,你问这干什么?”   说到这宋意寒就警惕地看向周扬,好似他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似的,周扬差点被看得心肌梗塞。   他甩甩手,没了说下去的欲望,敷衍地摆出个恭维的笑容拱手道:“小的祝您和时哥百年好合。”   宋意寒龙心大悦,一挥手就让周扬退下了。   周扬来到茶水间,先把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有闲杂人等后拨通了时煦的电话。   “时哥,你是不是准备把宋总甩了?”   正在整理实验报告的时煦听到这句话差点直接把报告给撕了,他放下笔定了定心神,问周扬:“谁和你这么说的,是不是宋意寒又胡思乱想了?”   周扬捂着嘴连连否认:“宋总什么也没想,时哥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上周末晚上看见你从酒吧里出来,我以为你……你……”   时煦明白了:“你以为我劈腿了。”   周扬磕磕绊绊着道:“差不多就这意思。”   时煦没想到自己那晚会被熟人看到,确实有些大意了,他问:“你和宋意寒说了吗?”   “还没。”周扬这不确定的语气就是有说的打算了,时煦放低声音:“别和他说,我怕他担心。”   周扬在感情上当然站在时煦这边,但是又忍不住为宋总问一嘴:“时哥,你真没劈腿吧?”   时煦扶额:“当然没有,伺候宋意寒一个就够我受的了,我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周扬点着头,也是,时煦要是不喜欢宋意寒不可能还留在他身边。   时煦轻声开口:“我就是去见一个朋友,我怕宋意寒多想就没和他说。”   周扬知道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心里就轻松多了,一口冰咖啡喝下去整个人又神清气爽起来,只是回头看到宋意寒就站在他身后时魂差点吓没。   “时……时哥,我还有事就先不聊了,挂了。”   时煦还没回过神来,电话那头就只剩“嘟嘟”声,他一脸困惑地盯着手机自言自语:“华盛的工作压力这么大吗……”   而这头,周扬对着黑脸的宋总,双腿直打颤,抖着嘴唇小心问道:“您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宋意寒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放下,瓷杯与大理石桌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时我就在这了。”   周扬表情一垮,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凉了”。   宋意寒表情阴沉沉的,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他压低声音开口,每个字都敲得周扬冒冷汗。   “你把你那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完完整整和我说一遍。”   周扬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谁没能有点私生活……”   “快说!”宋意寒板着脸加重语气,把周扬吓得什么都说出来了,将时煦出卖个彻底。   宋意寒的眼睛越过周扬看向他身后的落地窗,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问:“那个人长得怎么样?”   周扬懵懵的。   嗯?这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长得就……还挺帅的。”周扬本来想说不怎么样,可是脑子里闪了一下那张脸,觉得自己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那人丑。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宋意寒的脸更加臭了。   周扬悄悄挪了两步,僵着身子企图逃走,结果被宋意寒一把抓住,咬牙切齿地威胁他:“带我去时煦去过的那家酒吧。”   周扬苦哈哈地点着头,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这么一个会折磨人的老板。   为了不让时煦起疑,宋意寒先是回了趟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和时煦亲亲抱抱,然后在吃饭时突然接到周扬的电话立刻影帝上身,严肃地皱起眉头:“怎么会出这种问题,我马上过来。”   时煦看他挺着急的,担心地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宋意寒摸摸时煦的头发,轻松地勾勾唇:“没事别担心,我回一趟公司就好。”   时煦心里隐隐不安,仰着头看宋意寒拿上外套出门:“那有什么事的话你要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宋意寒在时煦的嘴角飞快亲了一口,坏坏地说:“知道你担心我,我马上就回来。”   时煦看着宋意寒走出这扇门,一个心慌得乱跳,冥冥中似有什么在告诉他有事要发生,可是他不知道也就不可控,只能坐回原处,恍惚着将饭菜咽下。   周扬第一次干这种事,紧张地问刚出来的宋意寒:“时哥有没有说什么?”   宋意寒摇头,坐进车里堵住了周扬剩下要说的话,“开车,我们速去速回。”   周扬一口气不上不下,只能小声抱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和你偷情,而且时哥以后要是知道了这事肯定会怪我。”   他就不该一时气短答应宋意寒,他当时硬气一点直接辞职多好,指不定现在就在家舒舒服服躺着了。   宋意寒不发一言,手指不断摩挲着手机,当车开到目的地时,他正要下车,突然被周扬拉住了,让他看前面一个打电话的人。   “宋总你看, 奇 书 网 w w w . qi s u w a n g . c o m 就是那个人。”   宋意寒的目光当即扫了过去,他从头看到脚给那人打了个分,就比他自己稍微低了那么一点。   “知道这人是谁吗?”宋意寒看那人越走越远,下车悄悄跟上,周扬不忍直视老板这猥琐的样子,结果下一秒自己也被拉过去一起缩着。   周扬无奈地蹲墙角:“宋总,我只是一个小助理而已,不是什么人脸识别机。”   两人一起蹲了一会儿,宋意寒忽然指派周扬:“你过去。”   周扬跟不上老板的节奏,小脑袋瓜里充满了问号,“我过去做什么?”   宋意寒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废话”的眼神看着周扬,极其自然地开口:“当然是过去打听那人是谁,和时煦是什么关系。”   周扬一想到那种窒息又尴尬的场面,浑身都在努力表示拒绝:“老板,还是你去吧,我去也太不合适了……”   宋意寒:“你合适。”   周扬:我合适你个头!   周扬被推出来的那一刻面无表情无话可说,他想,在他未来辞职的每一天,一定要杀了老板祭天。   朝暮一早就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还以为又是哪个道上的来找他麻烦,忽然看见一个精英样的男人朝他走了过来。   那人似有些不耐烦,但依然礼貌客气地说着:“既然遇见了就是缘分,请问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是……搭讪?这么直接的吗?   朝暮饶有兴味地挑挑眉,薄薄的嘴唇微动:“朝暮。”   小精英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好名字,那么请问你认识一个叫时煦的人吗?”   朝暮眼睛一眯,感情这还不是来找自己的,竟然有点可惜。   “你找时煦做什么?”朝暮迈出步子往门里走,却被人拦住,小精英又问了他一遍:“你和时煦是什么关系?”   已经很久没人敢拦朝暮的路了,他这才定神看向小精英的脸,忽地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周扬以为他是想转移话题,却没曾想朝暮曾经真的见过周扬,只是周扬一直没机会见到他。   “我想起来了,你是时煦的小跟班。”   周扬一脸嫌弃:“这是什么称呼?”   朝暮拍了拍周扬的肩膀:“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时煦了吧?”   周扬满脸惊恐:“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这种要命话要是被宋意寒听到,宋意寒能先杀了他祭天。   朝暮一脸怪异,还以为自己随意的猜测真的猜准了,周扬没有办法只能说:“是时哥的男朋友让我来问的。”   “那他自己怎么不来问?”朝暮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真的他还没有和宋意寒正面碰上过,也不知道宋意寒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让周扬来问自己这个问题的。   周扬也想问宋意寒为什么不自己来,他深深呼了口气,道:“如果你和时哥没什么特殊关系的话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反正已经问到名字了,之后就随宋意寒自己去折腾吧。   哪知朝暮不肯就此罢休,他抓住周扬的手肘,笑着道:“急什么,谁说我和时煦没什么特殊关系?”   周扬心里一“咯噔”,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就听朝暮道:“你去告诉宋意寒,我是时煦的前男友。”   周扬脑袋一轰,浑浑噩噩地走到宋意寒面前,听宋意寒问他:“你问到了什么?”   他无声地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深沉地说:“宋总,谁都有过去,你要相信时哥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宋意寒差点直接揪起周扬的脖子:“究竟怎么回事?”   周扬心有不忍,轻声道:“他叫朝暮,是时哥的前男友。”   宋意寒整个人瞬间僵住,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第三十三章 更爱你的人   前男友?   宋意寒一瞬间想到了那张被他藏起来的照片和那行藏满爱意的话,苦涩与不安在这一刻充斥着他的心脏。   为什么时煦还会和这个人有联系?   为什么时煦要瞒着他见这个人?   时煦为什么要对他说谎?   宋意寒带着这些问题回了家,房间里的大灯已经关了,只剩时煦身边的小夜灯还开着,柔和的光线照在他的睡颜上,朦胧又静谧。   时煦在他的关门声与脚步声中悠悠转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宋意寒:“事情都解决了吗?”   宋意寒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走到沙发旁俯身用手背轻轻触碰了时煦的脸颊,低声问他:“怎么不回房间睡?”   若是平时,时煦早该察觉出宋意寒的不对劲,可惜他此时倦意未退,只知道往宋意寒身上靠。   “我想在这里等你回家。”   一句话,瞬间戳中了宋意寒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时煦把这里当做他的家,时煦哪里也不会去。   他周身的郁气在将时煦抱在怀里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碰了碰怀中人的鼻尖,小声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别人大惊小怪罢了。”   时煦放下心来,半睁着眼要起身,却被宋意寒轻轻松松地打横抱起,他感觉自己被晃了两下,正懵着就听宋意寒说:“你今晚肯定没吃多少,不然怎么变轻了。”   时煦被宋意寒这一下子给弄清醒了,羞恼地拍他:“哪有人少吃一顿就变轻的。”   “你自己感觉不出来不代表别人就不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还要关心你。”他低头吻了吻时煦的额头:“包括你自己。”   时煦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于是睡觉时都背对着宋意寒。   熟悉的气息与体温环绕着他,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去,不过片刻又重新陷入睡眠,却不知他身后的宋意寒整夜都在胡思乱想。   他的手臂紧紧环住时煦的腰,将他困在自己怀中哪里也去不了。   隔天,宋意寒出发去宋家,时煦心知他这次去不可能是什么其乐融融的亲人团聚,一而再地叮嘱他小心,等自己一个人时又和方小钦联系上。   “齐修文最近有说过什么吗?”   方小钦刚拍完一组杂志封面,正巧有空休息,他一边喝着助理递过来的水一边说:“他很少和我说他自己的事,不过我无意间听人提起过,宋老爷子近来挺看重他这个外孙的。”   时煦捏着眉头,思索着怎么为宋意寒减轻压力和负担,忽地听方小钦又说:“你这是想为宋意寒铺好他要走的每一步路吗?”   时煦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思路,骤然蹙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方小钦:“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宋意寒即使没有你的帮助也能靠他自己的能力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时煦沉默无言,他在宋意寒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当然清楚这个男人的手腕有多厉害,只是他心里有他,所以总是忍不住要担心他,希望让他更轻松一些。   自从方小钦和时煦之间说开之后,方小钦反而对时煦没有那么多顾忌,横竖是相互利用,谁也不欠谁。   “你是不是太小心了一点,从旁观者来看,你才是宋意寒的弱点。”   时煦不再围绕这个多说,再询问讲几句后就挂断电话,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几秒种后拿上自己数据资料进入实验室,院里因为他的研究任务给他增配了一个短期助手,是还在读的博士生,等他走到实验室门口时就看见一个男生站在那里。   “你是哪个学校的?”时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严肃,可是新来的助手似乎胆子很小,埋着头说他是医科大的。   时煦将数据记录表交给助手,笑着说:“别紧张,我不会骂你,我过段时间估计会去医科大附属医院,到时候我们也许还会碰上。”   助手好像因为他这句话更紧张了,拿着笔问他:“我该从哪开始?”   时煦见他似乎一时半会儿还无法适应,就让他从最基础的地方开始,想着他久而久之自然会放松。   林恬最近来他这里没以前那么勤快了,估计是因为谈恋爱的缘故,再次见到她时她整个人都洋溢着少女的喜悦,嘴角的笑容根本就没有降下去过。   “哥,你什么时候招助手了?你怎么不和我说!”   林恬一双眼直直地瞪着时煦,天知道她有多想和时煦一起工作,虽然时煦当不成她男朋友了,但是继续当她男神还是没有问题的呀!   时煦就知道助手的事不能被小姑娘知道,这不就开始怪他了,时煦被林恬的气势逼得后退两步,解释道:“不是我自己找的,是院里给我短期配的一个,我过段时间因为要去医科大附属医院,所以院里希望我能把手头的工作整理好,及时把研究进程登记汇报上去。”   林恬还是鼓着腮帮子:“那也不能随便找个人来啊,不熟悉的人要是窃取了你的实验成果怎么办?”她说完才想起这个话题不该提,立马闭了嘴。   只是时煦已经从这简单的一句话中获取了无数信息,他看着林恬躲闪的眼睛,问她:“你知道了。”   林恬一时间怪自己乱说话又怪时煦太聪明,戳着手指小声说:“嗯,学校里的老师和我说的。哥,你怎么从来没提起过这件事?”   时煦一脸无所谓:“已经解决的事有什么好提的。”   林恬跺跺脚,气恼着道:“不是这个意思……哥,你到底有没有把握看做家人,我这么多年的“哥”是不是都白叫了。”   眼见小姑娘真生气了,时煦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不把你看做家人呢?”   他安抚地摸摸小姑娘头顶的发,“我就是把你看做家人才不想让你担心。”   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让学校领导退步,他凭着父母的关系找到报社媒体方面的熟人,他将这件事告诉给他们并且利用舆论向学校试压,这是非常艰险的一步,若是学校坚持包庇另外一个老师,那么他可能从此再也不能进行学术研究,没有哪个单位会喜欢有负面新闻的研究员。   林恬低着头,时煦只能看到她的头顶看不到她的表情,所以当小姑娘委委屈屈地说“我不管,我很伤心,哥你要补偿我”时,时煦上当了。   时煦问她:“你想要什么补偿?”   林恬瞬间捧着脸抬头,一双眼亮晶晶:“哥,你把我也招过来吧,我免费给你打工。”   时煦:“……”   不愧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林恬,小算盘打得真好。   “你想来帮忙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要文教授和学校的签字,你自己去准备。”   时煦最后还是松了口,眼见着林恬欢天喜地地撞上他的助手,把助手怀中抱着的表格撞了一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林恬正要帮助手把东西捡起来,就看见助手慌里慌张地把表格胡乱拿起来,侧身朝时煦点点头后就快步走开。   林恬觉得有几分怪异,问时煦:“哥,这么毛手毛脚的助理你也敢用?”   时煦笑着瞥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助手,说:“每个人所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他或许在其他方面能帮到我也说不定。”   林恬不懂时煦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没细想,瞬间就将这个小插曲忘在脑后。   反正等她来帮她哥时一定会仔仔细细地帮她哥把一切事情做好,争取早日挤走另一个助理完全霸占男神。   只可惜那个助理根本没有等到她来,就已经被另一个人亲手处理了。   宋意寒来到宋家,还未进门就听屋里的笑声不断,当他踏进门时,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宋母率先打破气氛,招着手让他赶紧过去。   “来来来,意寒快来,爷爷奶奶刚才还在念你。”   宋意寒点着头一步一步沉稳地走过去和长辈问好,在看向齐修文时眼神有一瞬的停留,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宋老爷子对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实打实的关心疼爱,表情明显柔缓了一些,“公司最近怎么样?”   宋意寒回道:“一切都好。”   他感觉到他在说这句话时有视线在打量他,果然下一秒就听姑姑开口:“一转眼意寒就这么大了,姑姑上次见你时你才刚会说话。”   宋怡笑得和和气气,将一张感情牌打得利落干脆,宋意寒却并不接受,冷冰冰地点了点头,不置一词。   宋怡顿时有些火气但不能表现出来,要是她儿子跟在老爷子身边长大,公司哪能有宋意寒的位置。   宋老爷子对宋意寒这样的表现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坐近些好说话。   宋怡想要转移老爷子对宋意寒的注意力,就笑着说:“爸,修文说他最近淘了个古玩,您看看怎么样?”   老爷子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趣,戴上眼镜让齐修文拿出来看看。   宋怡和齐修文交换了个眼神,齐修文应和着立马接上,从身后将一个古色古香的木雕盒子拿出来。 第三十四章 虚伪的亲近   从宋意寒的角度只能隐隐看到一块玉佩的边角,他虽然不懂古玩但从爷爷那喜笑颜开的样子来看也能猜出这东西恐怕来头不小。   齐修文知道送对了礼物,忍不住得意起来,老爷子比他想得好哄多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那个宋意寒给踩下去。   宋意寒不慌不忙悠悠喝着茶,宋母在旁边瞧着心里不大舒服,侧过身去问宋意寒:“没问题吧?”   宋意寒给了宋母一个放心的眼神,是他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宋老爷子夸了几句齐修文送来的东西,顺带着也夸了两句齐修文,他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平淡地问道:“你爸今天没来吗?”   齐修文正要搭话,却被宋怡阻断,她给老爷子剥桔子递水果摆出一副孝顺样,“您也知道,他事业心强,一旦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说他下次再来登门道歉,这次就让我代他来给您问声好。”   宋怡这话说得贴心又顺耳,老爷子就算心有不满也被她的话给打消了,到底是曾经最疼爱的小女儿,就算再怎么怪她不听自己的话也真不能把她赶出去。   “行了,别给我说好听的。”老爷子挥挥手,把一家人都赶到饭桌旁,“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宋怡应了下来,用手肘悄悄戳了一下自己儿子,小声说:“你等会儿坐到宋意寒对面去,看他有什么反应。”   宋父坐在宋老爷子身边,原本宋母应该坐在宋老太太身边,可是宋怡动作快,叫了声“妈”后就粘着老太太坐下,老太太一时没想太多,眼里只有自己许久未见的女儿。   宋母一张脸笑得强硬,憋着火坐到宋父身边,并且在桌底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老公。   宋意寒将这一幕收在眼底,又抬眼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齐修文,微微勾唇笑了一下,眼中的轻蔑看得齐修文不禁抓紧了手中的筷子。   “修文现在有在做什么吗?”宋老太太在吃饭时时不时和女儿说着话,突然问起了齐修文,齐修文笑着回答:“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就是试着做点房地产生意。”   老爷子眯眼:“没去给你爸帮忙?”   齐修文早料到宋老爷子会问起这个,“我的兴趣爱好不在那方面,而且我爸现在也不需要我给他帮忙。”   齐家和宋家不一样,他们家的重心都偏在政坛,其实按理说宋家和齐家两家结亲是再合适不过,但是那时齐家暗地里做过许多不光彩的事,当初宋老爷子不想把女儿嫁进齐家就是因为这个。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们宋家虽然做生意,但每笔钱的来路都明明白白,也不知道到了这一辈齐家的作风是不是已经改变了。   宋老爷子在心里叹息,面上却不显,只是点点头说:“年轻人多历练历练总是好的,经验积累得多,往后的路也能走得顺畅些。”   齐修文虚心听取意见,说道:“这方面我还需要多向表哥学习。”   宋意寒吃着饭菜,像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就简单敷衍了一句:“客气了。”   宋怡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硬着头皮和宋老爷子说:“修文确实应该和意寒多学学,爸,你看是不是可以……”   “这事之后再说。”宋老爷子干脆利落地打断宋怡的话,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宋意寒这时终于放下碗筷,将视线从菜碟上移开。   “表弟是想要进华盛吗?”   宋意寒说这句话宋母和宋父微微皱了眉头,倒是宋怡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点着头说:“修文一直想去华盛学习学习,意寒你看怎么样?”   他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像是完全不在意:“可以,我很欢迎。”   宋意寒点到为止不再说多话,不管怎么样,宋怡和齐修文已经找到了希望,只要宋老爷子肯点头,那么齐修文进入公司就没有丝毫阻碍了。   之后所有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再也不说谈论这个话题,只聊一些家常,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宋老爷子吃完饭后把宋意寒叫进书房,直截了当地问他:“意寒,告诉爷爷你是怎么想的,你真的愿意齐修文进入你管理的公司吗?”   宋意寒这段时间以来对宋老爷子的了解不多,在不知道对方性情的情况下自然是说得越少越好。   他点头道:“我愿意给表弟一个锻炼的机会。”不过至于怎么锻炼,那就是他说了算了。   宋老爷子叹息着坐下,神色疲惫,整个精神气倾泻而出。他带上眼镜从抽屉拿出一张照片,喃喃道:“你姑姑以前从不掺和这些事,如今到底是被齐家练出来了,也不知道齐家那小子哪里好了,非要过去吃苦。”   宋老爷子这些话不仅是在怀念过去,同时也是在告诉宋意寒,他还是在乎宋怡,所以尽量不要为难齐修文。   宋意寒打从今天进门时就知道,宋老爷子已经打算把齐修文送进公司,就算他刚才在餐桌上没有点头同意,宋老爷子之后也会有办法让他不得不同意。   他不觉得有什么憋屈的,宋老爷子疼惜子孙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是这个齐修文若是不安好心,那就别怪他让他从哪来滚哪去。   宋老爷子原本还担心宋意寒会给齐修文使绊子,不过从今天的状况看来,这孩子不愧是他看着长大的,有心性有气度。   “修文就交给你了,他有什么缺点毛病你直接指出来,不用给他留面子,公司交给你管,爷爷很放心。”   宋意寒谦逊地说是爷爷教得好,正打算出门,又听爷爷提到另外一件事。   “你也老大不小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宋意寒的脚步顿住,手指不自觉地掐紧,缓缓道:“暂时还没有遇上喜欢的。”   老爷子锐利的目光瞬间向他刺了过来,说话的声音苍老却有力:“年轻人爱玩点没什么,但是要懂得分寸,要能够自己把握尺度。”   宋意寒摸不准宋老爷子是不是知道了时煦的事,暂且先应了下来。   过后他问宋母:“您和爷爷提过时煦吗?”   宋母吓得一个激灵,生怕他想不开去宋老爷子面前说这事,赶紧说:“我可不敢说,万一把老爷子吓昏过去我可担不起,你不会有这个打算吧?”   宋意寒摇头,他和时煦之间的感情,不求人尽皆知,但求平稳顺遂,他不希望有人来打破现在的安宁。   “您放心,如果没有人逼我的话,我不会轻易和爷爷说这件事。”他说到这就看到宋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和他说:“我现在是想明白了,比起你给我找个闹心媳妇,还是时煦这样的好一些。”   这句话说完,宋母还小声补充道:“除了性别不对以外,其他的什么都好……”   宋父在旁边听了他们的对话,毫不犹豫将宋母揭穿:“你之前不是还说你就希望养个时煦那样的儿子吗?”   宋母恼怒地捂住宋父的嘴:“就你话多,我那就是随口一说。”   宋母在没和时煦接触之前,就觉得时煦是个冷冰冰的书呆子,之后聊过几次之后才发觉这孩子不仅头脑聪明,心里也比其他人都通透。   她好奇地问宋意寒:“你和时煦当初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当然是我的外在魅力和内在魅力同时吸引到了时煦。”宋意寒的脸皮厚得像城墙,宋父宋母忍不住怀疑地打量他,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他们的儿子。   宋怡和齐修文坐同一辆车回去,宋怡在路上时冷声开口道:“看来那个宋意寒对你早有防备,之后你进入了华盛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抓住了把柄。”   “我知道,而且我能有什么把柄,现在是他有把柄落在我们手上。”   齐修文完全不把宋意寒放在眼里,一个失忆的人能有多大能耐,等他在公司站稳脚好分分钟就能把宋意寒挤走。   宋怡对儿子这种满不在乎的语气不太满意,她提醒齐修文:“你绝不能掉以轻心,你只有把华盛握在手里才能让你父亲那边周转开。”   说起这个,母子两人俱是一阵沉默,齐修文问母亲:“妈,爸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宋怡不太想说这个,她和齐父已经吵了几次架了,两人到现在还在分居。   “你爸那边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外面人看齐家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其实内里早就已经腐朽得差不多了,宋怡想,当初家里人不让她嫁进齐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齐修文在把母亲送回家后立刻掉头去了方小钦的住处,他很少和方小钦在酒吧、酒店以外的地方见面,一是划清界限二是不希望被其他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他现在有情绪有点不受控制,自然顾不上那么多了。   方小钦打开门时完全没想到会是齐修文,眼中的惊愕暴露得明明白白。   齐修文嗤笑一声,将手搭在门框边道:“怎么,你以为是谁?宋意寒吗?” 第三十五章 互利的合作   浴室里传来的流水声让方小钦的手脚冰凉,他早就知道齐修文不会放过自己,但尽管如此他仍然没办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惧。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后,他看到了齐修文摆在桌子上的手机,一个危险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他一边警惕着浴室方向一边拿起那台手机,果然需要输入密码,方小钦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无意间见齐修文输过一次密码,好像是0开头。   他试着按下一串数字。   “0——3——2——1……”   解锁成功。   看到屏幕突然变化,方小钦惊得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他抓紧时间拍了几张文件和聊天记录的照片,正巧这时浴室的水停了,方小钦立马把齐修文的手机恢复原状。   脚步声传来,方小钦假装自己一直在玩手机,眼睛朝齐修文望去时故作镇定。   “这么快就洗好了?”   齐修文擦着头发靠近,大抵是心情好了一些,也有了几分和他调情的心思。   “怕你等急了。”   方小钦的手指收紧,笑着说:“我不着急,我们的时间还很长,慢慢来。”   齐修文看他嘴唇微动,正要俯身亲下去,可是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啧。”齐修文不耐烦地接起电话,耳边是他爸的暴怒声:“你现在赶紧给我回来!”   齐修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避开方小钦走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齐父把电话猛地挂断后给齐修文发来一个视频,齐修文一头雾水地把视频点开看,刚看到视频的背景和主人公他就沉着脸把手边的一个水杯砸在地上。   方小钦不知道这短短的几秒钟发生了什么,他不敢说话,生怕惹祸上身。   齐修文冷着脸换衣服,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方小钦一眼,把他看得提心吊胆,直待门关上后,他才捏着床单松了一口气。   方小钦将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机拿出来,看到手机上弹出来的短信——“合作愉快。”   时煦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齐修文失控成那样?   就在刚才,他赶在齐修文走到他身边前给时煦发了几条短信。   “齐修文现在在我这。”   “这些是从他手机上拍到的信息。”   “帮我。”   他当时发的时候不抱希望,可是没想到时煦真的有能耐把齐修文弄走。   方小钦问时煦:你做了什么?   时煦在卧室整理东西,看了一眼方小钦发过来的短信,放下没有回复。   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宋意寒从宋家老宅出来本来想打电话问时煦在哪,可是忽然想到时煦说他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把手头的事情收尾,就干脆放下电话直奔研究院去了。   他看到时煦办公室的灯还开着,暗道自己来对了,悄悄放轻脚步走过去想要给时煦一个惊喜,可是等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时,他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狠狠踢开门道:“你在干什么!”   办公室内的人吓得一抖,瞬间瘫坐在地上,看着宋意寒支支吾吾说:“不是……我没有偷东西……”   宋意寒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报了警,正按着电话却见那人忽地翻窗跳了下去,宋意寒下意识地去抓人却没有抓住。   这里是二楼,宋意寒不可能跟着那人一起跳下去,他把保安室的人叫了过来,让他们分作两拨人,一拨人去追人,一拨人检查监控录像,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时煦接到宋意寒的电话匆忙赶来,看着被翻得凌乱的办公室,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怎么样?丢东西了吗?”宋意寒有些着急,他咬牙切齿地想,要是让他抓住了那个偷东西的人,看他不拔了他的皮。   时煦翻看了一下书架和资料档案袋,和身后一众紧张兮兮的人说:“什么也没有丢。”   宋意寒和保安队长都松了一口,负责的人随后了解了一下情况就离开了,宋意寒问时煦:“不用再检查一下其它地方吗?”   时煦心里有数,神色轻松地摇了摇头,“我本身就不会把重要的资料留在办公室。”   “那是放在哪里?”宋意寒随口问完后才发现这个问题有点敏感,不好意思道:“这个问题就不用回答了,你自己觉得安全就行。”   时煦挪动几步挪到宋意寒面前,直视他的眼睛:“你想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宋意寒被他这样认真的眼神镇住,两秒后勾着唇啄了时煦一口,黏在他唇角含糊道:“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时煦躲了一下又被宋意寒抓回来亲,危险地逼问他。   “我不怕,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果然平时不说情话的人说起情话的杀伤力才最大,宋意寒甘拜下风。   办公室的这场风波把研究院里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惊动了,院长哆哆嗦嗦拿放大镜检查他的办公室,时煦抱着小箱子一阵无语,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了。   “院长,您今天不是来送我的吗?”   院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好好把办公室检查过一遍后才回头幽怨地看向时煦,这个臭小子难道不知道他的实验成果有多大的价值吗?   “说到底这还是我们审核人员不仔细,以后不招什么临时助理了,太闹心了。”   院长说着还咳两声延缓尴尬,时煦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不过还是委托院长一件事。   “那您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再收最后一个助理?”   这还是时煦第一次拜托院长,院长惊异地扶了一下眼镜,“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拜托?”   时煦把林恬的简历递给院长,郑重地说:“如果这个女孩子过来了,希望您能够带着她学点东西,如果她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也请您多多包涵。”   院长好奇地当场就把简历打开看,一看到导师那栏,瞬间就明白了时煦的用意。   “原来是文老的关门弟子,你放心,文老在院里的学生不少,要是他们知道有个小师妹来了,肯定会上赶着照顾。”   而且既然是文老的学生,专业方面肯定不需要他操心,既做了人情又收了人才,何乐不为。   时煦不多解释,他微微弯腰和院长告别,听院长在他身后叮嘱:“你可千万别被附医那帮人给拐走了,你的实验室等你回来。”   时煦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这个地方,发现时间真是会改变很多东西,十年前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够进入顶级的化学研究院,如今竟然已经在这里工作一年了。   院长的身影站在很远的地方,有些模糊,时煦听到耳边有人叫自己,骤然回过神来。   宋意寒把他手上抱着的箱子拿到自己手上,“走吧,我送你过去做交接。”   “你送什么,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时煦不想麻烦他,毕竟宋意寒现在的处境有些危险,最好能时刻保持警惕。   不过宋意寒好像没有这方面的自觉,他给时煦系好安全带,顺便捏了捏时煦手腕,“放心,齐修文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哦?他不是已经进华盛了吗?”时煦想听听宋意寒的想法,只见身边人蔫坏蔫坏地笑,“进华盛是一回事,能不能把事情做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给足了齐修文面子,让他已经公司就做最高行政总监,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却要管一堆杂七杂八的事,也算是替周扬分摊工作压力了。   不过他这么做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宋老爷子和齐家无话可说。   “说起齐修文,我看他最近脾气不是很好,看见谁都像是看见仇人一样。”宋意寒不知道这小子发什么疯,他听时煦笑了一声,说:“谁知道呢?”   齐修文忙上忙下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又听那个策划部的方案出现了问题,让他过去协调一下,他当即没控制住踢了一脚安全出口的灯板,把传话的小员工吓得不敢出声。   齐修文回过神来想到自己不能给公司里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又摆出一张虚假的笑脸,说道:“不好意思,我马上过去。”   小员工可不敢得罪这位空降的大少爷,点着头就跑开了。   齐修文松了松自己脖子上的领带,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憋炸了,不仅董事会在向他施压,宋老爷子向他施压,就连他的父母也在向他施压。   齐父那天晚上收到的视频是他和一个小男生玩的视频,不知道被谁拍到了,尺度其实不算大,但也几乎要把齐父气疯了。   若是平时,知道儿子爱玩点没什么,但是现在正值关键时期,只要被人抓住把柄就会立马被推翻。   齐修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拍下来的,更关键的是,他对于幕后这个人一点头绪也没有。   宋意寒?方小钦?还是其他人?   按理说宋意寒的可能性最大,可是照宋意寒目前这种对他放任不管的样子看,又不太像是他做的。   对于齐修文来说,最近真的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就连他安插在时煦实验室的人在一夕之间没了消息。 第三十六章 怕你讨厌我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号码,齐修文按下接通键。   “请问是哪位?”   听筒中传来急促的喘息声,那人很紧张地低声说道:“齐先生,是我。”   是他安排进入时煦实验室的那个学生,齐修文皱眉:“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最近一直联系不到你?”   助手躲在一件简陋的小房间里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他后悔地抓着头发,眼神慌张又迷茫:“齐先生,我被发现了,我偷资料的时候被人看见了,警察现在在到处搜查我。齐先生,你救救我,我不想被抓起来,你一定有办法……”   齐修文烦闷地皱起眉头,这人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读那么多书把脑子都读坏了。   “我要你先回答我,时煦的研究资料你拿到手了吗?”   助手急忙回复:“拿到了,时煦把资料收在了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我在他们发现之前就把那个抽屉打开了。”   齐修文的面色稍稍和缓,正想要让助手把他现在的位置告诉他,忽地被人逮到。   “齐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   齐修文当即把电话挂断,回身和周扬对上,平静道:“没做什么,就是简单休息一下。”   “是吗?”周扬不多计较,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齐先生现在应该有很多事要忙,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说是不打扰,可是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一直盯着齐修文,直到他肯回去工作才罢休。   齐修文恼怒到胸口发闷,连一个小小的助理都能对他产生威胁,真是好样的。   周扬看着皮笑肉不笑的齐修文,心里一派舒爽,不管未来这人会不会成为华盛的当家人,他都要趁现在这个千载难得的机会把手头的工作全扔过去。   天知道他每天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有多辛苦。   不过周扬在齐修文走后,暗暗在他之前站的位置逗留了一会儿,他刚刚听齐修文在打电话时提到了“时煦”两个字,看来有必要报告老板了。   宋意寒听了周扬的话,心里有了几分答案,他开车直接到了交警大队,因为宋老爷子的关系,交警大队的负责人不得不给他几分面子,和他一起查监控视频。   “你们当时是不是查到这个地方人就失踪了?”   宋意寒指着画面中一个小区的绿化区,这里是监控盲区,若是有人从这里翻墙逃走确实不利于追查。   交警大队负责人点头,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认真查,只是碍于情面敷衍道:“我们确实只查到了这个地方就失去了线索,您有什么意见吗?”   宋意寒摇头,不好直接拆对方的台,客气说:“我能有什么意见,你们在这方面才是专业的。”   他没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只要能确定位置,他就能自行介入调查了。   伤害时煦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就像交警大队的人所说的,时煦助手逃走的位置很刁钻,周围不仅没有监控,连能停汽车的地方也没有,所以黑匣子也不可能有了。   宋意寒走进绿化带,拨开高高低低的树枝,他看到一堵老旧的墙壁,墙上有几处较新的脚印,应该就是是那个助手逃走的时候留下的。   他模拟助手的逃走路线翻墙而过,幸亏这几年他都有坚持健身,不然一堵小破墙就要将他难倒了。   宋意寒拍拍手上的灰尘环顾四周,走了几步后忽然将视线定在一个地方——一栋小洋房。   单就外观来说,这栋房子并不显眼,可是仔细观察这栋房子的外部装修,应该高收入人群才会用的装修材料,而这样的人群往往最不会缺少一样东西。   宋意寒快步走到小洋房的门口,一抬头,果然就在正上方看到一个监控摄像头。   他按响门铃,是一位老人家开的门,宋意寒简单地说明来意,老人很是热心肠地把自己儿子的电话给他。   “我不太懂这些,家里的监控录像都是我儿子检查保存,你可以问问他。”   宋意寒再三感谢老人家,离开小洋房后立刻打通电话,同时他也在心里悄悄盘算,盘算这只老鼠究竟是不是齐修文养出来的。   时煦新参加的研究工程是记忆研究方面的,原本这个和他专业毫无关系,不过因为有一瞬间脑中闪过宋意寒的脸,他竟然主动请求担任协助成员。   研究小组缺一个化学方面的辅助人员,水平不能太低,可水平高的又不太愿意跨学科辅助研究,他们本来以为只能找几个新手将就将就了,没想到竟然等来了化学研究院的大神。   这位神的名声可是响彻了远近几大名校。   “时老师,你怎么会来?”和时煦搭话的研究员以前和时煦见过几面,那时他还在京大任教,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度碰面。   时煦低下头,像是要说什么重大机密一样,弄得身边的研究员紧张地竖起耳朵。   “秘密。”   时煦说完就看到身边的研究员一脸无语,顺便提醒道:“我已经不教书了,以后就不要叫我“时老师”了。”   正巧朝暮的电话打了进来,时煦说了声“抱歉”后就跑到外面接电话。   “小时同学,最近过得怎么样?”   时煦叹了口气,“只要你不给我打电话就万事大吉。”   朝暮非常厚脸皮地低笑几声,正经道:“我认真问你,你最近和那个宋意寒怎么样?”   时煦觉得他这突然的关心有几分诡异,迟疑地开口:“我们很好……你问这个干什么?”   朝暮玩着金属打火机,随意地说道:“前段时间,宋意寒托人来问我和你的关系。”   时煦愣住,“他怎么会……”周扬的面孔在他的脑中闪了一下,时煦明白宋意寒是怎么知道朝暮的了。   “你和他说了什么?”时煦猜想朝暮不会说什么好话,果然就听他说:“我说我是你前男友。”   时煦咬住牙,告诉自己这是工作场合,不能骂人。   “朝暮,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宋意寒对我很重要。”时煦说这话时语气降到了冰点,让朝暮玩打火机的动作一顿。   他暗道不好,自己这次好像真的玩过火了,低声下气地和时煦道歉……”   抱歉抱歉,我就是气他这几年对你不好一时冲动胡说八道了,不过既然他没有和你闹矛盾说明他肯定不信,你别乱想。“   时煦不能不想,难怪宋意寒这段时间一直问他去哪了,肯定是被朝暮这句话弄的。   他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从他开始萌生“喜欢”这种感情起,眼里就只有宋意寒一个人,宋意寒竟然以为他有前男友。   这种感觉真是无法形容。   他把电话挂断,一边思索方案对策一边回到研究室协助实验,路上看到一两个行色匆匆的人,时煦看他们穿的衣服其他人不一样,就问身边的人:“他们是医院的专家吗?”   身边人看了一眼,道:“你说他们啊,他们是负责医院核心研究的医生,听说最近负责了一个重点项目,忙了有一段时间了。”   时煦点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开始忙起了手头的工作。   晚一点的时候,他在家里见到了一脸郁闷的宋意寒,手上还多了几道伤口。   “你这是被抢劫了吗?”   时煦抓起宋意寒的手仔细查看,眉头越皱越紧,听见宋意寒低落地说:“我今天去追查你那个助手了。”   “嗯。”时煦找出药给宋意寒涂抹伤口,“然后呢?你们打起来了?”   宋意寒摇头,“是我比另一个人慢了一步,我去的时候你那个助手已经把东西交出去了。”   “另一个人?”   宋意寒磨牙道:“是齐修文。”   时煦没有多惊讶,只是垂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没必要去追查吗?”   宋意寒不赞同,他绝大多数时候都会听取时煦的意见,但是有时候也会有自己的坚持。   “你是我的底线,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你,更何况还是因为我而伤害你。”   时煦上药的手突然用力,痛得宋意寒发出了“嘶”的一声。   “你受伤我难道就不会难受了吗?”时煦处理好伤口,在宋意寒的额头用力戳了一下,“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因为我受伤。”   时煦冷着一张脸,说出口的话却比什么都甜,他被迷昏头了两三秒,想到什么瞬间清醒道:“你知不知道你那助手拿的是什么资料?”   宋意寒记得时煦说过他重要的资料不会放在办公室,那助手拿的是什么资料?齐修文究竟想从时煦这里拿到什么?   时煦偏头笑了笑,“那个资料我是故意让他拿走的。”   时煦早就察觉出这个助理有问题,当他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齐修文身上时,他没有声张,他知道齐家想压下一件事太过容易,要想让齐修文受到重创,只能让齐修文自己把事件发酵。   知道事情不严重就好办,宋意寒挠着时煦的下巴,见他兴致不高,问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时煦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有几分苦涩。   “没什么,只是……怕你讨厌我。” 第三十七章 划算的买卖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宋意寒眼中清晰地印着时煦的身影,像是要一直印到心底最深处。   时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有些事他知道不能说出口,可是又忍不住想要将自己的心剖开给宋意寒看,想告诉宋意寒,尽管他卑微、难堪、心机深重,可他那颗爱他的心却始终纯粹干净。   不过要真这么说的话,恐怕会被当成疯子。   没有人的爱会是这样的。   时煦和宋意寒对视一会儿,兀自移开了眼,“没什么,随口一说罢了。”他挽起袖子,背对着人道:“想吃什么?今天我来做饭。”   说起来,自从宋意寒霸占厨房后他就没怎么做过饭了,也不知道做出来的菜会不会好吃。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时煦一做饭宋意寒就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眼睛还一亮一亮的,看得时煦颠勺时手都多抖了两下。   “站着不累吗?”时煦把炒完虾仁装盘,自己先试了试味道,确认没问题后才让宋意寒端上桌,哪知宋意寒直接就在旁边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喂他。   “反正就我们两个人,直接吃就行。”宋意寒一边说着菜等会儿就凉了,一边用虾仁堵住时煦的嘴,笑着道:“我们时煦做菜真好吃,以后只能给我一个人做菜。”   时煦嘴里咬着东西,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宋意寒不满意,将自己咬了一半的虾仁趁时煦没注意塞进他嘴里,问他:“好吃吗?”   时煦的眼睛一直盯着锅,直到吃进嘴里后才发现刚才这个虾仁是被咬过的。   同样的虾仁哪分好吃不好吃,时煦嘴上说宋意寒“幼稚”,心里却回答“好吃”。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这样,但对于时煦来说,口是心非才是恋爱的常态。   宋意寒闹了时煦一阵后才渐渐安静下来,他没有告诉时煦他是怎么逼那个助理开口的,肮脏不堪的东西没必要让他的宝贝看见,如果可以,他希望时煦能做他一个人的金丝雀,被他精致的笼子保护着,只漂亮的给他一个人看。   不过那样的话时煦肯定不会开心,他不希望时煦不开心,他的时煦要天天开心。   华盛的内部按照宋意寒预想地悄然变化着,在齐修文手底下工作的员工怨声载道,高层的董事也对这个新来的空降兵不太满意,不过都碍于宋老爷子的掩面,相互说着好听的奉承话。   可是这世上不存在不透风的墙,宋老爷子虽然老了,但分辨事物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把宋意寒叫到跟前,把茶杯往桌上一搁,不怒自威。   “怎么回事?”   宋意寒率先把责任揽下来,说是他一时疏忽没有将人带好。   虽然都是孙子,但孰轻孰重老爷子还是分得清的,他板着脸说了宋意寒几句,在说到齐修文时,顿了顿道:“随他去吧,看他自己的造化。”   他听说齐家最近负责了一个医药方面的大项目,受到上头的重点关注,可能齐修文是被这事分了些心。   到底不是自己人,靠不住。   宋意寒不做评论,他听老爷子又说:“齐修文各方面都不如你,但就一点比你好。”   宋意寒挑眉,听老爷子自己把话接下去:“你奶奶告诉我齐修文和他未婚妻现在如胶似漆,指不定哪天就结婚了,你什么也让我听听这种话?”   还是这个问题,宋意寒和老爷子打着马虎眼,说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不着急。   宋老爷子斜眼冷哼一声,这小子是不着急,他们这些老骨头等得都快要急死了,也不知道入土之前能不能看到这小子有个伴。   宋意寒脑中想着齐修文和他未婚妻的事,问爷爷:“齐修文的未婚妻您知道叫什么吗?”   老爷子点头,“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宋意寒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解释说:“没什么,就是比较好奇,之前没听人提起过表弟有未婚妻,两人感情很好吗?”   这宋老爷子就不清楚了,他就是听个热闹,人家小情侣的事只有人家小情侣知道,他没那个闲功夫。   宋意寒退出房间后,打电话问周扬:“齐修文和他未婚妻的事你听说过吗?”   周扬正整理文件夹,侧着脸将电话夹住,说:“听说过,前几天他未婚妻还来公司找过他。”   宋意寒沉默地站在楼梯上,半晌后开口:“你查一下他未婚妻的情况……我比较想知道他们是真情侣还是假情侣。”   其实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可以给齐修文找点不痛快,只是如果是真的,那就更有意思了。   齐修文这边,订婚这是真的,未婚妻也是真的,只不过这完全是他挡住外界闲言碎语的保护罩,只有有个未婚妻坐镇,那他所有的胡闹都可以解释为“玩玩而已”。   不过这位“未婚妻”最近确实粘得有点烦人了,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陪她出来吃晚餐,两人中一直只有一个人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齐修文时而听两句,时而玩手机,根本不在乎对面人的情绪。   “修文,你有没有想过……结婚?”   齐修文玩手机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眼中似有笑意,只不过不是暖的,而是冷的。   “你想结婚了?”   沐月婷有些不好意思,不敢说是自己心急了,干脆将父母搬出来,说:“是我爸妈昨天问我了,他们想知道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齐修文看着窗外,思索半分钟后对沐月婷勾了勾唇:“我们确实该考虑这个问题了。”   沐月婷心脏砰砰跳,她喜欢齐修文太多年了,她知道齐修文或许并没有外人看到的那样喜欢自己,但她依然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忍不住想要和他白头偕老。   而且她相信,齐修文不可能对她一点心思也没有,他在那么多人中选中了她,一定有他的理由,只要他们能结婚,她一定会努力让齐修文一点点注意到她的好,一点点爱上她。   沐月婷在餐桌的这头对未来展开美好幻想,而齐修文却在餐桌的另一头精心算计这场婚姻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一直拖着不结婚确实容易引人说闲话,对于他来说,结不结婚,什么时候结婚,和谁结婚,这些都不重要,没有人可以约束他,婚姻不过是摆给外人看的罢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和沐月婷结婚确实能让他获利更多,沐父往后可以在事业上给他提供更多的便利,沐月婷本身的性子也好拿捏。   “你自己对婚期有什么想法吗?”齐修文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果然就见沐月婷乖顺地摇头对他说:“你决定就好。”   齐修文点点头,“那就明年年初吧,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可以做准备。”   沐月婷没想到今天真的能将婚事定下来,她高兴得恨不得马上告诉爸妈告诉所有人,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拉住齐修文的手,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齐修文没有挣开她,他想,若是满足她一些微不足道的要求就能换来一个温柔听话的妻子,这笔买卖他很乐意做。   齐修文和沐月婷准备举办婚事的事情在圈子里很快地流传开来,贺嘉展把宋意寒从公司里抓出来陪他钓鱼,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湖边手里拿着长长的鱼竿,场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你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吗?”宋意寒想不明白贺嘉展怎么这么闲,这人手头的公司怕不是快要倒闭了。   贺嘉展悠闲地推了推墨镜,“你怎么知道我是吃饱了没事干。”   他摸摸肚子,今天中午点菜点太多,又没人帮他分担,只能一个人全吃了,早知道能碰上宋意寒,他干脆打包分给宋意寒吃了。   宋意寒眼角抽搐,冷声道:“有话快说。”   贺嘉展原本还准备说两个段子铺垫一下,看宋意寒这表情,还是早说完早溜比较好。   “你之间受伤的事有点眉目了。”   宋意寒抓着鱼竿的手一紧,“什么眉目?”   贺嘉展正要开口,他的鱼钩忽地被咬动,惊喜地只顾着收线,一边收一边哇哇大叫:“你看我就说能钓上来吧!”   宋意寒额角的青筋暴起,他抓住贺嘉展的鱼杆,咬牙切齿地再重复一遍:“什么眉目?”   得,一瞬间,到手的鱼跑了,贺嘉展把鱼竿放下郁闷地抽了口烟。   “我查了一下时煦的通讯记录,发现有点不对劲。”   贺嘉展这话刚一说完,宋意寒就捏住他的肩膀,几乎要把他的肩膀捏碎,“谁让你查时煦的?”   果然要发疯,幸亏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先别急,等我把话说完。”贺嘉展强忍着疼痛和宋意寒说:“对方既然一开始是冲时煦去的,时煦身边自然会留有那个人的痕迹,所以我查了一下时煦的通讯记录,发现他在去那家咖啡厅之前有人给他发过短信。   听到这里,宋意寒放轻手劲,拧着眉头追问:“是谁?”   贺嘉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宋意寒看一串数字,指着那串数字对宋意寒说:“是方小钦。” 第三十八章 逆光中的人   “方小钦?他给时煦发了什么?”   贺嘉展耸耸肩,意味深长地和宋意寒说:“你自己去问他呗,他不是对你有意思吗?”   说到这贺嘉展就一脸八卦,“你们当初到底怎么回事?看方小钦这样子你们当初分明是两情相悦,你怎么跟我说你当初是单相思?”   宋意寒冷着张脸:“我怎么知道。”   贺嘉展:他忘了,这兄弟失忆了。   “你这段时间就没恢复一点记忆?”贺嘉展重新放了个鱼饵放在鱼钩上,不过半刻又有鱼上钩,看来这湖里的鱼饿了有几天了。   不知是不是宋意寒脸色凶恶的缘故,自始至终竟然没有一条鱼去咬他的鱼饵,贺嘉展想笑又不敢笑,毕竟这荒郊野岭的,宋意寒想要灭他的口直接把他踹下湖就行了。   想想就觉得可怕。   贺嘉展说完后宋意寒没有接他的话,安静了几分钟后,贺嘉展听宋意寒迟疑地说:“我……想起了一点关于方小钦的事。”   贺嘉展顿时来了精神,“来,说说看。”有八卦的地方就有他贺嘉展,没有他贺嘉展吃不下的瓜。   宋意寒扔了个白眼过去,兀自整理起自己的回忆。   大概是很久以前的记忆,所以那些片段显得模糊不清,他只能隐约辨别出记忆中的那个场景是一间网吧的包厢,身边坐着的都和他年龄差不多,有几个人的面孔现在也能经常看到。   方小钦就坐在他对面,也不玩游戏,就是在旁边聊天说闲话,他虽然淡笑着没有表现出来,但眼中却隐隐有些不耐,他看起来不喜欢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几分钟后,方小钦起身说去趟卫生间,宋意寒等了一会儿,见人出去的时间久了以为他遇上了什么麻烦,就推门出去找人。   他看见方小钦逆着光站在门口,好像在和人说话,他想也没想就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   “小钦。”   他看到方小钦回头,带着一种淡淡的干净的香味冲击着他的心脏,记忆到这里就断开了。   “我没有看清他的脸,但那应该就是方小钦。”   贺嘉展没能听到什么有爆点的故事,只听出了宋意寒青葱年少时一点酸涩的爱恋。   要肉麻死了。   “行了,我当以为是什么劲爆的场面,你这点事想起来也没什么用,我们还是找找证据把人抓起来拷问比较靠谱。”他一收线,又是一条鱼,简直大丰收。   宋意寒“嗯”了一声,开始收线整理东西,他桶子里一条鱼也没有,贺嘉展哈哈地嘲笑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他看着宋意寒一步步走过来,还以为要对他动手,于是缩着脖子眼睁睁看着宋意寒极其顺手地把他的鱼桶提走。   贺嘉展脸上的笑容僵住,形成了一个滑稽的表情,他想要起身去夺鱼桶,可是鱼钩又被咬动,他只能大叫着让宋意寒回来。   “宋意寒!你拿我鱼桶做什么!你给我回来!”   宋意寒充耳不闻,悠闲地给时煦打了个电话。   “时煦宝贝,我们今晚吃鱼怎么样?”   电话那头时煦问他怎么想吃鱼了,宋意寒抬起鱼桶晃了晃,看几条大鱼在里头活蹦乱跳,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人家送给我们的鱼如果不吃不就浪费人家的一番好意了。”   时煦听着背景音里贺嘉展的嚎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近小组里关于在研究上有了明显的突破,他把宋意寒的情况和专家复述了一遍,详细地问了一下该怎么治疗,对方建议时煦带患者来进行一个精确的检查,时煦还不确定这个检查是否安全,就想等研究彻底安全后再问宋意寒愿不愿意。   听到有人在叫时煦的名字,宋意寒说:“你去忙吧,我也要回公司接着和齐修文斗智斗勇了。”   宋意寒说得可怜又辛酸,时煦笑了两声后挂断电话。   小组同事嗅到了八卦气息,一直嗅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问他:“女朋友?”   时煦摇头:“男朋友。”   同事的表情像是更感兴趣了,把脸凑的更近:“帅吗?”   时煦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偏头笑道:“还挺帅的……对我来说。”   “噫噫噫,狗粮!”同事一边无情谴责一边吃狗粮吃得不亦乐乎,抛出来的问题让时煦接都接不住,就在问题的尺度大到快要突破时煦的羞耻度时,他赶紧叫停。   感觉再聊下去,他今天晚上都不好意思去看宋意寒的脸了;   下班时,他顺路去面包店买第二天的早餐,哪知走过一条巷子时突然被人敲了一棍,正好敲在他的肩膀上,疼痛感让他当即皱了眉,等他回过身时发现是一群面生的混混。   “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不说话,只是手中都拿着东西向他走过来,时煦按着肩膀快速思考该怎么脱身,正巧这时候不知道哪里响起一阵警笛声,把时煦面前的一群人吓得抖了两抖,低骂了两句后转身就跑。   直到看到人都走了,时煦才靠在墙上松了口气,几秒种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朝他跑了过来。   “哥,你没事吧?”   时煦一看林恬和她手中握着的手机就知道刚才的警笛声是假的,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林恬的头。   “幸亏你聪明,不然你哥我就性命不保了。”   林恬看时煦捂着肩膀脸色有些手足无措,时煦知道小姑娘可能是被刚才的阵势吓到了,安抚她。”没事的,正好附医离这里不远,我再回去一趟就行。“   林恬快速点头,扶着她哥一点点慢慢走。   时煦一时觉得好笑,也忘记了几分疼痛:“我受伤的是肩膀不是脚,你不用扶着我走。”   林恬依旧紧张兮兮,眼眶都红了,“那不行,万一连到了其他神经怎么办。哥,你最近又招惹什么人了?”   时煦被扶到医院办公室坐下,“我哪有招惹什么人。”他整天不是医院就是家的,能招惹上谁。   熟悉的医生帮他查看了一下伤口,问题不大,给他上完药后提醒他近期伤口不要碰水。   时煦点头,幸好他昨天洗了澡,身上不至于太难受。   林恬在一旁抱着包生闷气,抱怨道:“我本来是想来和你吵架的,这下好了,被你这一下吓我就是有气也发不出了。”   “你能有什么气?”时煦说话时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当即皱了皱眉。   林恬凶巴巴地让他不要动,““我能有什么气?”你说我能有什么气,我好不容易让学校同意我进研究院实习,结果你倒好,直接换地方了,你让我去还是不去?”   林恬说的时候委屈得都要哭了,她知道她哥嫌弃她,可也不能这样啊!   时煦解释道:“我那时还没有收到这边的通知,也没想到你正好是这段时间过来。”   林恬气得上头,根本不想听她哥解释,甩着手说:“算了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你现在赶紧给宋意寒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时煦犹豫:“没必要吧,我自己打个车就能回家了……”林恬当即打断他的话,气势汹汹地让他掏出手机,“现在就打!”   时煦:我好好的妹妹怎么变成条暴躁喷火龙了?谈恋爱这么可拍的吗?   迫于林恬的淫威,时煦只能给宋意寒打电话:“你现在有时间吗?”   说完这句话又开始犹豫要不要把手上的事告诉宋意寒,林恬看不过眼,一把抢过手机喊道:“时煦现在在我手上,你不过来我就强吻他。”说完就挂断,给宋意寒发了个地址过去。   时煦:……   这不是那个又乖又可爱的林恬,这分明是个恶魔。   不到二十分钟,时煦就看到宋意寒推门而入,上下打量他一番后顿时松了口气,冷着脸问林恬:“你怎么在这里?”   林恬作为一个已经有男朋友的人,她骄傲地挺起胸膛:“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你看什么看,我有男朋友了!”   宋意寒和她无法沟通,把眼视线挪回到时煦身上,看到他的衣领处露出了点白色绷带,当即走过去查看。   “出什么事了?”   时煦不想让他担心,仰起脸笑了一下:“没事,不小心……”   “被人用棍子打的。”   突然的画外音将时煦的话打断,他对上宋意寒审视的眼神,无奈地只能点头承认:“我也不知道那群人是谁。”   宋意寒拧着眉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先把时煦带回家,他路过林恬时停住了脚步,僵硬地说了一声:“多谢。”   林恬:呵,我要你谢什么,要谢也是我哥谢。   时煦发现宋意寒扶着他走的样子和林恬一模一样,完全限制了时煦的发挥,明明能够健步如飞,却要蹒跚学步。   “医生说了没事的,放心。”时煦安慰完那个又要安慰这个,结果这两个都不领他的情,板着张脸像是要去砍人似的。   “我在想我就应该把你关在家里,让你哪都不能去,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   宋意寒说得认真,时煦怀疑他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立刻乖巧地表示自己一切服从安排。   然后在心里默默道:下次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告诉宋意寒自己受伤的事了。 第三十九章 宋先生晚安   时煦从下车到进房间,从头到尾没有用过一下手,要不是时煦强烈反对,宋意寒恨不得连饭都喂给他吃。   他看宋意寒的眼神中竟然有几分可惜的意味,在一阵恶寒的同时也冷声道:“你既然这么替我着想的话今晚干脆分房睡吧。”   时煦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把宋意寒霹得当即一愣,“为什么要分房睡?”   时煦瞧他一眼,轻“呵”了一声,“你每晚睡觉的时候都把我勒得喘不过气,你能保证你今天晚上不会勒我吗?”   他让宋意寒看看他肩膀上的伤口,看得宋意寒生气又委屈,于是又给时煦夹了半碗菜,他恼火地说:“不能。”   时煦睡在他身边,又没有一点防备,这不就是让他肆意妄为的意思吗?他怎么可能忍住不动手动脚!   而且就算睡觉前忍住了,等整个人睡着了无意识的时候,他还是会缠上去,这是身体的本能,连他自己也无法控住。   时煦干脆利落地去换自己的睡衣睡裤准备立刻分房,回头一看宋意寒,发现他已经自行渲染出了一种凄凉的气氛,就差来一首“小白菜,地里黄”了。   时煦犹豫两秒,想着要不要算了,忽然想起前几天宋意寒在床上也没有心疼他,那股愧疚感还没升起就在瞬息之间被强制压了下去。   宋意寒咬着筷子看时煦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收拾东西,牙痒痒地跟在他身后,让他别乱动。   “你那只手别动,我来帮你把衣服脱下来。”   时煦觉得他肯定不怀好意,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规规矩矩没有闹他。   宋意寒被时煦的眼神看得心里头一哽,摸摸自己鼻子心虚道:“我信用值就那么低吗?”   时煦:“你说呢。”   宋意寒:“……”   算了,他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鬼德性。   他打湿毛巾的时候暗暗决定今晚一定要让时煦刮目相看一番,他擦拭着时煦的额头、眼睛、鼻梁,每一处他都无比熟悉,可是现在却又像是第一次触摸一样小心翼翼。   时煦闭着眼任由他宋意寒在他身上碰来碰去,毛茸茸的毛巾时不时蹭过他的敏感处,逼得他不得已小幅度地躲来躲去,他几乎能听见宋意寒得逞的笑声,正要恼怒,下一秒唇上覆上一片温热。   “男孩子闭上眼就是在索吻,你不知道吗?”   时煦眼睛慢慢睁开,视线被宋意寒完全占据,他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有他的痕迹。   “胡说八道。”   宋意寒笑的得意,时煦不知道宋意寒怎么能想出这么多歪理,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在潜意识里觉得有几分道理。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本来时煦晚上想睡客房,把卧室留给宋意寒,哪想最后要走出卧室门的时候被宋意寒一把塞进了柔软的被子里,还狠狠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你认床,要是睡客房能一晚上睡不着。你就睡这,我去睡客房。”   宋意寒磨着牙走了出去,时煦懵懵地盖上被子,欣然接受这个安排。   他躺在床上想今天那波人究竟是为什么要攻击他?   在他们背后支持他们的人又是谁?可怀疑的人太多,时煦一时间觉得有几分棘手。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这时时煦却听到“咔哒”一声,是门锁开动的声音,他没有睁开眼,想等等看宋意寒要做什么。   脚步声渐渐靠近,时煦尽量让自己的眼珠子不乱动,不然被发现装睡就尴尬了。   “小家伙,睡这么香……”   宋意寒的声音听起来怨气十足,像个被抛弃的怨妇,时煦差点没绷住嘴角抽动。   他听到一阵细碎的响动,像是宋意寒在摆放什么东西,声音持续了一小阵,时煦有些好奇,但宋意寒还没有出去,他只能继续闭着眼装睡。   几秒后,他感觉到宋意寒给他捻了捻被角,几不可闻地说:“小家伙,晚安。”   之后的许久,屋内没有任何声音,门锁的声音也没有再响起,时煦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没有在周围看到宋意寒。   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果然看到他床边的地上睡了个人,也不知道是睡得不踏实还是在做噩梦,他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   “本来就比我老,再一长皱纹就显得更老了。”   时煦的声音轻轻的,含着无奈与一丝窃喜,心里那个举着刀叉的小恶魔似在高喊:“看吧,他离不开我!”   真是的,他什么时候也这么幼稚了。   时煦从被子里伸出手,用指尖碰他额前的碎发,点了点,又绕了绕。   “宋先生,晚安。”   夜晚寂静无声,一句话在小小的屋子里撞来撞去,撞进了宋意寒的睡梦中将他的眉头抚平。   第二日,时煦照旧去医院研究组,宋意寒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送时煦出门,脸黑得和锅底差不多了。   他知道自己是劝不动时煦的,只能悄悄安排几个人蹲守在时煦活动的范围,只要看到有人要对时煦不利,不用汇报直接揍就行了。   时煦的同事时不时感受到几道犀利目光的扫视,瑟瑟发抖地向大神靠过去寻求保护,结果那股子凶意更加强烈了。   同事被吓得简直要窒息了。   “大神,我今天怎么总感觉阴森森的,你有这种感觉吗?”   时煦看了圈周围,心里基本有数,他摇头对同事说:“我没有这种感觉。”   同事抱着手臂牙齿打颤:“我今天一直感觉有人在看着我,本来还以为是谁不好意思暗恋我,后来感觉不对,那种感觉阴森森的,像是要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说着又抖了一下,不敢再细想。   时煦:噗嗤!   他强忍住笑,故意压低声音凑在同事耳边说:“你知道的,医院这种地方阴气比较重……”   同事惊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时煦:“大神,你怎么也信这种东西!”大神不应该坚信科学么!   时煦神神在在地摇头晃脑,飞了个诡异的眼神给同事:“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同事失神地看着走远的时煦的背影,在心里疯狂默念:不能信……不能信……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和谐后面是什么来着,他喵的不记得了!   同事:妈妈!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我要回家!   时煦摇了摇头笑着去医生那里换了次药,过后和宋意寒说:“你的人把我同事吓着了,让他们站远一点,别跟的那么近。”   宋意寒小声嘀咕:“同事干嘛和你靠那么近……”时煦这边有人说话所以没听清宋意寒刚刚说了什么,迟疑地。”   嗯“了一声。没什么,我这就跟他们说,原本我还以为你会讨厌我这么做。”   宋意寒知道时煦向来喜欢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所以只敢暗地里悄悄做这种事。   时煦轻吟片刻:“我知道现在情况紧张,如果这样的安排能让你心里踏实一点,我也不会反对。”   宋意寒大受触动:“时煦宝贝……”   时煦:“嗯,我知道你爱我,电话挂了吧。”   宋意寒:“好的。”   宋意寒这头才黏黏糊糊地把电话挂断,转过脸立刻接着和那些保镖们视频。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再把镜头拉近点给我看看那个同事到底长什么样。”   保镖们:老板,真的不能再近了,再近就要贴人家脸上去了。   宋意寒把自己一张大脸怼到显示器前仔仔细细把那个同事打量了个遍,确认没有对他构成威胁后才放心让保镖们保持距离。   “你看看你们怎么做事的,一下子就让时煦看出来了,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他交给你们保护。”   宋意寒说着还用笔敲了两下桌子,和刚才那个亲亲热热打电话的简直就是两个人。   保镖们无从辩解,只能说:“是时先生机警敏锐。”   宋意寒点头,面色稍缓:“这话说得没错,接着说。”   保镖们:所以这是让我们接着夸的意思吗?   另一个保镖也想在老板面前表现一下,就夸了句“时先生好看”,瞬间踩到宋意寒的尾巴。   “你为什么觉得时煦好看?”   “你是不是一直盯着时煦看?”   “你是不是觊觎时煦很久了?”   “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你明天不用来了!”   那位瞬间凉透的保镖:嗯?我说错什么了吗?   宋意寒的视线陡然转移到其他几位保镖身上,眼露凶光:“你们呢?”   其他几位保镖们对视两眼后,齐声答道:“一心工作!绝无二心!”   宋意寒冷哼一声,满意地关掉视频。   周扬在外面敲了敲门,等宋意寒说可以进的时候才推门进去。   “宋总,会议要开始了。”   宋意寒点点头,问他:“齐修文来了吗?”   “齐先生已经在会议室了。”周扬还不知道时煦受伤的事,但一看宋意寒此刻的表情就知道齐修文肯定触宋意寒的逆鳞了。   宋意寒转了圈笔,重重搁下,冷声道:“走,我倒要看他今天又要弄出什么花样来。”   周扬不敢和他对视,沉默地宋意寒身后,想着老板憋这么久,终于要发威了。 第四十章 让他付代价   齐修文作为行政总监,不需要做任何汇报,他只要安安稳稳地坐着时不时点两下头表示自己在听就不会有人管他,这次他也和以往开会一样想着今晚要去哪里过夜。   “齐总监,你在听吗?”   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齐修文回过神来,发现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有熟悉的人给他眨眨眼,让他看宋意寒那边,他连忙坐直身子点头说:“我在听,怎么了?”   宋意寒指着大屏幕上的数据图,冷声问道:“齐总监,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九月和十月两个月内,公司跳槽人数急剧增多,造成人才大量流失,这是以往从没出现过的状况,几个董事的眼神瞬间微妙起来。   华盛的名声在业内向来不错,待遇好环境优,所以他们从来不缺跳槽到他们公司的人才,像这种大量跳槽去别的公司的情况,几乎是见所未见。   齐修文后背冒起一层冷汗,他在开会前根本没有看到过这份数据表,一时间被问得有些懵,他知道宋意寒现在把这件事拿出来就是为了让他难堪,当下冷静一两秒后稍稍稳住心神。   “因为这段时间公司在进行人员调度,所以有部分员工离职属于正常现象,当然其中也有我管理不到位的原因,我还需要积累经验。”   齐修文自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滴水不透,可落在在座几位老狐狸眼里,就显得油嘴滑舌了。   经商做生意不像小孩子过家家会一直讲情面讲义气,商人追逐的就是利益,所以谁能给他们带来最大利益,他们就站在谁那一边,齐家的小孩又怎么样,如果他无法在商场上生存下去,那还是趁早滚回家。   “小齐啊,你这样子是不行的,如果下个月还是这样的话,公司就会采取其他措施了。”   一位元老发话,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客气和蔼,齐修文把这句警告的话听在耳朵里,心下冷笑要是他爸过来看这人还敢不敢这么跟他说话,只不过面上还是要装模作样地说:“我明白了,我会吸取经验的。”   宋意寒将问题抛出来后就坐观龙争虎斗,等战火平息了才随意点评两句。   “那今天就到这里,散会吧。”   周扬收到宋意寒的指令,和其他人一同离开会议室,偌大的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宋意寒和齐修文两个人。   齐修文收起先前的那副假笑,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那副公子哥的样子又显露出来。   他把目光投向宋意寒的方向,“你就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去?怕我抢你位置?”   齐修文先声夺人,以为自己能把压制住宋意寒压制住,可是宋意寒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抢?你觉得你抢得走吗?”宋意寒眼神淡淡的,不屑的语气听得齐修文不痛快极了,只听宋意寒又道:“我今天不是找你说这个,你先看看这张照片,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大屏幕上出现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的照片,齐修文眯着眼睛仔细看,认出这是他当初安排的去做时煦助手的那个人,自从他从这人手里拿到资料给过钱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齐修文准备打死不承认,眼神故作茫然道:“没见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宋意寒不答,勾起嘴角接着道:“那你再看看这个。”   下一秒,屏幕上开始播放起一段视频。   这下子,齐修文终于变了脸色。   视频里的人状况非常不好,鼻青脸肿浑身是伤,齐修文听到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说!是谁让你去办公室偷资料的?”   助手哆哆嗦嗦不敢开口,镜头又是一阵晃动,一个人用钳子将助手的一根手指向上翻起,齐修文听到助手的尖叫声和细微的手骨断裂的声音,顿时手脚冰凉。   他向宋意寒看过去,见他悠闲自在地喝了口茶,还问他:“怎么?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不等齐修文回答,宋意寒自顾自地说:“即使不舒服我也劝你看下去,毕竟好戏还在后头。”   齐修文浑身一颤,强压下不适接着看向视频中的画面,助手的手指被翻断两根,到第三根时终于忍受不住,嘶哑地叫喊着:“我说!我说!是一个姓齐的人。”   “他让你做什么?”   “他……他……他让我去给时煦做助手,去偷一份研究资料,只要我偷到了他就给我钱!”   “给你多少钱?”   “五十万。”   画面突然被按了暂停,宋意寒对笑容僵硬的齐修文开口:“出手这么阔绰的人,你觉得会是谁?”   齐修文喉咙干涩,艰难地说:“我怎么知道……而且你这样不太好吧,要是被爷爷看到这段视频……”   “爷爷看到怎么样?”宋意寒搁下手中的杯子,笑得毛骨悚然:“我有说这视频是我拍的吗?还是你在这视频里看到了我或者听到了我的声音?”   “没有。”齐修文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现在的宋意寒给人感觉不太对,他看宋意寒的食指敲击着桌面,隐约觉得自己的脑神经也在跟着受摧残。   “我再问一次,你觉得这人是谁?”   齐修文还在嘴硬说不知道,宋意寒轻蔑地笑了一声后立马起身拽住齐修文的衣领,把齐修文拽得一下子呼吸困难。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别动我的人。”   齐修文感觉到领口越来越紧,半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时不时从嘴缝里蹦出几个字。   “放……手……”   宋意寒眼中一片冰冷,像一尊无悲无喜的煞神下一秒就要取人性命,齐修文真的以为自己要被宋意寒杀了,哪想下一秒宋意寒忽地将手一松,他当即就猛咳起来。   “你怎么敢……咳咳咳……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记着!”   齐修文咳得额头冒汗,整个人仪态尽失,哪还有往日里风度翩翩的样子。   不过都是假象。   “你也不过如此。”   宋意寒趁齐修文还没反应过来一脚将他的椅子踢翻,直接踩在他的背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时煦。”   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人结果被齐修文弄伤了,怎么也要让他付出代价才行。   他将方才喝过水的杯子用力砸在齐修文的肩膀上,杯子被瞬间砸碎,同时还砸出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齐修文一声闷哼,似乎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嘴边开始骂骂咧咧:“宋意寒!我和你没完!”   “还这么有力气?”   他正要起身,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他的喉咙上,宋意寒俯身,轻声道:“你觉得我敢不敢动手?”   齐修文想说“你当然不敢”,可是他感觉那瓷片就贴在他的皮肤上,只要他一动那瓷片立马会将他的的喉咙割破。   齐修文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险。   “齐先生,我原本不想将场面弄得这么难堪,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所以先前几次你在公司里动手脚我都假装没看见,只想安安稳稳把你从哪来送回哪里去,可是这一次,你实在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宋意寒在齐修文受伤的肩膀上碾压,伤口越发严重,血色侵染了齐修文的后背衣领,宋意寒让齐修文一点点感受到痛苦:“你让时煦受了多少伤我就会十倍二十倍地还到你身上,今天这只是开胃小菜,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我们慢慢斗。”   齐修文疼得嘴唇发白,咬牙说:“疯子。”   “疯子”这两个字真是说到了宋意寒的心坎上,他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将齐修文松开。   “你明白就好,在时煦的事情上我就是个疯子,你最好小心别被疯子玩死。”   宋意寒整理衣服,随手将手上的瓷片扔到齐修文的脸旁,把齐修文吓得又是呼吸一滞,周扬在外面的等候多时,瞄了一眼会议室内的状况,暗暗“啧”了一声。   “齐家那边会出事吗?”怎么说也是齐家的少爷,被这么狠虐,不报复回来才怪。   宋意寒并不在意,他看齐修文时就像在看一件死物,“他怎么报复都无所谓,一个只会依附家族的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周扬想着也点点头,其实只要不碰他们老板娘,宋总总能应对自如。   “他爸妈最近也忙得很,估计没工夫管他。”   周扬提到这宋意寒就想起来一件事。   “关于齐家那个医药项目你整理份资料给我。”   周扬记下来,他这段时间听说老板娘的办公室被盗了,估计也和这个齐家有关。   他叹着气感叹,这姓齐的一家,真是不消停。   到了办公室门口,宋意寒顿住脚步,周扬以为他还有什么工作要交代,竖起耳朵随时准备接受任务,却听宋意寒道:“今天的事,别告诉你时哥。”   周扬知道老板一直在努力塑造一个全能好男人的形象,怎么能让老板娘知道他这么阴狠的一面,于是应声答应下来。   其实他没有告诉老板,其实老板娘有时候知道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多。 第四十一章 摆脱齐修文   宋意寒在整齐修文的同时,方小钦也把时煦约了出来,将一个小型U盘递给他,“这是你要的东西,齐家的药品研发计划。”   时煦伸手将U盘接过夹在手指中把玩,同时将一个位置信息发送给方小钦、   方小钦一看,位置定位在加尼福利亚,顿时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的位置,他好奇地收起手机问时煦:“你到底怎么查到的?”   时煦抿抿嘴,笑着将U盘包裹到掌心中:“技多不压身。”   方小钦无语地将视线移到时煦的肩膀上,抬抬下巴:“怎么回事?”   “不知道,大概又是我哪个仇家派人弄的。”时煦说得稀松平常,方小钦想不明白一个普通的研究员怎么能惹上这么多仇家?   “你是在外面招摇撞骗还是四处欠钱?不然哪来这么多仇家?”   时煦沉思片刻:“大概是风流债吧。”   方小钦:您可真是好意思。   时煦纯粹把方小钦当做一个解闷的人,开了两句玩笑后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动身过去?”   “下个月吧。”   “嗯。”时煦提醒他:“到时候人跑了就不是我的责任了。”   方小钦知道时煦精明,自己根本不可能从他身上占到半点便宜,摆摆手道:“我知道,能有他的消息我已经很满意了,要是人不见了我大不了重头再来。”   反正最难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已经没什么能让他绝望。   “齐修文的婚礼你会去参加吗?”   方小钦还没想这个事,他的手指在咖啡杯上来回敲打,说:“看他想不想让我去,以他齐家少爷的身份,自然不希望我这个玩物出现在其他人面前。”   时煦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又问:“那以他齐修文个人的身份呢?”   方小钦的手指停住,渐渐收紧,一个字一个字似是咬紧后槽牙说出来的:“那他估计还要往死里折腾我。”   时煦不再多话,他也不愿意给自己多惹麻烦,齐修文再废物,他身后给他撑腰的人也不可小觑。   “想好怎么从他那里脱身了吗?”方小钦给的信息足够他扳倒齐家,于是也不再限制他。   方小钦摇摇头,抬眼望向时煦:“你有什么办法吗?”   时煦给了他两种方案,“想要摆脱一个人,无非两种办法,让他厌烦你或是让他厌恶你。”   他单手撑住下巴,眉眼平淡如常:“不过,我说了你敢做吗?”   “我敢不敢也要你说了才知道。”方小钦没那么轻易被挑衅,对付齐修文,犹如穿越独木桥,一着不慎就跌落深渊,所以他要一步一步小心谨慎。   时煦对这一点倒是还算满意,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他在某种程度上和方小钦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去见一见齐修文那个未婚妻怎么样?”   时煦眼睛眯着,像只精打细算的狐狸,方小钦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说清楚。”   时煦眨了瞬眼睛,细致地解释起来:“你去沐月婷面前,和她说你爱齐修文,求她把齐修文让给你,同时不着痕迹地让齐修文察觉到这件事。”   方小钦的眼神冷冽起来:“你是想害死我吗?”   时煦轻笑:“我怎么会要害死你呢?你想想齐修文为了摆平这件事最稳妥的方法是什么?”   方小钦沉默了,这方式确实可行,而且……   “而且这不是你最擅长的方式吗?”   方小钦深深看了时煦一眼,“希望你这句话不是在骂我。”   “嗯,不是在骂你。”   方小钦:算了,你别说了,我还是感觉你在骂我。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街边的窗户突然被敲响,方小钦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在和时煦打招呼,像是在叫他出去。   “朋友?”   方小钦的眼神微妙,时煦假装不懂他的意思起身说:“嗯,朋友。”   时煦眼见着时煦推门出去,轻轻“啧”了一声,暗道:胆子真大。   虽然他知道时煦不是那个意思,但看他这样子显然是不担心被宋意寒看到,方小钦想,宋意寒究竟是怎么宠时煦的,才能把人宠得这么有恃无恐。   方小钦一时间只顾着关系别人的琐事,等自己出门时才想起,这人不就是齐修文常去的那家酒吧的老板吗!原来时煦和他是认识的,难怪时煦对他的信息了如指掌!   方小钦一时间愤愤不已,但又想到自己也是凭此从齐修文手上逃脱出来,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该生气还是该开心。   虽然知道事情原委,但朝暮看到时煦和方小钦坐在一桌还是惊奇不已。   “白月光和小情人居然能和平相处,也不知道宋意寒哪来的福气。”   朝暮随意开玩笑,发觉时煦飘过来的眼神带着杀气,顿时不说了。   “好好好,宋意寒只有你一个人,他谁也不喜欢就喜欢你。”   忽略朝暮奇奇怪怪的语气,时煦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还挺顺耳的,于是也就和颜悦色起来。   “你怎么在这边?”   朝暮提起手上的袋子,“来买点东西,闲着没事就到处逛逛,没想就看到你们。”   时煦点点头,他瞥到袋子中的几个小盒子,道:“身边有人了。”   “眼睛怎么这么尖,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藏好了。”   朝暮摆出一副纯良无知的样子,时煦却知道这人身边换人如流水,看得入眼的就勾搭,相处起来不舒服了就各自散开,反正大多时候都相安无事。   当然了,也没少被人扇巴掌。   “这次这个怎么样?是不是认真的?”   时煦看了下时间,拉着朝暮往另外一个地方走,朝暮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下意识地跟随时煦做出反应,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家越来越远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累地和时煦说:“不是,就相互在一起排解寂寞,毕竟都没找到命中注定那个人,找个人一起聊聊也挺好的。”   说着朝暮就问时煦:“你要见见吗?人还挺漂亮的,而且规矩不闹事。”   朝暮形容这人时用的词语和形容宠物差不多,时煦从这几个字也听出他不太认真,摇头道:“算了,等你什么时候认真了再告诉我,免得我浪费口舌。”   朝暮一脸受伤:“我们时煦什么变得这么冷淡了,哥哥白疼你了。”   时煦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搓手臂时不小心扯到伤口,表情顿时一僵。   朝暮察觉到了,偏过头看了眼时煦的肩膀,痞气十足道:“怎么?嘴上说不打架,看现在这样子是又打架了?怎么不叫上我?”   时煦放松那只手臂,缓了口气说:“又不是什么好事叫你做什么,让你给我拖后腿吗?”   这样毒舌的话朝暮听多了,那一个字一个字蹦进他耳朵里,自动翻译成另外一个意思,他拍拍时煦的后背,语气情深义重:“哥就知道你是担心哥受伤,没事的,你朝哥我现在可厉害了,这一身肌肉可不是白练的。”   时煦把白眼翻上天:“你可拉倒吧,什么一身肌肉,就二两肉还差不多。”   这话他就不乐意听了,朝暮狠狠捏了一把时煦的脸,“你这嘴怎么就说不出几句好听的话呢?”   时煦难得给面子地咧嘴一笑:“就算有好听的话也不是说给你听的。”   朝暮:他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要气死他。“   两人毫无顾忌地打闹拌嘴,就和寻常朋友没什么两样,可落在不远处的人眼里就不是这样的了。   几个保镖先是一惊,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时煦面前:“时先生您没事吧?之前人太多没有跟住您真是不好意思。”   保镖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宋意寒,于是赶紧向时煦道歉,希望时煦可以放他们一马。   朝暮在一旁使眼色:这是宋意寒给你配的?   时煦朝朝暮点头,转脸温和地对保镖们说:“没事不怪你们,是我自己非要出来走走。”   保镖们看时煦没有大碍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于是安下心来,他们转头看向朝暮,目光中带上审视,看得朝暮当即举起手来说:“我不是坏人。”   时煦笑出声,让他们不要紧张:“这是我朋友,他对我不会有威胁。”   保镖们瞬间收回目光,他们试探着问时煦:“那宋先生那边……”一边说着一边看朝暮,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时煦点头表示同意:“你们和他报告吧,没关系。”   保镖们寻得同意随即离开时煦的视线,继续回到暗处执行保护任务。   一个保镖问他们大哥:“哥,这张照片怎么办?”   被叫做“哥”的那个保镖看了眼照片中说笑的两个人,沉思片刻后还是道:“既然时先生都说没关系的话,那就当做普通信息一同发给宋先生,说时先生这边一切正常。”   那人点点头,开始整理消息,其实在他们眼中,时先生的行为都是正常的,时先生周围的人看起来也都很幽默和气,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可偏偏在他们老板眼中,时先生就是一头掉进狼群的小羔羊,随时都有被吃掉的风险,整天抓着点细枝末节的消息大呼小叫,把他们弄得比做完一套训练还累。   所以说服务行业真是不好做,可怜兮兮的保镖一边感叹着一边将信息成功发送出去。 第四十二章 怎么碰上了   一切正常?这哪里一切正常了!   宋意寒光是看着照片中的那个人就觉得不正常,时煦怎么又和朝暮碰上了?   他们在说什么?怎么聊得那么开心?时煦为什么不告诉他朝暮这个人?   杂七杂八的想法绕在一起,宋意寒周身咕噜咕噜冒起了酸气,他让保镖们跟紧,每看五分钟文件就问一句怎么样了,弄得一个个彪形大汉在街上狂戳手机,看得朝暮眼角直抽搐。   “他们这是在保护你还是陪你郊游的?”   居然时不时还需要时煦提醒他们哪里有车哪里有石头,这也太奇妙了。   不过,时煦和宋意寒的组合本身就很奇妙。   时煦知道是宋意寒在折腾他们,也就故意与朝暮隔开几步距离,于是两人说话的方式基本就从低声细语变成了大声嚷嚷,生怕谁听不见他们说话似的。   朝暮嚷得时候喉咙发干,莫名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时煦摇头道:“你没什么地方得罪我,但是你得罪另一个人了。”他指指身后的保镖,朝暮立刻知道时煦指的是宋意寒。   想到那个宋意寒朝暮就是一阵心梗,自己这个假想敌不知道还要当多久,他总感觉最近总是被人盯着,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就被人暗害了。   “要不我去和他说说,告诉他我真的只是拿你当兄弟?”   朝暮脑子一根筋,只能想到这种解决办法,时煦一点没犹豫就否决了,“他不会听的,放心,之后总有机会解释清楚。”   “总有机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朝暮挠挠后脑勺,他不解释清楚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虽说这事本就是他招惹出来的。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两人分开,宋意寒通过保镖得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让时煦再见这个人,可是他又想让时煦觉得他小肚鸡肠,他想要时煦觉得他是完美的,他想要时煦的目光只集中在他身上。   尽管他从来都不完美。   周扬眼看着老板越发钻牛角尖,实在看不过去就叹着气给时煦发短信。   周扬:时哥,看宋总那样子,又要开始折腾我们这些小员工了。   时煦:你提醒他专心工作,我回头让他给你加工资。   周扬:那还是不了吧,虽然加工资的诱惑力很大,但从时哥你的口里说出来,那对我来说就是一道催命符。   时煦走在路上回短信,迎面撞上一位病人。   “不好意思,您有没有事?”时煦感觉自己的伤口应该是裂开了,不过他还是先问了眼前人的情况。   那人凌乱地穿着病服看起来神色慌张,一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话,不太像是住院部的病人,倒像是要逃到哪里去,时煦觉得奇怪正要仔细询问,结果就看到几名医生追了出来。   这名病人听到响动拔腿就跑,东窜西溜竟然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时……时先生,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要去哪吗?”   追上来的医生气还没喘匀,神色也是格外慌张,时煦一边说“不知道”一边问“发生了什么”。   那医生说:“刚刚那人根本不是病人!一定是被其他机构派过来窃取机密的!”   时煦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听他身边一人补充道:“时先生,你不知道,我们在做研究实验时这人就假扮病人混进实验室周边偷看我们做实验。”   时煦觉得这几位医生的话有些怪异,可是他们穿着的正是医院核心科研人员,应该不会拿这种事骗人,那几位医生并没有给他深思的时间就问他:“时先生,刚刚那人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几名医生相互交换眼神,时煦觉得他们是怕机密泄露,直说他什么也没说,“我刚撞到他时想问他怎么了,结果他听到你们声音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跑了。”   听他这么说,那几人就只能原路回去了,时煦听到几声嘟囔,说什么“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实验这么怕被发现?   时煦按着自己受伤的肩膀,沉思片刻,一步步走入办公室内,他问同事:“附医……有没有做过违禁研究?”   时煦这问题问得奇怪,同事虽入职附医也才两年,但心中对附医很有好感,很肯定地说:“不会,附医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去做违禁研究,光是每年新出的研究课题就就够那帮精英们忙活了。”   时煦不多说什么浅笑着点头,只是眼神中的疑虑依旧没有消除。   虽然只是些猜想,但那些人的样子实在可疑。   不过当下他首先要处理的是另一件要紧事,他上次故意留给助手的那份资料经过齐修文的手传到了他父亲的手中。   那份资料的研究其实是他早期完成的,一直没有公布是因为他发现那份研究还有些地方存在问题,一但贸然付诸实施,肯定会引发大规模的慌乱。   前段时间,他想起这份研究报告就把它拿出来推翻重新研究,没想到竟然有了突破,于是他手上就有了两份稿件,一份是初稿一份是完备稿,他当时留给助手的,就是初稿。   齐家人比他想的还要心急,居然不经过推敲就申报上去。   方小钦交给他的资料是从齐修文那边拿过来的,一看文件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研究雏形正在推进当中。   不知道到时候把这份礼物送给齐修文做新婚礼物怎么样,算是回馈他给他找了这么多麻烦。   时煦把U盘里的文件拷出来,听到有人说医院里来了位大人物,医院里的院长领导都去探望。   同事听到这一些闲聊,觉得他们少见多怪,“我们医院的领导三天五头这样,人家就是来验个血他们恨不得在旁边放礼花庆祝,啧啧啧……”   时煦被逗笑,暗中做完事情后将电脑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他转过椅子问同事:“那今天来的是谁?”   同事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和时煦说:“说是什么做大生意的,好像和宋家有关系。”   时煦一愣,自己的运气应该不会那么背吧。   谁知这话真是一语成谶。   下午的时候,研究组组长把他叫了过去,给了他一份数据表让他帮忙分析,时煦答应下来,刚一出门就和宋老爷子碰了个正着。   幸好他认得宋老爷子,宋老爷子不认识他。   两人擦肩而过,时煦半边身子都麻了,生怕老爷子冲上来把他给撕成碎片。   毕竟他孙子因为他已经弯成蚊香盘了。   正松口气,时煦忽然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   “小伙子,你知道住院部怎么走吗?”   时煦顿住脚步,怎么今天住院部的是事这么多?他僵硬地回过身,勉强摆出一副冷静得体的表情。   “知道,我给您带路。”   时煦尽量不说话,也尽量不让老爷子看清自己的脸,想着安安稳稳把这关度过去,结果人家老爷子今天心情好,一张嘴就没歇下来过。   “小伙子你是哪里人?”   “哪个大学毕业的?”   “你什么时候来这工作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年轻有为,那你结婚了吗?”   “没结婚啊,你们这一辈这么拖着可不行,我孙子也和你们一样……”   说着老爷子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给我娶个孙媳妇回来……”时煦暗道:娶大概是没问题,只是性别是男是女就不能确定了。   宋老爷子来医院探望老友,顺便检查一下身体,等到了病房门口,时煦眼看着老爷子进去,想着赶紧开溜,哪想老爷子临关门前问了一句。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我下次来医院还来看看你。”不得不说现在的医生长得真好看,怪不得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一天天地往医院跑。   时煦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头皮一阵发麻,简略地说:“我姓时,叫时煦。”   他说完就溜,只希望自己的名字难记,老爷子千万别把他的名字记在心上,他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见过宋家长辈了。   宋意寒的电话打得及时,他刚缓口气就看到他的名字,一时间心情复杂。   “你再早点打过来就能和你爷爷通话了。”   宋意寒:“!!”   “咳咳咳……你见到我爷爷了?你们说了什么?”   宋意寒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时煦忽然间心里有些失落,虽然他没有奢望过宋意寒会将他们的关系告诉老一辈的人,但直接听到心里还是会有些难过。   “放心,我没说什么,你不用担心。”   宋意寒听出时煦话中的冷意,皱眉道:“我担心什么?我是怕我爷爷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他没说我什么丑事吧?”   好不容易做好心里建设的时煦:“……”   是他想得太多,就宋意寒现在这记忆缺失的样子,能有多顾忌家族长辈。   宋老爷子见着好友的第一面,还没来得及吆喝一声就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打得他脑袋晕乎乎的。   老友:“老哥,你这身体也不行了啊。”   宋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赶紧拍着胸脯反驳,“瞎说,我身体好着呢!”   暗暗又想:谁在骂我?看我以后不收拾他! 第四十三章 他是什么人   宋意寒回来时给时煦带了些点心,他始终记挂着时煦那个“前男友”的事,于是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小心观察时煦的表情,看他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心中酸涩试探地问了一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心情这么好。”还笑得这么开心,见个前男友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时煦从这句话中闻到浓重的酸味,换衣服的手陡然顿住,回头看向宋意寒时眼神有几分微妙,“嗯?你想问什么?”   宋意寒装得若无其事,把脸移开:“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这声音都丧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把宋意寒抛弃了。   他把外套脱下,轻巧地从宋意寒的身后绕到身前,猛地凑近直视他的眼睛:“想什么呢?”   宋意寒眼神东看看西看看,游离了一会后才闷声道:“我今天看到你和一个人走在一起……他是你什么人?”   他问得小心翼翼:“你要是不想回答的话就不要勉强,我不会逼你。”   嘴上说着不逼他,可这表情分明是不问明白不甘心。   “看你这样,是不是想问很久了,为什么忍到今天才问?”   时煦不许宋意寒回避,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慢慢蹭,这才把宋意寒冷酷的假面给蹭下。   “也没多久……你别生气,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宋意寒怕时煦一生气就跑到别人家去了,一双手将他圈住,还讨好着把点心奉上。   时煦逗了他一会儿,到底还是不忍宋意寒委屈,就拿了一张老旧照片给宋意寒看:“你看到的是不是这个人?”   照片上的时煦还穿着校服,样子嫩得不行,宋意寒先是心痒了一会儿,随即再看到时煦身边的人,脸色一沉。   “嗯,就是他。”这语气里还有酸气,时煦笑着再指了一下朝暮身边的人,“这个女孩子就是他当时的女朋友,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们分手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宋意寒的脸色稍缓,原来是心里有人,那就好。但是他又想到朝暮那次说的一番话,怀疑道:“那他为什么说他是你前男友?”   “他什么时候说的?”   宋意寒一点也没意识到时煦这是在套他的话,张口就说:“就是上次……”   “哪次?”   宋意寒这才反应过来,瞬间哑火。   时煦给了他一个老实招来的眼神,宋意寒这才把那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虽然和朝暮和他说的相差无几,但意义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当时就是开玩笑的,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前男友,我们就是朋友而已。”   宋意寒心中的一根刺终于被拔出,他嘴硬说:“我就是看他总是来找你,怕他打扰你工作。”   这时候还要故作大度,也不知道这性子怎么没随失忆一起丢弃掉,时煦在心里翻白眼,给了宋意寒一手肘:“我改天让你们见见,朝暮上次都把你派人去问他名字的事告诉我了,我就等着你来问我,结果你反倒把朝暮吓得和我抱怨。”   面子上挂不住了,宋意寒直接把脑袋往时煦颈窝上搁,哼了一声气:“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在乎你,谁多看你一眼我都觉难受。”   这样强烈的占有欲倒是和他一样,时煦不语,想把照片收起来却被宋意寒伸手夺了过去,时煦不解道:“你还要看什么吗?”   宋意寒才舍不得把这张照片还给时煦,他从没见过时煦读书时的样子,恨不得穿越时光去见那时候的小时煦,告诉他你不要去喜欢别人,你要等着我来爱你。   “时煦,你怎么从小就这么可爱?”时煦那时候还有些婴儿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显小,让人看着就想上手捏一把,他可惜道:“我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没准还能和你一起长大。”   宋意寒的眼睛一直盯着照片,其中包含着深深欢喜。一时间,时煦胸口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冲撞,他忽然之间开口:“我……”只说出一个字就收住了声,却足够引起宋意寒的注意。   “怎么?”宋意寒抬起头,以为时煦是要把照片要回去,他不舍地伸出手:“你还有没有那时候的照片?有的话给我一张吧。”   时煦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故作轻松地说:“你要照片干什么?要是干坏事的话我是不可能给你的。”   “我能干什么坏事,你就在我身边,我要是干坏事肯定直接拉着你一起干。”   宋意寒的指尖在时煦柔软的掌心内勾画,原本再正常不过的气氛也被他勾出了几分黏腻,时煦心口一跳,猛地把手收了回来。   不过一秒,胸口的冲动与不安都被平复下去,时煦笑着弹了一下宋意寒的额头,转过身将照片重新收了起来。   宋意寒坚信着打是亲骂是爱,刚刚时煦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一定是对他又亲又爱。   时煦背对着宋意寒,莫名恶寒了一阵。   不知道宋意寒又在臆想什么。   “对了,小煦,你还记得照片里的地方是哪吗?我好像有点印象,看还能不能去看看,没准还能恢复点记忆。”   宋意寒问完后没有回答的声音,他“嗯”了一声,时煦这才像是回过神来,回答他:“没什么印象了,已经过去太久了。”   宋意寒可惜地叹了一声:“没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时煦拿照片的手颤了颤,闭着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随手将照片塞进抽屉里。   有些事就让它掩埋着吧,现在就很好,暂时不需要再改变什么了。   “你公司那边怎么样,我既然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和我说说你今天发生了什么?”   宋意寒听到这个问题身体一僵,尴尬地摸摸鼻尖:“我……”   “你再敢说你没什么事我就把你扔出去,正好你那边的房子空着没用,我送你过去吸吸灰。”   时煦把自己的情绪掩盖得很好,转过头又找起宋意寒的麻烦。   宋意寒紧张地翘起腿,故意岔开话题道:“你是不是又听周扬说了什么?那小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他都是骗你的,我什么事也没有,我今天一天都在认真工作。”   “是吗?”时煦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可以提醒你,我很不喜欢撒谎的人。”   宋意寒这下子动都不敢动了,眼睛时不时朝时煦瞟着,看他是不是认真的。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生气。   宋意寒认命地垂下头,瘪着嘴说:“我就是开会时和齐修文发生了点小摩擦。”   宋意寒这样子和当初那些被时煦训话的学生一模一样,一张脸上写满了委屈,像是天下最无辜的人一眼,时煦见惯了这样的套路,并不打算放过他。   时煦不满意这个回答,抬脚踢了踢宋意寒的脚尖:““小摩擦”是什么样的摩擦?说清楚。”   宋意寒假装清嗓子似的咳了两声,“就是让他受了点皮外伤。”   时煦眼角抽动,他见过宋意寒打人的样子,估计这点“皮外伤”够齐修文难受好几天了,不过宋意寒怎么会动起手来,他忍不住追问:“你们说了什么?”   宋意寒指了指时煦肩膀上的伤口,眼色微沉:“他既然让你受伤,那我就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时煦偏头看着自己的伤口愣神片刻后简直哭笑不得,“你怎么就肯定我这伤是齐修文弄的?”   宋意寒丝毫没有犹豫:“肯定是他,他都让人来偷你的试验资料了,要不是有你的那份资料,他们的项目不可能进行得那么顺利。”   这齐家就是借着别人的成果给自己揽功劳,完全小人做派。   宋意寒在心里狠狠“呸呸呸”,要是唾沫星子能把人给淹死,齐家一家早被宋意寒的唾沫星子淹没了。   时煦无奈地摇摇头,他家的宋大少爷还是太冲动了,他坐到他身边解释道:“我这伤还真不一定是齐修文弄的……不过倒也和齐家有关。”   宋意寒脑子没转过弯来,“什么意思?”   时煦按着肩膀,眼神微冷:“齐家是想“借刀杀人”,齐修文的父亲大概是知道他手上的资料是从我这里得来的,他怕今后出麻烦,就出钱出主意让另一个和我有仇的来找我麻烦。”   “啧,我没见过这人,光顾着防我那表弟和姑姑,差点把他给忘了。”   宋意寒懊恼地一拍脑袋,气自己怎么把那么重要一个人给落下了。   “那他是借的谁的“刀”?”   时煦犹豫了一会儿,“你知道我之前学术研究被同院老师抢占的事吗?”   宋意寒点头,这事文教授和他说过,而且听说他还打过这个人,经过时煦这么一点拨,他说:“难道又是他?”   看时煦点头,宋意寒无语了,这个老师怎么这么无聊,自己不好好丰富学问,一天到晚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有这功夫都不知道能钻研几个问题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气又好笑,这世上总有这样又蠢又坏的人,能怎么办呢?只能自己动手慢慢收拾了。 第四十四章 抓走与逼问   吴诚沽自从被京大辞退以后就再也没有大学愿意聘用他,他只能到一所没有什么名气的中学教书,那里收的都是些成绩差到不行的学生,他们成天睡觉旷课,根本没有人认真读书,也没有人尊重他这个老师。   吴诚沽难以接受,他怎么说也是做了几十年副教授的人,要不是因为时煦,他怎么可能沦落到谁都看不起他的地步。   可是他只能恨着,时煦身边有人护着他根本不能接近,上次他想要去找时煦麻烦还被那个男人揍了一顿狠狠警告了一番。   他暗骂了一句,时煦有那种朋友,他自己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装出一副清高样,像是多了不起一样。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半,以为自己一辈子只能这么暗暗记恨时煦,没想到老天爷忽然给他送来了一位贵人。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你放心,你只要按照我的指示去办,我可以把你转去适合你的学校,让你继续做教授。”   吴诚沽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和他身后的两个秘书,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虽然不认识这个男人,但看他周身的行头和这气势,就能猜出这人肯定来头不小,吴诚沽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人,要不是为了还在国外留学的儿子,他根本不会动心思。   而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想整治时煦,那为什么不合作?   齐钟伯双手交握,将所有的阴厉凶狠都藏在薄薄的眼镜后,嘴角的弧度都是精心算计好的,“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可以随意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时煦出现在我的面前。”   只要这个时煦在一天,他就没办法安心推进项目,这是齐家的翻身仗,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吴诚沽犹豫两秒,眼珠子在眼眶中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咬牙答应,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想要得到丰厚的报酬就肯定要冒险,用一个时煦换他晚年衣食无忧,不亏。   找了人打点好后,吴诚沽得意了几日,暗想时煦现在肯定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只要一想到时煦难受,他就高兴,整个人的精神气又起来了。   “吴老师,有人找你。”吴诚沽正在饮水机的地方接水,突然被叫到差点把手给烫了,他拧着眉横了那个老师一眼,不耐道:“我就过去。”   等吴老师走后,办公室的老师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这个吴老师一天到晚神气什么,看他课也不准备,就拿着本书胡乱讲,好多同学都和我反应想要换老师,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知道学校招他做什么。”   “我听说他以前是哪所大学的教授。”   “教授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地方教书,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可能有错,是我亲戚家的小孩说的,那孩子正在京大读大二,听说我们学校来了这个吴诚沽后就告诉我这个吴诚沽在他们学校名声很不好,是被学校赶出来的。”   “京大的教授?!这么厉害?那他是做了什么被干出来的?”   几个女老师好奇得不得了,竖起耳朵就听那个男老师一脸鄙夷地说:“做了什么?他偷了同院老师的研究成果,想把研究成果占为己有!”   “诶!看他长着副老学究的样子,怎么能做这么龌龊的事?”这种人简直妄为老师,怎么能让这种人继续教学生!   听到这一声斥责,其他老师也跟着附和,他们虽然懂的东西不是很深奥,也不会做什么科研,但他们至少本本分分教书,不会做任何愧对自己良心的事。   吴诚沽并不知道办公室的这一场小风波,也不知道这场小风波会对自己产生多大的影响,他看到校门口站着的人有些面生,不像是他认识的人,就走到他面前疑惑地问道:“请问您是?”   周扬规规矩矩地站好,礼貌地开口:“请问您就是吴诚沽老师吧?”   吴诚沽点头,“你是哪位学生的家长吗?”   周扬摇头,笑而不语,向旁边招手道:“你们过来,把人带走。”   下一秒吴诚沽就看到几个身穿保镖制服的人走到身边,他感觉不对正要跑,却被一把抓住,强行拽走。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学校,我是学校的老师,你们这样做是要出事的……”   吴诚沽的话还没有吼完就被人捂住嘴,周扬看着他被塞进车里,满意道:“您先不要担心我们了,您现在担心担心您自己比较好。”   吴诚沽被绑住双手,喘不上气气,等被他们连拖带拽带到目的地时,他已经双眼发花了。   “哎哟……你们折腾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等会儿我出事了,看我不去告你们。”   吴诚沽一双手背在身后,手腕被粗糙的绳子磨得生疼,低着头看到一双皮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吴老师,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吗?”   这声音听起来倒是有些耳熟,吴诚沽费力地抬起头来,等看到那张脸时,瞳孔忽地一缩。   “你……你……怎么会是你……”   宋意寒坐在吴诚沽对面的另一条凳子上,表情轻松自在,像是把吴诚沽请过来聊天一样。   “看来吴老师还没忘记我,那就好,就不用我费力再做自我介绍了。”   吴诚沽心道不好,自己对时煦动手的事肯定被这个男人知道了,他故作心脏病发作的样子,连声喊着“哎哟……哎哟……快打120,我不行了。”   宋意寒一点也不着急,“您真的选择在这种时候来和我装病吗?您要知道,我现在放过了你,明天受苦的就是你儿子,你想让你儿子知道你是个偷东西的贼吗?”   刚才还在嗷嗷叫的吴诚沽这下子终于安分了,他妻子早年去世,只有儿子一个人是他的挂念,他咬牙切齿狡辩道:“我没有偷。”   宋意寒对他的辩解兴趣不大,“吴老师,您别误会,我今天不是因为研究方面的事找您。”他顿了顿,说话的声音骤冷,“我今天来,只为时煦。”   不大的库房里一时间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吴诚沽的声音抖着,恐惧从他的喉咙里钻了出来,根本藏不住:“我什么都没做……对,我什么都没做。”   “哦?你什么都没做的话为什么你的账户会突然转入这么大一笔钱?”   宋意寒将一张转账记录单扔到地上,让吴诚沽看得明明白白,“麻烦您和我解释一下?”   “这是我问我亲戚借的,有什么问题吗?”   吴诚沽还在坚持,他怕他一旦承认了就出不去这间库房了。   可惜不管他想不想承认,宋意寒都会逼他承认。   “吴老师年纪大了,记不清东西也正常,你们把那个人带过来,让吴老师好好看看。”   宋意寒说完后,吴诚沽就看到刚刚刚把自己绑来的几个保镖去把另一个人带了进来,那人遍体鳞伤浑身是血,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好肉。   宋意寒让保镖把人的头抬起来,让吴诚沽看清楚这人是谁,“吴老师,认识这个人吗?”   吴诚沽怎么不认识,这就是他派去教训时煦的人中的一个,可是他怎么也不敢承认,摇头说自己从未见过。   宋意寒一声轻笑,他问那个半昏迷半清醒的人:“那你认识他吗?”   疼到意识不清晰的人朝吴诚沽抬眼看去,即使看到吴诚沽使的眼色也点头道:“我认识,就是他让我们去教训那个叫时煦的人。”   吴诚沽气愤地大叫起来:“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是收了我的钱吗,你怎么能说出来!”   都这时候了,谁还能在乎那点钱,当然是命要紧。   那人虚弱地开口,一边说着嘴角一边渗着血:“我该说的都说了……能……能放过我了吗?我再也不敢了……”   宋意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大度地一挥手:“早这样多好,就不用吃这么多苦头了。”他让周扬把这个人扔到警局门口,警局的人会看着处理。   吴诚沽看到那人被拖走时地上划出一条血痕,一颗心又颤了颤。   “吴老师,我其实是想用强硬手段来对你的,但我家里那位不太喜欢这样的方式,所以麻烦您趁我心情还算好的时候主动交代,不然我会让你变得和刚才那个人一样。”   宋意寒等了两秒,仍听不见回答,抬手正要做一个动手的手势。   吴诚沽忽然道:“等一下……我说……我说……”   到了这一步,吴诚沽只能把齐钟伯怎么来找他的让他怎么做的都仔细说了一遍,说完后宋意寒表情复杂,吴诚沽害怕地小声问他:“这样就可以了吧,我也是被人逼迫的。”   “逼迫?”宋意寒看向吴诚沽的眼神如同冰封数万年的冰层,他依然抬手做了个动手的手势,无视吴诚沽的哀嚎声冷着脸走出库房。   看来齐家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情面好讲了。   他拨通宋老爷子的电话:“爷爷,我有事想和您商量。” 第四十五章 肯不肯放过   “又遇上什么事需要爷爷帮忙?”老爷子撑着拐杖坐下,看自家孙子笑成那副尖酸狡猾的样子,知道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宋意寒一挑眉:“我就不能单纯找您闲聊两句吗?”   宋老爷子一声冷哼,“你小子小时候每次亲亲热热和我打电话最后都是要零花钱,即使现在长大了,估计也和从前差不了多少。”   本来还想客气寒暄两句,可是老狐狸的眼睛尖一眼就将他看穿,宋意寒只能无奈道:“我只是有些问题需要爷爷帮我解答,并不是多麻烦的事。”   “什么问题?”宋老爷子吹了一口热茶,听宋意寒说:“我想知道齐家在您心中的分量。”   宋老爷子把茶杯送到嘴边,停顿一两秒,没有饮一口就放下,沉下脸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齐修文惹什么祸了?”   宋意寒为难地偏偏头,“要说是他惹麻烦倒也没错。”宋老爷子早料到齐修文不会太让人省心,不在意道:“他在学校里呆久了,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难免不熟练,你多教教他就好了,要是实在教不会,你把他放着不管就行了,也不会碍你多大事。”   宋老爷子还以为多大的麻烦让宋意寒这么辛苦跑一趟,他笑话宋意寒小题大做,可下一秒听了宋意寒的话后瞬间笑不出来了。   “如果惹事的不止齐修文,还有那个齐钟伯的话,该怎么办?”   宋老爷子脸色微变,严声道:“把话给我说清楚,齐钟伯做什么了?”   宋意寒不敢说得太详细,一是怕老爷子被一下子气晕过去,二是怕老爷子嘴不严坏他的事。   他让老爷子别着急,故作轻松:“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来问问如果齐家做了什么会把我们一家牵扯进去的事,您是想和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还是保住宋家。”   宋老爷子眼神中带着审视,他再一次重复道:“意寒,不要来试探爷爷。”   宋意寒毫不示弱地和宋老爷子对视:“我不是在试探您,我只是怕一些事情出来后您会伤心。”   宋老爷子起身站了起来,朝窗口的位置缓步走了过去,拐杖在木质地板上敲出“咚咚”的闷响,带着庄重又苍老的气息。   “意寒,华盛发展成现在这样不容易,它凝聚着一代又一代的心血,爷爷的要求很简单,华盛不能垮,宋家也不能垮。”   宋意寒揣摩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了然地点头,看来在宋老爷子的眼里,家族大于家人,这就好办了。   宋老爷子站在窗边看着树枝摇曳,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静了一会儿后开口道:“你姑姑当年一看到那个齐钟伯,整个人都挪不开眼了,要死要活要嫁过去,谁都拦不住,现在总该知道我们当初说的是对的了。”   齐家有什么好,外头看上去风风光光,里头早都倒得七零八落了。   “唉,傻丫头。”   宋意寒看宋老爷子陷在回忆里出不来,自己就安安静静地出门,尽量不惊动老人家。   等他下楼时,奶奶把他叫住,拉着他吃东西,“意寒啊,你想吃什么和奶奶说,奶奶给你做。”   宋意寒知道奶奶是有话要和自己说,笑着让她直说:“奶奶我可不会被您的手艺贿赂,您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没关系的。”   奶奶拉着宋意寒的手,认真地说:“如果……奶奶我是说如果,你的姑姑出什么事了,你能帮一把的话就帮吧,到底是自己孩子,怎么舍得她受苦。”   宋老太太知道齐家不太平,可是能怎么办,齐家保不住她的时候,至少宋家能成为她的退路,如果宋家都不能保护她,还有谁会保护她。   看着老人家这样,宋意寒怎么忍心拒绝,他在车上给时煦打电话说了这事,问问时煦的看法。   “你奶奶这么说也是意料之中的情况,你可以尽量让你姑姑受到最小的伤害,但如果这样还不能家里的长辈满意的话,那你也尽力了。”   人的愿望是难以满足,他们总是期望所得到的东西能好一点再好一点,是无止境的。   宋意寒从小见多了这种事,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容易滋生欲念,暴食、贪婪、色欲、懒惰、嫉妒、骄傲、愤怒,这“七宗罪”都是从微小的情绪膨胀而来,所以才说人类可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面对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就像他面前坐着的人,颤颤抖抖地和他说附医在进行违禁的人体试验一样,他不知道是这个人在说谎,还是附医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众人。   “我怎么相信你?”时煦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即使他已经有几分相信这个人所说的话。   坐在时煦面前的人就是那日穿着病号服从医院逃出来的“病患”,他说他姓程,是无意间看到实验过程的。   “一般人怎么会“无意”跑到实验室附近,程先生似乎从第一句话开始就在说谎。”   时煦说着起身就要走,被程先生连忙拉住,“不是的,我没有说谎。”   时煦很有耐心,一句话不说看着程先生,默默向他施压,等到对方顶不住压力,时煦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其实……其实……我是里面一个研究人员的家属。”   这一点时煦倒是没想到,他开口:“那你怎么会来告发你的家人?”   程先生怕时煦不相信他,把手机拿了出来让时煦看一张照片:“这个人是我的父亲,他是附医核心研究组的组长,也是研究传染病方面的专家。”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我也是学医的,就在医科大读书。”   时煦看着照片中的人,是有几分面熟,他装作一副勉强相信的样子让他继续说。   程先生,不对,应该是程同学,他说自己是前段时间无意中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当时父亲喝醉了不小心说漏嘴,说他们在进行高危险的传染病实验。   “你怎么确定不是你父亲说错了,或者夸大了事实?”   程同学一只手撑着额头,艰难地说:“我在我父亲办公桌的抽屉里看到了一份病例,他们找了一个身上携带稀有传染病的病人,并且把他关起来研究。”   他们限制了那个病人的一切行为,嘴上说着在为他治疗,但从来没有通知过病人家属,而且每天都会给那人注射安抚神经的药物,从而麻痹病人的意识。   时煦摩挲着杯身沉思起来,“你手上掌握多少证据?”   程同学怯怯地把自己的手机往前递:“就拍了几张照片,我当时太害怕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煦扫视着照片,总共十一张照片,其中还有三张没用的废照片,那么能派上用场的只有八张,情况有些棘手,但也不是处理不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处理,他怎么确定这不是齐家给他设下的一个陷阱?   时煦抬眼和程同学对视:“你为什么来找我?我以前见过你吗?”   程同学抿着嘴犹豫几秒,“我们老师上课时给我们说过您的研究,我知道您很厉害,而且我那天看到您也在附医,脑子一懵就来找您了。”   答案勉强及格但还不能说服时煦,“还有呢?”   程同学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我打听过您离开京大的原因,我知道您在这方面或许有些朋友。”   原来还是做了些准备的,时煦了然地点头,没头没尾来找他的人才不正常。   “你知道这件事曝光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吗?你父亲面临的可能不止撤职那么简单。”   时煦不想和一个随时可能做逃兵的人合作,特别是这种和家人作对的事,最容易在关键时刻倒戈。   不过程同学眼中坚定的光芒倒是半分没减:“我也犹豫过,但我更知道我父亲这样做是不对的,他们不能这样为了荣誉就拿人命冒险,一旦那个病人接触到其他人,后果难以想象。”   父亲做出来的事不像话,做儿子的倒是挺有胆量气魄,他垂着眼道:“你父亲应该以你为荣。”   程同学听到这句话愣了两秒,苦笑着说:“我父亲从来没有表扬过我,他总说我太懦弱太胆小,成大事者应该不拘小节,只有比别人多踏出一步才有可能收获意想不到的东西。”   时煦暗道:可惜这一步踏进了他不该踏进的地方。   “你回去吧,不要让你父亲发现了,还有以后再也不要靠近那间实验室,你知不知你上次那么做很可能会没命。”   既然是高危险的传染病,那么即使只有几秒的接触都有可能会传染,时煦不放心:“你明天就去其他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程同学现在想来才开始后怕,猛地抬头看向时煦:“那您……”   时煦无所谓地看向别的地方,“别紧张,你现在紧张也没什么用,要是传染早该传染了。”   算上之前撞的那一次,他和程同学已经有两次近距离接触了,如果老天爷不想放过他,那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第四十六章 你跑不掉的   回家的路上新修了一座公园,时煦站在公园前停留片刻,想自己真的感染了的话宋意寒该怎么办,他会不会也感染了?   宋意寒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好像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   时煦苦笑着摇头,带上口罩去一家熟悉的医院抽血化验,做了个详细的检查,具体的化验结果要等三天,时煦清楚这个流程,让保镖们给宋意寒带个话。   “今天辛苦你们了,麻烦你们替我告诉他,我临时出差一趟,具体发生了什么你们什么都不要说。”时煦怕万一会传染到身边的人就用电话联系的保镖。   保镖们面面相觑,一致否决:“不行,宋先生是我们的雇主,我们不能瞒他。”宋意寒已经抓着他们发了好几轮疯了,这要是再瞒着,宋先生肯定会宰了他们。   时煦拿着手机准备从后门溜走,结果被逮了个正着,他抬手让他们不要靠过来,无奈道:“好好好,我自己和他说。”   时煦几乎能预料到宋意寒听到这件事的反应,他把手机拿远,让自己的耳朵免于巨大的噪声伤害。   “你现在在哪?”   时煦垂着眼,侧着身子靠在墙上。   “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时煦听到电话里车门关上的声音,宋意寒让司机给保镖打电话问地址,时煦冷声警告他:“宋意寒,你要是敢过来我们就分手。”   电话那头一滞,时煦听到宋意寒咬牙切齿地说:“分手就分手,大不了你甩一次我追一次,我一定要缠着你,时煦你跑不掉的。”   明明都说了不确定有没有感染,宋意寒怎么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   时煦坐在医院后门的台阶上,看着街道心里默默数着:   一、二、三……九百九十九。   “一千。”   宋意寒第一次这样慌乱,他车门都来不及关上就快步冲到时煦面前,听到时煦说出这个数字,心下一紧以为出什么事了。   “什么意思?”   时煦隔着口罩冲宋意寒笑,眼睛弯弯像是两轮弯月。   “我数到一千你就出现了。”   宋意寒松了口气,他上前紧紧拉住时煦的手,生怕时煦逃走般说:“走,我们回家。”   时煦怔怔地看着宋意寒,从他触碰他的指尖一路看到他的轮廓分明的脸庞,不都说一见钟情最不可信,可是他怎么越来越爱这个人了?   “宋意寒你知道你现在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宋意寒怎么不知道,他当然知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也不问时煦愿不愿意就胡乱往时煦手上套。   他盯住时煦的眼睛,狠狠地说:“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休想丢下我。”   现在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吗?   “宋意寒你不怕死吗?”时煦被宋意寒按在怀里,整个人都被紧紧抱住,他能感觉到宋意寒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我当然怕,可是如果我丢下你了,你一个人该怎么办?”时煦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办?他不敢想,他只知道自己绝不能让那种情况发生。   时煦转着手中的戒指,闭上眼喃喃道:“一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习惯了。”   宋意寒不听他说什么,直接吩咐周扬把他之后三天的工作全推了。   周扬听了顿时一惊,老板虽然不务正业了点,但也还是有分寸的,像这样突然把几天工作推掉的情况从没有发生过,他急忙问:“宋总,出什么事了?”   时煦正睡在他的腿边,神情放松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宋意寒轻抚着他的头发,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现在不方便说,但是这三天里不能去公司,有很多事都要拜托你了。”   周扬心里头着急,但又偏偏不能冲自己的老板吼,他把电话狠狠摔在桌子上,懊恼地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时煦和宋意寒这都是从哪养成的臭毛病,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自己担着,早晚有天能把他急死。   “周助理,你怎么了?”   周扬手底下带的一个新人被周扬这幅样子吓得瑟瑟发抖,周扬抬起头,露出个高深又疲惫的笑容。   “小高啊,等你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资本家们是真的会吃人的。”   小高似懂非懂,下一秒就看到周扬把自己埋进了堆得像山似的文件中,发出一声凄惨的悲鸣。   周扬:公司迟早要完!   小高却心道:华盛果然不同凡响。   宋意寒把时煦接到家里安顿好,一日三餐的食材都让保镖们放在门口然后自己出去拿,时煦见宋意寒猫着腰就像个出卖情报的特务一样,突然出声吓他:“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你怎么还住在前男友家里?”   宋意寒虎躯一震,回过头时一张脸委屈吧啦:“我本来就粘人不行吗?”   时煦摊手:“行。”就是画风不对看着有些诡异罢了。   宋意寒在时煦身边东绕绕西转转,时不时伸手去探时煦的额头,对比着感觉是不是有点烫。   “你现在测我的体温和测你自己的体温是一样的。”时煦其实也只是一开始有些担心罢了,但仔细一想他接触那位程同学都有七天了,要是感染的话早出现异常反应了,怎么会现在还意识清醒地和宋意寒说话。   时煦刚才的话一说完就看到宋意寒拿了个体温计先给他测测,再给自己测测,看到体温显示正常才勉强松了口气。   “不管你之后怎么样你都不许再去那家医院了。”宋意寒现在直接把附医划进了黑名单,这种事他经历一次就够了,等这三天过去,他首先就把这家医院给办了。   “不去是简单,但想让附医停止实验就没那么简单了。”时煦知道附医敢做这种实验肯定事先找好了人,到时候他们一举报那边肯定会把病人转移,然后各种说辞都会出来,通通表示说:他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是污蔑。   宋意寒也清楚这一点,但既然附医可以找人,那他这边也可以找人,虽然事情麻烦,但一旦成功就是个立功的机会,总会有人愿意搏一搏。   “你想让人家去搏,那你也要送上确凿的证据才行。”程同学自己假装病人去医院查看情况都被发现了,那说明从外部攻破就很困难了。   “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宋意寒看时煦这副思索的表情像是有了什么主意,就像以前一样凑上前去问他,结果被时煦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麻烦宋先生自己主意分寸,毕竟我们已经不是恋人关系了。”   宋意寒心里头一梗,他当时说得痛快,光顾着想怎么把时煦抓回来,怎么也没预料到眼下这种情况,他视线扫到时煦手上带着的戒指,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一般指着道:“收了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哪有什么分手不分手,顶多算是吵架的气话。”   时煦嘴上逗他:“结了婚的都还有离婚的,我们就分个手怎么了,要不我还是把戒指还你吧。”   宋意寒一听当即就示弱了,他按住时煦的手,连声道:“这怎么能摘,戒指戴上了就不能摘下,时煦宝贝我们先一致对外怎么样,分手的事回头再说。”   时煦知道宋意寒口中的“回头再说”就是“永远都不会再说”的意思,横了他一眼后缓缓道:“既然不能从外部突破我们就从内部突破,研究内容我们现在无法掌握,但有哪些研究人员还是很容易查出来的。”这世上还是那句话说得好——   “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心是很脆弱的,通常在面对巨大的诱惑与巨大的风险时,外人只需要轻轻一推,选择的人便会立刻不管不顾地抱住诱惑。   这方面时煦玩得比谁都顺手,不过说到底能不能将脑中的方案展开实施,还是要看最后的化验结果,不然到时候保命都来不及,谁还想着斗来斗去。   最近还真是多事之秋,大抵是老天爷看他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所以才送他这些人人这些事让他吃点苦。   时煦叹了口气,听宋意寒问:“时煦,你记不记得我受伤那天你收到过几条短信?”   时煦正在晾衣服,拍打的动作稍顿了一秒,随意回了句“嗯,记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是有什么新发现了吗?”   宋意寒正好趁着在家的时间把收集到的关于方小钦的资料重新浏览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可疑,如果不是事先有安排,怎么能把短信时间发得那么准?   “贺嘉展之前追查线索时查到方小钦有在那个时间给你发过短信,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你现在还记得吗?”   时煦前几天还觉得方小钦这个人挺有用处,现在却只觉得方小钦这个人留不得。   宋意寒问的这个问题时煦不能回避,因为这个要追查证据太简单了,他只能把当时的几条短信翻出来给宋意寒看,“我正好还没删,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宋意寒接过手机,一看方小钦在短信了挑拨他和时煦两个人就来气,他和时煦的事外人凭什么插手,看来这个方小钦当时肯定策划了什么。   看他不查个水落石出。 第四十七章 快要闹掰了   方小钦在录音室里打了个小喷嚏,暗想他是感冒了还是有人在骂他。   他觉得有人骂他的几率可能高一点。   “小钦哥,有人找你。”   方小钦点点头推开录音室的门,先浏览一遍录制进程,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去处理私事。   “小方,这边!”乐音的老板出声叫住他,方小钦抬眼看过去,不仅看到了老板,还看到了贺嘉展。   没料到会见到贺嘉展,方小钦诧异了一秒后缓步走到老板身边,客套地打着招呼,乐音的老板并不知道方小钦和贺嘉展认识,自顾自地给两人相互介绍,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为了避免尴尬还是先假装不认识。   方小钦率先伸出手:“久闻贺老板大名。”   贺嘉展从容地应对:“希望有天能和方先生合作……”   往日里贺嘉展都不太搭理不熟的艺人,今天居然给面子地赏了个算得上温和的笑脸,乐音的老板见贺嘉展对方小钦有几分不同,心里乐开了花,自以为成功地把自家艺人推销出去了,乐呵呵地说要不要三个人一起吃餐饭。   贺嘉展与方小钦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别扭起来,都把“不了吧”三个字写在脸上,可惜乐音的这位老板不太懂得察言观色,拽着两人就往前走。   “我们小方有点害羞,贺总你别见怪,你看他有什么发展空间您尽管说,我们努力培养。”   乐音老板不比其他人会察言观色,可这脸皮倒是比大多数人都厚。   贺嘉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木着张脸在心里吐槽:你这位“小方”能安分待着就谢天谢地了。   他顿了几秒钟,终于想到托词:“既然方先生在音乐方面这么有才华,就不要在其他方面浪费时间了,听说方先生是从国外进修回来的?”   方小钦看着贺嘉展这只笑面虎,暗恨他这是拐弯抹角在骂他,于是他也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回应:“原来贺总也了解过我?真是荣幸,那请问贺先生听过我的歌吗?最喜欢哪首?”   贺嘉展怎么可能去听方小钦的歌,可这时候说自己没听过又像是落了下风,贺嘉展便硬着头皮说自己听过,然后随意报了首自己在榜单中见过的歌名。   “原来贺总也喜欢这首歌,这首歌出来这么长时间反响确实很好。”   乐音老板笑得脸上的肉都在抖,看得贺嘉展的呼吸都快不顺畅了,僵着脸笑道:“是嘛……是嘛……”   心下却道:是你个大头鬼,还不是你们公司的营销做得好。   方小钦在一旁看贺嘉展这样子不像是听过,他不打算放过他,又问:“贺总听过后有什么感想吗?我想多听取一些意见,努力改进。”   贺嘉展:你努力改进也就这水平,还改进你个头!   贺嘉展眯眼笑,嘴唇蠕动差点破口大骂,这方小钦的心眼果然坏,幸好现在宋意寒的眼光已经恢复正常,不然要是真和这个方小钦在一起,他能被气个半死。   他在桌上敲着手指,按着方小钦这个人的风格随意道:“我觉得那首歌特别舒缓柔和,让人精神放松。”   听了他这句话,方小钦和乐音老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趁着气氛还没完全尴尬,乐音老板赶紧出来缓和气氛:“贺老板果然和普通人不同,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贺嘉展看这样子暗道不好,自己估计是说反了,果然下一秒就听方小钦在旁边发出一声轻笑:“贺总确实有独到见解,毕竟我那是一首偏摇滚类型的歌。”   敬酒不吃吃罚酒,贺嘉展这下子也冒出些火气,方小钦不甘示弱,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锋,乐音老板再怎么迟钝也能闻到了一丝火药味,他的眼神疑惑地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问:“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们之前认识?”   方小钦和贺嘉展异口同声:“不认识!”   乐音老板被两人吼得虎躯一震,懵了半天没敢说话。   方小钦看到贺嘉展的脸色变得难看,感觉自己略胜一筹,心情稍稍愉悦:“没什么,大抵是我与贺总一见如故。”   贺嘉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可没胆子和方小钦一见如故,不然那天被害死了都不知道。   吃饭中途,趁着乐音老板去上卫生间的空挡,两人在餐桌上展开了正面交锋。   方小钦:“贺总怎么有功夫到我们这小地方来?”   贺嘉展恨恨道:“要是知道会和方先生碰上面,我今天怎么也不会来这找不痛快。不过,说到这里,方先生现在不应该陪着齐少吗?难道方先生和齐少掰了?”   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贺嘉展看方小钦瞬间不说话了,自觉这个痛点抓得准,还没来得及得意又听对方说道:“那希望我能借贺总吉言,早日和齐少闹掰。”   贺嘉展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呛得连声咳嗽,乐音老板一进来就看到贺嘉展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赶紧端茶倒水拍背伺候上,看方小钦还端坐着不动如山,忍不住怪罪他:“小方也真是的,贺总都这个样子了怎么也不知道搭把手。”   方小钦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看着斯文又得体,和贺嘉展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摆出一副气人的笑容:“我相信贺总吉人自有天相,一点小咳嗽,死不了的。”   贺嘉展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看方小钦擦擦嘴,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已经吃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贺嘉展瞪圆了眼睛望着方小钦离开的方向,暗道:方小钦,你可千万别露出什么马脚,不然让我找到了给你定罪的证据,我非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方小钦走出包间时在想,其实贺嘉展刚刚那番话倒是说得没错,他最近确实快跟齐修文闹掰了,自从上次他去找了那位未婚妻小姐后,齐修文便不肯再见他。   当时那位未婚妻小姐又惊又惧,红着眼睛拿起一杯水朝他倒过来,方小钦也没躲,他觉得浇了一头水没准会显得他更可怜。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修文!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劝你识相一点趁早离开他!”   方小钦在心里附和:我识相,我特别识相,你信我。   “我知道我这么说沐小姐或许会很难接受,可是我已经离不开他了,希望沐小姐能够成全我们。”   方小钦自己说这段台词都觉得特别恶心,更别说这位未婚妻小姐了。   沐月婷气得浑身发抖,她恨不得上前掐死这个男人,就是这个人在一瞬间毁灭了她对未来婚姻的幻想,就是这个人毁灭了她未来丈夫在她心目中高大的形象。   齐修文不可能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男人?   一定只是玩玩而已,他们这个圈子里这种事也不少见,他一定只是一时好奇图个新鲜,她会原谅他,毕竟两个男人怎么可能在一起一辈子。   沐月婷稍稍稳定情绪,让方小钦立刻滚出她的视线,今后也不许出现在齐修文的面前。   方小钦把一个可怜的痴情男人形象演得惟妙惟肖,只是没想到齐修文会来得那么快,他还没来得及走他就来了。   “你怎么……”方小钦故作惊讶,他发梢湿哒哒的,眼神委屈又隐忍地扫过沐月婷后不作任何解释地快步离开,故意让齐修文曲解眼下的情况。   幸好齐修文没有让他失望,他没有去追方小钦,而是冷脸问沐月婷:“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没有结婚就要管我的私事?”   沐月婷立马摇头:“不是我,是他……”她难以启齿,无助地看向齐修文。   可惜齐修文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不耐地问:“他怎么了?”   沐月婷怔怔地看着齐修文这副样子,往日里的温柔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张冰冷的面孔,让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齐修文见沐月婷发愣一句话也不说,心下更是不喜:“如果你不想结婚的话趁早告诉我,我们现在还可以另作打算。”   尽管知道齐修文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但沐月婷还是无法放弃这个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忍着羞耻心,咬牙道:“我没有不结婚的想法。”   齐修文看着沐月婷笑了一瞬,似乎在看什么听话的小动物一般,“没有就好,免得伯父伯母伤心。”   沐月婷放在桌子下的手一瞬间握紧,可是她什么都不敢说,她怕齐修文会讨厌她。   齐修文不准备和她在多说什么,转身的同时还不忘记提醒她:“以后少插手我的事,我不希望我娶的是个一天到晚只会和我吵架的太太。”   等齐修文彻底离开餐厅时,沐月婷浑身的力气也被抽了个干净,她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齐修文离开的背影,苦笑着喃喃自语:“那你想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太太,你告诉我啊,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做到……”   这场她勉强来的婚姻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她已经不知道了。   她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她爱齐修文,她相信齐修文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也会爱她。   不,是他必须要爱她。 第四十八章 一切都完了   万幸时煦等到的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他平静地看着数据单心里长舒了口气,结果宋意寒在他旁边尤不满意道:“你这哪里显示正常了,医生不是在旁边标注有点上火吗?”   时煦把单子捏紧,暗暗用手肘狠戳了一下宋意寒。   他就是上火也是被这个不省心的人给气的。   宋意寒痛呼一声后搂住时煦的腰,用鼻尖在他的后颈上蹭了蹭。   “真好。”   时煦明白他的意思,嘴角微微勾起身体向后倒去,一颗心飘荡了三天后这才安定下来。   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可以收集有关附医违法研究的证据了,只是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得漫长,还没来得及上报,齐修文这边的婚礼就开始了。   “你真不打算来看看吗?今天难得有场好戏。”   时煦在宴厅的角落里打电话,他看着一个个进入会场的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像是真心祝福,可是心里究竟有多少善意又有谁知道。   方小钦此刻正在洛杉矶逮人,根本没有时间回国,他按着后颈疲累的叹了口气:“等我回去后你再说给我听吧,没能饱眼福,饱饱耳福也是好的。”   时煦轻应了一声,正要挂断电话,方小钦在那头忽地叫了他一声。”喂,我提醒你一句。“   时煦把拿远的手机又拿了回来,神情倦懒,对方小钦接下来要说的话完全不抱期待。   “说吧,你要提醒什么。”   “我提醒你别对宋意寒耍太多手段。”   时煦摩挲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表情一下子沉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方小钦“啧”了一声,这个人对宋意寒的执念真的不是一般的深,大抵是认识的时间久了或者是因为时煦帮过他几次,他觉得时煦对他来说越来越没有威胁。   这真是一种危险的想法。   他道:“我想起之前在哪见过你了,那时候我和宋意寒读高中,他是不是……”   “是有怎么样?我想让他看到我有什么错吗?是我逼他爱我了吗?”   时煦的语气加重,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从这几句话中透露出来,方小钦也是通达人情世故的人,他当然知道一段感情中先爱上的那个人更担惊受怕,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宋意寒有什么好的值得时煦为他这样做。   他眼中的时煦是完美的,是不同于所有人的。   即使他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   奇异的感情滋生,方小钦陡然烦躁起来,他简明地说:“宋意寒和你不一样,他不喜欢有人把心机算计用到感情上,如果有天他知道那个掉下来的招牌板是你安排的话,即使他那时候他还爱你,也不敢再爱你了。”   在整个欢喜喧闹的场合里,只有时煦的手脚冰凉,他的声音变得不像他自己。   “招牌板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小钦呼出了一口气,是像烟雾似的白色,他的手抬起来还没触及得到,那片似烟似雾的空气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放心现在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当时齐修文和贺嘉展都在追查那个人,齐修文本来快要查到了,是我先把信息拦截了下来并且亲自去见了那个人,我让他再换一个城市把自己藏好点,你短期内不用担心被发现,但是之后就难说了。”   时煦将拇指抵在唇上,不自觉地啃咬,刚开口:“你别……”话说到一半,一个人把头搭在他的颈侧,呼吸靠近。   “在和谁打电话?”   时煦心头猛地一跳,当即把电话掐断,回头对上宋意寒探寻的双眼。   “一个朋友,正好聊完了。”   宋意寒怀疑道:“不会又是那个朝暮?”   时煦笑着正要说“不”,可是转念一想,这时候拿朝暮出来做挡箭牌或许更安全。   “嗯,就是他,他找我有点事。”   宋意寒暗暗磨牙,他总感觉这个朝暮不太对劲,没准就是借着朋友的名义来接近时煦。   要是往常,时煦早让他别瞎想了,可是眼下怕牵扯出其他事,索性让他胡思乱想。   “齐修文呢?”   宋意寒把自己的表情管理好,用手指指了指后台的方向,“在做准备了。”   “那我们也该做准备了。”   这段时间齐家的势头越来越盛,眼下来参加这场宴会的人中,一半以上是为了巴结齐家。   时煦和宋意寒为了给齐家准备一份大礼,替他们压下了不少消息,压到现在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   正这么想着,宴会场上的灯忽地全部熄灭,下一秒,一道追光打在了缓步进入会场的一对新人身上。   “今天最幸福的一对恋人正在向我们走来。”   喧闹声鼓掌声随着司仪的声音一同响起,娇艳的花瓣从齐修文和沐月婷的头顶飘落,铺满了整条红毯。   宋意寒在时煦耳边轻哼一声,“看来齐修文为了让沐家高兴也花了不少心思。”   时煦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这两人的结合完全属于政治联姻,齐家如果不在这时候拉拢沐家,那么这场婚姻也就失去意义。   时煦抬起头看到两人站在台上,这时候倒是显得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至于下一秒会不会还是这样,那就不知道了。   司仪邀请齐钟伯上台说祝词,时煦在他站上台那一刻,把手中的消息全部爆了出来。   “尊敬的各位来宾,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修文与月婷的婚礼,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   齐钟伯的说辞真切,感慨真挚,像是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一样,可是时煦知道这人对他的家庭对他的儿子究竟有多少感情,怕是等会儿就不觉得今天是个“美好的日子”了。   宋怡在台下悄悄抹着眼泪,同桌的女客们安慰着她,直夸她这个儿子一表人才,宋怡一边坦然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一边故作谦逊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   忽地她听到几声窃窃私语。   “不会吧,怎么可能。”   “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你看这几篇报道说得像假的吗?”   “那也不至于在今天爆出来,他们家儿子今天结婚,要是看到这个……”   宋怡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什么,不满地想这群人真没素质,以后坚决不能和这些人来往。   台上的齐钟伯还未说完也感觉道台下有些搔动,还以为他们是不耐烦听他的说稿,直接收尾道:“接下来……”   他这三个字刚一说出口,宴会大厅的门被一群人冲开,各个身穿制服,还有些人身上配了枪械。   齐钟伯没明白情况,但他认识那个领头的人,于是安抚宾客后走下台问情况:“绍队,你们这是执行什么任务?非要挑在我们家做喜事的时候吗?”   绍队板着长脸,像是根本不认识齐钟伯一样,把一张紧急逮捕令展示给他看,扬声道:“齐钟伯涉嫌贪污、受贿、行贿、渎职等罪名,立刻实行停职查看。”   这道命令一下来,宴会厅内一片哗然,齐钟伯脑子一嗡当即大声辩解道:“不可能,我没做过那种事!”   可是他面前的人根本不听他的辩解,直接叫人把他带走。   “你有什么权利抓我!你是什么职位我是什么职位!你要想清楚后果!”   齐钟伯在几人的压制下仍在剧烈挣扎,宋怡和齐修文都冲了过来,让他们放手。   沐家的几位长辈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赶紧过来试图打点关系,好言好语道:“小绍啊,你这是谁下的命令?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绍队往日里也对齐家和沐家和颜悦色,可现在恨不得完全跟他们撇清关系。   “有什么误会先抓回去再说,这是上头直接下达的命令。”   宋怡眼睁睁地看着齐钟伯被带走却毫无办法,她赶紧回头去找宋老爷子,慌慌张张地抓住老人家的手恳求道:“爸,你帮帮他,钟伯不可能会做这种事!”   宋老爷子把这些事通通看在眼里,看着一场婚事变成闹剧,站起身气得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他狠狠地把宋怡的手甩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他会不会做那种事你最清楚,苍蝇不叮无缝蛋,没有证据他们敢随便抓人吗!”   宋老爷子气得血压上升,一下子跌回座位上,宋老太太红着眼眶拍老爷子的背,看向女儿的眼神中是满满的失望。   “你爸能帮自然会帮,你现在是要气死他吗!”   沐家的人来向宋怡兴师问罪,两家原本要结亲的人在短短几分钟内瞬间变得像仇人一样,特别是沐月婷的父母,他们抓着齐修文让他给个解释,可是齐修文怎么给得出解释,他按着额头一言不发,忽地把脚边的凳子一踹,狠声道:“你们现在想要什么?想要我和沐月婷的婚礼的作废吗?可是我们昨天已经打完结婚证了,你们是要我们今天就去离婚吗!”   沐家父母的表情一裂,他们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月婷,这是真的吗?”   月婷孤零零地站在台上,头纱将她的表情完全遮住,沐父沐母在看到她点头的一瞬间,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沐家完了。   他们女儿的一生也完了。 第四十九章 你这个混蛋   这世上的的事情通常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距离宴会上突发的事过去还不满三小时,朝暮马上就在手机上刷到了齐钟伯被停职的消息,当即吹了声口哨。   “我就说时煦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咬着烤串还想再仔细看看新闻里写了什么,突然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惊得他差点把手机掉进沾满辣椒油的碗里,他定神一看号码发现是店里一个员工,接通电话后口气不虞道:“怎么了?不是说没事的话不要打扰我休息吗?”   员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措:“朝哥,你一个朋友喝醉了,趴在这不肯走,这情况是该怎么办?”   他哪有那么多朋友,不过就是接着他的名字撑面子或者想赊账罢了,朝暮见多了这种情况,烦躁地拨弄着碗里的烧烤,吩咐说:“这你都不会处理吗?别顾虑那么多,把他家地址问出来后直接往出租车上一扔就好了。”他今天难得想偷个懒怎么还有人不识相地来打扰他。   朝暮说完就想把电话挂断,忽地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女声。   “我真有那么老吗……我想和你结婚有什么错吗……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有什么错吗……你不是说喜欢我吗……呜呜呜……”   这哭腔听得朝暮一愣,赶紧让员工告诉他醉酒的人叫什么名字。   员工晃了晃神志不清的林恬,名字没问出来,倒是得了一大堆抱怨,还说什么要投诉他,正头疼该怎么办时万幸此刻有张名片从林恬的口袋里掉了出来,他看到后赶紧捡了起来。   “老板,是一位叫做林恬的女士。”   得,这回看起来是真要回去看一趟了,毕竟这可是时煦的宝贝妹妹,万一在他店里磕着碰了,没准时煦隔天也能送他上头条。   那他今后的日子就别想好过了。   朝暮打了个寒颤,立马奔回酒吧,刚问完员工林恬人在哪里后就看见林恬在VIP室的沙发上睡得香甜,还时不时地打着小呼噜,完全把那副淑女姿态丢到了一边。   “喝!我还要喝!我还能喝!把最好的酒都给我拿上来!”   林恬说完梦话后还砸吧咂嘴脖子一歪又陷入昏迷,朝暮抽抽嘴角指着林恬那乱七八糟的睡姿问身边的员工:“她这是喝了多少?”   员工掰着手指头算,犹豫着道:“大概……或许……可能……六瓶吧……”   朝暮瞬间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林恬的小身板后,再次跟员工确认道:“她一个人?六瓶?她是拿酒填肚子吗?”   员工也很久没看见这么能喝的女生了,挠着下巴尴尬地笑了笑。   朝暮郁闷地揉了把头发,这下子肯定是叫不醒林恬了,可是不叫醒她怎么把她送回去呢,朝暮越想越烦躁,把头发揉得一团乱。   他胸口憋一团气无处发泄,只能向自己的员工开火,朝他瞪眼道:“你怎么也不知道拦着她点,一个女生喝这么多你都不会觉得危险吗?你这小子怎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员工知道老板这是开始拿他撒气了,捂着耳朵赶紧从房间里溜了出来,背对着门狠狠啐了一口,吐槽道:“我们一个个要是都有绅士风度,您这店我看也快倒闭了。”   “嗯?谁在外面嘀嘀咕咕?”   朝暮的声音一出来就把员工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在这吓人的地方停留片刻。   朝暮的耳朵在某些时候总是会特别灵,就连时煦都说他这是典型的剥削主的耳朵,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赶紧把脑袋晃了晃,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现在该想想怎么安置这位祖宗。   给时煦打电话吗?不行,时煦现在估计忙着怎么折腾齐家,不能在这时候打扰他。   那还能联系谁呢……还有谁和这小姑娘关系不错呢……   “对了!”   朝暮突然想到林恬不是有个男朋友嘛,这时候男朋友再不出马还留到什么时候。   在翻林姑娘手机之前,朝暮先郑重地和这位昏睡中人道了个歉,他弯腰拱手道:“林姑娘,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您大人有大量,醒过来了可千万别怪我不道义。”   朝暮这么装模作样地说完后,就用林恬的指纹把手机解了锁,没有任何防备地就看到一只大大的柴犬的笑脸出现在他眼前,把朝暮吓得手机一扔。   他稳了两秒心神后又把手机捡了起来,看看屏幕有没有摔碎,暗道小姑娘平时看着沉稳冷静,这手机桌面的风格倒是很少女。   只是朝暮有个不为人知的弱点。   他怕狗……   特别特别怕的那种。   再娇小的狗冲他撒娇他都会像看到洪水猛兽一样。   为了抵抗恐惧,他赶紧把通讯录调了出来,一个个通话人往下翻找,如果是恋人的话,应该会设置一个特别的称呼吧,什么亲爱的或者老公之类的。   可是没有,林恬的通讯录里除了父母和时煦特别备注了以外,其他人通通打的是冰冷的全名。   他好像记得那个男生是叫“肖铎”,可是这里怎么没有肖铎的名字?   朝暮以防万一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这个名字,他皱起眉捏着下巴想,手机里没有男朋友的电话号码,这就很微妙了。   看看这个通讯录,又看看林恬这喝得烂醉的模样,有什么东西在朝暮的脑中联系起来。   “嗯?这是吵架了还是分手了?看来小姑娘又有情况了。”   朝暮把林恬的手机放下,思索片刻后还是给她盖了条毯子,既然没法把人送回去的话,那他就好心收留林妹妹一晚吧。   “我怎么就这么善良,你们一个个都谈恋爱了,就我还漂泊着,我该上哪去找那个人……”朝暮用食指的指节轻敲着额头,喟叹道:“恋爱真好啊……”   不管是甜蜜还是苦涩,都是特别的经历,朝暮忽然也有几分想认真谈一场恋爱了,只是那个值得他认真的人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讨厌他。   林恬闭着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睡得更深了。   第二天一清早,林恬从沙发上坐起身,顶着一头杂毛双眼水肿脸上的妆也花得乱七八糟,像是哪个天桥底下要饭的女乞丐一样。   她就这样见到了精神抖擞的朝暮。   “林姑娘,睡得怎么样?”   林恬头痛欲裂,感觉眼前的人都产生了重影,完全状态之外地开口:“嗯?朝暮哥你怎么在我家?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朝暮但笑不语,他一边喝水一边抬抬下巴:“林姑娘,你还是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说话吧?”   “什么地方?还能是什么地方,当然是我……”林恬陡然收声,她睁大眼睛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随后陷入到一阵漫长的沉默中。   朝暮轻笑着看林恬把脸埋进毛毯中,好心情地嘲笑她:“想不到啊,林姑娘看起来那么娇小,结果喝起酒来那么凶,把整个酒吧的人都惊呆了。”   林恬身体一僵,她昨天心情不好喝着喝着就喝断片了,完全不记得自己醉酒后发生了什么,她从毛毯里露出双眼睛心惊胆战地问朝暮:“朝暮哥,我昨天没有做什么丢人的事吧?”   朝暮笑得意味深长,把林恬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从他那嘴里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吓了林恬一会儿后,朝暮大笑着甩手道:“没有,刚才吓你的,你醉了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还能干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林恬松了口气,开始收拾自己自己随身的物品,不好意思地说:“朝暮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你……没告诉我哥吧?”   小姑娘果然还是最在意在时煦面前的形象,朝暮摇头:“没和他说,他最近挺忙的,就不去烦他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恬收拾着东西就准备走,她一身的酒味难闻得要命,肯定不能就这样直接去学校,她得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   朝暮原本准备留林恬吃早饭的,但看她这急匆匆的样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在林恬快要出门的时候提醒了她一句。   “你以后一个人的话还是不要喝那么多酒了,你昨天要是真出什么问题的话,我怕你时煦哥会杀了我。”   朝暮拿时煦的妹妹就当自己的妹妹,认真地对她说:“你以后有什么事不方便和你哥说的话,也可以和我聊聊,烦心事说出来就好了,别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林恬陡然红了眼眶,勉强地回道:“朝暮哥,谢谢你。”   看着林恬出门时倔强的身影,朝暮默默念叨:“这样子倒是和时煦挺像的……”   林恬按着太阳穴的位置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打开手机没有看到一条未接通话或者询问的短信。   果然是她太粘人,把肖铎粘烦了。也是,他们之间本就差了五岁,是她老牛吃嫩草了。   一瞬间,堆积的委屈通通涌了上来,把眼泪从林恬的眼眶中逼了出来。   “我不该认真的……我不该信你的……肖铎你这个混蛋!” 第五十章 不再妥协了   一个晚上,宋家、齐家、沐家三家乱作一团,齐家老爷子在婚礼当场气病过去,沐家震惊离席,宋怡知道齐家沐家靠不住,就坐在宋家呜呜的哭,不光和自己父亲哭,还拉下脸面求自己哥哥。   “哥,你肯定有些朋友管这事,你开口帮帮钟伯,就算……就算他有什么做错了,等他回来再改也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你是想把一家人都搭进去吗!”   宋老爷子怒吼着把宋怡的话打断,宋老太太这时也不帮女儿说话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三根针开始打起了毛衣。   宋父给宋老爷子递了杯茶,让他老人家别气病了,转过头和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妹妹说:“你现在求我也没用,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刚刚托人去打听情况了,他说是齐钟伯的事情没办好,触怒了上边的人,你自己想想他最近究竟做了什么事?”   宋怡抹眼泪的动作一顿,仔细回想齐钟伯最近做了什么事,陡然想起齐钟伯最近常说起的那个医药项目,难道是那个项目出问题了?   宋父看她这样子是心里头有数了,劝道:“你知道上头在这上面砸了多少钱吗?我看你还是先把这事情理清楚,之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怡还是不死心,说:“那哥记得帮钟伯多求求情。”   宋老爷子听得烦,挥着手让她赶紧回去,“你自己赶紧回去吧,你儿子现在和那沐家姑娘还不知道怎么样了,齐家那边你也不去看看,你呀……”   宋老爷子感觉自己这血压又要上来了,赶紧喝口茶镇定镇定,等宋怡风风火火地出门后他才把儿子拉过来提醒道:“你别不清醒去掺和齐家的事。”   宋父眼神中透露着犹豫,他看着门口的方向,不忍道:“到底是妹妹,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吧。”   有些话宋老爷子不好说出口,他拍着桌子气道:“意寒前段时间还来试探我,感情就是这事,这臭小子!”   虽然想着要是意寒能事先提点齐钟伯两句没准能把这一劫给躲过去,可是在场的几个人都清楚齐家那贪得无厌的嘴脸,真是祖上传下来的。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宋老太太突然放下针线发话,她缓缓道:“宋怡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她也有分辨是非对错的能力,我原先想着她或许能知错就改,现在看来,是等不到了,以后有什么苦就让她自己受着吧。”   宋老太太这话说得实在伤心,起身挪着步子往房间走去,“我累了,先睡了。”   宋家两个男人坐在房间里你叹一声气我叹一声气,过了一会儿后,宋老爷子开口。   宋老爷子:“对了,怎么没见那兔崽子,他去哪了?”   宋父:“谁知道他,宴席一结束就跑得不见了。”   宋老爷子:“这臭小子就知道自己去享福……对了,他是怎么认识时医生的?”   宋父:“时医生?他哪里认得什么时医生,他就认得个时……”   嗯?!   宋父差点把时煦的事说漏嘴,脑袋里当即响起警报,心下警惕道:“爸,什么时医生?您什么时候还去医院了吗?”   宋老爷子点点头,“我一老兄弟前段时间住院了,我去看看,路上正好碰上个姓时的医生给我带路,要不是今天看见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事,人一老了果然记性就不大好。”   宋父惊出了一背的冷汗,心想时煦这小子看着文文静静,怎么胆子就这么大,还敢跟他们家老爷子搭话,也不怕闹出什么事来。   宋老爷子瞧宋父这表情似乎有点不大对劲,严声问他:“你是不是也瞒了我什么事?”   宋父好歹也是被宋老爷子这张脸吓了不少年的,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免疫力,他故作镇定道:“您老人家火眼金睛,我能瞒您什么事。”   宋老爷子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真没事?不是意寒生了什么大病?”   宋父果断道:“您想什么呢,当然不是,他小子身体好得很。”   就差没把他爹妈气死。   宋老爷子也就是摆摆架势,听宋父这么斩钉截铁的说,自然也就把心放了回去,打着哈欠准备回屋睡觉。   “你一会儿自己回去,我就不送你了,有什么事明天你再告诉我。”   宋父巴不得宋老爷子赶紧去睡觉,最好第二天起来就把有关时煦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等出了门,他赶紧给宋意寒打了通电话过去。   宋父:“你小子,跑哪去了!”   宋意寒抱着媳妇睡得正香,突然被宋父这声音一震,赶忙先安抚住怀中快要醒过来的人,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两口。   “没事没事,我出去接个电话,你接着睡。”   宋意寒翻身下床走到阳台上,小声对着电话道:“爸,大晚上的您干嘛?我们在家里睡得正香。”   宋父被“我们”这两个字气得心头一梗,他闭上眼缓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你是不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吗?还睡得正香。”   宋意寒被夜晚的凉风一吹,瞌睡顿时跑掉了大半,他抓了抓头发随意道:“齐家发生了什么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日子照样过,觉照样睡。”   宋父当即骂了他一句:“没心没肺的东西。”   宋意寒敷衍着应下:“爸,你最有心有肺,那你今天晚上就别睡了。”   宋父心头又是一梗,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病都要犯了,前头开车的司机小心翼翼地问他:“先生,您没事吧?”   宋父摆摆手,“没事,气着气着就习惯了。”   自家儿子,又不能扔,还能怎么办呢?   他回到正题:“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不要把时煦带到你爷爷面前吗?你怎么今天还敢带到宴会上,你是要气死你爷爷是不是?要不是你爷爷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时煦之前已经见过他老人家了。”   提到这个,宋意寒声音沉了下来:“那您想让我怎么做?让时煦一辈子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吗?他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囚犯,他不能因为和我在一起之后就失去自由。”   宋父顿时没吭声,他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因为宋意寒的顶嘴生气,只是忽然想到,宋意寒这小子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也就这几句话说得像人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知道时煦很优秀,但你也要为这个家考虑,至少让你爷爷安度个晚年。”   宋意寒按着眉头,“嗯”了一声,“我说过,我不会故意去伤爷爷奶奶的心,但我也不能让时煦伤心,他等我等得够久的了。”   说到这份上宋父也不能再说什么了,他挂断电话后看着车窗外灯火通明,一个人叹了口气。   “这俩孩子,真是谁也不比谁省心……”   宋意寒把手机捏在手上,抛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想再去睡个回笼觉,只是没想到时煦竟已经拢着被子坐起身了。   “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打电话吵到你了?”   宋意寒抬脚进屋,轻轻把阳台门拉上,把手搓热了才去揉时煦的脸。   时煦迷迷糊糊地又摇头又点头,半睁着眼睛开口:“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宋意寒重新钻回被窝,抱着时煦的腰身喟叹一声……”没什么事,就我爸那边大惊小怪,回头有我妈去治他。“   时煦看了宋意寒一会儿,默不作声地躺回到他的怀里,只是眼睛迟迟未闭。   “你以后别因为我的事和你爸妈吵,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些场合我去不去都无所谓。”   宋意寒已经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他没好气地揉了一把时煦的头:“我看你今晚也不想让我睡个好觉。”   时煦抬着头,眼神依旧认真,宋意寒不知道该拿这块心头肉该怎么办才好,他有时候真恨不得他娇纵一点,也不至于让他时时刻刻心疼。   “时煦,你明白吗,我不希望你委屈,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   时煦的小拇指在被子底下勾着宋意寒的手,他说:“我不委屈……再说,有时候一时委屈,今后才能多快活些。”   宋意寒咬了一口时煦的小拇指,恶声恶气道:“就你明白?”   时煦缩回手,把整个人缩成一团球。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凶一下还要和他装可怜,时煦真是出息了!   “你还真当我治不了你了?”宋意寒欺身压在时煦身上,放开手去挠他的痒:“说,以后还妥不妥协了?”   时煦憋红了脸忍了两秒,最后还是忍不住连着眼泪一起笑了出来。   “哈哈哈……宋意寒你别闹……哈哈我……我不妥协了行吧……你别……”   宋意寒顿时停下手来放过他,在他的眼角处亲了好几口,“这才乖,来,我们接着睡觉,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时煦缓过神来在宋意寒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你就会拿这招胁迫我!”   宋意寒把小东西按进怀里,“嗯嗯,招卑不卑鄙没关系,有用就行。”   和这人简直无法沟通,时煦趴在宋意寒怀里,带着一团散不去的愤懑重新陷入沉睡。 第五十一章 对我们都好   齐修文和沐月婷在医院里守了一晚上,看齐老爷子情况稳定些才准备离开,宋怡心里挂着事也不想在这医院里待着,可是她昨天来得晚,到时候齐老爷子如果醒来了没看见她,估计会拿她出气。   宋怡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地在齐老爷子面前维持形象,本来就不讨齐家人的喜欢,要是这时候再被冠上个不孝顺的罪名,那她往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对,钟伯的事就麻烦您多操操心了,瞧您这话说的,钟伯向来是最信任您的,等他平安回来我们一家都会报答您……嗯,我都明白,我会小心的,那您工作吧,我就不打扰您。”   宋怡陪着笑脸在窗户边打完一通电话,心烦意乱地对着窗外叹气,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把齐钟伯捞出来,送礼送钱什么的都是小事,就怕人家不收他们的礼和钱。   “情况怎么样了?”齐老爷子从床上撑起身子,动作迟缓显得很艰难,宋怡看见了连忙给齐老爷子递靠枕,故作关切道:“您好一点了吗?”   齐老爷子对这个媳妇一向没什么好脸色,他不耐地摆手让她赶紧说说齐钟伯那边怎么样了,宋怡的殷勤被无视,尴尬道:“一定没事的,谁敢真的去动他?这次肯定只是做做样子,之前不也有过几次类似的情况吗?”   齐老爷子面色凝重,给了宋怡一个冷眼:“头发长见识短,你能帮上钟伯什么。”   宋怡被训得不敢说话,她把头埋得低低的,手紧紧握住手机,手背上隐隐显出几根青紫的血管。   自从他嫁进齐家,齐家长辈就没给她好脸色,开始几年齐老太太和齐老爷子一起对她冷嘲热讽,后来齐老太太去世了,宋怡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受折磨了,结果齐老爷子还是不肯放过她,只要一找到机会就会奚落她。   “他们这次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落我们齐家的面子,说明他们吃定了我们齐家这次没法翻身,手里肯定掌握了能将我们推翻的证据,恐怕这次的抓捕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齐老爷子也是在官场中混过的,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他让宋怡把电话给他,不屑道:“你找的那些人能有什么用,他们原先还指着我们齐家过活。”   宋怡不去看齐老爷子的脸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她告诉自己再忍忍,等自己儿子继承了齐家全部的财产她就熬到头了。   齐老爷子眯着眼睛拨通了一个号码,笑了两声后开口道:“老哥,好久没联系了,最近身体还好吧。”   宋怡竖起耳朵听两人聊了些什么,结果从头听到尾也没听到两人聊到齐钟伯的事,她在一旁心急如焚,等齐老爷子的电话挂断后才敢试探着问道:“爸,您这是……”   齐老爷子一改刚才讲电话时的和气,冷着脸把手机放回宋怡的手上,“有时候,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摆到明面上,听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你就能猜到对方是什么态度。”   从刚刚那位的语气来看,钟伯这次的事情主要问题就是出在钱上,齐老爷子深思片刻把目光移到宋怡身上。   “你现在和宋家的关系缓和了吗?你前段时间不是跑得挺勤快的吗?你们家那边是什么想法?”   宋怡被齐老爷子犹如毒蛇般的眼神吓到,她连忙回答:“我家里人也都很担心钟伯,他们说了一旦有办法就会帮我们。”   齐老爷子满意地点头,“这样就好,你改天帮我和你父亲约个时间,我们两家人也是时候好好聊一聊了。”   当初让钟伯娶宋怡原本就是看中宋家厚实的家底,谁能想到这女人竟然在嫁过来的当天就说她和宋家断绝关系。   真是无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齐老爷子因为这事不满了几十年,要不是因为离婚对儿子的影响不好,他怎么会容忍这个没用的女人在他们家呆这么久,不过现在,总算能看到点回报了。   宋怡怎么会猜不到齐老爷子在打什么算盘,虽然她原本也是想从宋意寒那边拿点钱过来,但从齐老爷子嘴里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心里总是会有些不舒服。   可是再不舒服又能怎么样。   宋怡只能冲齐老爷子笑着点点头,说:“我爸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另一边,沐月婷累了一晚上,她一坐上副驾驶就不自觉地睡了过去,等醒过来时,她发现齐修文靠在车窗边抽烟,表情阴沉得吓人,沐月婷虽然看着有些发憷,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大着胆子去安慰他:“你别担心,叔叔那么厉害,会没事的。”   齐修文弹了弹手中的烟,偏过头深深地看了沐月婷一眼,把她看得心惊。   “你是不是挺开心的,觉得我现在离不开你,离不开沐家了。”   沐月婷猛地被戳中心事,急忙摇头否认道:“怎么可能,你是我丈夫,我当然希望你万事平安顺遂——再说了,你父亲出事了对我家有什么好处,你又不是没看到我爸妈那紧张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在大家庭中磨炼过的缘故,沐月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她这副剖白真心的样子,真的将齐修文骗了过去。   他将手中烟熄灭道:“不是就好,虽然今天是我们婚后的第一天,当我依然要提醒你,不要妄图插手我的生活,我也不会去管你,我们各过各的,必要时装装和睦夫妻就行了,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沐月婷听到这番话时内心一阵绞痛,虽然不是第一听,但每一次听都会像第一次听一样难受。   “嗯,我知道,我不会去管你。”沐月婷把脸转了过来不让齐修文看出自己发红的眼眶,听齐修文说:“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你下车吧。”   沐月婷差点没管住自己的嘴问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她谨记齐修文刚才说过的话,咬着唇下车,看着那台车驶离她的视线,然后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和齐修文的新房,门上门里到处贴着喜字挂着红彤彤的挂饰,原本应是令人欢喜感动的场景,此刻却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她在结婚当天陪齐修文在医院待了一晚上,齐修文却连家也不愿意和她一起回。   沐月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她捏紧手提包,把所有的眼泪都忍了回去。   她早就齐修文是怎么样的性子,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是齐夫人,那她和他就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培养感情。   她一步步走进漆黑的卧室,把所有的喜气都关在了门外。   时煦这边睡了个难得的好觉,早上起床时还不自觉地来了几分钟的床,他往床的一边摸了摸,还是热的,只是那个人却不见了。   “意寒?”   时煦起身,推开门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早饭的香味飘来。   “这人是去哪了?”时煦喃喃自语,他伸了个懒腰去刷牙洗脸,感慨习惯真是可怕,从前早晨不管宋意寒在不在他都觉得没什么,可是现在他竟然会下意识地去找他。   就好像他就应该一直待在他身边似的。   这样可不行,这样下去的话他会越来越不堪一击。   宋意寒不知道自己出个门的时间时煦又想了什么,等他回来时他总觉得时煦眼中的情绪又多了几分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刚刚那个小程同学又偷偷摸摸跑过来找我们了,那时候你还在睡觉,我就和他说了会儿话把他安安稳稳地送走了。   时煦自己做了点简易的早餐,自己还没送进嘴里就被宋意寒从旁咬了一大口。   宋意寒咀嚼着夸道:“真好吃,宝贝手艺真好。”   时煦无力吐槽,他看看那个大大的月牙缺口又看看宋意寒那张欠揍的脸,眯眼笑道:“你牙口真好。”   宋意寒听出时煦话中的嘲讽,但是他作为一个合格的会疼人的老公,就应该假装听不懂。   “你看看小程送过来的东西,都太专业了,我是一个字也看不懂,只能交给你。”   上面那些数据推断模拟什么的,宋意寒看着就觉得自己脑后的伤口又要疼起来了。   时煦之前出了那事以后就和附医请了假,说自己家里突发急事不能再过去了,那里的主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的研究都进行了一大半了,到哪再去找时煦这么专业的人,可是再怎么不想放人也不能把人绑过来给自己工作,再说本来人家到他们这里来就是屈才了。   时煦心满意足地在电话里办理了非正式的离职手续,只要再和研究院协调下恢复工作的时间他就可以回去了。   于是中间的这段协调时间就被莫名其妙地空了出来,时煦平白无故多了将近快一个月的假,整个人不急不慢把文件袋拆开,其中又有照片又有文件,基本是那个研究的核心内容了。   这些东西虽然有用,但时煦依然皱起来眉头,“都和他说了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他怎么也这么不听人劝。” 第五十二章 等着那一天   宋意寒这段时间见过小程同学几次,对方看起来是那种典型的乖学生,说话时会看着你的眼睛认真听你说什么,从不插话,但经过几次接触后,宋意寒发现小程同学骨子里有股冲劲,面对普通的事情时可能会听之任之,可是在面对原则性的问题时,那真的是抵死坚持。   “他要是肯听人劝当初也不会想方设法阻止他爸做的这个实验了。”   时煦怕程同学莽莽撞撞惹出什么事,他们勉强还有自保的能力,可是程同学要是被抓住把柄威胁,他的家人会不会保他还说不准。   宋意寒从时煦身后环住他,“没事,我们多提醒提醒他就好了,小程同学毕竟只是个学生,不会有人拿他大做文章的。”   时煦点着头把文件袋放下,“齐钟伯那边应该只是暂时停职调查,等齐家出手准备捞人时,我们再给他们重击,直接把齐家这么多年用来遮掩污秽的那块布给撕开。”   这些事情早已经计划好,如今只需要不紧不慢地推动,时煦手机忽地震动,宋意寒先看到了来电显示。   “是你爷爷打的,这个点打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时煦不清楚,他最近很少有机会回爷爷奶奶那边去,这时候看到了当即接了起来:“爷爷,怎么了?”   “小煦,是你奶奶有话要和你说。”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短暂的杂音,然后就是奶奶和缓的声音:“小煦你最近怎么都不来爷爷奶奶这边了?是不是奶奶做菜没有以前好吃了?”   “怎么可能,我是最近太忙了。”时煦把宋意寒作乱的手拍开,坐到沙发上懒洋洋地讲电话,“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来探望您和爷爷,爷爷最近没沾酒了吧?”   “反正是在我看着他时候没沾,至于背着我有没有偷喝,我就不知道了。”老爷子在一旁高声嚷嚷:“你别跟小煦污蔑我!”   “知道了,知道了,说话和打雷一样。”时老太太给了老爷子一个白眼,她接着捧着手机道:“小煦啊,奶奶问你个事。”   时煦“嗯”了一声,等着听奶奶要说什么。   “恬恬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时煦吃着新鲜的草莓,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怎么这么说?"时老太太朝林恬家的方向看了一眼,担忧道:“也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是我每次看到恬恬时她好像都不太开心,还有几次眼睛都是红的。”   小姑娘从来都是阳光开朗的,是他们院子里开心果,可是最近她脸上的笑容明显勉强了许多,时老太太看着心疼,但是每每问起林恬她都说没事。   时煦听着奶奶的叹气声,顿时也觉得林恬那边可能出什么事了,只是他不能让老人家担心,就安抚着说:“奶奶你别多想,林恬最近去我那里实习了,可能是因为一下子跟不上大家的进度心里有了压力,我回头找她聊聊,不会有事的。”   时煦的声音总有令人安心的魔力,时老太太在他的安抚下也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我就是舍不得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受苦,你说小恬干什么不好非要和这研究死磕,她当初明明也不喜欢……”   “奶奶,你怎么光心疼小恬不心疼我,我不也和学术研究这些东西死磕吗?”   时煦及时打断时老太太的话,避免老太太顺着这条线想得太深,小恬过去对他的那些心思想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时老太太的思路被时煦骤然切断,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怎么能和小恬一样?小恬隔三差五就来看我和你爷爷,比你可爱多了。”   时煦听出来奶奶这段时间是对他积怨已深,看来他再不去看看老人家,他以后就要被两位老人一同扫地出门了。   两三句话把老人家哄好,挂完电话后时煦陷入了沉思,宋意寒在一旁听了半天,重点信息没听出什么,只顾着哼哼:“我看我要是不出现,你奶奶就准备把你和林恬凑一对了。”   虽然林恬已经和别人谈起了恋爱,但这并不妨碍宋意寒翻旧账。   时煦听了宋意寒的话还点了点头,“没准还真有可能。”   宋意寒:嗯?!那你居然还敢说那个女人不具备任何威胁!   时煦笑着推了一把宋意寒的腿,“我开玩笑的,别又去找人家的麻烦,我看林恬最近可能出事了。”   宋意寒借着吃醋的由头在时煦脸颊上嘬了一口,“你现在连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还想去管她吗?”   时煦横眼看他:“我不仅要管她,我还要管你,你今天是不想去公司了吗?”   宋意寒一看时间,笑眯眯地说:“没事,周扬会……”   宋意寒的话音还未落,周扬的电话就来了,他看了一眼就要挂断,却被时煦接了起来。   “宋总,您今天又身患重病了吗?”周扬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时煦怀疑,要是宋意寒此刻站在周扬面前,周扬恐怕能把他撕了。   “你放心,他马上就来。”   周扬没想到是时煦回的话,他一愣,连忙说:“是是是,好好好。”   时煦见宋意寒表情变化,平静地把手机塞回他手里:“怎么,有什么想说的?”   “周扬怎么那么听你的?你是给他发额外的工资了吗?”   时煦起身把外衣和围巾递给宋意寒:“我这是人格魅力。”   宋意寒不行,直觉这两人过去肯定有什么事,时煦怎么会告诉他,他见过周扬和人打赌,最后只剩一条底裤的糗样。   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当时他还拍了照片,虽然他后来也删掉了,可周扬一直觉得自己有把柄落在他手里,所以一直对他唯命是从。   “你今天估计会碰上齐修文,自己小心点。”   宋意寒点头,笑的时候骨子里傲气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你老公绝对比你想象的厉害。”   时煦啐了他一口,把他赶出了家门。   要说宋意寒沉稳冷静的时候,齐修文的各方面确实比不上宋意寒,可是最近这人有些飘飘然,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掉进一个坑里。   他笑着摇头准备拨林恬的电话,可是转念一想那丫头估计在电话里不会和他说实话,他还是亲自去逮人比较好一点。   而宋意寒这边到公司后虽然没有出现时煦料想的情况,但就他暂时面对的情形来说,也不是很乐观就对了。   “你应该明白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我就不多费口舌了。”齐修文将一份股份转让协议摆到宋意寒面前,“签了它,我们双方都相安无事。”   宋意寒几乎当场就要笑出来了,可是为了给齐修文留一点面子,他故作严肃:“我有什么理由签它?”   齐修文拿出几张照片,照片上都是他和时煦亲密,虽然不露骨,但明眼人一眼就能从这些照片中看出两人的关系。   “你应该知道爷爷看到这几张照片会有什么反应,宋意寒,我们其实是同类人,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我知道你手中肯定也有我的把柄,但你要知道我的事爆出来和你的事爆出来后果是截然不同的,我顶多被家人训斥几声纨绔子弟,但你不一样,万一你和时煦的事闹出来,你的华盛可能就不保了。”   齐修文自以为自己抓到了宋意寒的弱点,宋意寒一定会乖乖听他的,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宋意寒早就做好了为时煦放弃一切的打算。   他将桌上的照片推到了齐修文的面前,看着对方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一样:“既然你都说“可能”了,那你尽可以去试一试,看看华盛最后会落在谁手里。”   齐修文腾地站起来,对着宋意寒狠狠道:“宋意寒,你别不识好歹!”   宋意寒和时煦在一起久了也学了几分气死人不偿命的技能,他脸上挂着一副和善的微笑,点头:“嗯,我不识好歹,我特别不识好歹。”   齐修文捏紧拳头,转念一想,又试探道:“宋意寒,你可以不顾你自己,但我劝你最好考虑一下我手上这些照片爆出来以后对时煦的影响,往后不管时煦再好再优秀成果再多,只要他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就会有人冲他吐唾沫,骂他恶心骂他同性恋。”他说到这就看到宋意寒微变了脸色,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滚出去。”   齐修文终于找到正确使用这些照片的方法,他大笑道:“宋意寒,我等着看时煦恨透你的那一天。”   宋意寒在齐修文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全部砸地上,不得不说,那个“恨”字真的戳到了宋意寒的痛点。   他拿起一张遗漏的偷拍照片仔细看了起来,齐修文的做法虽然可气,可是他这几张照片拍得还是不错,光暗阴影都处理得很好,把他的时煦拍得很好看,眼睛里像是盛着星光一样。   “时煦宝贝,我该怎么办?我好像又要做坏事了……”宋意寒摸着照片中那个耀眼的人,嘴角挂上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第五十三章 密谋的陷害   时煦在研究院里把林恬抓了个正着,小姑娘精神恹恹的,看到他时还愣了一会儿。   “哥,你怎么来了?”   时煦穿着修长的风衣双手放在口袋中,不作声地上下打量林恬。   “我怕你受欺负,来看看你。”   林恬扬起嘴角,努力想展示出自己过得很好的样子,可是时煦用手指戳她的脸,直接将她的伪装戳穿。   “别笑了,这样的表情一点都不像你。”   只一秒,林恬的表情就垮了下去,她眼神可怜,道:“哥,我这样很丑吗?”   “丑不丑别人说了不算,自己说了才算。”时煦抓着林恬的后领,问她:“你的办公室在哪?”林恬朝前一指,时煦提着她的领子就往办公室走。   幸好办公室里没人,林恬捂着脸被她哥抓到全身镜前站着,她看着镜子里憔悴的人,拒绝承认那个人是自己。   时煦看小姑娘不到半刻又开始神游天外,咳了一声问她:“说吧,出什么事了?你最好别忽悠我,你是知道我的眼力和判断力的。”   林恬整个人的精神都垮了,她把头耷拉在桌子上,闷声说:“哥,究竟该怎么谈恋爱啊?”   时煦看林恬这状态也不像是有精力招呼他的样子,干脆自己给自己倒了壶茶,垂着眼睫冲杯子吹了口气,道:“感情出现问题了?”   林恬点头,有些郁闷:“算是吧,我感觉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感觉?你们有因为这个谈一谈吗?”   一段感情,若是缺少交流沟通,那即使感情再深也会被各种猜忌消磨干净。   时煦问完后,办公室里一时间只有时钟“嘀嗒嘀嗒”走着的声音,他也不急着催,等了一会儿才有人回答他:“我不敢。”   “不敢什么?”   林恬抿了一会儿唇,把脸埋到冰冷的桌面上:“不敢的因素太多了……怕他厌怕他烦,更怕他觉得我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   时煦听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记得是谁对他说过林恬和他有些相似,当时他听后一笑了之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也许说得没错,在感情这种事上,他们全无自信。   “找个时机聊一聊吧,能解开心结的话是最好,如果不能的话至少也能发现问题。”   林恬抬起头来问时煦:“哥,你当初也这么做过吗?有用吗?”   时煦把杯子放下摇头,“我当初也不敢,跑了。”   两人对视几秒,一同笑了起来,林恬离开办公桌后面的位置挪到她哥面前,把头搭在她哥的膝盖上。   时煦摸摸她的头,疼惜道:“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不勉强了,这世上的男人那么多,兴许还会有你感兴趣的呢?”   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怎么到别人身边就变成没人爱的小可怜了。   林恬也这样想过,她好歹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博士,家里有车有房不愁吃不愁穿,要什么没有,也不一定非要死缠着肖铎。   可是她每次一有这个念头,内心就有什么在冲撞,她不甘心。   林恬抬头对上她哥关切的双眼,想着自己可能就是怎么一个喜欢自虐的性子,越是爱得伤爱得痛,她反而爱得越真挚。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毛病。   “哥,我要是有天能像你一样幸福就好了。”   时煦抚摸林恬头发的手一顿,他看起来很幸福吗?   或许在外人看来是这样,家人健康、事业顺利、爱人常伴,只有时煦自己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海市蜃楼。   “小恬,你以后一定会比我更幸福。”   林恬看不懂她哥深邃的眼中所蕴含的种种情绪,正要仔细探寻,手机上却收到了肖铎发来的一条消息,问他愿不愿意参加他同学的聚会,他的朋友想见见她。   林恬半欣喜半忧虑,让时煦替她拿主意。   “去见见也挺好的,你或许还能从他朋友口中了解不一样的他。”   时煦见林恬点头,可脸上的忧虑并未减少,她怼着手指头道:“我怕自己和他们会有代沟,毕竟我比他们大了那么多。”   时煦不乐意林恬这么看低自己,他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大五岁就不是仙女了吗?”   林恬小脸一红,顿时站起身哼哼道:“不管多大我都是仙女!”   时煦赞同地点头,认真地看向她:“这才是你,不要因为一段感情迷失了自己。”   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就像时煦,明明自己还未完全保持清醒,却已经开始拿这种话来劝谏其他人了。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   齐家自齐钟伯被抓后冷静了一周左右的时间,他们疏通人脉,整理手头上的烂事,这些事情都是齐家内部自己的人在做,宋怡像是被排除在外一样,什么事都插不了手。   她郁闷的老些天,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在这时接到了一通奇怪的电话。   “嫂子,是我,你前些天和我打过电话的,还记得吗?”   宋怡怎么会记得,她当时病急乱投医打了无数通电话,哪还记得每个人分别是谁,可是她现在不清楚这个打电话的人究竟有什么用意,只能勉强道:“记得,当然记得,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嫂子,我等会儿会让齐哥和你说几句话,你一定要确保周围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做到吗?”   宋怡当即心口一跳,她环视一周,害怕隔墙有耳就躲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齐钟伯刚接受完一轮盘问,手上还带着手铐,整个人都很疲惫,只是在想到自己之后要做什么事时,眼中陡然狠厉起来。   “宋怡,你记得我和你提过一个叫时煦的人吗?”   宋怡知道这个人,她记得这个人就是宋意寒现在正宝贝着的恋人,她紧张地问道:“怎么了,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齐钟伯阴险地笑了两声:“他没什么问题,可是我们现在就是要给他制造一点问题。”   “我之前着手进行的医药项目拿的就是时煦的方案,现在这个方案出现了问题,我当然要让时煦来负责。”   幸好他当初留了个心眼,把研究文档中时煦的名字保留下来一起交了上去,现在就可以轻易让时煦当他的替罪羊。   “你把我放在保险箱里资料拿出来,等会儿会有人过来拿,你放心,用不了几天我就可以出来了。”   宋怡挂断电话后心里头先是一阵狂喜但还有一点发虚,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宋意寒知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着齐钟伯刚才交代的事,赶紧爬上床把挂在床头墙壁上的画取了下来,画后面俨然就是一个被镶嵌起来的巨大保险箱。   宋怡从没有亲手打开过这个箱子,她小心地输入密码,一声轻响后,保险箱打开了。   保险箱里没有几样东西,可是在宋怡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后,发现这些轻飘飘的文件足以将一帮人拉下马,她不敢细看,只抽出齐钟伯目前所需要的东西。   虽不知道这个时煦有什么来头,但即使再厉害他的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齐老爷子这边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和儿媳有了联系,他现在正忙着和对桌的宋老爷子周旋。   “老宋啊,按理说我们这把年纪理应享享清福,可是人啊,难免身不由己。”   宋老爷子假装听不懂,打着马虎眼笑道:“老齐你还有什么身不由己,小辈里没一个人比你儿子有出息,你还操心什么。”   齐老爷子摆摆手:“我那儿子也不让我省心,你看他最近不就给我闯祸了吗?还要我这一把老骨头来给他收拾烂摊子,唉……”   “肯定没事的,您就别操这份心了。”   齐老爷子看对方这不想多管闲事的样子,心下一凛,干脆挑明道:“这次钟伯会不会有事就要看老宋你肯不肯帮忙了。”   宋老爷子暗骂这糟老头子脸皮厚,几十年不来往了怎么就好意思开口让他帮忙。   “我一个半身子入土的老人还能帮上些什么?”   齐老爷子不放过他,所有的狡猾和算计都藏在了眼里……   “老宋啊,你这就谦虚了,你是不管外面的事了,可是你家里总还有人管,你总要为子孙后代考虑考虑。”   这话有了威胁的意味,宋老爷子眯眼:“他们一个过得比一个快活,需要我考虑什么?”   “比如城西的那块地如何?”齐老爷子亮出筹码,逼得宋老爷子严肃地放下茶杯。   “城西那块地?那个什么时候归你们管了?”   齐老爷子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深,直视对面人道:“老宋,这你就不用管了。” 第五十四章 该是时候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但不可否认这就是事实。过去宋家和齐家关系僵硬就间接导致宋意寒在商场寸步难行,后来经过他自己的一番挣扎这才有了自己可以发挥的空间。   如今齐家失势,难保今后不会再爬起来,若是因为今日的事记恨他们家,那可真是有些麻烦。   宋老爷子权衡利弊,沉思半刻后对上齐老爷子的眼睛又笑了起来:“老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两家亲家互相扶持是应该的,小怡和钟伯这么多年的夫妻,我们当然希望他们好,只是你家这事急不得,我等会儿亲自去那边看看,看能不能碰上几个熟人。”   话说到这里那就是同意帮忙了,齐老爷子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眼神中含着些许傲慢:“不用那么麻烦,人那边没问题,钟伯现在主要需要帮忙的地方是钱。”   宋老爷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眯着眼摸摸下巴道:“需要多少?”   “不算多。”齐老爷子拿手指比了个“六”,宋老爷子当即挑眉:“六千万?”   齐老爷子点点头,他知道让宋家一下子白拿出这些钱可能心里会不太舒服,于是承诺道:“你放心,一旦你们宋家出了这笔钱,那么城西那块地以后无条件属于你们,六千万换一块价值不菲的地,怎么样?不亏吧?”   是不亏,仔细算算,他们兴许还赚了不少,只是这姓齐的老狐狸怎么会愿意让他们占这么大的便宜?   宋老爷子想再仔细思考思考,可是齐老爷子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时间,一直在旁边催促他做决定。   宋老爷子匆忙之下轻轻点头表示自己能够接受,他故意咳了两声,道:“我这边基本没什么问题,等意寒回来了我就和他说一下。”   到这里,正事基本上就谈完了,宋老爷子客气地留人吃饭,尽管他们只是表面平和,但双方都努力伪装出一副深交数十年的样子,于是饭桌上宾主尽欢,饭桌后彼此不再联系。   “怎么样?老齐和你说了什么?”宋老太太看宋老爷子直皱眉头,连忙放下茶杯帮他按按肩膀。   “他能说什么。”宋老爷子沉重地拍拍老伴的手,“还不是为了保他儿子。”   宋老太太不太想和齐家扯上关系,于是在老头子的肩膀上重重地按了两下,把宋老爷子按得龇牙咧嘴。   “你没同意吧?”   宋老爷子被这一按血压都冲上来了,让宋老太太赶紧别按了,皱着脸道:“我暂时答应了,但回头肯定还要和意寒再商量商量。”   宋老太太指着宋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之前嫌弃齐家像嫌弃什么一样,说什么人不正身不正不能成大器之类的,现在又要贴上去做好人,老宋你怕不是老糊涂了。”   宋老爷子最不愿意别人说他老,谁说他就和谁急,果然宋老爷子这下子就甩着脸子不愿意和她说话了。   “我老不老自己知道,不用你来提醒我。”   宋老太太凑过去看老头子的表情,宋老爷子把头一扭不和她对视,宋老太太觉得好笑,这人还倔上了。   “老宋啊,不是我说你,你和齐家的人谈天说地答应一堆事,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会打乱意寒的计划,他之前还提醒过你一定要站好队。”   宋老爷子听后心底一虚,他握着拐杖吞吞吐吐道:“我这……我这还不是为了他好!他之前为城西那块地劳心劳力,最后听说还被别人抢了去,现在有个大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不替他把握住。”   “得了吧,你当齐家有多大本事,他们要是真有那么厉害怎么还能被抓?而且就算他从前威风,那他被放了以后上头难道不会提防他?难道不会降他的职把他调到其他地方去?”   宋老太太从前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弯弯绕绕,所以从不参与,但她始终会留心一些变动,如今也算得上是旁观者清。   宋老爷子刚才被那姓齐的老狐狸忽悠得团团转,现在清醒过来,那齐家是在用一些不确定的筹码来和他做赌注,而他竟然相信了!   “哎呀!”宋老爷子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宋老太太在旁边哼哼:“现在想明白了吧,还不赶紧和意寒打个电话,别等时间拖久了坏了孩子们的事。”   宋老爷子现在就是再好面子也只能把正事摆在第一位,他一边和孙子说这个事,一边暗自摇头。   人啊,果然是一老了就容易被蒙蔽双眼,别人说什么都信,唉!   宋意寒冷笑着放下电话,右手伸手一环就环住了时煦的腰,和他说:“你知道吗?齐家刚才打算空手套白狼。”   时煦正在整理要递交给研究院的资料,他揉揉眉心,回头道:“这不是他们家一贯的手段吗,这次又是谁中招了?”   “我爷爷。”宋意寒说着也觉得好笑,爷爷都精明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还是着了齐家的道。   宋意寒对上时煦疑惑的眼神,解释道:“齐家那个老狐狸想用城西那块地来做交换,让我们填补他儿子项目中空缺出来的漏洞。”   时煦一下子不说话了,他是知道宋意寒先前为了争夺那块地的使用开发权耗费了多少心神,竟然也有几分犹豫,哪想宋意寒突然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让他无法呼吸。   “你们啊,就是太想着我了。”宋意寒半好笑半无奈,“那块地没抢到又怎么样?难道我就不能去申请其他地方了吗?难道就只有这一个地方可以做生意了吗?”   时煦嗔怪地瞪了宋意寒一眼:“我又没说同意,欺负我做什么。”   时煦这一瞪把宋意寒瞪得心里痒痒的,自从时煦在家休养以来,宋意寒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能不让他动手就绝不让他动手,以至于时煦现在都被他养出了几分肉感。抱起来香香软软的,让人想一口吃了他。   时煦的预感向来很准,他觉得自己要是再待在宋意寒身边,明天早上肯定又会起不来床,于是拔腿准备开溜,可惜这时候已经晚了。   “宋意寒!你是什么野兽吗?怎么精力就那么旺盛……快把我放下来……唔唔……”   宋意寒从不与时煦争辩这些,因为他只要能准确无误地堵住时煦的嘴就好了。   齐修文把那些照片在手里扣了两天,发现宋意寒没有半分服软的意思,咬咬牙当即就准备把这些照片发往三个地方。   分别是宋家、华盛和时煦工作的化学研究院。   齐修文阴暗地想,既然他不好过,那宋意寒也别想好过!   可是就在他准备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事情先一步被别人爆了出来!   “齐修文!这些是什么!”   宋怡抖着手让齐修文好好看看网上流传着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她不敢相信照片中的那个人是他儿子,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齐修文刚从酒吧回来,根本不想理他妈,甩着手不耐烦道:“你烦不烦啊,你是不是要别人一天到晚都围着你转才好?”   听到这种话,宋怡气得把手机砸到齐修文的脸上,砸出了一个明显的红痕,她狠狠道:“你看完再和我说话!”   齐修文也憋着口气,他把手机捡了起来晃晃脑袋定神一看,当即变了脸色。   这些都是他和其他人的床照,除了他其他人都打了马赛克,可是就是这样也能看出每张照片中的人都不一样,而且有的人身上布满了伤痕。   齐修文半惊半怒:“这些东西怎么可……”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当即明白过来。   “是宋意寒,一定是宋意寒!”齐修文咬牙切齿几乎想要一口把宋意寒给咬死,可是正抓狂的宋怡根本不管什么宋意寒,她只知道她儿子的名声现在彻底臭了,最重要的齐老爷子和齐钟伯那边……   她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现在就抓着儿子撒气:“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要么注意分寸,要么就不要让别人抓到把柄,你看看闹成现在这个局面该怎么收场!你知不知道你爸就要回来了!”   宋怡正来回踱着步,突然门口处发出了“嘭”的一声,屋子里的两人当即一惊。   齐老爷子黑着脸站在门口,一双黑漆漆的眼死死盯住齐修文和宋怡。   宋怡害怕得双腿发软,可这时也只能哆哆嗦嗦地上前和老爷子问好:“爸,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人和您说了什么,您……”   “啪!”   宋怡的话还没说完,齐老爷子的一个耳光就甩到了她脸上,把她打得头脑发蒙。   齐老爷子看着自己这个一脸呆滞的儿媳,厌恶地别开眼,冷冷开口:“慈母多败儿。”   当齐老爷子看向浑身酒气的齐修文时,也不喜的皱了皱眉,从前他还对自己这个孙子抱有期待,觉得他继承了他们齐家的优良基因,现在看来,真不愧是宋怡这个女人生出来的孩子。   蠢到家了。   不过幸好,现在他有了别的指望,不用再把所有宝都压到齐修文这一个人身上。   齐老爷子看着这一对只知道给他添麻烦的母子,暗想是时候把那孩子接回来了。 第五十五章 想要怎么帮   宋怡此刻还不知道什么孩子不孩子,她只知道齐修文马上就要完了,她也要完了,于是整个人紧张兮兮地候在齐老爷子的旁边,即使被打了也不敢吭一声。   毕竟,她在齐家这么多年,也没少被齐老爷子齐老太太动手教训。   齐修文在旁边吓得心口直跳,他第一次见到齐老爷子这幅表情,猛然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给齐老爷子看:“您看,这都是宋意寒故意陷害我,你看看宋意寒他也这么个德行……”   齐老爷子看了两眼手机,扭过脸冷哼一声:“他这些照片和你的可比不了。”   现在就是把宋意寒的这些照片放出来,也无法激起大众的关注度,若是不停抓着这个事说,人们兴许还会说是他们故意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齐修文经过齐老爷子这么一点醒顿时明白过来,宋意寒这是要把他的杀手锏废掉,用他来保住时煦。   “我就不信,宋家那么注意门风脸面难道就不会去怀疑他?”   齐修文说得义愤填膺像是在说什么正经事,齐老爷子横了他一眼:“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你冠着我们齐家的姓,现在是把齐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那些照片,他真的多看一眼都嫌脏,他们齐家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只会惹事的小畜生。   齐老爷子走到沙发边坐下,吩咐自己往日里的亲信让他们赶紧找门路把那些不堪入眼的照片撤下,“你现在在这边怎么辩解都没用,我们毕竟是自己家人能暂且容忍,可是沐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这才结婚几天就闹出了这么难堪的事,你让沐家那丫头怎么办?”   齐修文根本没想过沐月婷会怎么样,他看了眼手机上沐月婷传来的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眼神一凝,马上又移开了。   “她那边没事,不用去管他。”   齐老爷子原本还指望拉拢沐家成为盟友,现在这个局面,别说是盟友了,不结仇都算不错了。   齐修文想得没错,沐月婷的问题确实好解决,可是沐家却不好解决,沐母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大吼道:“离婚!马上离婚!他齐修文瞧不上我们要跟其他人鬼混,我们不缠着!我们走!”   沐母上前去拖拽自己的女儿,可是任她怎么拖拽,沐月婷就是不肯她走。   “妈,算了吧,我没事的。”沐月婷心里滴血此刻却要装作不在意,沐母不明白自己好好的女儿怎么就着了齐修文的道,若他们齐家还是当初那副人人巴结的样子,她兴许还会帮齐修文说两句好话,可是现在齐家败了,齐修文的名声也毁了,她这女儿怎么就不知道回头呢!   “月婷!你是疯魔了吗?齐修文现在除了他那副皮囊,还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这世上长得好的男人多的是,你不能吊死在这一颗树上啊!”   沐母抓着沐月婷的手和她掏心掏肺,可是沐月婷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半分犹豫,她看着母亲的眼睛,半自嘲半逼问:“妈,如果齐家不是现在这样,如果齐钟伯没有被抓被查,你还会说出现在这样的话吗?”   沐母身子一僵,她把女儿的手当即一甩开,心寒道:“沐月婷!我是你妈!”   “是我妈又怎么样?当初和说我齐家多好嫁过来对家里多有利的话难道不是你们说的吗?现在是不是想着等我回去以后又好找一个金龟婿?”   沐月婷说出的话字字诛心,沐母气得脑袋充血,赶紧深呼了几口气,提着包就往外走不再回头。   “我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你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责任。”   沐母绝情的话中带着几分哽咽,沐月婷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两行泪唰地就往下淌。   都走也好,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人生,旁人看热闹,自己知道酸甜苦辣就行。   她看着手机,先前发给齐修文的短信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久久没有回复。   这就如同她对齐修文的心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曙光。   宋意寒在办公室里刷着齐修文那组照片的评论,看底下一群人闹得火热,分分钟把车往城市边缘开。   “齐家这位我听说过,听说在酒吧玩得挺开的,不过没想到会玩得这么刺激。”   “我以前和齐修文一个大学的,表面上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私底下也这么龌龊。”   “他爸之前不就被查了吗?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活该!”   “你们就没人好奇照片里的其他主角是谁吗?”   “我也好奇,我看着其中一个怎么那么像前阵子比较活跃的某方姓艺人。”   “麻烦别带我们小钦出场,他到国外度假去了,不掺和,谢谢。”   “就是就是,别一句像不像的就往我们小钦哥哥身上泼脏水,我看你们怕不是别家粉丝故意过来闹。”   ……   渐渐的,评论里的风向越歪越厉害,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场粉丝大战,宋意寒无奈地摇摇头,他当初可没想要牵扯到方小钦身上,不过现在人家猜测什么,他可管不了了。   要不是通过对齐修文这么一查,谁能知道看起来温温和和的方小钦私底下竟然也是个放纵享乐的人。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宋意寒连连啧声,门口突然响起了叩门声,他抬眼一看,原来是贺嘉展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进来了。   “别啧了,我帮了你这么大一忙,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贺嘉展往宋意寒待客的沙发上一躺,喟叹一声像是躺在自己家一样,要不是这次贺嘉展联合了各家媒体一同爆出消息,宋意寒早把他扔出去了。   他眼角抽搐着把自己的手机收了起来,开口:“说吧,想要什么好处。”   贺嘉展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脑中滑过几个选项,金钱?美女?他好像并不需要这些。   “你说把乐音那家公司买过来怎么样?”   宋意寒刚喝一口水差点没被呛死,缓了口气仍惊魂未定道:“你心也太黑了吧?”   不过就是让他帮了一个小忙,居然就拿他当提款机。再说了,他的钱可都是赚了留给时煦用的,怎么可能白白给贺嘉展这么多。   贺嘉展从沙发上坐起身朝宋意寒翻了个白眼,“我才没你那么不是东西,我就是单纯想听听你的意见。当然了,你要是钱多得没处花了我也很乐意你给我投资。”   宋意寒:我呸!   他对娱乐圈不是很了解,当然给不了比较专业的建议,于是直接问贺嘉展:“你为什么想买下乐音?”   贺嘉展小脸一红,挠着头不肯说话,宋意寒只一眼就明白他的心事了。   “为了追人?”   宋意寒这话虽然是疑问句,可表情已经是完全肯定了,贺嘉展摸着下巴点头,眼神飘忽着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看宋意寒的眼睛。   宋意寒:嘿,四处调情的小展居然也有栽在别人手里的一天。   他眯眼问:“谁?你不会是看上了……方小钦吧?”   贺嘉展:“咳咳咳!我疯了吗?为什么会看上他!我是直的!直的懂不懂!”   宋意寒其实就是想故意恶心他一下,假意让他喝两口水冷静冷静:“我知道你是直的,我这不就是开开玩笑,你怕什么。”   还问他怕什么,贺嘉展现在只要一想到方小钦就浑身难受得起鸡皮疙瘩,让他整天对着那张脸,还不如杀了他算了。   “那是谁,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往乐音跑得挺勤快,不会就是为了追人吧?”   贺嘉展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他别扭地想为自己争回两分面子,解释道:“还不是因为乐音那个老板,根本不会看人,把小岑压着不让登台,大好的资源像是不要钱一样往方小钦身上砸,前段时间我想让小岑出演我们公司投资拍摄的一部戏,结果半路就被其他人抢了,就那个破演技也亏他们有脸抢。”   贺嘉展说话时没有意识到自己护短的意味有多么重,宋意寒定神看着他,把贺嘉展看得毛骨悚然。   “你再这么看我我就要去和时煦说你暗恋我。”   宋意寒当即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他手指敲着桌子,事不关己似的悠哉道:“那你怎么不直接和乐音的老板说你看上这个人了,这样的话乐音的人怎么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对你的那位“小岑”客气点。”   说到这,贺嘉展就是一脸沮丧,“她不愿意。”   宋意寒挑了挑眉毛,暗想有好戏看了。   “她是不愿意你挑明关系,还是压根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贺嘉展坐着唉声叹气,头上的乌云都快把宋意寒这间办公室堆满了,“她好像不愿意和我在一起。”贺嘉展顿了一下,不甘心似的说:“我看得出,她心里有人。”   “知道她心里有人你还往上凑?”宋意寒说得轻巧,一抬眼对上贺嘉展凶恶的目光,他说:“如果时煦现在和你说他心里有人,难道你就要放弃他了吗?”   宋意寒表情顿时黑了几分,贺嘉展毫不畏惧,两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好像一瞬间又回到几个月前宋意寒刚清醒时的样子。   最后,宋意寒挪开了视线,沉着声音问贺嘉展:“想要我怎么帮你?” 第五十六章 绝不告诉他   怎么帮?贺嘉展自己也没想明白,他想亲近岑梦,想和她谈天说地,想和她一起笑一起哭,想让她依靠自己自在地生活,可这一切都要她愿意才可以。   贺嘉展不愿意逼她,逼迫来的人总是不长久。   “我原本打算收购乐音的股份,不过现在我手上能流动的资金没有那么多,所以我想出一个方法你看行不行,你先帮我收购一部分,然后我用在华盛的股份和你换怎么样?当初我也是为了帮你度过难关才参的股,现在难关过去,我也可以退出来了。”   贺嘉展知道宋意寒其实并不放心把公司的股份交给外人,从前或许还不那么明显,失忆之后他对他的熟悉与信任褪去,那种敌意渐渐明显,贺嘉展就是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了。   “我知道你只信任时煦,早点把这些东西还给你也好。”贺嘉展不在意地轻笑,“反正我这几年也多挣了不少,算是我赚了。”   贺嘉展这话正戳中了宋意寒的心事,他当然乐得答应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于是假模假样地沉思片刻矜持地点点头。   “行,那就这样,我下午就着手去准备,你之后怎么打算?”   贺嘉展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还能怎么打算,还不就是把所有的资源都往她身上砸,砸得她回头看我一眼。”   明明就是辛酸的话,怎么有股恋爱的酸臭味。   宋意寒抖着浑身的鸡皮疙瘩,正要把贺嘉展赶出去,结果碰上周扬一脸严肃地推门进来,“宋总,您看看这些东西。”   宋意寒和贺嘉展停下动作,眼神疑惑:“怎么了?”   周扬点开一组图,是宋意寒和时煦被偷拍的照片,现在流传得还不算广,而且照片中的两人也不是经常活跃在大众视野中,所以影响暂且不大。   宋意寒没想到齐修文还是不死心地发了出来,他表情有些难看:“情况控制住了吗?”   周扬点头,华盛有专门的公关部门,对付这种情况早有一套,而且宋意寒之前已经给他们打过预防针,让他们时刻做好准备。   贺嘉展还是第一次看到宋意寒和时煦私下相处的样子,把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嘲笑道:“宋意寒,看来过了这么久时煦也没那么喜欢你,你看看……”   他的话被宋意寒一个冷冷的眼神打断,面上露出个抱歉的表情,心里却在骂他:就时煦这不冷不热的样子,怎么可能有宋意寒说得那么粘他。   时煦在路上打了个喷嚏,和他一起并肩走在一起的林恬戳了他一下,暗笑:“怎么?难不成又是你家那位想你了?”   时煦摇头,“感觉不对,应该不是他想我了。”   林恬一脸懵:这事还有感觉一说?   时煦感觉自己有点感冒,清了两嗓子,说:“你之前不是和肖铎去聚会了吗?你们说清楚了吗?”   说到这林恬就有点尴尬了,她犹犹豫豫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字。   “没。”   时煦恨铁不成钢,“没有就没有,别大喘气,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林恬心虚地低下头,她哥这么说也没错,她也没想到那天肖铎会把她吃抹干净。   这话要是让时煦知道了,只怕会让肖铎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我那天被灌了点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哪里还想得起说这些糟心事。”   林恬说着也生自己的气,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别人牵着走,肖铎那句话说的没错,哪天她被别人卖了没准还会帮人数钱。   嗯?怎么感觉肖铎这句话是在说他们两个?   时煦是看着林恬长大的,知道林恬的性子,通常都是对别人的事比对自己的事上心。   “那时候我和宋意寒纠缠不清,你比谁都清楚其中的关键所在,现在到你自己遇到这种事了,也只能我来拉你一把了。”   林恬眼泪汪汪:“哥,我现在以身相许还来得及吗?”   时煦:“来不及。”   我怕宋意寒那疯狗能把你撕了。   时煦抬头时感觉有雨滴落在鼻尖上,赶紧带着林恬快走,“研究院就在前面,我们快点走,不然到时候你淋湿了我那里可没有换洗的衣服。”   林恬也感觉到几滴雨落在身上,都不用时煦推,自己就跑起来了。   “哥,你还说我,你快点!”   林恬叫得欢快,在静谧的办公场所里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原本林天还没发觉哪里不对,等一些闲言碎语传到耳朵里时,她浑身气得发抖。   “看不出来时煦竟然喜欢男人?”   “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我都有好几次看到那个男人来找他了,我就说奇怪,哪有哥们之间整天黏糊在一起的……”   “那事不是还没有证实吗?你们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而且他身边不是经常出现一个小姑娘吗?没准就是他女朋友。”   “呵,就他那样还找女朋友……”   林恬站在说话的人的身后,脑袋里乱得嗡嗡作响,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就先做出了反应,把人往前一猛推,大声道:“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被推的人没想到当事人就在他身后,面色有些尴尬但又不想丢面子,小声重复道:“时煦怎么可能找到女朋友……”   林恬忍不了别人往她哥身上泼脏水,脑子一热竟然说道:“有什么不可能!我就是时煦的女朋友!”   她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懵了,包括她自己。   面前几个人推推搡搡,试图化解这么尴尬的气氛,勉强笑道:“我就说嘛,时煦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女朋友,那既然误会解开了我们就先走了,时煦不好意思啊。”   几个人不敢跟时煦对视,说完场面话一溜烟地就跑走了,留下两个还没弄明白情况的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时煦反应过来后皱起眉头,他指着还傻乎乎给他出气的林恬,咬牙道:“林恬!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时煦从来不怕被别人发现性向问题,虽然他平时为了省麻烦没有跟周围人提过这件事,但也从来没打算找个假女朋友蒙混过去,眼下这种情况,他是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   林恬退到角落缩起身子,抱头可怜兮兮望着她哥道:“哥,我错了,我刚才就是太生气了。”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哥,要不我现在追上去说清楚!”   “说清楚你个头!就刚刚那几分钟,就刚刚你放话那阵势,你知道有几个人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这种几角关系的八卦传得最快,时煦根本不用想都能知道刚刚那几个人肯定是边走边聊这件事。   他现在应该可以先想想是宋意寒先撕了林恬还是肖铎先撕了他。   “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时煦捂脸,他怎么知道怎么办?只能先把林恬从地上提起来,沉声道:“走吧,先把正事办了。”   时煦今天来研究院是想问他调职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上次递交的调回申请被驳回了。   时煦感觉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等见到院长一脸尴尬的表情时,时煦知道自己的预感对了。   “小时啊,不是院长说你,你怎么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把自己未完成的研究报告随便交给其他人,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时煦一挑眉:“为难?怎么为难?”   时煦身后的门被推开,林恬站在门口惊慌失措几次想拦住他们结果自己反被控制住。   她支支吾吾想提醒时煦注意:“哥!你……呜呜……”   领头的人让人把林恬的嘴捂住,他站到时煦面前亮出自己的证件,严肃道:“时先生,我们接到举报,有些事情想和您了解一下情况。”   时煦看这几个人来者不善,轻笑了一声。   齐钟伯果然还是留了一手。   “好,我跟你们走,不过你们先放在我的朋友,不要伤害她。”   领头的人看着林恬思考了两秒,觉得她应该没什么用后就做了个放人的手势。   林恬在感觉捆住她手腕的手劲变松后赶紧挣脱开,看着时煦声音发抖:“哥,你怎么……”   时煦走到林恬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别担心,哥没事,我马上就能回来。”   领头的人催促时煦赶紧走,然后让院长把和时煦有关的资料都交出来。   他们无视了僵硬在一旁的林恬,直到这批人搜查完以后院长才松了口气,他心疼林恬这小姑娘跟着遭罪,道:“你回去歇着吧,这都是些什么事,唉……”   林恬像是被吓坏了,手忙脚乱地从办公室里跑出去,直到跑到女厕所的一个隔间内,她才按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小心翼翼地从耳边的头发内摸出一个小小的芯片。   这是刚刚时煦趁机交给她的,林恬不知道这张芯片里藏了什么,但她知道这肯定关系到时煦往后的人生。   她不知道是谁害时煦被抓,所以从现在起,除了她自己以外谁都不能相信。   即使是宋意寒,林恬也绝不会向他透露半个字。 第五十七章 谁也别挡我   时煦自被带走后便一句话也不说,他垂着眼根本不理气急败坏的调查人员。   这个调查员是收了钱的,现在要是问不出点有价值的信息估计就要卷铺盖走人了,他着急地把记录本往桌上拍,语气不善道:“时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既然是这个科研项目的负责人,你就赶紧担起责任,跟所有人说是你的研究出了差错。”   阴冷的房间里响起几声轻笑,时煦的身体不是很舒服,他半睁眼似乎快要睡过去了一样,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问什么等我的律师来了再问吧。”   “还等律师?”调查员一声嗤笑,他看着时煦轻蔑道:“现在根本没人能救得了你,你还是……”   时煦感觉自己头昏脑涨,嗓子发干,耳边声音混沌,就快失去意识时忽然听到“嘭”一声巨响。   “局长,时煦不是在这吗?你怎么骗我说他不在呢?”   时煦强打起一两分精神抬起头来,看到宋意寒时露出个放松的笑容,“你来了。”   宋意寒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见时煦的双手被扣上时还是咬紧了牙,他狠狠问道:“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局长知道这位阎罗王可是不好惹的,垮着张脸诉苦:“小宋总,我这也是秉公办事,您就别为难我了,等我这边调查清楚了,我立马就把人给你完完整整地还回来。”   宋意寒看到时煦被折腾得疲累的样子疲累,心肝都在颤,语气又加重了两分:“他现在这样子我放心把他交给你们吗?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严刑逼供?”   原本负责审问时煦的调查员现在也坐不住了,他哪会知道时煦这么一个没有背景的人竟然还有人为他撑腰,他梗着脖子故作正义:“这位先生,不管你是什么人,您都不能妨碍公务。”   “妨碍公务?那也要这是公务才行。”宋意寒毫不让步,他知道这事和齐家脱不了干系,不然怎么会在齐钟伯被放出来的当天时煦就被抓了进去。   时煦把宋意寒的话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暗想这样下去场面可能会失控,就像让宋意寒先回去,结果他在心里把这些都想得清清楚楚,到了真要去做时,自己的身体却跟不上了。   “宋意寒,你先回去……咳咳……咳咳……”   时煦忽然咳嗽起来,脑袋疼得更厉害了,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宋意寒看时煦的情况不太对劲,黑着脸对局长开口:“你们的医务人员在不在?”   局长哪能想到这人的身体底子这么差,还没审上几个小时怎么就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他慌忙地掏出电话点头道:“在在在,我这就叫人过来,小宋总您别着急。”   宋意寒怎么能不着急,他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哪想这时候居然还有人在旁边说风凉话。   “生病?我看是装的吧,不然怎么能这么巧……”   调查员刚嘀咕完就被身边一人抓着领子提起来,宋意寒漆黑的瞳仁像是要把人吞噬掉一样,调查员被他这样子吓唬住,再也不敢吭声,这时候宋意寒才一字一句地警告他:“时煦今天要是出了一点问题,我就让你在整个京市待不下去!”   说完话他把人松开,径直往房间里走,调查员惊魂未定,这时候还要装模作样地说:“装什么装……”   “你小子少说两句吧,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再也翻不了身!”   局长怕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给自己惹上麻烦,赶紧走到一边跟医务处的人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一两个人过来。   现在真是多事之秋啊,刚走了个齐钟伯,又来了个时煦,这两个身后都有人给他们撑腰,只有他们这些可怜人,办着上头吩咐下来的事,两头都讨不找好。   真是要命。   局长守在房间内,不好靠近也不好离开,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医务处的人赶紧来。   可能是上天可怜他,不到十分钟局长就看到几个身着白大衣的人往他们这一路小跑过来,王医生还没来得及问谁是患者就被局长拽到了一张沙发旁,催促他:“快,你赶紧看看这人是怎么回事?”   王医生看局长这架势就知道这个昏过去的人身份不同一般,他不敢怠慢赶紧查看情况,让病人先测了个体温,等拿出来一看,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他怎么样了?”宋意寒焦急地开口,他能感觉到时煦身上冒出来的虚汗,显然情况不简单。   王医生让他们做好马上送医院的准备:“病人已经烧到40.7度了,通常高烧到41.7度是极限,这个时候细胞蛋白质就会因高温变质,造成不可恢复的损伤。”   局长听了心里一惊,这时煦要是在他这里出事了他对谁也没法交代,情急之下问:“医务室呢?医务室不能治疗吗?”   “原本是可以治的,可是今天去医务室的人格外多,已经躺了三名普通病患,现在还有一名在那看病,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如果这位先生现在过去的话治疗环境恐怕不太好,这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治疗效果。”   宋意寒根本没有犹豫,把外衣脱下来将时煦包裹住,抱起来就往外走,原先的调查员还没弄清楚情况赶紧拦住宋意寒的路,大声说:“他的事情还没调查完你不能带他离开,就算要送去医院也是我们的人去送……”   宋意寒懒得听他废话,一脚将他踹倒,让外边候着的人先去开车。   “如果你们不满意我把时煦带走的话,我之后会让我的人来和你们协商,现在,谁也别挡我的路!”   这种紧张气氛像是马上就要开战了一样,局长也头痛地按着脑门,让阻拦在门口的人让开,调查员惊恼地起身去局长身边:“局长,你不能让时煦就那么离开了,我还什么都没问出来……”   “我怎么不能!你是局长还是我是局长!这里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局长心里有火只能拿手下撒气,调查员被局长吼得不敢说话,满脑子都在想之后该怎么办,他可是给了齐家承诺的。   果然,正想着,齐家的电话就来了。   调查员不敢当着局长的面接齐家的电话,看了眼号码后就悄悄溜到门外还把门带上。   “事情办得怎么样?你没有让我失望吧?”   调查员吞了口唾沫,抖着嗓子说:“齐先生……人……人被接走了。”   “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怒火顺着通讯信号烧到调查员的耳朵上,他把电话稍稍拿远了些,讨好地小声道:“齐先生,您先别急,您安排的事我一定会做好的,那个时煦他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我明天就带人去把他抓回来。”   齐钟伯在书房里焦急地来回踱步,他知道这事肯定没有说的这么简单,时煦既然被抓了一次就肯定会有所防备,之后再想抓他就难了,而且调查员说的那句“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正好戳中了他,他要是不抓紧时间把时煦踩下去,恐怕他就真的完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周的时间,你给我把事情处理好,不然你等着瞧!”   调查员被吼得浑身一震,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时煦,他今天被骂了无数回,等落到他手里,看他不整死他。   想到这,他又开始烦恼起来,该怎么把时煦弄到手呢?时煦身边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好对付。   他看着手机上齐钟伯的电话号码,忽然想到一个点子,齐钟伯当时被抓不就是因为舆论的威力吗?   那他现在也可以借助舆论向时煦那边施压,这样一来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时煦自己到局子里来。   这么想着,他就匿名把带有时煦名字的那份文件截图发给报社媒体,美美地等着收获成果,只是没想到这之后会掀起怎样一阵轩然大波。   宋意寒此时没办法考虑这些事,他现在心里眼里只有时煦,他看着他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慌张地蹭着他微红的脸颊。   “时煦,你别吓我,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时煦难受地闭着眼嘴唇烧得干裂,宋意寒拿棉签沾水湿润时煦的嘴唇,心疼地低头碰了碰。   “我看你就是故意气我,我都说让你出门时记得带几个人,你怎么就是不听我的,要不是有人看见你被抓了通知我,你不知道还要受多久罪。”   宋意寒心急如焚,问司机:“还有多久?”   司机接送时先生和宋先生不是一两次了,早看清楚了时先生对宋先生来说有多重要,他也紧张出了一背汗,磕磕绊绊道:“宋先生,我们马上就到了,时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昏迷的时煦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上一秒感觉自己如浮云端,下一秒又感觉自己在油锅里受煎熬,幸好有一个人在不断地唤他的名字让他还有两分神智,让他不至于在黑暗中那么惶恐害怕。 第五十八章 调查一下他   “病人这种情况属于细菌感染,幸好送的及时,不然就有可能变成肺炎……”   时煦睁开眼听见有人在说话,挣扎着起身手上却使不上力气,一不小心弄出了些响动,宋意寒转头看他扶着床沿的样子,赶紧去搭把手:“醒来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煦摇头,他看了眼四周知道一定是宋意寒把他从局里带出来了,于是在喝过宋意寒递来的水后问他:“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他们敢说什么?本来就是和你无关的事,齐钟伯无非就是想拉你给他垫背,你现在安心养病,我绝不会让他们牵扯到你头上。”   病房门口现在还有几名局子里的人,宋意寒当即就要打电话给自己的熟人让他们把人撤了,结果被时煦拦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他们牵扯到我头上?让他们牵扯到我头上才好。”   时煦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生病打乱计划,他思索了一会儿,问宋意寒:“现在是几号了?”   “二十七号,你已经睡了一天。”   一天的时间,那些人会做什么?他现在被宋意寒保护起来,那些人无法将他控制肯定会心急如焚,这种时候他们会选择什么样的方法来逼他低头。   时煦的大脑飞速运转,将几种情况在大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他突然拉住宋意寒的手问他有没有看过手机上的消息?   “我一直在照看你,还没来得及看,怎么了?”   时煦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让宋意寒把他的手机给他看一下,他刚点开网页,就看见自己的名字跳了出来。   “你的名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网页上?”   宋意寒把脸凑了过来,盯着时煦点开的文章往下看,看上面绘声绘色地描写了时煦是怎么在医药案中隐瞒自己幕后主使身份的,还详细地讲述了他是怎么牟取暴利的,要不是宋意寒认识时煦,险些就要相信这些话了。   “他们还真会编故事,我现在就让人把这些消息撤下。”宋意寒把手机从时煦手上夺了回来,还没来得及点开通话键就听见时煦说:“现在去撤这些文章应该也没什么用,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   他这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手机铃声,他觉得有些耳熟,在病房里张望道:“好像是我的手机在响,你帮我在外套里看看。”   宋意寒闻声走到时煦的衣服旁,把手伸进口袋中一摸发现时煦的手机果然在震动,他看到那上面的来电显示,和时煦说:“是晚报那边的,要不要接?”   时煦点头,宋意寒就把电话接通递了过去。   “小时啊,你怎么回事?我给了打了一晚上电话,你怎么现在才接?”   时煦低咳两声,“黎叔叔,不好意思,我昨天病倒了,现在才醒过来。”   “原来是这样,我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在查的医药案和你有没有关系?”   这位报社主编是当初时煦父母的上司,同时也是他们的故交,自从时煦父母去世以后他就一直暗暗帮助时煦,一是觉得时煦父母的去世有自己的责任,二是不忍心看着这孩子和自己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所以说他是看着时煦长大的,这孩子会干什么事,不会干什么事,他心里明明白白。   “小时,你和我说是不是有人要害你,黎叔叔替你教训他们!”   听到黎叔叔到这时还这么相信他,时煦心里暖暖的,故意开玩笑:“黎叔叔,现在就您还压着我的消息不发了,您小心别被上面撤职了。”   黎叔叔所属的晚报报社是由上头管控的,他不想因为他的事害黎叔叔受牵连。   “别人不清楚你小子还不清楚吗?我都担任报社主编十几年了,这里的人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其中还有不少高层是你爸妈的同事,这次就算我不帮你压着,也会有一些家伙抢着帮你压下去,你别看他们平时一个个冷着脸训你,其实背地里都在夸你,恨不得把你抢过去当儿子。”   黎叔叔说话大笑起来,时煦听到电话那头还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知道大家其实都在为他操心。   时煦眼眶有些发热,他道:“黎叔叔,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心里有计划,我在被带走调查前怕他们会销毁我手上的证据就在临走前把东西给林恬了,这几天她应该就会去找你们,希望你们能帮帮她。”   “我们当然会帮小恬,现在帮小恬就是帮你,你那边现在有人照顾吗?用不用我找个人来照顾你?”   时煦瞟了一眼站在床边的宋意寒,声音不自觉放轻:“我这边……有人了。”   电话里一阵沉默,时煦听到几声咳嗽,黎叔含含糊糊试探道:“你小子谈恋爱了?”   “嗯,爷爷没和您说吗?”时煦感觉自己有些耳热,故意躲开宋意寒疑惑的视线。   黎叔叔“哼”了一声,“要不是我那次和你爷爷聊天,我现在还以为你小子单着呢,你小子谈恋爱了也不告诉叔叔,亏我还想着给你介绍女朋友……”   眼见这话题越聊越偏,时煦赶紧让黎叔叔打住,他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后立马挂断电话,把电话那头满腔的好奇全部堵住。   时煦按了按眉心,让自己的心思回到正轨上,抬头一看,发现宋意寒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林恬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在这等他。   时煦想起那天林恬说的几句让他头痛的话,顿时感觉自己又要昏过去了。   这次就不是病的而是气的。   “没什么,就那天去研究院问调职的事的时候,正好碰上办事回来的林恬,就顺道和她一路了。”   时煦慢慢往被子里蹭,拢着被子半阖眼,一副不要打扰他休息的样子。   就这么简单?宋意寒不太相信,于是上手捏了一下时煦的鼻尖,“等处理好这些破事之后我再让你交代清楚。”   时煦这下子将被子彻底拉过头顶,心底暗暗祈祷宋意寒早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齐家那边左盼右盼终于把齐钟伯盼回来了,他们还没高兴两分钟就看到他沉着脸从书房中走出来,齐老爷子让他走到他跟前,问他:“又出什么事了?”   齐钟伯皱着眉头:“局里出了点小状况。”   “不是已经把罪名推到另一个人头上了吗,怎么这时候又出现状况了?”   齐老爷子面色不虞,本以为能好好修养两日,没想到这事还没结尾。   齐钟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接过宋怡递来的茶,缓声道:“那个叫时煦的人被宋家的人从局里接走了。”   “什么!这个宋家还有没有规矩了,前一秒还说会尽量帮我们,现在就开始把我们往火坑里推了。”   齐老爷子气愤地拍着桌子,他想了两秒,严声道:“不行,我现在马上给老宋打个电话,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齐钟伯在一旁点头,这事他和宋家说没用,只有齐老爷子说了才有用。   电话“嘟”了几秒后终于接通,宋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喊道:“老宋,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你究竟是想救我们齐家还是想害我们齐家!”   宋老爷子本来安心和自家老婆子在家唠嗑,被这姓齐的一吵,顿时烦闷起来,干脆撕破脸道:“我们能帮的已经帮了,不能帮的就真的不能帮了,你们齐家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后宋老爷子就把电话一挂,根本不给姓齐的骂人的机会。   宋老太太看自己老头子难得硬气一会,满意地点点头:“你早这么做多好,不知道省了多少麻烦。”   “我之前还不是想让意寒走得顺畅些,现在那孩子有本事了,不用我操心了,以后的事就让他自己安排吧,我就不插手了。”   宋老太太自豪地笑了笑,“咱们孙子那么有用,也就你还不放心。”   说到这老太太想起一件事,她向宋老爷子靠了过来,问他:“我这几天听到有人说网上有意寒的什么照片,好像还挺亲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她没有察觉到老爷子身体的僵硬,向他眨巴眨巴:“你说是不是意寒有喜欢的人了?”   宋老爷子沉默半晌让老太太别去想这个,“意寒要是真有喜欢的一定会和我们说,现在外面的这些绯闻都是以讹传讹,别去信。”   宋老太太想着也是,她没必要自家孙子不信去信外人,没准到时候还会伤了意寒的心。   “行,那我就不去想了,我现在就安心盼着我的孙媳妇早日出现。”   宋老爷子笑话了她两句后起身说去厨房拿点点心过来,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走到厨房前忽然停住了脚步,拿起手机打通一个电话。   “嗯,是我,我想麻烦你帮我办一件事,你帮我调查一下时煦这个人的情况,嗯,要详细,麻烦你了。”   宋老爷子将电话放下后,看着自己老得起皱的手背,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小子,哪里让我省心了,唉……” 第五十九章 为时煦发声   齐老爷子这边被挂了电话以后火冒三丈,气得把手机直接往地上砸,砸得屏幕四分五裂。   “宋家好样的,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等我们把这场祸事摆平就让他们宋家从京市滚出去!”   齐钟伯看齐老爷子这样子赶紧让宋怡拿了降血压的药过来,拍着老爷子的背安抚道:“爸,没事的,我手头有能够给时煦定罪的证据,不怕他不认。”   齐老爷子喝了一大口水把药片咽下去,他咳了两声,依然不解胸中之气,可是无奈他们现在处处受制于人,只能拍着儿子的手叹道:“钟伯啊,你一定要把那个叫时煦的人牢牢控制住,我们家这次真的输不起了。”   齐家不只他们一家人,若是齐钟伯落马,那么齐家旁系的人也都会跟着遭殃,到时候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齐钟伯明白父亲的意思,点头道:“爸,你放心,我都明白。”   他看自己父亲操劳了几日,现在已经是满脸疲倦,连忙让帮忙的阿姨把老爷子送回房间休息。   齐钟伯目送父亲上楼,等老爷子房间的门关上,他把脸转向宋怡和齐修文,眼神沉沉透着一股厌恶,抬起手几次想要扇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可是到底是骨肉,怎么也下不了手。   “你要让我说你什么才好,事业家庭你哪头都没顾上,原本还期待你能把沐家拉拢过来,结果我就没在家里几天,你就把沐家得罪了个彻底,就在我回来的路上,你沐叔叔还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们女儿一个交代,你自己说我该怎么给交代!”   齐修文不吭声,眼睛也不看他爸,一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不知道学了谁。   齐钟伯看看自己儿子又看看自己老婆,一肚子气硬是没出发,他干脆把齐修文赶出门,警告他:“你如果处理不好自己的事,以后都不用再进这个家门了,我齐钟伯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这句话一下子把齐修文刺痛,“你没有我这样的儿子?我还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说我家庭事业哪都顾不好,那你呢?你做好了吗?”   他不顾宋怡的阻拦直接夺门而出,把门摔得发出一阵巨响。   “你听听这个小畜生说的什么混账话!”   齐钟伯往茶几上砸了几拳,“砰砰”几声砸得宋怡又惊又怕。   齐老爷子在房间里刚躺下,听到这动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闹出来的,烦闷地闭上眼睛,想着自己这些年怎么会把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人当宝贝一样供着。   宋怡看自己儿子和老公之间产生隔阂,试图想要修补,刚开口一个“他”字就被狠狠瞪了一眼。   “别以为帮了我一次就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宋怡收敛着眼神给齐钟伯端茶倒水,她尴尬地笑了两声:“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修文不对,他平时自由自在惯了,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你给点教训就行了,什么赶出家门的气话,孩子会当真的。”   齐钟伯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他姓齐的份上,我早让他滚了。”   他喝了口茶后把杯子重重放在茶几上,面色不虞地上了楼。   楼下的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宋怡一个人,她呆站着发了会儿怔,被阿姨轻轻推了两下才缓过神来,对上阿姨探询的视线:“太太,您没事吧?”   “嗯……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宋怡勉强维持住自己当家女主人的气势,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子看起来有多可笑。   齐家不安宁也不是一两天了,阿姨一边往旁边走一边后头看这位齐太太,她在这里干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齐太太这样心神不宁,心里以为不过是夫妻俩吵架吵得凶了点,过两天就会和好,其实不知道他们这位齐太太心里已经因为齐钟伯的话掀起了一番风浪。   宋怡按在沙发上的手有些抖,齐钟伯曾经有多重视齐修文她心里知道,毕竟他们二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齐钟伯也说过他还要靠修文来继承他的事业,绝对不会放弃栽培他。   可是现在……   宋怡也不想把事情往坏处想,可是齐钟伯的这些举动实在可疑,她必需要好好调查一下齐钟伯身边出现过哪些人了。   这些年,她虽然知道并且容忍齐钟伯在外面养女人,可是她决不能容忍哪个女人生下齐钟伯的孩子,更不能容许哪个女人撼动她“齐太太”的身份和地位。   林恬那儿自那日拿到时煦交给她的资料后便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正踌躇时,一个熟悉的号码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黎叔叔,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很是焦灼……”   你这个呆丫头,黎叔叔要是再不给你打电话头都要给你急秃了!“   林恬还是不在状态,困惑道:“黎叔叔,你到底是有什么事?”   平时那些老家伙们还说这姑娘和时煦像一对亲兄妹,现在在他看来,光这智商就明显不是一家的。   他焦急地询问:“你哥交给你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林恬惊得从位置上跳了起来,感觉到有人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赶紧捂着嘴走进厕所。   “黎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不是应该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吗?怎么黎叔叔也掺和进来了,难道黎叔叔也被人收买了?   “臭丫头,别胡思乱想!还不是我找你哥哥问的,当时你哥哥还没有被完全监控起来,现在我想和他商量点事情都有随时被监听的可能。”   林恬想给时煦打电话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压了下去,她沮丧地问黎叔叔:“那我哥说什么了?”   “小恬啊,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网络上现在关于时煦的言论都不容乐观,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大众知道真相。”   林恬也想这么做,可是真的会有人相信他们吗?   “小恬,你可别小瞧了你黎叔叔,我虽然不知道时煦交了什么资料给你,可光就我这里收集到的线索就可以为时煦挣上两分。”   林恬摸摸自己口袋中的芯片,眼神坚定起来,“黎叔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先去见院长,等见完院长我再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   黎叔叔挂断电话,暗自点头:“小姑娘也该学会应付这些事了。”   林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时煦交给她的那份完整的研究报告打了出来,她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口,将录音笔打开藏在外套夹层内后才敲门。   “请进。”   院长正看着网络上关于时煦的言论,一看进来的是林恬,当即叹了口气:“小林,有什么事吗?”   林恬站到院长办公桌前,一脸严肃地将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我来是为了时煦的事。”   院长头痛地闭了闭眼,他就知道这小丫头忍了这么些天最后肯定还是会来找他,可是这事找他有什么用。   “小林,我知道你和时煦关系好,我也相信时煦不会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可是我们现在都无能为力。”   林恬摇头,“院长,您先看一看我给您的东西再下结论。”   院长不解地将文件袋打开,等看到里面的研究报告后,整个人都震惊了,拿着这几张纸结巴道:“这些……这些都是时煦一个人研究出来的?”   林恬点头:“您看了这些就应该知道,只要这份研究能向上申报审批通过,那就不是能不能洗刷时煦冤屈的问题了,而是上头的人该怎么重用时煦怎么重用我们研究院的问题了,这其中的利弊关系不用我多说您应该也清楚。”   院长自己也是做研究的,当然明白这份研究报告一旦发布会对他们研究院乃至学术界产生多大的影响,他一时间心潮澎湃,可是又想到要和齐家作对,和医药案中的利益集团作对,院长忍不住踌躇起来。   院长将文件袋放下,推了推眼镜对林恬道:“小林,你其实完全可以借着你老师你学校的名义将这份文件发表出来,可是你现在将它交给我看,是为了什么?”   林恬的手指交握,冷静分析道:“因为几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想要研究院为时煦发声,只有这样人们才会相信我们说的话。”   院长沉默地起身,一边思索一边来回走动,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你们这是要把整个研究院都拉下水啊……”   林恬不否认,她唇角勾起:“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院长点头同意了这件事,“在我将这份文件上报的同时我会为时煦发一份声明,但至于效果如何,我就不负责任了。”   林恬起身向院长鞠了一躬,感激道:“这样就足够了,至于之后该怎样做,就不用院长操心了。”   院长看着林恬走出门,不禁感叹起来:“现在是小辈们的天下了。”   他将眼睛摘下,顺着窗外眺望远方,将万里无云的晴空收入眼底。 第六十章 他愿意见吗   “小恬啊,你还真是厉害,居然敢这么和你们院长说话,就不怕他把你从研究院轰出去?”   黎叔叔把林恬接到自己家里,给她洗了一桌子水果,林恬尝了一两个,又香又甜,就是太凉了。   她赶紧喝了口热水,道:“我怕什么,他把我轰出去我就去找文教授,反正我老师是一定会为我哥说话的。”   看着越来越满的桌子,林恬隐隐感觉到自己要胖三斤的趋势,于是赶紧阻拦:“黎叔叔,您别弄了,我就坐几分钟而已,吃不了这么多东西的。”   “怎么能只坐几分钟,家里难得来小辈,我不招呼你招呼谁,我那儿子去外地读书了,半年回来一次,你阿姨和她朋友们去旅游了,就留我这个中年大叔一天到晚在家里发呆,我看啊,我也离老年痴呆不远了。”   林恬听出来黎叔叔这是在怪她不常来探望他,笑着把黎叔叔手中的东西拿了过来,拉着人一块坐下:“黎叔叔,你刚刚才说自己是中年,现在又说自己快要老年痴呆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黎叔叔回过神来,失笑道:“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林恬剥了个橘子,自己一半黎叔叔一半,她说:“我刚才看了一点关于我哥的舆论,基本都是负面,在新闻媒体这方面我不懂,还需要黎叔叔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既然她哥肯告诉黎叔叔研究报告的事,那么就说明她哥相信黎叔叔充分有能力能把形势局面扭转过来。   黎叔叔掰了一瓣橘子,认真道:“关于时煦的言论之所以绝大多数是负面的,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有人煽动,二是没有对时煦有力的证据。   我现在掌握了时煦前助手偷盗他研究成果的全过程,这就能证明有那份研究成果的人不止时煦一人,而你那边又有时煦的完整成果,这就可以说明医药案中的研究时煦是不知情的,同时也是没有参与的。”   林恬听到这里,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欣喜的表情,“这样不就可以把我哥身上的罪名洗脱了吗?”   林恬只想怎么给时煦翻身,根本没往怎么给齐钟伯这件事上想。   黎叔叔面色深沉,把那瓣橘子扔进嘴里,“光是这样还不够,我们这样只能让时煦暂时安全,却不能保证齐钟伯会不会另外再找一个替罪羊给他替罪,到时候这只替罪羊会不会又把事情往时煦身上牵扯也未可知。”   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们找到的所有证据都不能和齐钟伯产生直接联系,这个人肯定是事先预料过可能会产生这种情况,于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那我们该怎么做?”   黎叔叔将食指放在桌面上,画了个圈,道:“我们要找出与齐钟伯产生过直接联系的人,并且找到他们为齐钟伯做事的证据,这样我们才能将齐钟伯困在死局中。”   林恬认同地点头,他们确实不能再给齐钟伯留有退路了,可是那个和齐钟伯产生过直接联系的人怎么着到哪找,她一点头绪也没有。   看林恬一脸挫败,黎叔叔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别想了,我知道那个人在哪,走吧,我们去找他。”   林恬还没反应过来,满脸疑问:“找谁?”   “找时煦的那个前助理。”   林恬仔细回忆关于时煦前助理的信息,她顿时拍了下手,激动道:“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医科大的,我这就去医科大找这个人。”   “等等,你先别急,要是这人还在医科大我会等到现在才去找他吗?”   黎叔叔拉住了林恬的衣角,把这毛毛躁躁的丫头给拉着重新坐了下来。   林恬把“苦闷”两个字写在了脸上,眼神埋怨,道:“黎叔叔,您有什么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果然人到中年就开始喜欢卖关子,她明明记得黎叔叔从前是很干脆利落的一个人。   黎叔叔轻咳了两声,给林恬看了手机上一个位置定位。   林恬定神一看,顿时吃惊道:“这里不是……”   黎叔叔点点头:“对,他现在就在西区监狱内服刑。”   这下子两人终于能够边走边说,林恬问:“他怎么会在监狱?”   “他偷了你哥的资料,你说他为什么在监狱?”   “不对啊,我根本没有停我哥说起过这件事。”   黎叔叔把林恬塞进车里后吩咐司机直接开往西区监狱,他打开车门做到林恬旁边,道:“你哥不可能和你说这件事,因为这件事本就不是你哥办的,你哥自己都不知道这个人最后去了哪里怎么样了。”   既然不是她哥办的,林恬想到了一个人,可是又不敢直接说出来,毕竟他并不清楚黎叔叔知不知道时煦和宋意寒的关系。   正在她感觉车内的气氛车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时,突然听见黎叔叔拍腿抱怨道:“这个时煦,认识宋先生也不和我说一声,要是早知道有宋先生给他撑腰,我还怕什么。”   林恬往黎叔叔的方向瞥了几眼,不确定地问:“黎叔叔,你知道我哥和他的关系了?”   黎叔叔沉着脸点头,林恬暗道不好,黎叔叔可是看着她哥长大的,这下子知道宋意寒把她哥带上了歧路,肯定会从中阻拦,之后说不定——   “之后我一定上要带着礼物去宋先生家道谢,感谢他对时煦一直以来的照顾,他栽培时煦就像栽培自己的儿子一样,现在可没几个人这么爱惜人才了。”   林恬:“!!”   林恬:嗯?儿子?什么儿子?这是宋意寒的什么奇怪的情趣吗?”他们不是就差了几岁吗……不至于不至于……黎伯伯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林恬的表情已经失控,就连语句组织也已经是前言不搭后语了。   黎叔叔看着她:“什么差几岁?宋先生和时煦之间不是差了三十岁吗?小恬,你这么不尊重长辈可不行。”   林恬还没反应过来,困惑地小声嘀咕:“三十岁?宋意寒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她这话音刚落,黎叔叔那边就发出了几声大笑,“弄了半天,我们俩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你说的“宋先生”是小宋总,而我说的“宋先生”是这位小宋总的父亲。”   林恬明白过来,她把两人方才的对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羞愧得恨不得从车窗跳出去,就连前头的司机也忍不住发出一两声闷笑。   黎叔叔笑了一会儿,为了顾及林恬的面子,拍了拍驾驶座故作严肃道:“认真开车,不要乱听我们说话。”   司机把自己的笑憋了回去,绷着脸道:“明白了。”   黎叔叔拍了拍把头埋在膝盖上装鸵鸟的林恬,“好了,没人笑话你了,多大一姑娘了还这么爱面子。”   林恬幽怨地抬起脑袋:“多大的姑娘都爱面子。”   黎叔叔附和她:“对对对,是黎叔叔没把话说清楚,叔叔不该笑你。”   林恬接着把脸贴在膝盖上,闷声道:“黎叔叔,你还没说清楚我哥前助手进监狱和宋先生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前天调查有关资料时才发现的,虽然其中并没有直接写到宋先生的名字,但其中写到了“重要线索举报人宋先生”这几个字,再加上我有一次和宋先生吃饭他提到了时煦,语气明显是夸赞的,这就足够说明宋家在这件事情上是帮了时煦的。”   林恬呵呵,宋家是帮了时煦,只是估计不是父亲帮的,而是儿子帮的。   她暗自沉浸在丢脸的事情里,忽地听黎叔叔问起:“你刚刚那句“你知道我哥和他的关系了”是什么意思?”   林恬身子一震,幸好她一直在装鸵鸟黎叔叔看不到她脸上的情绪。   “没什么,我就是听我哥说起过小宋总这个人,好像两人还有几分交情。”   黎叔叔转着眼珠子呢喃:“原来是这样……”   这短短几个字听得林恬心惊肉跳,生怕黎叔叔再问一些细节心中起疑,她这下子不仅要装鸵鸟还要装哑巴。   哥,你可真是害苦了我。   车子开了四十分钟左右终于停了下来,司机对着后视镜说:“黎先生,林小姐,西区监狱到了。”   林恬半路就抱着腿睡了过去,这时候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擦口水。   “这西区监狱怎么这么偏远?”   “不偏远不安全,西区监狱和东区监狱不同,西区监狱主要关押的是重刑犯和经济犯,宋先生能把人弄到这里来也是说明这人把宋先生惹急了。”   林恬砸吧嘴:可不是惹急了嘛,只要是和她哥有关的事,就没见宋意寒不急的。   两人一同往里走,或许是这里阴森的气氛太重,林恬的睡意瞬间被赶跑,整个人看着四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黎叔叔,我们来是来了,可是那人会愿意见我们吗?”   怎么说也是因为时煦进的监狱,那人会肯因为时煦的事来见他们吗?   黎叔叔笑着将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眼神深不见底:“他愿意见是最好,要是不愿意见——我也要逼他出来见。” 第六十一章 换地方抓人   病房的门打开,时煦以为是宋意寒,却没想到是宋父,他掀开被子打算从床上下来却被宋父按住了。   “你就别动了,我从意寒那里知道了你的情况,我是坚决站在你这一边的,虽然齐家还有朋友在帮他们家周旋,但是这事我绝不会让他们栽赃在你头上。”   时煦自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和母亲,现在遇上这么一个像父亲一样和他说话的人,心里不触动是不可能的。   “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父明白时煦的为人,让时煦为齐家做事充当齐家的赚钱工具是绝不可能的,他坐下后叹了口气,想到齐家就想到他那个妹妹:“我那个妹妹……我有时候真弄不懂她,当初嫁给谁不好,偏要嫁去齐家,现在齐家都这样了,她还是不肯醒悟。”   时煦劝宋父不要伤心生气:“往往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几年以后,您妹妹就能明白您的苦心了。”   “几年以后?还是算了吧,都十几年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升起了指望,后来还是破碎了。”宋父拍拍时煦的被子,道:“我现在不方便在这里待太久,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说吗?”   时煦原本想要摇头,忽地想起一件被自己遗忘的事,问宋父:“您知道医科大附医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宋父想了想:“医科大附医好像确实有些动静,听说是医院内部出了大问题在进行调查,但是这都是被封锁起来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时煦双手交握,眉头蹙起,道:“不知道意寒有没有和您说过,我前段时间因为调职的关系去了医科大附医,在工作期间我发现附医内部有些问题就暗地里准备了些材料递交上去,想着最近应该就会有回应了,就随口问问。”   宋父瞧着时煦并不像是那种管闲事的人,但怎么最近的桩桩件件都与他有关?   时煦看出了宋父的困惑,自己也很无奈,“或许是我继承了我父母爱凑热闹的缘故,有些事情我明明可以置之不理,可有时候偏偏做不到。”   宋父这时候想起来儿子和他说过时煦的父母都是战地记者,这么想来也难怪时煦会这样了。   他笑道:“你的性子和我家老爷子还挺像,要不是怕他老人家受刺激,我还挺想让他见见你的。”   时煦没有立刻回话,他明白宋父这话也就是和他客气客气,宋老爷子是不可能愿意见他的。   两人一下子都沉默了,宋父知道时煦这孩子懂事明事理,于是也就把话摊开来说:“其实抛开你和意寒的这层关系,我家老爷子真的很喜欢你,前些日子他还和我说附医有个挺好的年轻医生,说的就是你。”   时煦听了这话以后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解释:“我当时没想到会碰见您父亲,也不是有意去见他。”   看时煦这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宋父笑着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家有些对不起你。”   时煦不明白:“你们谁都没有做害我的事,反而一直在帮我保护我,怎么会对不起我呢?”   宋父的眼睛垂着,没有和时煦对视,“我知道你带意寒去见了你的爷爷奶奶,他和我说你爷爷奶奶对他很好,一点也没有为难他,这就让我们感觉有些惭愧。   原本我们也应该让你去见我们家老爷子,但是我们家的思想并没有那么开放,就连我和我太太当初在接受你们的事时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时煦当然清楚宋父宋母接受他有多艰难,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当初恨不得杀了他的人现在却可以和他和平相处。   “您不必这么想,我和意寒的情况不一样,我之所以带意寒去见我的爷爷奶奶是因为我身边的亲人只有他们,但意寒不同,他还有你们,他愿意让你们知道我存在这一点就已经让我很开心了。”   一开始时煦根本没有想过宋意寒愿意长久地陪在他身边,他想要的不多,也不敢去要求太多,就连宋父此刻坐在这里和他推心置腹地说话他都已经很开心了。   宋父心有感慨:“你是个好孩子。”   他站起身认真地说:“医药案的事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齐家动你半分。”   时煦正点着头宋父突然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我走了,你自己注意身体。”   说完,宋父就踏着步走出门,只是病床上的时煦还呆愣着。   宋父这是打心里认同他了?   时煦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从前宋父虽然对他和颜悦色但多少还是有点无奈的成分,因为他儿子心里偏袒他,所以不得不对他客气,但现在这样,倒像是真真正正把他当自己儿子看待了。   他这次受困于齐家没准是因祸得福。   因为时煦身份特殊的缘故,所以局里特批准在医院对时煦进行调查,等时煦的病症一好,立马把人带回到局里看管起来。   所以现在,明面上是宋意寒反对局里安排,拦着不让他们把人带走,暗地里其实是齐家和宋家在较劲。   局长在时煦的病房里擦着汗,感慨自己这个局长当得真窝囊,因为一个案子里外不是人。   “小宋总,你也别为难我了,现在的舆论压力大,我不把时先生带走我没法交代啊。”   时煦在卫生间里换衣服,宋意寒在窗户口望着窗外无视局长的话,自顾自道:“你不把人带回去没法向上级交代,我没把人带回去也没法向我父亲交代,我父母现在就在家里等着我带人回去吃饭。”   局长陪着笑还想说两句,卫生间的门打开了,时煦从病房里出来对上宋意寒望过来的眼神,道:“别为难局长了,我和他走一趟马上就回来,一定能够赶上晚饭。”   宋意寒突然想抽烟了,他不能忍受时煦被人从眼前带走,上前拉过他的手,低头在他的发顶落下一个亲吻。   “不让你走。”   局长别过眼,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宋家这位少爷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连他们家长辈都不管的事他没必要去插一手。   时煦闭上眼贪恋宋意寒身上清淡的香味,贪念这一刻的温存,可是下一秒他还是将手抵在宋意寒的胸前。   “该走了,我的话你总该相信。”   宋意寒掀着眼皮去看站在病房门口的人,一个冷冷的眼神让局长识趣地退到病房外,他环着时煦的腰,一只手摸上他的后颈和肩骨,好不容易养胖的人又瘦了。   “就是你的话我才不敢信,你自己数数看你都骗了我几回了。”   宋意寒冲时煦说:“小骗子。”   然后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要走的话我陪你一起走,局里的茶我也没喝过,我陪你去喝一喝。”   时煦阻拦不了他,还被拉得差点跟不上他的脚步,“公司呢?家里呢?你总要去安排事情主持大局。”   “现在除了你这里,哪里少了我都没事。”宋意寒把时煦护在身后对局长说:“走吧,我们一起去给你上级一个交代。”   这种情形他虽然没有预想到,但至少也比一个都带不回去得好,局长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宋意寒和时煦走在前面,自己走在后面。   这场景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谁是调查的,谁是被调查的。   走了没两步,正好到了门口,局长接到一个电话,让宋意寒和时煦先等等不要上车。   “是,人就在这里,准备带回局里。”   “我还没有看,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   局长这一声惊呼让闲聊中的宋意寒和时煦回过头来,他们看局长捂着电话一脸紧张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煦心中隐隐有了想法,附道宋意寒耳边道:“我们应该能一起回去吃饭了。”   宋意寒挑眉,小声道:“你怎么知道的,局长的电话都没打完。”   时煦的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有些狡黠:“我们来打个赌,如果局长这通电话打完立马放了我,你就欠我一个要求,如果局长这通电话打完依然要把我带回局里,我就欠你一个要求,怎么样?”   宋意寒眼神陡然一沉,带着一抹暧昧的味道:“随便什么要求?”   时煦点头:“随便什么要求。”   宋意寒捏捏他的鼻子,笑道:“输了别给我卖乖,我可不心软。”   时煦闷哼两声,看到局长朝他们走来脸上满是忧愁,连忙把宋意寒地手拍开,问道:“局长,我们还要上车吗?”   局长发着愣,对时煦的话没有回应,于是宋意寒又问了一遍:“我们现在需要上车吗?请您别耽误时间。”   这下子局长回过神来,匆忙地摆着手道:“不去了,不去了,小宋总和时先生回家吧,您说得没错,我们不能耽误时间了。”   他招呼着一同来的警备员和调查员,让他们赶紧去另外一个地方抓人。   “局长,我们去哪?抓谁?”   局长收回打量宋意寒和时煦的目光,坐上车沉声道:“去齐家,抓齐钟伯。” 第六十二章 浪花与潮水   “抓齐钟伯?上头查到什么东西了吗?”   局长的脸色也不太好,点燃一根道:“看来是齐家把宋家惹急了,宋家现在已经收集了齐钟伯偷资料陷害时煦的证据,并且交给了新闻主流媒体和上头,我也是从熟人那里收到的消息,再过四十分钟就会有消息公布了。”   他很少亲自出来抓人,这次要不是牵扯到两个大家庭,他怎么肯出来受这个罪。   “齐家这次彻底完了。”   局长说这句话的同时宋意寒也在车里说着这句话,可他心中却并不痛快,宋意寒目光沉沉望着前方,时煦看出了他的紧张,故意打趣道:“你现在欠我一个要求,别想赖账。”   宋意寒的注意力被转移,笑着故意打了个急转弯,把时煦吓得顿时乖乖坐好。   “我不赖账,你告诉我你的要求是什么。”   时煦被宋意寒刚刚那炫一下车技给吓得不轻,紧紧抓着安全带,一边看着路面,一边说:“我本来快想好了,被你刚刚一弄又不记得了,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兑现吧。”   “不能换一个?”   时煦十分坚决:“不行,一瞬间的想法往往是最重要的,反正我不会让你杀人放火,你放心吧。”   宋意寒在等红灯时纵容地摸了摸时煦的头:“行,我们家你做主。”   时煦被这句话弄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瞪了宋意寒一眼让他一会儿当着宋父宋母的面千万别这么说,不然两位长辈还以为他怎么虐待宋意寒。   时煦把宋意寒的轻笑当做默认,车内沉默了一阵,时煦暂时养了会儿神,忽地听宋意寒开口:“虽然我打赌没有赢过你,但是在你说出要求的那一天,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嗯?还能这样?   时煦抬抬下巴:“也行,不过那就算我提前赊给你的,之后你得想办法补偿我。”   宋意寒把车开到停车场里停好,自己先下车然后去给时煦开车门,一手搭在车顶上一手把时煦抓出来,狠狠地啃了他一口:“你怎么就不肯让我占半点便宜。”   时煦一脸嫌弃地抹掉脸上的口水,别过脸嘀咕道:“明明是你一直在占我便宜……”   “你说什么?我最近耳朵不是很好,总是听不清楚。”   环住他腰的手加大力度,面上温柔体贴,底下却是暗暗威胁,时煦在心中暗骂宋意寒,可真对上那双眼睛,时煦又只能凑上去回吻。   “我说是我爱占你便宜。”   这个答案宋意寒十分满意,他拉着人进去,刚到门口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今天我妈亲自下厨,咱们有口福了。”宋意寒贴着时煦说话,两人自己感觉很正常,可是宋父宋母却在一旁看得连连啧声。   “在外面秀恩爱秀得不够还要回家来秀,啧啧啧,咱们儿子真是有出息了。”   宋母手上端着菜也不忘嘲讽自己儿子,时煦虽然是客人,但此刻根本不敢坐下来,刚一放下外套就去帮宋母。   “阿姨,我来帮您吧。”   宋母拦着时煦不让他进厨房,安排他去陪宋父,“我这里没什么事了,回头你要是被菜刀什么的伤了我那儿子还会拿我出气,去去去,陪他爸聊天去。”   时煦看看宋意寒又看看宋父,这俩人全都站在宋母一边,宋意寒把时煦按在沙发上对他说:“我爸听说你象棋下得还不错,一直想和你下两局,现在距离开饭还有点时间,你们先来一局,我正好在一旁看看你们谁水平高谁水平低。”   时煦和宋父对视,两人都看出了对方是什么意思,异口同声地对宋意寒说——   “反正都要比你水平高。”   宋意寒一梗,失笑地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他想帮时煦赢棋,所以总是在一旁自以为小声地和时煦说这说那,时煦耐心好,有时候也听他的,宋父看一局棋下得乱七八糟,拍了一把自己儿子的背,让他赶紧闭嘴:“你小子,观棋不语不知道吗?”   宋父那一掌拍得宋意寒的背火辣辣的,他当即就抽了两口气,就在他抽这两口气的时间里,忽地见时煦从容放下一枚棋。   “将军。”   宋意寒仔细一看,虽然他棋下得不怎么样,但输赢还是会看的,他摸着背趁着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爸,你就是快要输了也别把气往我身上撒啊。”   宋父撑着腿把整个棋局看清楚,心下感叹一声“好棋”,面上沉着脸就拿宋意寒开刀。   “要不是你小子在旁边捣乱,你爸我能输?等会儿就把你扔出去,时煦留下来吃饭,你就别想吃了。”   宋意寒一面和自己的父亲告饶,一面在桌子底下悄悄牵起了时煦的手,还在他的手心中勾了勾。   时煦面色不改想要把宋意寒的咸猪手甩开,可是奈何人家不要脸,他越拒绝这个人越来劲,宋父本来想要装作没看见,可是宋意寒的身子都快粘到对方身上去了,只能假装清嗓子地咳两声。   “咳咳……也不知道你妈的饭菜做好了没。”   时煦当即一个起身差点让宋意寒靠过来的身子摔到地上去。   “我去看看。”   宋意寒看自己到嘴的时煦跑了,回头找他爸算账。   “爸,你是不是特别羡慕你儿子每天甜甜蜜蜜?”   宋父抿了抿嘴:“我呸!”   “你这就是一张羡慕嫉妒恨的嘴脸。”   宋父和自己儿子没有共同语言,恨不得拿自己的捶背的小木锤子捶捶宋意寒的脑袋。   宋父:这真是他的儿子吗?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开饭了,都过来!”   宋母的声音传来,宋意寒直接起身走过去,把一桌子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交给宋父收拾。   宋母见宋父半天不出现,还当自己在家里说话不好使了,一个箭步直接去揪宋父的耳朵:“就知道棋棋棋,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一家人都在等你一个人,也就你好意思。”   宋父有口难言,他给自己儿子递了个眼神让他给自己说说话,结果不管用,他儿子根本不看他,于是他又给时煦递眼神,结果就被宋意寒伸手一拦,宋父别说给时煦递眼神了,他连时煦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时煦强忍住笑,眼睛都弯了起来,宋意寒趁时自己爸妈拌嘴没工夫管他们,就笑着碰了碰时煦的手肘:“来我家吃顿饭这么高兴?”   时煦偏头对上宋意寒的视线,微微点头:“嗯,特别高兴。”   就在他刚刚听宋母说“一家人”三个字的时候,他高兴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宋母凶巴巴地训完宋父,眼睛里却带着笑意:“好了,你们都忙了好几天了,好好吃顿饭休息一下吧。”   四个人都开始动筷子,时煦在宋母的特别关照下,饭碗里的菜堆得像山一样高,也不知道是他今日胃口特别好还是宋母手艺好的缘故,他竟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时煦想,他该抽个时间去探望探望他的父母,告诉他们,他现在过得很好了。   四个人的屋子里和谐欢快,但是这间屋子外,就是一场大战的爆发。   “国家化学研究院公开声明:我院时煦研究院未参与医药案中任何环节,其初期研究成果被盗,我院痛心疾首,希望有关部门能查明真相,给时煦研究院和我院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   和这份声明同时公开的是齐修文雇人窃取时煦研究成果的事情经过,齐修文没有抗多久就将自己父亲做的事都供了出来。   一个齐家,一夜之间彻底垮了。   “听说沐家那个女儿还在为齐修文说话,只是沐家似乎并不打算帮她这个女儿了。”   宋意寒带着时煦在海边走着,他们双双翘班,自己给自己放了个小短假。   “我知道这件事,沐月婷的父亲在公开场合已经说过他不认自己这个女儿了。”   时煦坐在海岸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潮水时远时近,心绪也起起伏伏。   宋意寒捡起一块小石头往海中扔,只听见“噗通”一声,竟然有些像心跳声。   “不认女儿的话我爷爷曾经也说过,现在还不是照样为她考虑,他们说这些话也就骗骗别人,骗不过自己的。”   时煦看着宋意寒的身影,撑着下巴道:“你倒是想得清楚。”   宋意寒把挽起的袖子放下,随意地往裤口袋中一插,道:“这很简单,就像我哪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不会再爱你一样,我也只能骗骗别人,骗不了我自己。”   宋意寒的这个比喻打得时煦心中一惊,他扯了扯嘴角,看了眼手机,是方小钦的短信。   “事情解决完了,我回国了。”   时煦看过一眼就将手机收了起来,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粒,“走吧,该回酒店。”   宋意寒再看一眼夕阳下的浪花潮水,忽然跑开一段距离将时煦和这副景色照进同一张相片中。   “怎么突然要拍照?”时煦没有半点准备,担心自己照得太傻你就想要宋意寒删掉,可是宋意寒不肯,他笑着把手机藏进口袋里:“就算是留做纪念。”   毕竟不知道下次再来又是什么时候了。 第六十三章 我们来聊聊   方小钦回国后发现好戏已经走向尾声了,他没有宋家和齐家那么神通广大,没办法见到已经被关起来的齐修文,而且乐音的老板最近不怎么接他的电话,应该也是因为知道他的靠山倒台了,方小钦一声嗤笑:“也好,我也乐得轻松自在。”   他在乐音门口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一个人。   “贺嘉展?”   贺嘉展有多久没见过方小钦了,差点以为这人人间蒸发了,“你回来了?见过齐修文了吗?”   方小钦摇头:“他是死是活我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想来处理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说来听听。”   方小钦对上贺嘉展的眼神,“现在乐音归你管事了?”   贺嘉展抬抬下巴,“至少比你之前老板说话管用。”   方小钦虽然不知道贺嘉展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想着贺嘉展骗他也没什么用,索性就说:“我想离开乐音。”   贺嘉展一惊,问他:“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离开乐音?找到别的靠山了?”   不是他故意把方小钦往坏处想,而是方小钦和齐修文那段事实在是很难让人不介意,方小钦看出贺嘉展的眼神,也不生气,毕竟他是做过很多错事,这一点他认。   “如果不是当初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和齐修文联手,既然现在他不再需要我,我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乐音我也没什么好呆的了。”   方小钦自己攒了一点钱,还有之前齐修文记在他名下的房子,这些动产不动产加起来也足够他自在生活。   贺嘉展眯眼仔细观察方小钦的神态,辨别他那一句话里有几句真话几句假话,方小钦半天没等到回应,叹着气起身道:“算了,找你还是没用,我上去找别人了。”   “喂,你等等,你知道你现在解约的话违约金要付多少吗?”   贺嘉展把人叫住,他看方小钦走两步后又停了下来,就知道自己的话还是管用的。   方小钦也想过这个问题,他自嘲道:“幸好当初签合同时齐修文的面子还算管用,他们没敢把违约金写太多,我去谈一谈兴许还能再谈低一点。”   反正他不想再在这个圈子里泡着了,什么名誉利益都没有自己痛快重要,从前出国学音乐时他是真心爱音乐,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写出令他自己满意的曲子了,如果这样他还不停下来休息的话,那些虚假的人气只会将他扼杀得更快。   贺嘉展看着方小钦的背影,嘀咕了一声“作孽”后就让方小钦别去了。   “你去了也没用,没人可以给你处理。”   方小钦皱着眉背过身来,他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镇定,有些恼怒道:“他们总不至于因为宋意寒的事就给我找罪受。”   贺嘉展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   方小钦又急又怕,生怕自己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他不想再被其他人操纵了。   贺嘉展暗想方小钦也有今天,说:“不是他们故意不给你处理,而是你的合同在你回来之前就已经解除了。”   “解除了?”   贺嘉展看方小钦和自己一样不解就奇了怪了:“你不知道这件事?我之前还以为是你找的新靠山替你做主了,那人不知道和你们老板做了什么交易,你们老板基本没和其他人打商量就把事情敲定了。”   方小钦简直是一头雾水,想着这是哪路来的菩萨解了他的麻烦,弄得他连谢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谢。   他问贺嘉展:“你还知不知道什么消息?”   贺嘉展摇着头起身,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裤子一边说:“好像说是你帮过他,他愿意帮你一次,再帮你一次,反正这话我是听不懂,你要是能听得明白,你就自己去找他吧。”   听了这句话,方小钦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找了个凳子坐下,抬头问贺嘉展:“宋意寒有过情敌吗?”   “有,当然有。”贺嘉展不明白方小钦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现在闲着没事干还要去和时煦争个高下?   方小钦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有些颤,“那些情敌现在都怎么样了?”   “基本都不在京市混了,宋意寒每次都是在时煦还不知道那些人的存在时就把他们赶走了。”   贺嘉展说到这还感慨了一下,也亏那时候宋意寒能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时煦,说只不过是赶走些碍眼的苍蝇。   贺嘉展:我呸!   贺嘉展自己还要去约会,这下子一看时间都快要迟到了,也顾不上方小钦在想什么,迈开大步就去找自家小宝贝。   方小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已经按出了时煦的号码,却在最后按通话的那一步停住了,该发成短信。   “谢谢。”   无缘无分的事说了也没意思,方小钦收起手机不等回复,直接走出了乐音的大门。   这时候应该说一切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宋意寒着手准备自己的求婚计划,虽然他和时煦已经生活了这么久,但怎么说两人都是有名无分,于是他事先告诉了自己爸妈还偷偷告诉了时煦的爷爷奶奶,几位长辈心里有谱嘴上还是不放过宋意寒,把他调侃了个遍。   正在他准备把计划付诸实行时,有人给他递了个消息,说是齐修文要见他。   “他见我做什么?”   齐家败都败光了,总不可能现在还希望他来让他们家起死回生。   传话的人知道宋意寒的分量,不敢把话说重了,仰起一个谄媚的笑脸说:“我也不知道齐先生要见您做什么,但他说什么是关于一个叫“时煦”的人的事,您去不去都随意,反正我只要把话带到就可以了。”   宋意寒皱了皱眉,这个齐修文还真是死死拿住他的七寸,他自己不管怎样他都可以无所谓,但是他不能拿时煦的事冒险。   “你跟他说我去见他,让他别心存侥幸。”   传话的人一个劲点头,麻溜地跑了,宋意寒在办公室里批了两分钟文件但满脑子都是时煦,干脆把晚上的一个下午的一个会推迟了。   “我去一趟齐修文关押的监狱,你把公司看好,要是出事了我就找你麻烦。”   宋意寒像平常一样威胁自己的助理,结果自己的助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刀枪不入了,回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道:“反正公司有事您找我麻烦,公司没有事您也找我麻烦,我觉得我现在可以开始计划“谋朝篡位”的事了。”   宋意寒一声冷笑:“工资加倍。”   周扬立正稍息恭敬地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宋总慢走,公司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办事您放心。”   宋意寒点点头走出门,路过周扬时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意寒:呵,小样,还和我斗,这世上除了你时哥还没人能斗得过我。   周扬磨着牙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和钱过不去,他要吸干这些这些万恶的有钱人。   宋意寒想到齐修文见到自己时会讥讽会恼怒,可怎么也没想到齐修文见到他时会大笑不止,像疯了一样。   “你想和我说什么?”宋意寒问完后齐修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断重复着:“我就知道你会来……”   宋意寒冷着脸在椅子上做了几分钟,见齐修文依然没有说正事的打算,起身就要走。   “你不是为时煦来的吗?现在就要走?”   宋意寒和齐修文对视,他把对方眼中的仇恨全部看在眼里,说:“我没工夫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如果你只是拿时煦做幌子的话,我劝你还是安心在这里接受改造比较好。”   齐修文不知被什么刺激到,直接把手往两人之间的透明玻璃上猛地一拍:“你看看你,和时煦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居然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你自己可不可笑?”   宋意寒不回他的话,等着听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找当初是谁要设计害你和时煦吗?”   齐修文指指自己,“我找到了,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真相。”   宋意寒嘴唇微动,差点就要把心里的话问出口,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不能让对方在对峙中占了先机,于是故作不在意地转身道:“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疯话,我想查的事我可以自己去查。”   齐修文看宋意寒这副样子像是真的要走,于是赶紧拍着玻璃,“咚咚”的动静把狱警都招了进来将他压住。   “宋意寒,你现在就是不想听也得听!当时害你重伤的人,就是时煦!”   宋意寒停住脚步,急呼一口气,回身让狱警们别急着把人押走。   “你把话说清楚,你要是敢骗我一个字,我就让你在这个地方生不如死。”   就在宋意寒逼问齐修文的同时,有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时煦,他看着站在他研究院办公室门口的宋老爷子,心一下子掉到了谷底。   “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宋老爷子看了一圈周围,手中的拐杖也轻敲了两下地板。   “时研究员,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第六十四章 说的是真的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时煦有些坐立难安,他看着宋老爷子,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刚搬办公室,没什么东西好招待您。”   宋老爷子不在意这些,笑得和蔼:“我之前以为你是附医的医生,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你是国家研究员。”   时煦牵强地笑了笑,心里知道宋老爷子来这里绝不是与他闲谈的。   “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老爷子的拐杖伴随着时煦的声音又敲了两下地板,“我原本怕你心里难以接受,还不想这么早和你说这件事,但既然你开口了,那我也就直接一点。”   宋老爷子抬起眼,把嘴角的笑容压了下去,道:“离开我孙子,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时煦以为自己会遇上那种“几百万给你,马上离开他”的狗血戏码,但现实和电视剧还是有些差距,不说给他钱,看宋老爷子这架势分明就是如果不离开就要他的命。   时煦的十根手指紧紧缠在一起,手背上的青筋也突了起来,可与宋老爷子说话时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我爷爷奶奶的年龄看起来和您差不多大。”   宋老爷子静静地听,什么话也不多说,虽然他不明白两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懂得尊重人。   “我当时也以为他们无法接受我和男人在一起,所以当时我虽然把宋意寒带回了家,嘴上说着一切都没关系我的家人会接受他,但我心里其实并没有把握,我只是做好了与他共进退的准备,若是我爷爷奶奶同意他进家门我就和他一起进门,若是他们把他赶出来,我就和他一起回家,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丢下他。”   时煦说到这就打住没有再说了,宋老爷子叹了气,起身踱步。   “孩子,我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可是你们的感情太脆弱了,没有孩子、没有婚姻,将来等你们的感情消磨光了,你们之间要靠什么来维系,我不想意寒将来后悔。”   后悔?对,他也怕他后悔。   时煦被宋意寒的温柔宠坏了,差点忘了自己是怎么将这个人一步步骗过来的。   宋老爷子比时煦多活了五十多年,一双眼早练出了看透人心的本质,他知道时煦已经动摇了,便乘胜追击。   “你们现在都还年轻,都还有很多选择,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人那么多,意寒或许并不是最适合你的,你……或许也不是最适合意寒的。”   时煦脚边一堆书被他不小心踢翻,他心慌意乱地将书重新放好,等放到最后一本时,竟发现自己的指尖颤动得停不下来,他牵强地笑着:“我知道您是为了他好,可是即使我同意分手,宋意寒也未必会同意。”   宋老爷子知道自己孙子的性子,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只听他依旧沉稳开口:“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同意,若是他肯轻易听旁人的劝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几个人的资料放到时煦面前,“我知道你是个不怕事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多考虑考虑你身边的人,他们的一生都很长,你或许能保他们一时,但是你保不了他们一世。”   时煦想过有人会拿宋意寒威胁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有人会拿林恬、朝暮这些人来逼他妥协。   他假装镇定:“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真的无关紧要吗?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妹妹现在还在学校念书,你应该明白只要宋家出面,她能不能毕业难说,她能不能平安地工作结婚也难说。”   时煦当然知道宋家有多大的本事,若是其他显贵的家庭,他还能凭手头几张牌放手一搏,可这偏偏是宋意寒的家人。   他赌不起。   时煦按着眉头,紧闭双眼,等再睁开时,眼中神采尽失。   “给我点时间。”   宋老爷子听到这个回复就知道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达到了,他给时煦留下一个电话号码。   “你是个好孩子,往后只要你不再和意寒来往,有什么难处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时煦看着那个号码却没有伸手去拿,直到一声关门声响起时他才猛地起身。   他要离开宋意寒了。   他答应别人要离开宋意寒了。   吵吵闹闹七、八年,以为自己能拼出一个完满的结局,结果到头来还是曲终人散。   研究院里有几个关心时煦的人来帮他搬东西,他们看时煦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他还没有从医药案中缓过神来,也就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接一个地把他的东西往办公室里搬。   附医的人来找时煦时看到这诡异的场面,犹豫地开口道:“请问你们知道时煦研究员在哪吗?我找他有点事。”   搬东西的几个人都默契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们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时煦,低声说:“他今天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你小心点。”   附医的人也联想到那个糟心的医药案,做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他轻手轻脚走到时煦身边,礼貌客气地出声道:“时研究员,我想和您商量件事。”   时煦“嗯”了一声,“你说吧,我听着。”   听这话看来是心情很不好了,附医的人更是小心谨慎地开口:“我们医院想要麻烦您去做一个特殊检查,具体什么原因我不好说明,但是我们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害您的身体,也绝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时煦把目光移到来人身上,嘴唇微启:““不会耽误太久时间”是多久?一小时一天还是一个星期?”   时煦知道这人是为附医违禁实验的事来的,直属部门把附医的院长撤了,还让医院的所有工作人员接受检查,时煦虽然离职了,但他同样也躲不开这个审查,而且他还不能把自己已经检查过的消息告诉这个人,不然他匿名举报者的身份就会暴露。   那人眼神四处乱飘:“大概一天左右就好了,我们自己人做检查都很快的。”   时煦停下手中动作,低声呢喃:“给我一天时间也好……”   那人没听清楚时煦说的是什么,就向时煦投去了一个困惑的眼神,时煦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跟你走,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   来人差点感动地要掉眼泪了,他一开始被委派这个任务时,心里又急又慌,毕竟他和时煦也不熟,怎么好意思麻烦时煦,在来见时煦的过程中,头发都不知道被他薅掉几根了,现在总算可以安心回去复命了。   宋意寒收到时煦进隔离室的消息时他刚出监狱,齐修文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他不相信时煦会害他。   他当即去到附医医院,抓着负责的医生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医生颤颤巍巍:“我们没什么意思,就是给时先生做个小检查,在隔离室里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就可以出来了。”   宋意寒面色不虞,把医生拎到隔离室前,说:“我有几句话要和他说,你先让我进隔离室。”   医生一脸为难:“宋先生,这不符合规定……”   “需要我把你们的新院长叫过来吗?”   宋意寒的眼神一凛,医生当即就去给这位不好惹的“宋先生”准备隔离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不要直接接触时煦。   结果宋意寒在进去见到时煦的第一秒就把套在身上的隔离服给脱了。   医生:这位宋先生在来之前是不是就练过怎样快速脱衣服?   时煦看宋意寒把外面搅得一锅粥,怔然地问:“你进来做什么?”   宋意寒痞痞地往时煦那张小床上一躺,“我怕你一个人睡不着特地来陪你。”   时煦不自觉地将手背贴在宋意寒的脸上,往日里再熟悉不过的身体接触现在却让他心脏发麻,整个人都失去的言语和行动。   “发什么呆?”   宋意寒问这句话时时煦陡然将手收了回去,他别过脸道:“想起了点事。”   宋意寒没察觉出时煦的异样,他把白天齐修文和他说的话当笑话一样说给时煦听:“你知道吗?我今天和齐修文见了一面,他说我脑袋上的伤是你一手策划的,这怎么可能。”   说罢他还嘲讽齐修文两句,原本宋意寒还以为时煦会站在他那一边,可是等了几秒后他也没听到时煦的声音,这才发现时煦的身体有些僵硬。   “时煦,实话告诉我你怎么了?”   时煦仰起头呼出一口气,道:“齐修文说得没错。”   宋意寒要去触碰时煦的手一顿,他扯着嘴角问时煦:“什么意思?”   时煦向宋意寒靠了过来,对上他那双不敢相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当初你相亲时看到我是我故意设计的,那块砸下来的招牌板也是我事先就安排好的。”   宋意寒像是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动也不动,只有一双手越捏越紧。   “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煦笑得天真自然:“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有意思啊。” 第六十六章 她其实知道   “有意思?时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意寒把时煦推开站到他面前的位置,指着时煦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都带着痛。   “你说你爱我,你说你喜欢我,这些总不会是你一时兴起说出口的。”   时煦把手在心脏的位置上,残忍地回应宋意寒:“我时煦,从来只爱自己。”   与他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宋意寒踹倒柜子的声音,时煦的眼神不复往日温柔,此刻看着宋意寒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宋意寒气急攻心,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时煦这样是不正常的,可是他就是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时煦,我有什么样的能耐让你骗我这么久?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时煦看着宋意寒那双眼睛,轻呵一声:“人都有一种叫做“喜新厌旧”的恶习,我也一样,曾经或许喜欢过,只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我已经厌倦了。”   宋意寒脑袋里“嗡”地一声,一切安静下来。   “为什么?”   时煦没有回答他,眼睁睁看着宋意寒被带去另一间隔离病房做检查。   为什么?   时煦仰起头,闭上眼轻呼出一口气。   是啊,为什么呢?人生的每一步都这么艰难。   因为时煦在医院里还有几个熟人,所以问什么消息都很方便,他在通话器里问:“之前那个闯进我这间病房的人被带到哪去了?”   时煦看不到说话的人,但能够清晰地听到声音:“他就在你病房的隔壁,以防万一我们也给他做了检查,也是明天出院。”   时煦结束通话,摸着那堵将两间病房隔开的墙壁,失笑道:“这应该是我们最后相处的一晚了,抱歉不能给你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寂静清冷的房间里只有他在自言自语,无人回应,时煦一颗在云端上飘久了心一点点落了下来,他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晚安。”   这两个字送给宋意寒也送给他自己,今后漫漫长夜都要好梦,既然现实中无法相遇那么梦中也不要相遇。   空伤心……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时煦去将被踢倒的桌鬼重新扶了起来,闭上眼什么也不想地躺在床上。   也许是因为睡前说了那几句话的缘故,时煦当晚真的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小时候父亲将他抱起来举过头顶的场景,他母亲在一旁紧张地让父亲把他放下来,一家人在不大的院子跑来跑去,跑到最后他长大了,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暖和的阳光、和煦的清风,梦里依然是个好天气。   时煦在清晨中睁开眼,负责他的医生高兴地把他接出去,和他说:“时先生,您可以出院了。”   要是不能出院才奇怪,时煦嘴角弯了弯,眼睛往另一间病房看去:“那间病房的病人呢?”   医生看了一眼,说:“那间病房的病人之前就被人接走了,您和他是朋友吗?我之前好像经常能看到你们。”   朋友?时煦摇头否认:“我们不是朋友。”   医生一脸为难,他和时煦说:“这就难办了,那位先生丢了个很贵重的东西在这里,可是他没有留联系方式给我们。”   时煦收回迈出去的步子:“什么东西?”   医生把一枚精美的钻戒从口袋里拿出来,烦恼道:“怎么会有人把这么好的戒指往垃圾桶里扔,要不是我们负责保洁的阿姨注意到了这枚戒指可能就直接进垃圾站了。”   时煦看着那枚戒指不知想了些什么,对医生说:“你扔了也没关系,他不会在意的。”   医生一张脸更加拧巴了:“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扔呢!”   他光是想想就肉疼,可是又无法解决,眼看时煦要走,干脆眼疾手快地把戒指往时煦手里一塞。   “时先生,你正好也没什么事就顺手帮我把这戒指扔了吧,我有事先走了!”   时煦想把手中这枚烫手的戒指塞回去,可是那医生一下子就没影了。   他把右手握成一个拳走到垃圾桶旁,手都已经伸了过去,可就是无法放开手。   僵持了一分钟左右,时煦还是认命地把手收了回来。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还给他吧。”   把这几十万的东西扔垃圾桶里,确实太糟蹋东西了。   时煦把戒指放回口袋中,走到医院门口时抬手遮了一下刺眼的阳光,无意间垂下眼时看到一个蜷缩的声音,时煦瞳孔顿时一缩。   “小恬,你怎么在这里?”   林恬缩着的身子顿时一僵,抹了两下脸才抬起头来,露出了难堪的小脸:“哥,我没事。”   时煦表情严肃:“没事怎么会来医院?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宋老爷子的面孔,担心宋老爷子已经向他身边的人出手。   林恬嘴角的笑容几乎要支撑不住了,她推着她哥靠过来的手,哽咽着说:“哥,你先别管我,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林恬,你叫我一声“哥”,我就不可能不管你。”   林恬听到这句话眼泪一下子就留下来了,她抱住自己颤抖的身子,不敢从自己的唇齿边泄露半个字。   她太怕了,她真的太怕了。   时煦不再问她,而是坐在林恬的身边,轻拍她的肩膀安抚她。   “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哥陪着你。”   此刻林恬的脑袋里只有对未来的恐惧和不安,她抽噎着道:“哥……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时煦拍拍她的头,对自己也对她说:“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   林恬听了他的话,心里并没有好受多少,只知道一个劲地摇头。   “哥。”林恬抬起一双泪眼,抖着唇说:“我怀孕了。”   时煦安抚的手停了下来,“肖铎的?”   林恬闭上眼点头,她按着自己的额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那天是想和他好好谈谈的。可是……可是……我们都喝醉了……”   时煦把手攥紧,尽量温和地问林恬:“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林恬把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苦笑:“我也没必要告诉他,他甚至不想和我结婚,又怎么肯要这个孩子。”   林恬闭上眼点头,她按着自己的额头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那天是想和他好好谈谈的。可是……可是……我们都喝醉了……”   时煦把手攥紧,尽量温和地问林恬:“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林恬把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苦笑:“我也没必要告诉他,他甚至不想和我结婚,又怎么肯要这个孩子。”   感情总是很复杂,时煦顿了两秒才开口:“你现在想怎么做?要把孩子打掉吗?”   孩子虽然还没有成型,林恬却仿佛和肚子里这条小生命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   “哥,我不知道,我舍不得。”   两人之间的静默和医院中大多数人的静默融在了一起,好似世界终结,一切都走向了尽头一般。   “小恬。”   时煦的声音打破这份静默,一丝希望破土而出。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惠灵顿吗?”   林恬疑惑地看向她哥,“那哥你和宋意寒该怎么办?”   时煦按了按林恬的头:“你现在还操心我做什么,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单身贵族。”   林恬当然不排斥和时煦走,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林恬知道时煦总能保护她。   时煦帮林恬瞒过了林叔叔、林阿姨,就连出国手续也因为时煦的身份原因很顺利地解决了。   “哥,怀孕能做飞机吗?”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林恬还是穿得像个小团子一样,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时煦帮林恬拉着大包小包和行李箱,笑话她:“别紧张,去医院检查过三次医生都说没问题了,不会有事的。”   林恬左看看右看看,眉头皱成了山川,时煦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感慨起来:“没想到当初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妹妹竟然也有担惊受怕的一天,果然是物是人非。”   林恬一屁股坐在时煦旁边候机,也感慨道:“想不到当初对宋意寒要死要活的时大研究员也有放下离开的一天。”   时煦一梗:“我又不是没有离开过。”   林恬面无表情吐槽:“你那是假的,不算。”   自从时煦把所有事情和林恬挑明后,林恬越发没有顾忌,经常那这些事来笑话他,时煦现在都在想等会儿要不要自己上飞机,让林恬一个人打车回家算了。   “哥,你不后悔吧?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做什么妥协。”林恬朝时煦逼近,一脸奶凶奶凶地威胁他,可惜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时煦一只手撑着脸,悠闲道:“我像是会为了你林姑娘做妥协的人吗?我就是做妥协也要因为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人做妥协。”   “哥,别硬撑了,我知道你在宋意寒之前并不是喜欢男人的。”   时煦和林恬审视的大眼睛对上,“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是因为女人的直觉?”   林恬当即摇头,“女人并没有什么直接,只不过是能看出自己喜欢的人究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些都是骗不了人的。”   时煦轻笑一声移开视线,不做任何回答。 第六十七章 他就是这样   “怎么了,从医院回来以后就一天到晚耷拉着脸,要不我让你爸再把你送回去?”   宋母在儿子背后拍了一掌,可宋意寒依然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宋母给宋父递了个眼神过去,宋父挤眉弄眼地又给递了回来,宋母暗暗啐了宋父一口,让一个人霸占整张沙发的宋意寒让开一点。   “来,给你妈腾点位置,既然住回家里了就要守家里的规矩。”   宋意寒的目光没有丝毫移动,毫无灵魂地反问宋母:“家里有什么规矩,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宋母一梗,揪了一把儿子的耳朵,没好气道:“我管你记不记得,反正咱们家的人,只要进了这个家门就要对家里人敞开心扉,说,你和时煦出什么事了?”   听到那个名字,宋意寒才稍稍有些反应,“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因为时煦?我要是因为别的人别的事呢?”   一种气恼与不甘在宋意寒的胸中堆积,把他压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宋母“哼”了一声后翘起了腿,毫不留情地直接将宋意寒戳穿:“别的人别的事?我信你的鬼话,我劝你趁你妈想要关怀你的时候赶紧说,不然等会儿我就让你尝尝严刑拷打的滋味。   对了,这么想来我们家还没有试过父母混合双打,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今天就可以试试。”宋父很是和时宜地抖了抖手中的报纸。   宋意寒拒绝父母的“热情款待”,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相叠暗暗用力,想把一切和时煦有关的情绪都用力压下去。   “我们分手了。”   宋母并不意外,了然地点点头:“这是第二次了吧?”   宋意寒扯扯嘴角:“第三次了。”   宋母和宋父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宋意寒一人甩了个冷眼,又沉默地将头低下去。   见宋意寒是真伤心,宋父体谅地将笑忍了回去,隔着报纸问:“准备什么时候和好?”   宋意寒将手捏紧,咬牙切齿地说:“不会和好了。”   宋母和宋父相互对视一同挑眉,看来这次吵得还挺严重。   三人一同陷入沉默,宋母眼珠子转动,故作悠闲地考虑道:“你们分手了啊?那看来我可以重新给你安排相亲了,你孙叔叔那个侄女看起来是真不错。”   预想中的暴跳如雷并没有出现,宋母惊异地看向宋意寒,只听他说:“如果不错的话您就安排我们见见。”   宋母:嗯?!   宋父:嗯?!   宋意寒居然同意去相亲了?!这是什么今天大新闻!   宋父想起之前的那次相亲,心有余悸地对宋意寒说:“你肯定又是想把人家小姑娘给气走,你可饶了我们那些合作伙伴吧。”   从前恨不得把宋意寒押去相亲现场的两人如今对这事都没有多大兴致,倒是宋意寒的态度来了个惊天大逆转。   “我说认真的,你们安排吧。”   宋父宋母像是两尊活化石一样看着宋意寒离开,在他身后指着他说:“他是不是受刺激了?”   宋父将手机掏出来拨通时煦的电话号码,“问问时煦,他肯定知道。”   结果时煦的电话并没有拨通,宋父连拨几个电话,没有一通接通。   “这俩孩子是怎么回事?”   宋母百思不得其解,原先坚定他们会没事的想法渐渐动摇。   宋意寒站在附医门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就能那么大?上一秒还深情款款的人下一秒就能说“再也不见”。   “您……是那天来找时研究员的人吧!”   宋意寒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独自放空的时间,眼前陡然又出现一个人,特别是这人还反复提到时煦。   宋意寒想要假装无视这个热情的医生,可是奈何这人不断地刷存在感,张嘴就是一句:“您是来找戒指的吧?”   宋意寒身上的毛都竖起来了,一个劲否认:“什么戒指!我不知道!不是我的!”   原本喧闹的街市有一秒诡异的安静,宋意寒感受到一股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他咬着牙把医生往小巷子里带。   “你怎么知道戒指的事?”   医生意味深长地“嘿嘿”一声,“我就知道是你的,那么贵重的戒指……”   “那么贵重的戒指现在在你手里?”宋意寒上下打量医生,像是在看他把戒指藏哪里了一样。   “别看了,别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医生把自己的衣着整理好,叹着气说:“那么好的戒指,就那么扔了……”   宋意寒的手一顿,表情阴晴不定:“你扔的?”   “当然不是我,我可舍不得。”医生就是怕惹这些纠纷,幸亏那天他让别人去扔了,现在就是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宋意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那原本就是他要扔掉的,和别人没关系。   “不是你扔的,那是谁扔的?”   “时煦啊。”   宋意寒如遭雷劈,瞪着眼再问一次:“你说谁?”   医生想这人是不是耳朵不太好,回头得建议他去检查检查,于是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是那天和你说过话的时煦研究员扔的。”   他看宋意寒依然没有回过神来,好心地劝他想开点:“你这也不能怪人家,人家和你不熟悉又没有替你保管的义务。”   宋意寒无法接受,这世上谁把他的戒指扔垃圾桶都可以,只有时煦不可以。   时煦明明知道他的戒指只能送给他。   他怎么能那么狠!   “这次你别想让我先低头……”   医生没听清宋意寒的低语就看他板着脸转身就走了,那气势就像是要去哪砍人一样,他把手背在身后,故作老成地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冲动,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宋意寒把低气压带进了办公室,埋头工作一个月,他身边的周扬都快不认识他这个老板了。   周扬:老板居然这么努力?怕不是被魂穿了吧?   他一个不小心,竟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而这句话又恰好被宋意寒听到,当即抬起一双阴沉的眼:“魂穿?什么魂穿?”   周扬尴尬地笑了两声,哪里敢说自己最近玄幻小说看多了,只能借口说:“是开发部的一个新设想,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了。”   宋意寒放下手中的文件:“新设想?说来听听。”   周扬:我看这是天要亡我!   “我还没有将信息整理好,等我整理好了再向您汇报。”周扬一张标准的笑脸看不出任何破绽,宋意寒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将看到一半的文件拿了起来。   “有什么事要说吗?”   被宋意寒这么一提醒,周扬终于想起自己是来汇报接下来的行程工作的,他嘴皮子不停一口气从头说到尾,到末了突然停在“然后”两个字上。   他赶紧把接下来的几个字咽进肚子里,十分专业地说:“就是这些了。”   办公室内的两个人都明白“然后”之后是什么,从前周扬说过公事后总会接两句时煦今天做了什么,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时煦”两个字成了宋意寒与所有人之间的禁词。   宋意寒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又心烦意乱起来,他盯着周扬,忽然问他:“你是不是时煦安排进公司的?”   周扬一脸莫名:“当然不是啊,我是自己想来才来的。”   “你为什么想来?”   “因为我们公司开的工资年薪比别家都多。”   周扬看宋意寒对他这个答案依然不满意,心想难不成老板是逼我蛰伏于他的人品魅力吗?   周扬并不知道宋意寒此刻已经钻进了一个死胡同,他现在看周围的一切都像是时煦精心安排的,心里是又恨又期待,对周扬严声道:“你别想骗我,时煦都已经和我交代了。”   周扬满脑袋问好:不是,时哥交代什么了?   他分析了一下宋意寒此刻的精神状态,赶紧为自己正名:“宋总,时哥绝对是说的气话,我和时哥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   宋意寒:“……”谅周扬也不敢和时煦有什么关系。   “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是不是安排进公司监视我的?”   周扬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可能!”   宋意寒甩了个阴沉的眼神:“怎么不可能?他说他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周扬听宋意寒说到这里才终于明白宋意寒和时煦为什么闹矛盾,他思索片刻认真道:“宋总,我认识时哥很久了,他总是可以把事情想得面面俱到,他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虽然我有时候也看不懂他,但我知道他绝不是那种欺骗别人感情的人。”   宋意寒眨了一瞬眼,把沉痛都藏了起来,讥讽自嘲道:“我以前也是这么以为的。”   眼见宋意寒不信他,周扬着急地按着掌心,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人,那人一定可以证明时哥哪些说的是真话哪些说的是假话。   于是当天晚上,周扬求爷爷告奶奶地让老板跟他走一趟。   宋意寒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事,也就随他走一趟,只是当看到朝暮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第六十八章 他不会久留   朝暮看到宋意寒时倒是没有多少意外,他哼笑一声和店员打了声招呼。   “我去见两个朋友,你们给我好好看着,别分心。”这两天酒吧出了几次打架的事了,虽然人都被他从酒吧扔了出去,可是酒还是被砸了不少,那可都是钱!   周扬虽然想到来见朝暮,可是他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和朝暮开口,依老板那死要面子的性子怎么可能先说出事情原委。   两个人的手肘你碰碰我我碰碰你,他们不累朝暮看着都累,让他们赶紧打住:“你们来找我也只能为了时煦,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别耽误我们小市民挣钱。”   周扬和宋意寒闻言都停下动作,沉默两秒宋意寒开口道:“你和时煦认识多久了?”   朝暮一屁股坐在街边的小石台上,翘着二郎腿回他:“反正比你认识得久,怎么?还因为这个看我不顺眼?”   “不是因为这个。”他学朝暮那样坐在小石台上,“我是想问你时煦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会欺骗感情吗?”   “哈?”朝暮掏掏耳朵,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欺骗感情?时煦可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   周扬见两人聊了起来,自己又没有插嘴的余地,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来回走了两步后惹得朝暮偏头朝他看了过来。   “你是在消食吗?干嘛一直晃来晃去?”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坐吧。”   这副气人的嘴脸,难怪老板老看朝暮不顺眼。   周扬抱着手提包咬牙切齿地坐下,迎面一股凉风将他全部的火气吹灭,只剩下一种凉凉的感觉。   朝暮将视线重新挪回到宋意寒身上,回忆起从前的一些事,笑着他说:“时煦说过,他在这世上最讨厌的生物就是人,因为人满口谎言,但后来他又说他最喜欢的生物也是人,因为人可以带来一切未知的变数。”   朝暮说完后直视宋意寒的眼睛没有说话,可是宋意寒不明白他的意思。   “时煦这段话……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朝暮点头:“当然有关系,因为时煦的前一句话是在遇见你之前说的,而后一句话是在遇见你之后说的,你就是时煦人生最大的一个变数。”   宋意寒怔然,“那为什么时煦会说他从没有爱过我只爱他自己?”   朝暮无声地笑了一瞬,低声道:“所以才说人总是满口谎言……”三人一时无话,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朝暮晃着腿问宋意寒。”   时煦那里应该有一张珍藏很久的照片,不知道你看过没有,照片明明很模糊,他却经常翻来覆去地看。“   宋意寒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他艰难地点头:“我看过。”   朝暮觉得有些不对,看过怎么还是这个反应?下一秒宋意寒就告诉了他答案。   “我知道那张照片中的人就是时煦的初恋,我以前以为是你……”宋意寒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朝暮一阵爆笑。   “哈哈哈……你不会……你不会……哈哈哈……”   周扬和宋意寒看朝暮都快要笑到地上,二脸问号。   朝暮把气都笑没了,一阵咳嗽,缓了几秒试图语气正常地问:“你不会还不知道照片中的那个人是你吧?”   宋意寒被这个消息砸得头昏脑涨,迟疑地用手指指指自己:“我?”   朝暮把手拳抵在唇角的位置,又咳一声来掩盖笑意:“也亏时煦能忍,居然硬生生把这个秘密藏了这么久。”   宋意寒大脑里仿佛炸开了一朵烟花,他就时煦是喜欢他的,他就知道时煦是爱他的,那个小坏蛋看他之后怎么收拾他。   不过因为这样,宋意寒更加不懂时煦为什么要说那番话,这要说是欲擒故纵也太不合常理了。   朝暮想了一会儿,他最近也没有了时煦的消息,只能引导着宋意寒往一个方向想。   “时煦是个很聪明的人,不管什么样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但是他也是有弱点的。”   宋意寒瞬间想到:“是我。”   朝暮给他翻了个白眼,刚才还低落着说时煦不爱他,现在就不要脸地说时煦只爱他一个。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你清醒一点,不只是你,我、林恬、时煦的爷爷奶奶这些人都是他的弱点。”朝暮忽视了拼命摆手的周扬,懒得把他算进去。   宋意寒僵着脸点了点头,故作认真思考地样子问:“那有哪些人会拿我们威胁时煦?”   朝暮瞥了宋意寒一眼,要是他刚刚不说那番话,估计宋意寒这句话就不是“我们”而是“我”了。   “谁都有可能拿我们威胁时煦,但我们应该想的是哪部分人既想要威胁时煦而时煦又不敢伤害他们。”   问题的答案呼之欲出,宋意寒不是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他开口:“我父母都……”   他的话音顿住,朝暮和周扬朝他看了过来,看他紧闭双唇眉头皱起,问他:“都怎么?”   宋意寒闭上眼咬牙道:“我父母都已经认同我和时煦,可是我爷爷那边还没有认同,他们应该察觉到我和时煦之间的关系了。”   他伤脑筋地按着眉心,有些懊恼道:“是我的错,我早该想到会这样。”   现在懊恼也没用,周扬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宋总,你和时哥联系一下吧,两个人好好说说一起解决问题。”   宋意寒点头,走到一旁拨通时煦的电话,漫长的提示音让他的内心陷入焦灼,正巧酒吧门口有人闹事,宋意寒就更烦躁了。   朝暮看了闹事的人一眼,暗骂道:“又是这小子,他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说着便起身走了过去,把人拽到面前,狠狠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林姑娘男朋友的份上,我早把你扔河里喂鱼了!”   肖铎一看到朝暮,没有慌张反而激动地拉着他问:“小恬呢?你知道小恬去哪了吗?我有话想和她说。”   简直是莫名其妙,最近怎么那么多人来找他要人?难道他长得就那么像人贩子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林姑娘去哪又不需要和我打报告。”朝暮想把人甩开,结果这人还越缠越来劲了,一副找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   宋意寒将这边的动静收入眼底,耳边的“嘟嘟”声也让他越发不安,他走到肖铎面前问他:“林恬的电话打得通吗?”   肖铎摇头:“已经好几天打不通了。”   宋意寒心里一咯噔,和朝暮的视线对上,两人明白时煦和林恬这是一起失踪了。   宋意寒半点不敢耽误马上打给文教授,文教授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回答出个所以然来,宋意寒直接道:“文教授,您不适合说谎,你直接告诉我时煦在哪里,我有话要和他说。”   文教授的声音十分为难:“宋先生,您既然已经和时煦分开了就别再找他了,他现在过得很好,您不用担心。”   宋意寒从文教授这种生疏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他还想问结果那边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怎么样?有问到什么吗?”   宋意寒对朝暮摇头,将手机放好后转身就离开,周扬愣了会儿神,随即就在后面叫着:“那宋总您明天还去公司吗?”   还公司?他这要是找不到时煦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第二天一清早,宋意寒敲响了时煦爷爷奶奶家的门,二老开门一看到是他,一脸尴尬。   “小宋,你怎么不上班跑我们这来了,来,进来坐坐。”   宋意寒婉拒二老的热情,直奔主题道:“时煦在吗?”   “小宋啊,你说有些事我们也不方便明说。”时老爷子看向宋意寒,那眼神就是希望他赶快走。   宋意寒心口堵得慌,“您直说吧,时煦说什么了?”   时老爷子见他坚持,叹了口气道:“我们家小煦说他不想见你,让你也不要找他。”   宋意寒的表情僵硬在脸上,有几分慌乱转身又折返回来,再次确认道:“他不想再见我了?我可以道歉的,要我怎么道歉都可以的,我想见见他。”   时老爷子并不清楚这俩孩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无奈地摇头将门关上。   站在门外的宋意寒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该做什么,他感觉偌大一个世界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他。   门内时老太太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看着门口,时老爷子问她:“走了吗?”   时老太太垮着脸摇头:“坐在台阶上了。”   时老爷子皱着脸“哎哟”一声,“你说这些孩子们,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说分开就分开了?”   正巧这时时煦的电话打了过来,时老太太赶紧接了起来,压低声音说:“小煦,你说的果然没错,小宋来找你了。”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时老太太以为是电话的信号不太好,喂了两声。   “奶奶,我在,您按照我的话告诉他了吗?”   “我是那么说的,可是他现在还坐在门口。”   时煦坐在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厅,感受着陌生环境所带给他的压迫感,闭着眼笑道:“不用着急,我了解他,他等会儿就会离开。”   “他不会久留的。” 第六十九章 并不是天晴   时煦曾花了无数时间观察宋意寒,他猜测他的想法,猜测他的喜好,努力将自己变成他喜欢的人,这么多年来,时煦从没有一次猜错过,只有这一次,宋意寒并没有如他脑海中所想的那样永远的离开。   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宋意寒总是不停地打听时煦的消息。   “他今天也来了吗?”澡后的水珠滴在时煦的鼻尖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   时老太太“嗯”了一声,“每天都来,从未间断过,小煦你还要瞒着他吗?”   时煦执拗地坚持:“再等等,或许明天、或许后天他就不会来了。”   时老太太叹了声气,“小煦,你知道的,不会的。”   时煦陷入沉默,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向他涌来。   为什么宋意寒总是能打乱他的计划?为什么宋意寒总是给他带来意外?   “小煦,我们来等明天,如果明天宋意寒还来问你的消息的话,我就告诉他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时煦将搭在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他即使来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时老太太慢腾腾地将凌乱的毛线卷成一个小毛团,她看着手上的东西告诉时煦:“小煦,如果不告诉他,你就永远不会知道等待你的答案是什么。”   电话挂断,时煦闭着眼向后一靠,想要把所有的烦恼都交给柔软的沙发。   坐在时煦对面的林恬听完了谈话的全过程,她问:“宋意寒要来了吗?”   时煦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可能会来,可能不会,曾经有人和我说过一句话:“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这句话在我这里应该改为“永远不知道明天和宋意寒哪个先来”。”   林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既然时煦还能开玩笑就应该没什么大碍,她把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又问时煦:“那你会告诉他一个消息还是两个消息?又或者两个都不说?”   时煦将视线投向林恬,温柔中包含着安抚,只是没有爱意。   “要是他来的话,我两个消息都会告诉他。”   林恬知道这是无法避免地,可是她就是希望这一天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多享受一会儿这偷来的平静生活。   只是第二天的晚上,在她没有等到准时回家的时煦时,她就知道宋意寒来了。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   宋意寒站在时煦面前,看着他下班准备回家的样子,竟有些陌生。   时煦一言不发,宋意寒并不在意,他自顾自地接道:“怎么不说话?不想和我说话吗?”   时煦不敢告诉他,他是因为发不出声音才不敢说话,他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将他暴露出来,只能偏头将他无视。   宋意寒心中一片苦涩,将想要从他身边走过的时煦拦了下来。   “给我几分钟,让我知道所有事情。”   时煦僵硬地点头,“跟我来,我慢慢告诉你。”宋意寒听出时煦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没有戳穿,一步步紧跟在他身后,想要就这么跟他走到生命的尽头。   当时煦在一家小餐厅停下脚步时,宋意寒抬头一看招牌,顿时勾了勾唇角:“我记得你上次也带我来过这家餐厅,你的口味还是没有变。”   “嗯”时煦侧着脸点头,“口味不会变,但其他的东西会变。”   宋意寒一僵,苦笑道:“说的也是。”   两人相继走入店内,找了张不大不小的桌子,时煦熟练地点了几个菜,然后等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时煦开口问:“你现在知道了哪些事?”   宋意寒:“我知道我爷爷和你说的事了。”   时煦不做评论,他低头喝了口茶,听宋意寒要说什么。   “我去问过爷爷,他没有否认,他说他这是为了我好,我以后会明白。”   宋意寒摇头,一双眼睛坚定清明,“我明白他的好意,但是我拒绝这种好意,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时煦,你明白吗?”   宋意寒迫切地需要时煦的回答,可是这时正好服务生上菜,时煦躲过了宋意寒的视线,笑着和服务生说了几句话,等真正开始用餐时,时煦才说:“我明白。”   宋意寒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道:“那我们——”   “意寒,没有什么“我们”了。”   时煦打断了宋意寒的话,“我明白你,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明白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意寒以为他们能和好,现在说开了,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阻碍?   时煦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放下刀叉对宋意寒认真地说,这样的场景他已经在脑中模拟上万遍,他可以做得很好。   “宋意寒,我的决定并不是为了妥协而妥协,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已经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他说着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而且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   宋意寒莫名地对时煦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恐惧。   “宋意寒,我结婚了。”   “叮咚”两声,宋意寒手中的刀叉掉到地上,把他身边的服务员惊动。   “先生,我给您重新拿一副餐具过来,请稍等。”   宋意寒对周围的响动充耳不闻,他看着时煦手上碍眼的戒指,嘴唇颤动:“结婚?和谁?”   时煦垂下眼。”小恬。“   宋意寒腾地站起身来,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恶狠狠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现在就去找她!”   时煦拉住他衣袖,冷冷开口:“你找她做什么?”   “她分明知道我们的感情!她分明知道我们在一起!她这么做……”   “你是想说她这么做不对吗?可是宋意寒,她比你先来到我身边,除了我的家人以外,小恬陪伴我的时间最长,我为什么不选择和她厮守一生,没有人会比我们更熟悉彼此。”   宋意寒无法反驳,他只能试探着说:“可是你根本不爱她。”   终于还是到了这个问题,时煦松开宋意寒的衣袖,将自己准备已久的答案说出了口。   “谁说我不爱她,我爱她,我十分确定我爱她。”时煦擦了擦手,看着还剩了不少的餐碟有些可惜。   “顺便再告诉你,小恬现在怀有身孕,你不要找她,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他看到宋意寒眼中的火光彻底熄灭,狠心地留下最后一句话:“不过最好也不要来找我,我不想见你。”   在时煦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宋意寒呆坐在餐厅里,他发现一个人若是绝望到极点,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要关店了。”   宋意寒在店员尴尬的眼神和表情中走出了门,细雨从空中飘落,飘到了他的脸上。   他果然不喜欢惠灵顿,这个地方从来不会给他带来好运。   宋意寒在这里停留了一天,第二天早上看到林恬体贴地送时煦出门,这样的场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躲在谁也注意不到的地方旁观时煦的人生。   “请问您是来找时的吗?”一个外国女人突然来和宋意寒搭话,那个女人看到宋意寒的长相惊呼了一声:“我记得你,你是时之前的恋人。”   宋意寒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我来看看他。”   那个女人一脸可惜地撑着脸:“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宋意寒耸耸肩,指了指林恬的位置问:“他们现在感情好吗?”   那个女人点头:“时对他太太非常好,我们都很羡慕他太太能有个这么体贴的丈夫。”   “是吗?那也很好,他幸福就很好。”宋意寒留恋地最后望了一眼时煦的背影,转身回到车上,开车离开这个地方。   时煦在这一刻似乎心有所感地回了头,只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住在他们楼下的太太和他挥手,说:“Haveagoodday!”   言语总是有着非凡的魔力,时煦将自己的烦恼与忧愁抛开,真心实意地回应道:“Haveagoodday!"周扬等到老板终于回到公司,以为会看到他容光焕发,可是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   “宋总,时哥怎么说?”   宋意寒面色平静,警告周扬:“以后工作的时候不要提私事,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周扬一愣,嘴唇微动,最终还是点头说:“是。”   看来这次真的掰了,果然现实并不总是浪漫的,并不是每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都会有个Happyending。   很快,不仅周扬有了这一想法,宋意寒周围所有与他关系不错的人都有了这一想法。   “还以为你不会再来看爷爷了。”宋老爷子躺在床上带着呼吸机,往日的神采不复存在,可看着宋意寒时依然充满慈爱。   宋意寒做到宋老爷子的床边,“我虽然不能接受您的做法,但我并不恨您,我和您有着血缘的联系,这是并不会随着我记忆消失的。”   宋老爷子低笑起来:“我还以为你要一直瞒着我失忆的事。”   宋意寒摇头:“已经没必要了,所有的风浪都过去了。”   可惜风浪过后等待他的并不是天晴。 第七十章 美好的一天   “真的是所有风浪都过去了吗?”宋老爷子抬起自己苍老的手放在宋意寒的头上,连一个轻轻的抚摸都显得稍有费力。   “所有风浪都过去的话为什么你还是这样的表情?”   宋意寒笑着摇头:“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不放下,明明许多事情都有定局,可偏偏那一点点残念就能将我吞噬。”   他耸耸肩:“或许我还不够强大。”   还没有强大到能抵御一切伤害。   宋意寒听到宋老爷子的笑声,老爷子把手从他头上垂下来,握住宋意寒的手:“你是一个人,人的心都是柔软的,人都是有弱点的。”他怀恋似的透过宋意寒这双尚且年轻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或许我真的被这个时代抛弃了。”宋老爷子紧握着宋意寒的手,微弱的感情通过皮肤传达到宋意寒的心中,“在我们那个年代,也有你和时煦这样的人,他们不顾世俗地眼光相爱,可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就连现在也是……   爷爷不希望你辛苦,所以努力把你的未来都安排妥当,学业、婚姻、家庭所有的这些都应该是你的助力,而不应该是你的阻碍,你明白爷爷的意思吗?”   宋意寒在爷爷期盼的目光下点头,看到爷爷欣慰地笑了,又听他接着说道:“可是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发现我安排的这些好像都没办法使你快乐,我总说你未来会明白我的苦心,可是这样的日子你多过一天,你快乐的时间就会少一天,与其拿现在来赌将来,索性不如让你现在就快乐。”   宋意寒的瞳孔晃动,“爷爷,你的意思是……”   宋老爷子收回自己的手,平和地看着宋意寒:“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这个世界再不会有人阻止你了。”   宋意寒很久没有热泪盈眶的感觉了,那种家人的感觉,他感觉他的记忆离他很近,他感觉他和这个躺在床上的人不再是名称上的家属关系,而应该是更亲密的、更具羁绊的关系。   “爷爷。”   宋意寒这声低唤很轻,没有惊醒已经闭上眼浅眠的宋老爷子。   病房被敲响,宋意寒回头看他妈探了个头进来叫他出去,于是帮爷爷把被沿压好后小声道了句“再见”。   “妈,怎么了?”   宋母看看四周,一脸复杂地和宋意寒说:“是你姑姑那边有点事。”   “姑姑?宋怡?她又怎么了?”齐家不是都倒台了,她还能闹什么幺蛾子?   宋母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惜这人始终在不断刷他们的认知。   “齐钟伯之前在外边养了个小的,自从齐修文出了一连串糟心事以后,他们家就把外边生的孩子接回家抚养了。”   宋意寒眼角抽搐,果然齐家都是一群没羞没臊的。   “然后呢?”   宋母说着有些激动,就拉着宋意寒的手腕凑到一起:“然后齐家不是出事了吗,齐家那个老头子居然把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转给那个孩子,然后你知道他写的监护人是谁吗?”   宋意寒似乎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他妈说:“他写的是你!”   宋意寒捂着脑袋,头疼地拍了一下额头。   宋母也不明白这个老头子脑袋里面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怕我们把他家那些钱给吞了,我们怎么说也算是他的仇家啊,真是第一次碰上仇家送礼上门的。”   “他们家也不是第一次不按常理出牌了,那孩子现在在哪里?”   宋意寒一问完这句话,他妈的表情就更复杂了,“本来是在齐家某处房产里的,现在在我们家。”   这其中一定又有什么曲折,宋意寒让他妈边走边说。   “原本那孩子在齐家住得好好的,是你小姑看得眼热,非要去和那孩子争抢,你爸看不过眼就暂时把那孩子接到我们家来住了。”   宋意寒一声冷嘲:“她怎么可能不眼热,那些原本应该是她和她儿子的,她苦苦忍受那么多年,结果都给别人做了嫁衣,她怎么可能甘心。”   宋母叹了口气:“还不是她自己想要的太多。”   两人到家时,宋父不在家,只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坐在地上玩拼图。   宋意寒抬抬下巴问宋母:“就是他吧,叫什么名字?”   “齐铮。”   宋母的话音刚落齐铮就闻声回过头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视线在宋母和宋意寒之间来回打转。   宋母表情尴尬故作亲近道:“小铮,这是你意寒哥哥。”   齐铮的表情有些困惑,宋意寒也看出他的困惑,但依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走到小孩面前蹲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在想什么?”   齐铮眼睛铮得大大的,凑近看倒是很可爱,只是说出口的话不怎么可爱:“我真的是叫你“哥哥”而不是叫你“叔叔”吗?”   宋母:“……”   宋意寒:“……”   这孩子怎么肥四!   按年龄,齐铮是可以叫宋意寒叔叔了,可是按辈分,还是应该叫哥哥。   宋意寒皮笑肉不笑,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小孩的脸:“叫哥哥。”   齐铮和宋意寒对视两秒,忽然甜甜地笑起来:“哥哥。”   宋意寒看着小孩背后仿佛长出了一对小翅膀,宋意寒当即扭头去看他妈,两人都意识到:这孩子是个人精。   不愧是齐家的人,人精也是从小做起。   齐铮规规矩矩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乖巧道:“我知道你是我的监护人,哥哥。”   宋意寒挑挑眉,这孩子给他的感觉实在和他的年龄不相符,“那知道以后你想做什么?”   “我想活到十八岁。”   宋意寒心中一凛,看来宋怡对这孩子做了不少事,他摸摸齐铮的头:“至少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你绝对可以平安长大,但你长大以后,我不会再管你。”   齐铮点头,眼波平静,这孩子眼中竟然没有丝毫感情,宋意寒让他自己去玩,想着这对这孩子来说或许也是好事。   “我虽然不喜欢齐家,可是还不至于让一个孩子来承担这份憎恶与仇恨。”   宋母听明白了宋意寒的意思,“宋怡现在霸占着那个房子,而且还想一点点侵吞那些财产,她现在已经疯了,你小心她撒疯撒在你头上。”   宋意寒不在意地“嗯”了一声,虽然早有预料,但见到形容消瘦的宋怡时还是愣了两秒。   “姑姑,怎么还住在这里?”   宋怡死死盯着宋意寒,像是要扑上来一口咬死他,“怎么?你要给那个小畜生出头?难不成你还真想给他当监护人?”   宋意寒理所当然地点头,宋怡顿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什么监护人,我知道你其实就是想把那些东西都装进自己的腰包里,我告诉你休想!休想!”   宋意寒因为宋怡的声音皱了皱眉,他原本觉得齐铮是个麻烦,现在看看宋怡,只觉得幸好齐铮已经被接过来了,不然一个好好的孩子不知道要被毁成什么样。   “我原本不明白齐家这个安排是什么意思,齐铮明明有那么多亲属,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来当他的监护人?现在我看到你我就明白了。”   宋意寒的话让宋怡脆弱的神经又多崩溃一些,她笑道:“明白?你明白什么?我为齐家、为齐钟伯做了那么多,凭什么最后是一无所有的下场,现在姓齐的都被关进去了,为什么不把他也关进去!”   宋怡的这份仇恨太强烈,她现在除了仇恨什么都看见了,宋意寒在一瞬间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二十多年都没有真正快乐过,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现在不需要任何人去摧毁宋怡,她已经把自己摧毁了。   宋意寒起身不再和她废话:“如果你依然不离开那栋房子,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   宋怡想把宋意寒拽住,可惜守在周围的保镖轻而易举地就她拦下。   “宋意寒,齐家的财产都是我的!你休想抢走分毫!齐铮那个小畜生什么也不可能拿到!”   宋意寒并没有理会她的大喊大叫,她像一团垃圾一样被扔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这些人怎么会明白,这么多年来,她最快乐的一天就是齐钟伯娶她的那一天,她在欢声笑语中以为自己进入天堂。   后来才明白,其实余生的每一天都如同地狱。   或许这就是她当初选择沐月婷做她儿媳妇的原因,她们太像了,她了解沐月婷看向她儿子时的那种眼神,她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给她带来快乐,那么找个人和她一起痛苦也不错。   “421号,有人来看你。”   齐修文没想到这世上还会有人来监狱里看他,连他自己的父母都彻底放弃他了,所以当他看到沐月婷时他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沐月婷是来骂他的,至少也应该对他怒目而视,毕竟他毁了她的人生。   可是她没有,她温柔的、一如往日的看着他。   无声流泪。   眼泪是感情最直接的表现形式,痛苦或是快乐都随眼泪一同宣泄。   齐修文从没有哪一刻有这样的感觉,他竟然因为见到沐月婷,即使没有吃饱饭、没有睡好觉,依然觉得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第七十一章 别想再跑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齐修文不看沐月婷,低头把手中的的手铐拨得哗哗作响。   沐月婷原本没想要哭,只是眼泪它自己跑出来,她随意抹了把眼泪道:“我想看你过得好不好,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齐修文一个抬眼的眼神让沐月婷停下了说话,他眼神复杂:“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你走吧,离婚文件你应该已经收到了,签了字各自解脱。”他说完就要起身,却被沐月婷忽然叫住。   “我不签字。”   齐修文板着脸凶沐月婷:“不离婚做什么?”   “我等你出来。”沐月婷怕齐修文不信,着急地把手放在间隔玻璃上,想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齐修文有些困惑但不可否认他很高兴,现在即使只是一句骗他的话也让他心满意足。   “回去吧,你爸妈不会真的怪你,你和我不一样,你只要好好道个歉就能回到从前正常的轨道中。”既然沐月婷对他还有一点点善意,那他也应该她一点点。   沐月婷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她咬着唇执拗道:“我不要回去,我当初嫁给你之后就没有想过要回去,我们有自己的家,我可以等你回家。”   齐修文当初觉得沐月婷是个听之任之的人,现在想来竟然看差了眼,他又回身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劝她:“你想等就等吧,只是时间难熬,你要是有一天坚持不住的话不用告诉我,那份离婚协议永远有效。”   沐月婷看他又坐了下来顿时心满意足,眼角还挂着泪嘴角却笑得甜甜的:“我不会坚持不住的,还有人陪着我呢。”   齐修文想着两人现在的近况竟然还有人愿意施以援手,真是不可思议。   “是谁陪着你?”   沐月婷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小声和齐修文说:“我怀宝宝啦。”   齐修文又惊又喜,他慌慌张张地把手放到台子上:“你是准备生下来吗?那你一定需要请人照顾你,身上的钱还够吗?”   沐月婷还是第一次看到齐修文这么紧张自己,即使只是为了这几句关切的话,她一直以来吃的那些苦都值得了。   “别担心,我自己有些积蓄,至少养活我自己是没问题的。”   她说着把脑袋往前伸了伸,“老公,等你出来以后我们好好过好不好,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沐月婷的深情犹如藤蔓将齐修文一点点缠住,他不能逃也不想逃了,他所有的防备软化,点头笑着说:“好啊。”   房间里的铃声响起,“探监时间结束。”   沐月婷满脸不舍,齐修文安慰她:“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什么时候想来再来看我。”   沐月婷连忙点头,看着齐修文被带走的背影手下紧紧抓着衣服,六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一定会很快的。   监狱上空的乌云慢慢散开慢慢散到了城市的另一端。   贺嘉展最近不怎么敢惹宋意寒,以往在一起时总要开几句玩笑,现在他是吱都不敢吱一声。   ”我说你们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做祷告的,我的客人都要被你们的脸色吓跑了。   “朝暮不知从什么时候也和他们混在了一起,隔三差五就要碰上一面。贺嘉展一张苦瓜脸对着朝暮,他心里有多苦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朝暮心领神会,让调酒师给他专门调一杯酒走到宋意寒身边递给他:“时煦不和好?”   在朝暮说出“时煦”两个字时贺嘉展就是一脸要完了的表情,他捂着脸从指缝间看着这两人谈话。   宋意寒接酒杯的手一顿,但是没有发火。   “他结婚了。”   “咳咳咳……你说什么?”   朝暮差点被刚刚那一口酒呛死,时煦会结婚?他真是想都没想过。   宋意寒没有再重复一遍,他闷头喝了一口酒,望着在舞池中摇摆的人心中越发苦涩。   朝暮看宋意寒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琢磨着开口:“和谁结的婚?”   “林恬。”   朝暮差点窒息了:“和林恬结婚?你是不是搞错了,林恬不是有男朋友吗?”   听到这句话宋意寒忽然眉头一皱,“林恬那个男朋友还在找她吗?”   朝暮叹了口气点头:“一直在找,就没停下来过,不过幸好最近已经不来烦我了。”   “那你知道林恬和她那个男朋友已经分手了吗?”   朝暮摸摸下巴:“看肖铎那个样子,不像是已经分手了,总不会是林恬单方面分的手然后和时煦闪婚吧?”   “不对,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会闪婚的人,而且连你这样的朋友都没有告诉,肯定有蹊跷。”   朝暮一拍手,对啊,他连时煦的婚礼都没有参加,他一定要好好问问。   “你把时煦的电话告诉我,我来问问他。”   说到这里,宋意寒沉默了,气氛有那么一点微妙,朝暮从宋意寒这个沉默中摸索出了一点意思。   他试探着开口,努力不伤及宋意寒的自尊心:“你没问时煦要电话,对吗?”宋意寒把头扭到一边,一句话也不说。   要不是时煦把电话号码给换了,他们也不至于那么被动,贺嘉展在一旁听着都替宋意寒尴尬,还是朝暮想到一个方法来打破僵局。   “我这里好像有肖铎的电话,你要不问问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至于结婚那个……你先别说,等林恬自己和他说。”   宋意寒接过肖铎的电话号码,当即就走到酒吧外拨通了电话,只是他对肖铎实在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这是个怎么样的人。   “喂,您好。”   上次没有注意到,这个说话的声音实在年轻,很难想象林恬会喜欢一个这样的男孩,毕竟这个人和时煦没有任何共同点。   “肖同学,我有点事情想问你,你现在有时间吗?”   肖铎和身边人说了几句话后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请问是什么事?”   “是关于林恬。”   肖铎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你是谁?你有林恬的消息吗?”   上次没有注意到,这个说话的声音实在年轻,很难想象林恬会喜欢一个这样的男孩,毕竟这个人和时煦没有任何共同点。   “肖同学,我有点事情想问你,你现在有时间吗?”   肖铎和身边人说了几句话后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请问是什么事?”   “是关于林恬。”   肖铎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你是谁?你有林恬的消息吗?”   这个人和他当时去找时煦时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宋意寒将一根烟叼在嘴角上点燃,呼出一口烟道:“目前还没有,只是有些关于她的问题想问你。”   肖铎把头身侧的墙面上,眼中流露出遗憾,转而他又警惕地问宋意寒:“你是谁?为什么要打听学姐的消息?”   “我叫宋意寒,不知道林恬有没有和你说起过我。”   肖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当想起自己再哪听过时又想起林恬提过的另外一个名字,顿时眼神一暗。   “我知道你。”   “既然这样就方便多了,我想问你和林恬分手了吗?”   宋意寒的话犹如一把利剑插入肖铎的心脏中,在短暂沉默过后,他说:“我们没有分手,至少我们之中的任何一方都没有明确说过或者表达这个意思。”   宋意寒这一刻绝对能肯定,时煦又瞒了他什么。   “肖同学,耽误你时间了,我只有这一个问题。”宋意寒正要挂电话却听肖铎说:“既然你问完了,我可不可以也问你一个问题。”   宋意寒把玩了一下打火机说:“当然可以。”   肖铎深呼吸后沉声问:“林恬是不是喜欢过时煦?”   宋意寒这次将打火机的盖子弹开,没有立马关上。   “是。”   意料之中的答案,肖铎苦笑着挂断电话。   谁都有自己的过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因为这一个问题纠缠这么久,最后还把林恬从他身边逼走。   是他自己活该。   宋意寒手中的烟闪烁着火星,他看着黑沉沉的夜空,又给几个人打电话。   “把时煦出国前做过什么、去过哪里都告诉我。”   他请的这些保镖根本不是时煦的对手,当初时煦不费分毫功夫就将他们甩开,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给他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   “对了,你们重点关注一下时煦在哪些地方和林恬碰面了。”   一个小时后,一份整理好的资料传到宋意寒的手机上,他注意到时煦和林恬在出国前就在医院碰了一次面,这次碰面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意寒手中的烟已经烧到了底,就像他那不受控制的感情,将尽未尽。   时煦,你为什么总是要对我说谎呢,我不想逼你,可是你现在让我不得不逼你。   一瞬间,有种奇妙的感觉向宋意寒逼近,朦胧的音乐声牵引着他回到酒吧内,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   从前的记忆和巨大的音乐声在他的脑中炸响。   他在闭眼昏迷前轻笑,原来是这样,时煦,这次你可别想再从我的手心中逃走了。 第七十二章 他还在找你   宋意寒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宋意寒了,可是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当他在自家楼下看见叼着烟的宋意寒时,他就知道要完蛋了。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时煦眼不见为净准备绕步离开,却听宋意寒的声音响起:“林恬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时煦的手指收紧,转过身去看宋意寒:“你想做什么?”   宋意寒那种胜券在握仿佛将他玩弄于鼓掌中的眼神时煦再熟悉不过了,他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宋意寒看到了他一个小动作,哼笑着走到他身侧,贴在他的耳朵边问他:“怕什么?怕我恢复记忆吗?”   时煦这下子连指尖都开始颤抖起来,他问:“你想起什么了?”   宋意寒将手中的烟放在时煦唇边,暧昧地摩挲他薄薄的唇瓣:“很多,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怎么伪装这么多年,我以为你并不爱我。”   “我确实不爱你……”   “骗子。”   宋意寒根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如果你不肯承认的话那你告诉我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时煦瞥了一眼照片上年轻的宋意寒,彻底放弃挣扎,把烟含进唇中吸了一口,有烟草味也有宋意寒的味道。   苦涩、冷冽、迷人。   “什么时候找到的?”   宋意寒看时煦已经乖乖任他摆布,自然也就不再强势,他摸摸他的颈后的碎发,“其实很早就找到了,只是我没有认出那是我自己。”   时煦点点头,照片模不模糊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是宋意寒已经变了,就连时煦现在现在也很难回忆起那时候的宋意寒是什么样子。   宋意寒在时煦的目光下把车门打开,把手搭在车门上示意时煦坐进去:“走吧,你也不想让别人看我们聊天对吧?”   时煦现在已经结婚了,不为自己声誉着想也要为林恬的声誉着想,光是刚才两人之间那点简单的互动就足够引人遐想了。   时煦深吸了一口烟后把烟交还给宋意寒,那一瞬间的眼光掠影把宋意寒的心脏猛击,多年前的时煦和多年后的时煦,都能凭借一个眼神将宋意寒轻松俘获。   “时煦,我总是在怀疑你蓄意勾引我。”   时煦见他还想这样谈,干脆自己伸手把车门拉上,“我就是勾引也要有用才行。”   对别人管不管用他不知道,反正对他是挺管用的,   宋意寒轻笑着回到驾驶座上,没有目的地,一路满满地开。   “你和林恬是怎么回事?”   时煦将手指的关节抵在自己的眉心,不太想说起这个话题:“林恬想要保住那个孩子,但是她和肖铎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我想要帮她度过这个难关,而且我和她一起的生活也很好。”   自从找回残缺的记忆宋意寒就知道林恬对时煦来说只是一个家人,他对她没有情没有欲,没有爱人之间的那种缠绵。   “所以你希望你今后的人生都没有我的参与?”   一时间车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时煦默认了,身子向后仰去:“不好吗?你去过你的人生,你并不是没了我就活不下去。”   宋意寒目光平视前方,被时煦这么说过几次也就不生气了,他嘴角淡淡的:“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谁离了谁活不下去,只是一个人的生活太难熬了,你忍心看我孤独终老吗?”   时煦:“我又没有限制你出去找人,你从前就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以后也可以不用在乎,形形色色的人随你挑选,只要你喜欢。”   那七年暗淡的时光始终是两人的一块心病。   “时煦,这七年里我从没有有过别人,就连当初被你撞见的那一刻,我也没想要和那个女人上床。”   时煦神色一沉,把脸转向另一边,明显是不想听宋意寒的解释。   可是想要时煦回到他身边,宋意寒必须要解释,他要把他的心事摆给时煦看,让时煦知道他说的“爱”从来不是假的。   “我在七年前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只是我那时候太在乎自己的面子,怕你只是一时兴起,又怕我们的关系会让你在学术上会受影响,所以始终束缚着你想让你爱我,想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时煦嗤笑:“难道我还不够爱你?既然你看到了那张照片你就应该知道我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爱你,我为了让你看到我设计相遇,就连你的喜好也是小心试探,你还要我怎么爱你。”   宋意寒被触动,在经历这么多后再听时煦这样说他的心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开心,一半心疼。   “若是我那时候就知道你这样爱我我也就不会那么苦恼了,可是那是我第一次爱一个人,我有太多不确定的地方,不确定在一段不稳定的关系中到底该如何找寻自己的位置。”   宋意寒找到一处停车的地方将车停了进去,却并没有下车的打算。   他试着去碰时煦的手,怀着歉意与感激:“时煦,我并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是你教会我如何去爱,我想要包容地、宽容地爱你,可是我总是做不到,我的爱是自私并且偏执的,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我想要你眼中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时煦,我不可能放你走的。”   宋意寒低下头在时煦的手心中落下一个亲吻,把时煦那颗被封锁起来的心又牵引出来。   “可是我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时煦把自己的手从宋意寒的手中抽了出来,“你也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已经不确定和你在一起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了。”   时煦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嘲地笑了笑:“人们常说爱能让两个人变得越来越好,可是在我身上并不是这样的,宋意寒,不可否认,我的爱在伤害你。当初那块广告牌是我安排的,但是并不是想让他砸向你,而是砸向我。”   宋意寒一愣:“为什么?”   时煦笑宋意寒的单纯,“因为我想用愧疚绑住你。”   有时候爱并不能让两个人长久地在一起,但是愧疚却可以,因为想要补偿的心理,一个人的情感很容易发生变化。   宋意寒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因为心理上他始终把时煦摆在他之上的位置,这种事即使要做也应该是他来做,于是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时煦误解了宋意寒的呆愣,苦笑道:“你还是害怕了?”   他早就知道宋意寒会害怕这样有心计的他,没有哪个人能接受这样的他,时煦把头低下去,低到不能再低的位置。   “谁说我怕了?”   宋意寒的声音再次响起,时煦惊异地仰起头,正好撞上凑近的宋意寒。   两个人的嘴唇撞到一起,凉凉的,十分让人心跳。   一触即分的吻让两个人都有些留恋,那些说出口的与未说出口的爱意都准确地传达到了对方的心底。   “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偷情?”   时煦从这一吻中回过神来,羞恼地把宋意寒推远:“算,所以你不要引诱我!”   宋意寒抓着时煦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感受着他流露在指尖的情绪。   “带我去见林恬吧。”   时煦不赞同想要把手收回来,可惜宋意寒不肯,那他也只有任由他那么握着。   “你见她要说什么,她现在怀着孕,我怕你刺激她。”   宋意寒在时煦手上又亲了一口,然后重新发动车:“放心,我不会刺激她,只是有些事最好让她知道。”   时煦一路上都在问是什么事,可是宋意寒就是不告诉他,直到家门口了,他得到的都是一句“等会儿再说”。   “真是的,哪有人就这么带着情夫回家的……”   宋意寒听到时煦的嘟囔,觉得他现在这副样子真是可爱得要命,要不是这场合不对,他都想要狠狠吻他了。   屋子里的林恬听到开门声美滋滋地走到门口,结果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自己不想看到的人。   “宋意寒,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宋意寒扬起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容,“我的人都被你拐跑了,我当然要追上门了。”   林恬吐着舌头:“我呸!”   虽然早知道宋意寒不会善罢甘休但林恬还是不想看到他,于是当着宋意寒故意去挽时煦的胳膊,甜甜地说:“老公,我煮了浓汤,你来尝尝吧。”   时煦:“……”不了吧,我觉得我暂时还是不要尝了,不然我这小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小恬,意寒他有话要跟你说。”时煦把战场交给另外两个人,自己该打酱油去打酱油,这两人随便哪一个来折腾他他都受不了。   果然宋意寒这个混蛋一来她哥就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林恬气势汹汹地问宋意寒:“你要说什么,快说,我和宝宝都等着吃饭呢。”   林恬还以为宋意寒不知道孩子的真实情况,故意拿孩子来刺激他,宋意寒打量了她一眼,冷冷吐槽道:“你是什么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吗?”   林恬恼羞成怒,正要装肚子痛,结果却听宋意寒说:“肖铎在找你。” 第七十三章 都已成定局   林恬听到这个名字身体反射性地一颤,嘴硬地说道:“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宋意寒高深莫测地瞧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想知道,毕竟……”   他的视线滑到林恬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林恬当即用手一护,紧张道:“你知道了。”   宋意寒不做表示地坐下,完全没把自己当一个外人,自顾自地说:“我不知道你想逃避什么,但是别把时煦卷进去,虽然我现在应该照顾你的情绪,但你确实妨碍到我了。”   宋意寒霸道的占有欲让林恬心惊,恼怒中朝宋意寒扔了个靠枕,表情又气又急,“我哥说他都和你分手了,你还来打扰我们做什么,不管我们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都和你没关系!”   林恬当然知道肖铎在找她,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肖铎,她不想再为一个不懂得珍惜她的人委曲求全。   宋意寒稳稳地将靠枕接住,眉头皱起:“你和你哥相处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是假话吗?”   林恬”呵“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哥说和你分手是骗我的?那我去问问,哥……“   宋意寒趁时煦听到前赶紧捂住林恬的嘴,他为自己辩解道:“你哥怎么好意思承认,这种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可以了。”   林恬:我呸,臭不要脸!   宋意寒见林恬的气势依然嚣张,于是轻声道:“你在惠灵顿的事我还没告诉肖铎,不过未来会不会说,我就不知道了……”   宋意寒故作体贴地扶着林恬坐下,实际上林恬差点被他气个半死。   “你威胁我?我一个孕妇你居然威胁我?”   宋意寒厚着脸皮把肖铎的电话号码翻出来,问林恬:“我并不想威胁你,我现在就是把选择权交给你,你可以自己选择让我说或是不说。”   林恬当然是希望宋意寒永远闭口,可是想让宋意寒闭口就要给出相应的“报偿”,她往时煦的方向看去,她哥依然什么都不知道地忙着自己的事,思索一两秒后林恬还是咬牙点头。   “你和我哥的事我能帮忙,但是你要是敢让肖铎知道半点关于我的消息,我就拿你祭天。”   两个人达成交易,时煦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交易的筹码,他只是感觉背脊变得更凉了。   正整理东西,宋意寒的手忽然环了上来,时煦心口一跳不知为何有些做贼心虚地林恬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专心煮汤,便知道这两人又密谋了什么坏事。   “你们说了什么?”   宋意寒把自己的手覆在时煦的手背上,他做什么他也就跟着做什么,像连体婴儿一般亦步亦趋,他蹭蹭时煦的脸:“我让她把你还给我。”   时煦嫌他碍事用手肘戳他让他站远些,“我是我自己的,又不是你们能够做主的。”   宋意寒明白:“我只是要把潜在情敌清除干净。”   他刻意勾起暧昧的气氛,时煦清楚他的心思却还是推拒他:“你爷爷那边怎么样了?我听说他老人家病了,你不用回去陪他吗?”   宋意寒不逼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既给他留了空间也不让他离自己太远,偏头道:“爷爷那边有我父母照顾,我也去探望过几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再去见他?”   时煦犹豫了,他知道去见宋老爷子意味着什么,可是还是摇头。   “你爷爷希望你开心是一回事,想不想见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你多去看看他,替我带份心意就足够了。”   宋意寒定神看了时煦片刻,用食指按了按他的眉头:“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无所顾忌一点,这样我就能够知道你究竟有多在乎我。”   时煦笑着将宋意寒的手移开,“如果我真的肆无忌惮的话,那就不是真的我了。”   真的时煦就应该是小心的、谨慎的、惶恐不安的。   “我不值得你依赖吗?”宋意寒让时煦直视他的眼睛,执拗的样子就像是个讨要糖果的小孩,时煦几次转身都被宋意寒逮住,作势就要去踩他的脚,这才让宋意寒有了让步的意思。   “依赖是有一个平衡点的,在这个平衡点一下我愿意尽可能地粘你让你为我做主,可是一旦过了这个平衡点,我就不可能再伸手问你要任何东西了。”   “为什么?”   “因为……”时煦轻巧地踏着步子与宋意寒鞋尖相抵的同时鼻尖也相抵,就差一个嘴唇的触碰,宋意寒眼神骤然变深,听时煦说:“因为你会厌烦,宋意寒,某些时候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若是没有前一句话,宋意寒或许会因为时煦这个“了解”而开心,这一瞬间他才明白从前的七年他们从没有磨合过,真正的磨合从现在才开始。   “咳咳咳……你们不饿吗?你们不饿的话体谅体谅我这个孕妇,赶紧开饭吧。”她瘪瘪嘴,摸着肚子道:“也不知道注意点,等会儿把孩子带坏了……”   时煦有些脸热,安安静静坐下不说话,可是宋意寒却不在意地和林恬说:“我们这也是在培养孩子。”   “培养孩子什么?”   “当然是培养孩子看人的眼光,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和我们一样优秀的人。”   林恬:真是谁给您的脸?您跟时煦搁一块都拉低了时煦的档次。   她和宋意寒在饭桌上开始较起劲来,明明四下无声,可时煦却感觉到了刀光剑影暗潮汹涌。   正巧这时时煦的手机上传来一条短信,宋意寒的眼睛飞快地瞥到三个字,顿时面色不虞。   “方小钦找你做什么?”   时煦看了眼手机,不在意道:“他应该是约我去他工作室看看。”   宋意寒直觉怪怪的,道:“你去他工作室多麻烦,还要来回打机票,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要来回打机票?”时煦切割着手下的培根肉,困惑道:“方小钦的工作室就在附近,你不知道吗?”   宋意寒怎么会知道,他一门心思扑在时煦身上怎么会有时间了解方小钦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他来惠灵顿做什么?”宋意寒的声音像是藏了把刀子,要是方小钦坐在这里他恐怕就要把方小钦给割开。   时煦手中动作一顿,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或许是我把惠灵顿描绘得太好了,把他吸引住了。”   宋意寒暂时半信半疑,等真见了方小钦他就知道方小钦压根没安好心!   什么是惠灵顿把他吸引住,分明是时煦把他吸引住了!   “宋意寒怎么在这?”   方小钦和时煦并肩说话,邀请他听自己新谱的曲子,纯粹的音乐从两人心间流过,洗去所有杂念,即使是时煦这样的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音乐十分令人感动。   “因为一些不便描述的原因我们又纠缠到一起了。”   方小钦暧昧地看了时煦一眼:“不便描述的原因?”   时煦不答,方小钦便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你,只是不确定这个找的原因是你促成的还是他自己发现的。”   时煦将音乐停了下来,对方小钦说:“在我离开他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挽回他,他来不来找我我都会好好过我自己的生活。”   这意思就是宋意寒即使在知道时煦的心机之后依然愿意来爱他,方小钦的眼睫微垂:“真让人嫉妒。”   时煦没有问方小钦在嫉妒什么,于是方小钦也就没有解释他究竟是在嫉妒时煦还是在嫉妒宋意寒。   “你既然说宋意寒恢复了记忆,那你说如果我现在试着去挽回宋意寒的话会有用吗?”   又是毫无意义的试探,时煦发现方小钦最近格外喜欢这样无聊的游戏。   他兴致缺缺地对方小钦说:“你尽管去试。”   方小钦心中的不甘越发浓重,嘴角勾起一抹笑道:“这么自信?你是知道人类承诺与自制力是有多脆弱的。”   因为方小钦的这句话时煦认同地点了点头:“人类的承诺与自制力确实不堪一击,所以我从不要什么承诺,我要当下,要我眼前的这一刻,我做好了与宋意寒相携一生的准备,但也做好了各奔东西的准备,我也不知道自己会爱他多久,我只知道这一刻我们是相互拥有的。”   时煦这番话让方小钦久久沉默,他看着宋意寒在外面等得越发焦躁当即就打算出去,却被意想不到地抓住了手腕。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报答你……”   “够了。”   时煦打断方小钦的话,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道:“到这里就可以了,你想要的人生是你自己找到的,我们各取所需,各不亏欠。”   时煦说完后方小钦的手就不自觉地松开,他看着时煦对宋意寒无奈低笑的样子,暗嘲自己痴心妄想。   “你真狠,什么都知道,却不给我留一点机会……”   往事纷杂,相聚分离都成定局,该放下到这里也该放下了,心动的一瞬间与漫长的人生相比,或许并不值得一提。 第七十四章 我向您保证   宋意寒原本想在惠灵顿留一段时间,可是宋老爷子的身体到后期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我定了明天早上的机票,明天傍晚应该就能到。”宋意寒和宋父通话,隐瞒了他找到时煦的事,只说自己是来出差的。   宋父叹了口气,“我还想着你要是能把时煦带回来就好了。”   宋意寒收拾行李的手一顿,“怎么了?”   “你爷爷想见他。”   宋父当时听宋老爷子再次提起时煦的名字就知道老人家肯定是知道内情了,他再想想宋意寒这段时间的异常顿时就有了些猜想。   “老爷子是不是和时煦说了什么?”   宋意寒的眼珠子微微转动:“没说什么,就是简单聊聊。”宋父觉得这个“简单聊聊”一定不简单,不然时煦也不至于现在还找不到人影。   宋意寒不欲在这件事情上多作解释,他问:“爷爷为什么会想要见时煦?”   “老爷子的心思我怎么知道,只是那样子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你要是能找到人的话就把人带过来吧。”   电话挂断,宋意寒坐在床尾陷入沉思,半刻后拨通了时煦的电话。   “不是明天就要走了吗?不收拾东西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先前林恬买了一大堆宝宝的衣服,晚上睡觉前还在一件件看,不停地说这件可爱那件更可爱,结果到最后她是美滋滋地去睡觉了,就剩下时煦给他一件件叠起来。   宋意寒倒在酒店的床上,想象时煦的声音,笑道:“我订的是间双人房可是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个人,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想你。”   “那说明你一开始的动机就不单纯,别赖我。”   宋意寒的低笑声传来,好一番调戏过时煦后才说正事:“明天和我一起走吧。”   他这么说完后时煦那边没有传来声音,虽然是爷爷的意思,但宋意寒也没有一定要带时煦回去,他更倾向于时煦自己做选择。   “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是爷爷的意思。”   时煦手中的小衣服掉落,发了几秒呆之后才掐着自己的指尖缓过神来,宋意寒以为时煦不出声就是拒绝的意思,正要表示自己能够理解,可是下一秒就听见时煦闷闷地说:“我如果跟你去的话可以报销路费吗?”   “飞机票太贵了。”   宋意寒闷笑地“嗯”了一声,“只要你跟我走,你的一切我都包了。”   时煦不听他的花言巧语,干脆利落地将电话挂断,一门心思想着见到宋老爷子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而且他也该回去看看家里人了。   还有林叔叔林阿姨那边……他们现在还以为林恬只是单纯调换工作而已,要是真的知道林恬现在的情况,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时煦看着林恬卧室的方向,想着自己差不多是时候去和那个叫肖铎的人聊聊了,他这个“丈夫”的头衔原本是有一直带下去的打算,可是看宋意寒这样子纠缠,恐怕就是想带也带不了多久了。   第二天一早,林恬揉着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叫了两声“时煦”发现没人后还以为他这么早就去研究所了,到了冰箱前定神一看,才发现那是时煦走前留下的字条。   “我先回国两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委托了人时不时来照看你,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切,我就知道。”林恬把便签条从冰箱上撕了下来,“肯定又是宋意寒那个坏蛋把哥给拐走了。”   她看着一冰箱的食材散发着幽怨的气息,若是两个人她还有下厨的动力,有个人在餐桌上和她说话聊天至少不会那么孤单,可是现在一个人……   真的好无聊啊!   她摸摸自己肚子,和肚子里的宝宝说着话:“宝宝,你快点出来陪妈妈吧。”   现在不是以前,林恬虽然知道一碗泡面随便对付过的日子很轻松方便,可是为了宝宝,她也要努力保证自己的营养。   时煦坐在飞机上时仿佛感受到了林恬的抱怨,他把锅全甩给宋意寒,偏过头和他说:“到时候小恬肯定会拿你出气,我是不会救你的。”   “放心,我现在和她是盟友关系,她不会把我怎么样。”宋意寒把周扬发过来的资料又看了一遍,把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标注出来,时煦看他这副丝毫不担心的样子就问他:“你答应她什么了?”   宋意寒做出一副仿佛很困扰的样子,犹豫半天后才招着手让时煦凑近,等时煦真的乖乖靠过来,他却一改困扰的表情,得逞地在时煦的脸侧亲了一口。   “我们时煦怎么这么好骗。”   时煦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脑子抽了才会相信宋意寒,他拿袖子擦着脸颊给宋意寒扔了好几个白眼。   若是时煦不在身边,宋意寒或许还会觉得一切都是可以忍耐的,可是只要时煦在他身边,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也对宋意寒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等他看够了时煦鼓着腮帮子的样子,才终于满足他的好奇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答应她不把她在惠灵顿的事告诉肖铎。”   时煦一个冷眼,“那要是我说呢?”   “你会说吗?”宋意寒反问他,时煦别过脸不作回答,宋意寒帮他回答:“你不会说的。”   就像时煦了解宋意寒一样,宋意寒也了解时煦,“在林恬这件事上,你绝对不会让她处于劣势地位,你会保护她,帮她得到她最想要的一切。”   时煦的心思被宋意寒完完全全猜出来,没有气恼,只是有些无奈:“希望那个肖铎没有你这么聪明。”   这不是什么聪明,宋意寒在心中默默道,他只是了解时煦有多重视他的朋友家人。   在护短这方面,他们是一模一样。   因为回国最主要的原因,时煦和宋意寒一下飞机往医院赶,宋老爷子病房外的保镖认识宋意寒,一看到他的脸就自动让开了。   时煦跟在宋意寒身后,他越过宋意寒的肩头看到了安睡着的宋老爷子,样子比上次见面时差很多,很难想象一个人身上可以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宋老爷子已经睡了很长时间,这时候感觉房间里进来了人就蒙蒙地睁开眼,当看到宋意寒以及他身后的时煦时,顿时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你把他带来了。”   宋意寒点头,给时煦让出个位置让他上前,同时他的手放在时煦的腰后让他安心。   时煦朝宋老爷子礼貌地点点头:“宋爷爷,听说您找我?”   “嗯。”宋老爷子现在每说一句话都显得费力,于是时煦便凑近听。   “我低估了我孙子对你的喜欢,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始终不懂,只是我家老太太劝我想开些,小辈们能过得好就行,这话确实说得没错,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是要走的,到时候总不能让你们这几个孩子因为我们几个入了土的人不快活。”   时煦摇摇头:“您不用这么想,您给了他享受生活的权利,自然也有管束他的权利。”   宋老爷子向时煦投去满意的目光,如果不是因为性别的问题,他或许早就催着这俩孩子在一起了。   “你们还年轻,你们往后的日子的还很长,若是后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我希望你们在一起一天就相互扶持一天,你们能做到吗?”   宋老爷子还不知道他们没有复合,宋意寒怕时煦为难就替他答应下来,干脆地说:“您放心,我们肯定可以。”   宋老爷子不满地皱起眉头:“你回答什么?我有在和你说话吗?我现在是让时煦回答我。”   时煦看宋老爷子作势就要起身,连忙拉住老人家的手:“我答应您。”   时煦感受到宋意寒的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即使知道这是宋老爷子这是逼他做出保证,时煦也无法不答应。   安抚老人是一方面,他自己的心思又是另外一方面。   “您放心,只要是我答应的事我绝对会做到。”   宋老爷子拍拍时煦的手,欣慰地拉着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等注意到窗外的天色时他才让他们回去休息。   宋意寒照看着老爷子安慰休息后才离开,时煦倚着医院的墙壁,鞋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地面,宋意寒远远地看着他,正要向前迈出一步的那一刻时煦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撞。   宋意寒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对他说:“我说过不逼你,只要你摇头我就可以当做刚才的话从没有听到过。”   时煦看着宋意寒的眼睛,慢慢踏着步子走到宋意寒面前。   “谁也不知道我会爱你多久,或许明天就放弃了,或许后天就放弃了,我的爱并不是长久的爱。”   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宋意寒:“所以你也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期待,说到底我也无法摆脱人类喜新厌旧的通病。”   “这有什么关系。”宋意寒伸出手去揽住时煦,让他靠在他的肩头。   “不是你说过的吗,我们只要当下,只要现在这一刻心意相通。” 第七十五章 我太爱你了   时煦原本想着如何不突兀地约肖铎出来见面,结果他没上门去找人,人家倒是上门来找他了。   “请问……你是时煦吗?”   时煦走在京大的梧桐树下突然被人叫住,他回过头意料之外地看到了肖铎的脸,他故作不知,困惑地问他:“你认识我吗?”   肖铎脸色有些挣扎,僵硬地点了点头:“林恬和我说过你,我能和你聊聊吗?”   聊聊?时煦微微勾起嘴角点了点头,正合他意。   他们在校园中随意找了一处长椅坐下,时煦能够很轻易地观察出肖铎的紧张,这个男生在他面前努力地想要伪装,可惜心性还没有被磨练出来。   “林恬和你说过我什么?”时煦不经意地一问让肖铎摩挲手指的动作越发明显,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不安就平视前方镇定道:“她说你十分厉害。”   时煦不惭愧地“嗯”了一声,“还有呢?”   肖铎这时将脸转向时煦,眼色沉沉:“她喜欢过你。”   时煦并不吃惊,眼睛弯出一个温和地弧度:“这时小恬自己说的吗?”   明明时煦什么也没有做,可肖铎就是能感觉到那种强大的压迫感,他的双眼不自觉地移开,摇头道:“她没有明说,但是我能从她的言语中感觉出来。”   时煦看肖铎这副样子自然将他的心理猜了个大概出来,慢慢道:“小恬也和我说起过你,从她的言语中我能感觉出你让她十分快乐。”   肖铎眼睛一亮,心情也稍稍明亮起来,可是一想到他眼前坐着的这个人和林恬是什么关系时他就不得不绷着脸:“她和你说这个做什么,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时煦依然是那副不急不慢的样子,他问肖铎:“小恬有和你说过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吗?”   肖铎不自在的点头,嘴硬地说:“认识的时间有时候并不能决定关系的亲疏。”   时煦点头:“这句话倒是没错。”   他顿了顿:“可是你自己也说了是有时候,这说明你也明白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认识的时间长短非常容易影响一个人的感情。”   时煦看着眼前一块空旷的小空地,仿佛看到了小版的林恬在他后面追着他跑,他笑着回忆:“不知道为什么小恬从小就粘我,我小时候不是那种可爱活泼的孩子,老师们因为觉得我懂事基本不管我,而和我类似的玩伴也很少,所以在遇到林恬小朋友之前我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可那时候我并没有感到孤独,我喜欢一个人,和人交往对我来说是件极其麻烦的事,所以你能够想象到林恬小朋友带着一捆气球追赶我时我有多么崩溃。”   肖铎没有听林恬说起过她小时候的事,她总说那是她的黑历史,可是现在听在他耳朵里却觉得十分可爱,或许是叙述者掺杂了部分主观情感的原因,一想到这肖铎就别扭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下去了。   时煦不管他,这些回忆他一半是说给肖铎听一半是说给自己听,他希望自己能永远将这些记住。   “小恬和我是完全相反性格的人,围在她身边的人总是很多,她也很享受那种感觉,所以她那时候总是拿这个说我,说我应该多交些朋友,可是后来她却不再这么说了。”   肖铎听到这里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为什么?发生什么了?”   想到这里时煦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因为她被骗了,被她自以为的最好的朋友给骗了。”   肖铎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收紧起来:“什么意思?”   “小恬是个对感情不太敏锐的人,所以在别人都开始早恋的年纪她始终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当时他们班有个体育生对她有点好感,见小恬那边走不通就让小恬的朋友帮忙牵线搭桥,你知道她们是怎么帮的吗?”   肖铎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帮的?”   时煦的双手紧扣,心疼的同时也透着一股狠劲:“她们把小恬引到一间废弃的教室,把她和那个体育生反锁在了里面,她们不知道小恬当时有多害怕,当我察觉到不对劲赶过去时她们几个女生还在门外面说笑。”   那么小的女孩子和自己完全不喜欢却对她有企图的人关在一起,肖铎完全能够想象那种恐慌,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竟没有发觉他在这时已经和时煦站在了一条战线。   “后来呢?”   “我并不清楚这些人的本意是什么,我在把小恬安安稳稳地从教室里带出来时有问过她想要报复吗,她说不想,她只想离她们远一些,她不要变成和她们一样的人。”   肖铎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时煦要表达的意思,“小恬现在就是想离我远些对吗?”   时煦不点头也不摇头,一切涉及到林恬主观情绪的问题他都不作回答,他只是说:“你现在就算找到小恬了也没用,她的心结没有解开你说再多都不过是废话,她是很单纯的一个人,也是很认真的一个人,你有你的想法,她有她的选择,她一定是给过你机会的,只是你没有把握住。”   肖铎的一颗心因为林恬这个人这个名字起起落落,他让自己乱嗡嗡的脑袋停一停:“我本来想要等她和我解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分手,只是总是有人在说林恬学姐真正喜欢的人不是我……”   肖铎快速看了时煦一眼又低下头去,时煦明白他的意思:“你以为小恬真正喜欢的是我。”   在静默中肖铎点了点头,可是与此同时的时煦却否认了他的想法。   “要是小恬喜欢我的话她为什么要和你交往?”   肖铎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他脑中有无数种猜想,他害怕其中的哪种猜想真的会是林恬最后的答案,“或许是为了气你,或许是因为寂寞……一切都有可能。”   时煦笑了一瞬:“你想到了一切可能,就是没想到她是真的爱你。”   肖铎猛地抬头:“真的爱我——怎么可能。”   在他和时煦之间做选择,不管是因为相处的时间还是学业成就,林恬都应该选择时煦才对,她怎么可能会选他,肖铎激动了一秒的心迅速冷却下来,耷拉着头的瞬间却听到了时煦的低笑声。   他想,这一定是来自胜利者的嘲笑。   “她怎么不可能是真的爱你,她那样单纯的人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和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交往,人们在选择物品时当然会在两者或多者中选出更具优势的一个,可是爱情不是物品,人们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欢,她和你在一起只是单纯地觉得你很好,你值得她去信任去托付,她相信你会爱她并且保护她。”   肖铎在一片混沌中被敲醒,他明明告诉过自己要永远守护在林恬身边,可是这才多久,他就让她对他失去信心了。   时煦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一定的效果:“你自己也明白这段感情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那你为什么要相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所说的话?”   肖铎失落地点点头,在他认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时已经晚了,他现在只能问时煦:“她现在过得好吗?”   “你是指的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时煦满意地看到肖铎担忧的神色,“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心理状况也不好。”   肖铎知道这都是因为他,可是他现在见不到她也拨不通她的电话,他知道现在能让他和林恬产生联系的也只有时煦了。   “让我和她说说话,只需要五分钟。”   时煦没有过多犹豫就拿出手机拨通林恬新换的号码,他将手机交给肖铎时就告诉他:“我不保证她愿意和你说话,只要电话不挂断,你可以一直打下去。”   说完这番话时煦就起身走开几步,他知道他该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接下来肖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他仰起头,闻着风中青草与露水的味道,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那头,林恬的电话拨通,林恬的抱怨声当即传来:“哥,你走也不和我打声招呼,把我一个人扔家里多没意思,你什么时候回来?”   肖铎不敢说话,他怕自己一旦开口就无法再听见林恬的声音了。林恬在电话那头久久听不到回应,慢慢起了疑。”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学姐,是我。”   林恬听到这个声音瞬间愣住,几秒钟之后才回过神来,在她惊慌失措正要掐断电话时肖铎开口了:“学姐,不要挂断,我只说五分钟,你可以不说话,就当做我一个在自言自语。”   或许是因为肖铎的声音太可怜了,林恬竟然真的没有挂断电话,还把耳朵靠近听筒的位置仔细听他要说什么。   在她听着时钟嘀嗒嘀嗒走着的声音时,肖铎的声音传来,他说——   “恬恬,对不起,我太爱你了,让你受委屈了。”   就因为这一句话,就因为这单纯的一句话,林恬的眼眶红了。 第七十六章 要做好准备   林恬的声音带上哭腔:“我说过不准你叫我恬恬。”   肖铎一直在说对不起,林恬从没有听一个人说过这么多对不起,好像她不原谅他他就无法继续生活下去一样,可是林恬绝不这么简单地原谅他,她要继续听肖铎接下来会说什么。   时煦低头看了眼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肖铎那边似乎并没有被挂断电话,他估计林恬应该已经心软了,不然在肖铎开口说第一个字时就该把电话挂断。   一片掉落的树叶飘到时煦的手背上,沿着他的手指滑向地面,时煦脑中忽然想到什么,看来等会儿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还需要再去一个地方。   时煦的思绪飘远,片刻后被肖铎叫了回来。   “时先生,手机还给您。”   肖铎郑重地把手机放在时煦的手上,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和时煦说:“时先生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来我老师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时煦因为心思已经不在肖铎身上,所以并没有察觉到他漏洞百出的神情,肖铎急急忙忙跑出时煦的视线外,等到一个拐角处时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手臂上写下一串数字。   虽然这样子的做法很卑劣,但是为了哄回自己的女朋友,卑劣一点也未尝不可。   时煦拿着手机就要起身,突然被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叫住:“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时煦一秒就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缩着脖子回头叫了一声:“教授,您的身体还是这么好。”   文教授拿着自己的书追着时煦跑,一边追一边骂他:“你这个小子,自己出去就算了,还把我的关门弟子给拐了出去,你这是要把我给气死!”   时煦跑了一小段距离后求老师手下留情,他垮着一张脸无奈道:“老师,我这也是没有办法。”   文教授把厚厚的一本书往时煦背上拍,终于把憋着的气发了出来,问他:“小恬呢?她跟你一起回来没?”   时煦摇头,文教授拿著书又是一拍,嘴里忿忿道:“这也是个没良心的,都不知道回来看看老师。”   时煦不可能把林恬的真实情况说出来,也就只能附和老师:“她确实是个小没良心的,等我回惠灵顿就去说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正在做胎教的林恬背脊一凉:“宝宝,妈妈怎么感觉怪怪的。”   文教授不吃时煦这一套,他给了时煦一个斜眼,“你跟她是半斤对八两。”   时煦怀着歉意朝老师身边走了过去,“我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吧,宋意寒……应该给您打了不少电话……”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文教授的血压就蹭蹭蹭往上飙,坐在时煦原来坐着的位置上和他说:“你说你们谈恋爱就谈恋爱,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让身边人多糟心,我前段时间,是几乎每个小时都会接到宋意寒打来的电话,我上课要是不把手机关机,我根本上不了课。”   文教授说着还“哼”了一声,老年人闹脾气简直和小孩子一样让人哭笑不得,时煦一时又好笑又心疼,站到老师面前鞠躬认真赔礼道歉:“我们以后一定自己的问题自己处理,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麻烦什么的倒是其次……”文教授低声嘟囔,他抬起头定神看了时煦一会儿,发现他走之前的那种茫然无措已经消失不见了,于是在心里笃定他们已经和好了,点着头道:“你们和好了就好,只要能有个好结局,我们陪你们忙活一下也没什么。”   时煦嘴角微弯,他坐到老师的身边,“老师,我当时走的时候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想这世上一定还有更时候我生存的地方,我可以把我的爷爷奶奶接过去和我一起住,这个地方让我生活得太痛苦了,我在这里一直在失去,从未得到过。”   文教授认真聆听时煦的想法,听到他停顿了这一下,就接道:“现在呢?现在回来又有什么想法?”   时煦深呼吸了一口,将自己的所有负面情绪都呼了出来,释然笑道:“我在这座城市确实失去了很多,可是我也有所获得,我有爱我的家人、亲近的朋友,我在茫然无措时是您带着我一路往前走,没有您的帮助也不会有现在的我,我被短暂的无望蒙住了眼,现在我该懂得去珍惜了。”   文教授欣慰地拍了拍时煦的肩膀,“我们小时长大了,再也不用我们这些老头子操心了。对了,上周我和你爷爷去钓鱼去了,你爷爷也跟我说你来着,回头你把这些跟我说过的话再跟他说一遍,他肯定也高兴。”   时煦点点头,回过神来才觉得有几分不对劲:“您和我爷爷去钓鱼?您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爷爷?我怎么不知道。”   文教授一脸理所当然:“你当然不知道,我和你爷爷认识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他看时煦满脸困惑,有几分得意有几分怀恋:“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年轻的时候我和你爷爷还是情敌,那时候你爷爷只知道舞刀弄枪,要不是我看你爷爷可怜把你奶奶让给他,你现在能不能和我说话都还是个未知数。”   回忆往昔时的老师和埋头研究的老师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能和你说茶米油盐酱醋茶的院里老头,一个却是昏暗灯光下一遍遍修改数据的严厉导师,时煦当然感到吃惊,他没想到完全没有关联的两个人竟然在几十年前就有了交集,只是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这世上每个人的人生都如一条长短不一的线,而岁月就是由无数条线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的。   就是因为意想不到,人生才会有意思。   “那这件事您太太知道吗?”   文教授脸上的表情一僵,眼珠子转到另一边:“她当然不知道,她那个老太太醋劲大得很。”   “哦——”时煦的声音意味深长,“那我下次就和她老人家说您不仅有个难以忘怀的暗恋对象,而且还嫌弃她醋劲大。”   文教授: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坏得很!   时煦别过文教授,来到一家专门订做戒指的店内,时煦的外貌和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刚一踏进店内就有店员一脸灿烂地凑到他面前。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时煦点头拿出一枚戒指,这枚戒指就是当初宋意寒想要扔掉却兜兜转转来到时煦手上的那只。   “请问可以定做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吗?”   店员接过戒指一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们店的戒指,可是不是那种会拿出来公开售卖的普通款,而是只向特定人士推出特定款,店员顿时感觉时煦来头不小,客客气气将他请进贵宾室内详谈。   “先生,这款戒指原本就是我们店设计的,我们完全可以给您打造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请问您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时煦拿着那枚戒指,“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另一枚戒指也能像这枚戒指一样在内侧刻上两个字母。”   店员刚刚粗略看了戒指的款式,并没有看到戒指内侧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经他这么一提她便拿起戒指确认,果然看到两个英文字母——S&S;   店员好奇地问:“请问这样刻有什么寓意吗?”   时煦摇头忽然笑了起来:“他想不了什么太深刻的寓意,这不过就是我和他名字的首字母。”   店员看到面前的男人露出了这么温柔的笑容,瞬间星星眼:“这样也非常浪漫了,毕竟这是您二位会一生携带的东西,戒指上有二位的名字就意味着您二位会带着彼此的名字过完一生。”   时煦温柔地注视着宋意寒定做的那枚戒指。   店员完全无法想象哪位女士会拥有这么温柔并怀着满满爱意的丈夫,简直太幸福了,等她让这位时先生填完信息资料后,她注意到了手指骨节的一些数据。   “嗯……这位女士的手骨看起来有点粗呀……”   在医院门口和自己父亲说话的宋意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宋父看着他一脸嫌弃:“你又生病了?你还真是越过越娇弱了。”   宋意寒一脸无语:“我就是打个喷嚏而已。”   “什么叫就是打个喷嚏而已,你小时候也没见你打过这么多喷嚏,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齐铮让人省心。”   宋意寒听到这番话心理非常复杂,看来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齐铮那个小崽子又让他爸妈开心不少,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能那么会说话,改天让时煦治治那小子。   宋意寒正准备和宋父吐槽齐铮,忽然听到一阵呼喊。   “请问602病房的家属在吗?”   宋父回过身说:“我们就是家属,怎么了?”   护士急急忙忙跑过来,“病人现在进入危险期了,你们现在最好做好准备。”   宋父和宋意寒在宋老爷子进入医院的那一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们依然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第七十七章 一切都落定   时煦走出店没多久就接到了宋意寒的电话,时煦当时赶忙快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去那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宋老爷子的病房外肯定不止有宋意寒的父母,他怕自己的出现给他们带来非议。   宋意寒听了时煦的话,一眼扫过手术室外惺惺作态的几个人,平时都见不到的人这时候全跑出来了,也不到那副样子是希望宋老爷子活还是死。   “你来吧,爷爷既然承认了你就轮不到其他人说什么。”   眼看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辈分的女人抹着眼泪朝他走了过来,宋意寒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和时煦低声说了几句话后把电话挂断,拧着眉问来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女人说自己是他父亲的表妹,本来是想来探望老爷子的,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子的身体竟然突然出状况了,说着就哭了起来,宋意寒没兴趣看人在他面前演戏,勉强耐着性子和她说:“大家都没有想到,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的话,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如果爷爷的手术好了我会让人去叫你们。”   那女人哪肯走开,她就是要趁这时候装孝心才有好处可以捞,她把身后的儿子往前推了推,哭丧着一张脸:“我原本也想去一旁等,毕竟不像给你们添麻烦,可是我家这孩子实在想他舅爷爷,怎么劝都不肯离开。”   宋意寒看小孩紧紧贴着他妈妈不敢向前半步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是被他妈拖过来一起演戏的,宋意寒冷眼打量了这对母子,说:“那这样吧,让这孩子和我们在一起,您先去休息吧。”   那女人急忙道:“这怎么行,我家这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分寸,要是闯祸了那就……”   她太心急,一时没有控制住说话的音量,来往的护士提醒她让她保持安静,小孩子在这样拘束的环境下越发局促不安,一时间竟然大哭起来,女人手忙脚乱地抱起孩子和护士吵了起来,宋意寒趁着这个机会让保镖把这一对母子都赶了出去。   看到宋意寒对他们这些亲戚根本不手下留情后原本在周围看戏的人一时间都不敢再发出声音,宋意寒借着刚才发生的事把所有人都“请”到了休息室,只留下自己、父母和奶奶守在手术室外。   宋老太太从始至终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不管是关系如何的,她都只是紧紧攥着双手一双眼一刻也不敢停歇地盯着手术室上的大门。   直到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呼喊声。   “让我进去!我是病人的女儿!”   在手术室前的所有人都听出这是宋怡的声音,宋老太太的双手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可是她双唇紧闭依然没有说一句话,拦着宋怡的保镖有些难办,过来询问要不要把人放进来。   宋父看了宋老太太一眼后朝保镖摇了摇头,哪想这时候老太太突然抖着身子起身让宋父扶自己过去,宋父不知道自己母亲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论要做什么他都不能阻拦。   宋怡听说自己父亲病重的消息,纠结了许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来看一眼,哪想他们竟然不让自己过去,这是开什么玩笑,她是宋老爷子的亲女儿,她骨子里流的还是宋老爷子的血!   她看见自己母亲出来了,心想母亲果然要为她做主,激动地冲宋老太太说:“妈,你快让他们放我进去,我去看看爸……”   “啪!”   宋老太太的一个耳光甩到宋怡的脸上,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特别是宋怡。   她怔然地捂着脸看向宋老太太:“妈,你打我做什么……”宋老太太向来是疼爱她的,即便是她那时候违背家里的意愿和家里作对宋老太太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重话,今天是怎么了。   宋老太太情绪激动,说话前还喘了好一会儿的气,她指着宋怡的脸,恨道:“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们宋家没有你这个女儿,你早就和宋家断绝关系了,现在就给我滚!”   宋怡这下子慌了想要去拉宋老太太的手却被宋意寒给拦住,她心里气不过一个小辈也敢对她指手画脚,当即就口无遮拦地骂宋意寒:“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也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宋母原本还不想管这些破事的,但是一听宋怡这么说她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当即冲上前维护自己儿子:“我儿子怎么样不需要你来说三道四,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儿子怎么样就来说别人,你要是真的为宋家、为老爷子着想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宋母轻拍着老太太的背安抚道:“妈,别气别气,咱们自己的身体要紧。”   宋老太太点着头,眼眶通红地最后对宋怡说:“你爸这么多年为你操心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也没必要来看他了,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宋家不欢迎你。”   宋老太太轻飘飘的几句话把宋怡全身的力气抽了个干净,她跌坐在地上对着宋老太太的背影叫了声“妈”,她的声音颤抖到极点却没人注意听,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后悔。   时煦赶来时正好看到宋怡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他再看手术室外众人复杂的表情自然有所猜想,这样敏感的话题不适合现在问,也不适合他来问,他点头和宋父宋母打过招呼将宋意寒拉到一边问他:“情况怎么样?”   宋意寒摇了摇头,时煦当即就知道情况不是太乐观,之前来见宋老爷子时时煦以为他还能撑段时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   时煦正想着时,手术室的门忽然打开了,宋老太太急急忙忙走上前时差点摔倒,幸好有宋父在一旁扶住。   “医生,情况怎么样?”宋老太太的手抖得厉害,她或许猜到了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可是依然期盼上苍能保佑那个陪了她大半辈子的老头子。   医生叹了口气。”家属做好准备吧。“   宋老太太颤抖的双手停了下来,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她花了两秒来消化医生所说的话,然后一步步朝着那个依然躺在病床上的人走去。   “老头子,睡醒了吗?”   宋老爷子费力地睁开眼,耳边的声音模糊不清,在呼吸机的运作声中他隐约听到自家老太太好像哭了。   “哭什么,早晚都是要走的,我也就是比你先走一步而已。”   宋老太太仰起头把眼泪擦掉,故作没事:“你不在了正好没人嫌我做菜难吃,我以后时间多天天跑到广场上和别的老头老太太跳广场舞。”   宋老爷子笑了几声,忽然咳嗽起来,宋老太太赶忙把手放在宋老爷子的手臂上,再也嘴硬不起来,慌张又无措地说:“你走了我怎么办……”   宋老爷子牵着宋老太太的手,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认真地看了一眼宋老太太,然后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自己的家人。   最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呼吸机上传来的的刺耳声音刺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时煦拉着宋意寒的手鼻头微酸,病房外做戏般地哭闹声让病房内更显悲怆。   宋老爷子的生死牵动着家族内的每一个人,有人真心有人假意,到宋家门前来的人简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活生生将一场沉重的葬礼变成一场波澜起伏的闹剧。   直到律师将宋老爷子的遗嘱公布出来的那一刻,一切才尘埃落定。   时煦从前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远,现在却觉得死亡就在自己伸手可触的地方,他害怕意外会比明天先到来,或许是葬礼将他变得敏感的缘故,他变得格外粘宋意寒,眼睛永远追随他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妥当,葬礼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在少数,他应该谨言慎行和宋意寒保持距离,可是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宋家人给了他站在宋意寒身边的资格,那他也不能愧于这份依托。   宋意寒看出时煦精神持续紧绷,强迫他休息一会,他怕时煦的身体撑不住会先倒下。   “别人说的话你都不用管,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你很好,你比任何人都要好,你是爷爷认可的人。”   宋意寒的这段话一点也没有说错,这次在宋老爷子的遗嘱中最令人想不到的地方就是他提到了时煦的名字,他向所有人说明他支持自己孙子的一切选择。   时煦把头靠在宋意寒的肩膀上,闭上眼蹭着宋意寒的脸,沉默片刻后开口:“谢谢你。”   宋意寒的手从时煦的发中穿过,他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认识你的家人。”   谢谢他们的爱与包容让他如今能够无所顾忌地与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宋意寒将时煦抱在怀里,告诉他:“时煦宝贝,现在他们不只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家人这种关系不仅仅是因为血缘而存在的,感情的羁绊才是最重要的。”   时煦点头,他听到有人在叫宋意寒,就推着他的手臂让他过去……”放心吧,我坐着休息一会儿就行。“   宋意寒定神观察了一会儿,确保时煦没问题以后才离开,时煦按着自己的眉头闭眼深呼吸,等睁开眼时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边坐了个小孩子,他这几天见多了哭闹不止的孩子,可是这个孩子却和他们不一样,他一脸天真对这里发生的事毫无触动,只有在看到时煦时眼神才稍有波动。 第七十八章 把他拐回来   时煦俯下身子问他:“你爸爸妈妈呢?”   齐铮的眼睛微微睁着,可能是觉得时煦没什么威胁所以在说话前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声音又软又奶:“我没有爸爸妈妈。”   时煦一愣,他觉得自己不该问那句话,可是这孩子的脸上没有一丝伤心难过的表情,他忍不住想到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那你伤心吗?”   伤心?   齐铮摇头:“他们对我不好,我讨厌他们。”   周围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几乎把小不点的声音淹没了,时煦把身体往靠过去了一些,“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他们对你好吗?”   齐铮在脑袋里反复想着时煦问的这两个问题,他噘着嘴认真地说:“现在有很多人对我好,可是我没有喜欢的人。”   时煦兴味十足地“嗯”了一声,这孩子还挺挑剔。   齐铮是被宋父宋母带过来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管他,他和宋老爷子无亲无故犯不着去老爷子跟前磕头,于是就让他安分点待着。   这个要求多容易,他在齐家学得最多的就是安分,没人比他更知道看人眼色,他在葬礼上一站就是五六个小时,他很累了,可是他依然不敢去麻烦宋父宋母,只是默默地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等休息好了他就再站回原来的地方。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身边这个大哥哥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那种味道和葬礼上任何一个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是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味道。   于是他难得地想要渴求更多,他可怜兮兮地仰头哀求时煦:“大哥哥,我可以在你的手臂上枕一下吗?就一下下,我不是很沉的……”   时煦从来没有带过孩子,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这么乖巧可爱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过来吧。”   齐铮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把头枕在大哥哥的手臂上,闭上眼时嘴角甜甜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特别是在感觉大哥哥的另一只手在轻抚他的后背时,他想他或许终于有一个喜欢的人了。   只是在有些人眼中,幸福安乐本身就是一种罪过,特别是那些人心中还藏着嫉妒。   “宋先生,虽然这是在老爷子的葬礼上,但我也不得不说两句。”   那人说到时煦时眼中的鄙夷呼之欲出:“老爷子临终前不明事理,您也该明白,这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算怎么回事,而且这个齐家的孩子也不适合放在宋家养着,要是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那人知道齐家这孩子继承了一部分齐家见不得人的财产,他只当宋家是想把这笔钱全吞了,于是也想着来分杯羹。   宋父一眼看出男人的贪婪,心中暗暗冷笑,这些心里想着龌龊事的人怎么好意思贬低别人。   “老爷子的意思我们不好改,小时只要还和意寒在一起一天我们就不可能去拆散他们,至于齐铮那孩子,怎么说也是齐家老人临终前的托付,我们会将那孩子平安抚养长大到十八岁,至于之后怎么样就全看他自己了。”   宋父之前还想不明白齐老爷子怎么敢把齐铮送到宋家来,现在他是想明白了,比起宋家,外头才是龙潭虎穴。   男人听了宋父的话,急得直跺脚,像是那齐家的钱已经进了他的口袋却又被宋家给拿了回去。   宋意寒听他爸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他,脸上的表情更显肃冷,宋父看了他一眼开口:“你看看你,你现在这副样子有谁不知道时煦是你的软肋,你这样子对时煦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并不介意让其他人知道时煦是我的软肋,但我要让他们知道动我软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宋意寒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时煦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之前的宋意寒是这样,在记忆恢复后更是这样。   宋父早就知道自己儿子没救了,索性也没想去救,他和宋意寒商量齐铮的事:“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乖了。”   “乖还不好?”宋意寒和齐铮相处的时间少所以不知道宋父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他的印象里齐铮就是个特别会卖乖讨好的小屁孩。   宋父给了宋意寒一个特别复杂的眼神,“一看就知道你是没带过孩子的,一个从小被父母宠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哭不闹,你小时候那架势恨不得能上天,我和你妈都拿你没办法几次想把你扔出去,幸好有你爷爷奶奶……”   宋父说到这看了眼依然守在葬礼中的母亲,沉重地叹了口气。   宋意寒哪能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他只记得他爸三天两头拿着扫帚追着他跑,那时候他爸简直就是他的噩梦,他晃了晃脑袋问他爸:“所以呢?齐铮是怎么回事?”   ”齐铮应该是被齐家那种气氛压坏了,你看你齐叔叔和齐修文就应该知道齐家人是个什么性子,他们那样的家庭愿意给齐铮这孩子一口饭吃我看都算好的了,只怕是打骂不少。   “前几天他们给齐铮买衣服时发现这孩子大腿上有些暗伤,不只是有那种新弄出来的伤口,还有些是一直没有好的旧伤,当时可把他们心疼坏了,然后夫妇俩就想着要好好把齐铮这孩子养起来,可是不管问这孩子想要什么他都说不需要,或者不管他们给他什么他都会乖乖地接下,半点不肯表露自己的想法。   宋父愁了好几天,就连当初照顾宋意寒时他都没有这么愁过,毕竟宋意寒这小子不听话只要凶一顿就好了,可齐铮这孩子他连凶都没法凶。   宋意寒大概明白了他爸的意思,他问:“你们今天把齐铮带来了吗?”   宋父点头:“带来了,我们怕他一个小孩在家不安全就把他带过来了。”   “那人呢?”   宋父一看齐铮已经不在原本应该在的地方,顿时四处张望:“嗯?那孩子跑哪去了?我说了让他不要乱跑的……”   宋意寒和宋父一起到休息室内找人,当室内的景象映入宋意寒眼中时,他挑眉问他爸:“齐铮这不是听挺好的吗?”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齐铮已经整个身子滚进了时煦的怀里,而时煦或许也是累了,竟也抱着齐铮打起了瞌睡,两个脑袋靠在一起,倒是万分和谐。   宋父诧异地看着这一幕:“还真是奇怪了,这孩子和我们谁都不亲近,怎么就肯跟时煦黏在一起?”   宋意寒心想我们时煦宝贝温柔脾气好谁会不喜欢,算齐铮这小子有眼光。   他们轻手轻脚地给这两人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往常一点动静就会醒过来的时煦今天却一直闭着眼陷在沉睡中,宋意寒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还会吃一个孩子的醋,他碰碰时煦的鼻尖幽怨地小声道:“你在我身边时也没睡这么香。”   宋父无语地戳了一下宋意寒,无声地说:“赶快出去,别吵他们休息。”   是他事前思考不周,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在一个地方待上五六个小时,特别是这五六个小时一直都只有他独身一人。   所以说有时候一瞬间的想法与照顾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不够的,这孩子应该也是能感觉出来,所以才从不过分依赖他们。   宋父深刻检讨了一番,然后对宋意寒说:“把这孩子接到时煦那去带吧。”   宋意寒:“嗯?”他都还没和时煦住到一起,这小崽子就想过去,呵,想得美。   宋父在休息室内时不发表什么言论,一等把休息室们关上就开始教训宋意寒:“你能不能和时煦学学?能不能有点博爱精神?照顾一个孩子怎么了,人家孩子也不碍着你谈恋爱。”   宋意寒见他爸那一巴掌就要往他背上拍,赶紧一个闪身躲开了,冷嘲着:“您和我妈要过二人世界我和时煦就不要二人世界了吗?”   宋父恨不得让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子清醒清醒,一脸嫌弃地对自己儿子说:“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我和你妈都要养老了还要什么二人世界,要不是你俩生不出孩子,我跟你妈巴不得有个孙子带。”   宋意寒还在一旁小声念叨:“时煦要是能生我也……”   “你给我打住!”这话要是让时煦听到指不定要钻到哪个洞里躲起来,也就这小子脸皮厚。   反正齐铮这事基本就被这么强制敲定了,宋父想到时煦就问宋意寒:“时煦现在是在哪里工作?”   “惠灵顿。”   宋父一皱眉,怎么把人逼惠灵顿那么远的地方去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宋意寒想想林恬那情况,“最少也要五个月。”   “那行,这五个月就当时煦带齐铮出去旅游了,你就别去了。”   宋意寒:“嗯?!”说好养孩子不影响他谈恋爱的呢?都是骗人的吗?   宋父一脚把儿子踹到前面去招呼人,冷漠地说:“你还记不记得你管着家公司?你的助理哭穷都哭到我这边来了。”   宋意寒咬牙切齿,工作和恋爱果然不能两全,他得抓紧时间把时煦拐回来。 第七十九章 等我来找你   后来宋意寒真的在为拐回时煦而不懈努力,时煦有段时间还诧异宋意寒怎么总是给林恬打电话,后来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他就明白了,他这是在给林恬和肖铎两个人牵线搭桥,不知道骗了林恬多少眼泪。   时煦正觉得好笑,齐铮就站在他旁边扯着他的裤腿,仰头问他:“大哥哥,你和林姐姐结婚了吗?”   时煦看他仰头仰得费力就把他抱起来,最近齐铮吃得有些胖了,时煦抱起他还费了一些力气。   “我们结婚了。”   齐铮的表情很困惑,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提问,因为他知道大人总是有些不想被人知道的小秘密。   时煦看出他的困惑,下巴朝林恬的方向抬了抬,笑着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和林姐姐为什么一点也不像夫妻?”   齐铮小幅度地点头,还从日常生活中找出一个证据:“我看你们都没有睡在一起。”   齐铮自从来惠灵顿以后就一直和时煦睡在一个房间,所以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时煦和林恬究竟是否亲近,他开始时小心翼翼,以为自己破坏了大哥哥大姐姐的感情,可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大哥哥大姐姐之间的感情和特别。   时煦并不指望齐铮这样小的年纪就能明白眼下这种复杂的情况,他只是告诉他:“因为我和你的林姐姐只是家人,林姐姐有真正喜欢的人。”   齐铮更加混乱了,但他知道林姐姐真正喜欢的人是谁:“是不是就是经常和林姐姐通电话的人?”   时煦夸齐铮聪明,齐铮顿时什么烦恼也不想了,抱着时煦的脖子开开心心地蹭。   “林姐姐不喜欢大哥哥没关系,我来喜欢大哥哥,我只喜欢大哥哥一个人。”   时煦被小不点的话烘得心里头暖烘烘的,温柔地把小不点放在沙发上:“我也喜欢小铮,可是我已经有最喜欢的人了,小铮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最喜欢小铮的人才行."   齐铮低落地耷拉着头,轻轻地勾着大哥哥的衣袖:“不会有的,大家都不喜欢我,我不可以成为大哥哥最喜欢的人吗?”   他说着就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水果糖拿出来放在大哥哥手心里,暗戳戳地贿赂时煦。   时煦被萌得心肝直颤,简直怀疑这是不是齐钟伯的孩子,怎么和齐修文差别就那么大呢?   他把水果糖包裹进手心,然后用食指点点齐铮的额头,“说好睡前不能吃糖的呢?小铮不乖了吗?”   齐铮的几根小手指头紧张地缠到一起,他嗫嚅道:“小铮可乖了……”一边说一边瞟着时煦的脸色,生怕他生气。   时煦噗嗤一声笑出来,不再逗弄小不点,将手心的水果糖再一次交还到齐铮的手中,认真地告诉他:“小铮的这颗糖很重要,不能交给我,以后一定要交给你很喜欢很喜欢并且很喜欢很喜欢你的人。”   齐铮再一次陷入了烦恼,他能遇见这样的人吗?   林恬那边打完电话又是一脸的泪,她胡乱抹了把脸,一看时煦要开口就率先说道:“我不想哭的,是宋意寒说的话太感人了!”   时煦:妹妹,你这是骗谁呢?   “所以呢?你要和我说什么?”看林恬这幅打着小算盘的样子,时煦就知道她打算搞事,果然就见她摸着隆起的肚子慢慢挪到他身边坐下,先是逗了一下齐铮,然后才切入正题,试探着开口。”哥,你想宋意寒吗?“   时煦碰碰齐铮的小脸,对小家伙绽放一个温和的笑容后就扔给林恬一个白眼,“我是不太想,我看现在是你比较想他。”   “那哪能啊,哥,你肯定想宋意寒了,你看你们都分开这么久了,你真的不打算回国吗?”   林恬向她哥疯狂眨眼,那眼睫颤动的频率看得时煦都眼花,他叹了口气:“所以能,想又怎么样?难道我现在说回去就回去,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吗?你现在这个阶段又不能上飞机了。”   “也不是只有哥你能照顾我嘛。”林恬终于等到她哥上了她的套,眉眼都带上几分得意。   时煦大概有些猜想,一挑眉:“那你说让谁来照顾你?你爸妈吗?”   林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爸妈肯定是不行的,她爸妈要是见了她这个样子非得气晕过去。   “可以让……让肖铎来嘛。”林恬说到肖铎两个字时还扭捏地搓搓手,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时煦。   时煦看她这样子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只怕是刚才就和肖铎说好了。   齐铮看时煦眉头紧锁,瞬间朝时煦怀中扑过去,在时煦手忙脚乱中拱了拱道:“时煦哥哥,我和你一起回去。”   时煦的忧虑被齐铮一下子全拱散了,林恬看她哥面色缓和下来,连忙在心里暗夸齐铮这个小机灵鬼,回头一定给他买一大堆好吃的。   “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好,只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打算怎么和他说,你能确定肖铎不会生气吗?”   林恬一下子懵了,时煦就知道这傻姑娘不会想那么多,俗话说的一孕傻三年果然没错。   林恬慌乱地想着时煦提出来的问题,一个心忽冷忽热,支支吾吾说着:“他……我……”   时煦见她得不出一个答案,就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这么说吧,林恬你想现在离婚吗?”   “你愿意再为肖铎冒一次险吗?”   “你愿意和肖铎结婚吗?”   “最后一个问题。”   “肖铎愿意和你结婚吗?”   林恬的大脑彻底当机,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还没有把孩子的事告诉肖铎,她逃避地想着这样的事能拖一天就拖一天,时煦却不愿意她这样提心吊胆,当即把手机拿过来拨通了肖铎的号码。   电话瞬间接通,肖铎惊喜的声音传来:“恬恬,你给我打电话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林恬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他激动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不是林恬,是我。”   肖铎嘴角的笑容凝固,挫败地垂下头。   时煦知道他在听,也就不在乎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有什么复杂的情绪。   “我现在说的话希望你认真听好,林恬和我结婚了,当然是假结婚,我和她一直都是家人关系,可是她怀了你的孩子,她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让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可是现在因为你,这份安稳又被打破了,我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林恬长久的在一起,爱护她、珍惜她、保护她,不再让她受苦。”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接着就是急促的呼吸声和肖铎的声音一同传来。   “时先生,麻烦你把电话交给林恬。”   时煦当即把拿有电话的手伸向林恬,林恬却害怕地向后缩了缩,她不知道肖铎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恐惧未知的东西。   时煦牵着林恬的手,鼓励她:“或许是好消息,即使是坏消息我也会陪着你。”   林恬勉强安抚住自己不安的心,颤抖地接过手机,不敢多说什么,只轻声道:“是我。”   时煦不知道肖铎说了什么,他只看着林恬怔然地看着前方,手中的手机“啪嗒”滑落在沙发上,先前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时煦蹲在林恬面前,“他说了什么?”   林恬的声音断断续续,近乎呜咽,时煦艰难地将几个字拼凑在一起,终于组成一句完整的话。   肖铎说:“等我来找你,我们结婚。”   这或许是时煦最满意肖铎这个人的一次,尽管他又一次把他的妹妹惹哭了。   “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怎么这么爱哭,小心你生下来的宝宝也和你一样爱哭。”   齐铮和时煦一样蹲在地上,随声附和:“就是。”   林恬又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时煦不再笑话她,安抚着她的情绪:“其实我今天这么做也挺冒险的,按理说你现在的情绪不能激动,可是林恬,我希望你能明白未来是要自己去把握和争取的,你既然害怕未知,那就不能一味地躲避,你不能让未知的恐惧将你吞噬。”   林恬哭得脑袋迷糊,可还是将时煦这句话记在心里,泪眼朦胧地叫了几声“哥”。   时煦揉了揉林恬的脑袋:“去睡吧,已经很晚了,宝宝也要休息了。”   他把家里现有的一个大宝宝一个小宝宝都赶去睡觉了,以为要来的只有肖铎一个人,事实证明还是他还是想得太简单。   他看着站在门口的宋意寒,扶额道:“你爸估计会被你气死。”   肖铎向风一样朝林恬跑过去,想靠近又怕不小心碰坏了她,两个人牵着手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对方。   时煦难得做了回电灯泡,有些不习惯,就拉着齐铮小朋友一起出了门。   “时哥哥,来找林姐姐的那个人没有你好看,为什么林姐姐喜欢他不喜欢你?”   齐铮真诚发问,把宋意寒给逗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外貌协会的,这么小就只会看脸可怎么行。”   齐铮知道就是这个人和他抢时哥哥,扭过脸不搭理他,手上还拉着时哥哥远离宋意寒,把宋意寒看得一愣一愣的。 第八十章 我们也结婚   他蹲下身把齐铮的脸摆正,四目相对时宋意寒立刻就知道这个小鬼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你也想和我抢你时哥哥?”   齐铮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这么轻易就被宋意寒戳破,不过他可不怕,虽然没什么信心,但他抓紧时煦的手丝毫不输阵势,“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比你帅比你有钱。”   宋意寒忍着笑,仰头对时煦说:“这可怎么办,你又给我招了个情敌过来。”   时煦瞪了宋意寒一眼,“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他说的又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时煦也蹲下身,和齐铮保持相同高度,嘴角勾起一点温和的笑意问他:“小铮是想和我成为家人对不对?”   齐铮委屈巴巴地点头,一个飞扑扑到时煦的怀中,然后在时煦看不到的地方冲宋意寒做了一个鬼脸。   宋意寒:这个臭小鬼!   人不大,懂的东西倒是挺多!   时煦安抚地搂着齐铮晃了晃,然后起身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宋意寒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虽然他看不惯齐家,但他不得不承认时煦因为这小子柔和了许多。   他记得时煦以前还和他说过不喜欢小孩子,他说他自己并不是一个博爱的人,并不能给小孩全心全意的爱,可是为人父母如果不能做到事事为孩子着想,那为什么要让这个孩子出生在世界上。   既然让一个生命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就一定要对他负责,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也是这么告诉林恬的。   可是在宋意寒看来,时煦已经做得比这世上的大部分家长都好了,他并没有全心全意地爱,可是仅仅是一部分的爱,就已经让人很温暖了。   时煦大概是感受到宋意寒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停下脚步在原地等他,问他:“你这次来又是做什么,你不是都想好让小恬把我赶回去了吗?”   宋意寒听到时煦在和他说话,快走几步走到他身边,“原本是想在国内等你的,但忽然一想为什么谁都可以见到你,只有我这个男朋友见不到,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干脆就自己来了。”   时煦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偏执狂,正好自己订的戒指寄过来了,他当着宋意寒的面将戒指盒掏出来,完全没注意到宋意寒呆愣的神色,一直自顾自地说:“这一只是你之前的,这一只是我之后另外定的,你……”   时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意寒一把抱住,他的两只手将他捆得紧紧的,几乎快让时煦喘不过气来。   “你怎么了?”   宋意寒的声音颤抖:“我以为你把它扔了。”   时煦疑惑,自己有和宋意寒说过扔戒指的事吗?他仔细想了想,怎么也没想起那位医院里的路人医生。   他怎么可能舍得把戒指扔了呢,这是他的宝物,是宋意寒心意的见证,他要永远珍藏。   齐铮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刚刚看到宋意寒的动作还以为他要打时哥哥,小拳头差点就要挥出去了,幸好及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接着他就看到那个讨厌的家伙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套到了时哥哥的手上。   其实宋意寒在订戒指的时候订了一对,不过这时候另一只已经没有他手上这一只来得重要了,他带着时煦定做的戒指,时煦带着他定做的戒指。   这样就十分完美。   “既然林恬和肖铎都要结婚了,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结婚了?”   时煦只想让这个胡思乱想的家伙安心下来,不管他想怎样都好,只要他开心。   “我现在可还是有婚之夫的状态,你这样的行为就叫做撬墙角。”   时煦的耳朵尖有些红,没有直接回答宋意寒的问题,但他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宋意寒听时煦这么变扭地说心里就知道他已经同意了,美滋滋地牵起他的手,两个人正冒着粉红色泡泡,突然不知道从那里传来的声音,把他们两个吓得抖了两抖。   "shine!"   宋意寒没有想起声音主人的名字,但“shine”显然刺痛了他,他开始想起在惠灵顿还有个居心叵测的家伙。   他咬牙一抬头果然就见一团金灿灿的毛向他们这边跳跃而来。   "shine!"   时煦回过头在安德鲁炽热的目光下和他来了个拥抱,“咯咯咯”的磨牙声让时煦背脊发凉,赶紧结束了客套的问候。   自时煦这次来惠灵顿以后安德鲁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他兴奋的眼睛在看到时煦手上的戒指时瞬间黯淡了下去。   “时,我听说你结婚了,恭喜你。”   听到安德鲁这么说,时煦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他这算不算是跟情夫出来偷情。”被熟人抓到了。   安德鲁并不清楚时煦沉默背后的意思,他此刻的眼神就像只落了水的大型犬,委屈中又透着不服输,他朝宋意寒看了两眼后和时煦说:“就是他对不对?”   时煦感受到宋意寒的目光越发刺骨,他尴尬地“呵呵”两声,然后说:“不是他。”   安德鲁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苦闷地说:“我就知道,我祝福——嗯?不是他?”   不是这个男人?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手上带着的不是对戒吗?   剧情转变得太快让安德鲁有些措手不及,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话,那他们的手为什么会牵在一起,安德鲁思索一两秒得出了个结论。   “时,原来你能接受开放性关系。”安德鲁的表情既认真又惊叹,时煦怕他想到什么更离谱的东西,让他赶紧停下思考。   “不是这样的,我们的关系有些复杂,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和你解释。”   时煦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最终还是打算捂着脸敷衍过去,他这样的情况即使解释了也解释不清楚,还不如省下这点力气。   安德鲁虽然心有疑惑,但他知道这些都是时的隐私,不管时煦做出怎样的选择,他都知道自己是没有机会的。   他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蹲下身去和小正太打招呼,伸出手说了句“Hi”,齐铮懂得英文不多,而且本来也有些怕生,就躲到时煦身后探出个头,僵硬地回了句“Hi”。   就因为这个简单的反应,安德鲁双眼放光地嚎了几句“可爱”。   “时,这是你的孩子吗?他和你真像。”   听到这里宋意寒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时煦有他自己的交友圈他能够理解,可是说齐钟伯的孩子像时煦算怎么回事?   “不是他的。”宋意寒替时煦做了回答,冷着脸往前站了站,“而且这孩子怕生。”   安德鲁感受到宋意寒身上那股威胁的气息,迟疑地问:“不是时的孩子难道是你的吗?”   安德鲁的真诚发问差点把宋意寒气死,他倒是想要个像时煦的孩子,可惜时煦并不能生。   “都不是的,安德鲁,这是其他熟人的孩子,暂时住在我们家。”   时煦摸摸齐铮的小脑袋,让他不要害怕,告诉他这个大哥哥是个好人,不会欺负他的。   齐铮不相信眼前的这个陌生人,可是他相信时煦,于是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向安德鲁招招手。   安德鲁方才升起的想要和宋意寒决一高下的气势瞬间熄灭,满脑子都是“可爱”,恨不得上手捏捏这个小可爱的脸。   齐铮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这个大哥哥越看越像邻居家养的大狗狗,特别是那头璀璨的金发,让他心里痒痒的。   齐铮这么想着就抬手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安德鲁的头发上,惊讶道:“软软的,一点也不烫。”   三个大人愣愣地听他这番话,同一时间发出了一阵笑声。   “安德鲁,不好意思。”时煦一边笑一边说:“你的头发很漂亮。”   安德鲁丝毫不在意,小可爱说什么都是对的,他害怕小可爱的手伸着累就把自己的脑袋再往前伸伸,然后趁小可爱放松警惕时把手伸向了他的脸,软软的滑滑的,像棉花糖一样。   时煦见安德鲁一脸幸福的表情,就笑着和他说:“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   安德鲁仰着脸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父亲,但首先我一定会是一个好爱人。”   时煦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往后不管他爱上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对方愿不愿意生孩子,他都会爱对方。   安德鲁有时的举动会像一个长不大的阳光少年,但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却始终认真。   “时,你现在在研究所工作吗?会在这边一直工作下去吗?”   安德鲁和时煦说话时齐铮的小手依然在他脑袋上摸来摸去,要不是宋意寒去抓他的手,齐铮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时煦冲垮下脸的齐铮笑了一下,然后回答安德鲁的问题,又点头又摇头:“我会一直在研究所工作,但不一定会一直待在惠灵顿。”   “什么意思?”   宋意寒和安德鲁的声音混到一起,时煦对上宋意寒的视线:“我本来想找机会和你说的,可是最近一直在忙就忘记了。”   他之前和所长商量了一下他的工作调动问题,他确实和喜欢这边的工作氛围和工作环境,但是宋意寒身上有太多的限制,不可能和他一起在惠灵顿定居,于是所长就提出一个方案。   “他希望我能在研究所的中国分所继续工作。” 第八十一章 继续向前走   “中国分所?我想起来了,我老师有和我说过这个事,居然已经建成了吗?”   安德鲁满脸震惊,他当初不是没想过去中国分所工作,毕竟他喜欢新奇的事物,他在惠灵顿已经生活太久了,已经有些乏味了,当然时煦也算是一个重要原因,不过他这话可不能当着这两个人的面说出来。   宋意寒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是开心的,只是他看安德鲁这样兴奋忍不住警告他:“你不会也想去吧?”   安德鲁的视线和宋意寒的视线撞到一起,时煦闻到了熟悉的火药味,一时间拉着齐铮往旁边挪开半步,避免他和齐铮受到战火的波及。   安德鲁:我去又怎么样!   宋意寒:你去我就揍你!   安德鲁:这个小气的男人!   齐衡还小,什么都不太懂,不知道宋意寒和安德鲁在做什么,于是拉着的手小声问他:“他们在做什么呀?”   时煦斟酌措辞,捂着嘴小声说:“他们在进行潜意识的交流。”   齐铮的大眼睛眨了眨:“什么叫“潜意识的交流”呀?”   时煦:“就是互相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齐铮有些激动,拉着时煦的胳膊:“我可以和时煦哥哥潜意识交流吗?”   时煦:“可以呀,小铮先来猜猜哥哥心里想的是什么。”   齐铮搓搓小手,有些不好意思,在和时煦对视时把手指指向了自己,小声说:“哥哥,在想小铮对不对?”   齐铮这句话,说是猜测,其实更像期待。   时煦毫不吝啬地点了点头,齐铮果然兴高采烈地在他身边蹦蹦跳跳起来,他们这边温馨的画风与宋意寒和安德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这边也有研究任务,怎么可能说去就去。”安德鲁愤愤不满,心里渐渐把转去中国分所的念头抹去,经常能见到时煦是很好,可是见到宋意寒还是算了吧,迟早被气死,他还想开开心心多活几年呢,没准时间一久,这个小气的男人年老色衰,而他依然年轻有活力的话,时煦没准真的会投入他的怀抱。   安德鲁这么想着,又是期盼又是心酸,最后揉了揉齐铮的头发就和两人说再见了,虽说他们今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见面,不过有一点他还是要承认,有那个小心眼的男人在,shine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乐。   安德鲁发出嫉妒的叹息,也不知道他的命定情人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正这么哀叹着,安德鲁被一只“庞然大物”拦住了前进的路。   他往左边走,“庞然大物”也往左边走,他往右边走,“庞然大物”也往右边走,一人一狗打了几个回合,结果都还在原地打转,安德鲁差点要被气哭了,怎么他一旦倒霉起来,连狗也欺负他。   一只体型巨大的金毛蹲在安德鲁面前拼命吐舌头,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互相不让道。   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的路人向他们投去惊异的目光,很难得,竟然可以在一人一狗身上看到“同类相斥”,真是神奇。   远处不知道是谁传来了一声笑声,安德鲁一抬头看到一个挺拔的男人站在前头,手中显然拿的是根遛狗绳。   “不好意思,露西不小心把绳子挣脱了。”男人说话的声音低沉悦耳,一点笑意还藏在这句话中,让安德鲁又恼又无可奈何,他不是际斤斤计较的人,可他对这条笨狗的主任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副苦恼的样子和大金毛简直是一模一样,男人嘴角的笑容更加愉悦了,眼中产生了一丝兴味。   “抱歉,露西很少这么亲近一个人,她一定是太喜欢你了。”   安德鲁看着围着他打转的笨狗,时不时还拿尾巴朝他甩甩,这样子是喜欢?怕不是嫌弃吧。   他虽然这么想着,可是看到那团松软的毛发,还是忍不住上手去碰,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和男人的手碰到一起。   仅仅是普通的手背相贴,也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那种微妙传递到两个人的心里,于是下一秒立刻紧张地分开。   谁能想到安德鲁的命定情人是由一只大金毛引来的呢?   宋意寒和时煦走了一会儿之后低头看了眼时间,估计那两人应该把该聊的都聊完了就准备领着人回去,齐铮正和时煦一起在广场中央赶鸽子,听到宋意寒这么说,齐铮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下去。   时煦明白,比起国内,国外的陌生环境让齐铮更加轻松,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他不用因为家世背景被外人指指点点,他在这里,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罢了。   “小铮,我们下次再一起来,好吗?”   时煦蹲下来,把白鸽飞过留下的一片羽毛放在齐铮的掌心。   纤长的羽尾柔软漂亮,齐铮小心地捧在手心中,生怕一丝一毫的风将他吹走,然后抬眼,认真的和时煦说:“今后不再来也没有关系。”   他的双眼天真纯粹,将双手向前伸了伸:“我已经拥有羽毛了。”   宋意寒听见了齐铮的话,沉默地看着这个孩子,或许时煦真的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在潜移默化中不着痕迹地改变一个人,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看着他,虽然脸上挂着笑,可是那不是一个属于孩子的微笑,那是小心翼翼、惶恐不安、害怕被丢弃的笑。   说不心疼是假的,他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么会不心疼,不过这种情绪在他的心头一晃而过,更多的是置身事外。   他没想到时煦会在这么一个和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人身上耗费心力,他认识的时煦从不会主动向人靠近。   他问过时煦为什么,时煦说,他觉得齐铮有些像他。   他记得时煦说那句话时的眼神,温柔绵长,他的声音很轻,却能轻易填满人的心房。   时煦说,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他一定会保护他,至少让他有人陪伴,不再孤单。   宋意寒的视线在齐铮身上停留得有些久,直到那头齐铮和时煦说完话,齐铮拉着时煦的手,乖乖地点头,幽怨地看了宋意寒一眼,那眼神就是在说:我就知道你是想分开我和时哥哥。   宋意寒:……   宋意寒:这小崽子还有两幅面孔呢!在家里他还安安静静地当个清心寡欲的乖宝宝,等和时煦在一起时他就撒开脚丫子到处跑了。   果然人就是不能心软,亏他刚刚还想着下次再带着小崽子来一趟惠灵顿。   时煦哪知道齐铮有两幅面孔,他只当这孩子被宋意寒欺负坏了,恨不得给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被宠爱的齐铮:计划通!   当时煦和宋意寒回家时,林恬和肖铎两个小朋友在卧室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时煦敲了敲房门,林恬探出个头,脸上的表情和前段时间完全不一样,仿佛都打上了一层柔光。   “哥,你们回来啦,我和你说——啊!”   林恬说着说着一声惊叫,把三个大男人吓得一惊,肖铎忙冲到她身边:“怎么了?”   林恬泪眼汪汪地牵起她哥的手,摸着那手指上的戒指,哼哼说:“哥,你又被那个臭男人拐走了。”   她仰望了这么多年的男神最终还是有了自己的归属,林恬心里一半惆怅一半开心,一颗心被多种情绪占满,最终汇成了对宋意寒的恼怒,一双眼睛瞪着宋意寒,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宋意寒“臭男人”暗暗中了一箭,要不是林恬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他都要逼着林恬喊一声“哥夫”了。   让他停下骚操作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他就是凭着一手骚操作才能追到时煦的。   肖铎松了口气,然后认真地和时煦说了声“恭喜”。   时煦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再被肖铎视作情敌了,他把那只和林恬结婚时用的戒指交给肖铎:“虽然不知道你还需不需要,但这个戒指不该属于我。”   肖铎把戒指包裹进掌心,心中有些撼动,然后听到时煦说:“你们商量好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他们确定结婚了,他也该赶紧和林恬结束这段法律关系,不然宋意寒不知道会脸黑到什么时候。   林恬捧着张脸:“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吗?”   时煦笑着把手插进口袋里,“所以是我有空就马上离婚是吗?”   林恬甜甜地笑:“嗯哒!”   时煦无奈了,这个小姑娘果然不论什么时候都这么气人。   “那明天就可以,明天就去办了吧,办了我好给你们腾地方,我才不当你们的电灯泡。”   时煦计划着今晚就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去离婚,后天回国,然后等林恬临产的时候再来,完美。   宋意寒觉得挺好,他觉得时煦明天离婚后他们就可以原地结婚,只要办证员不晕倒就一切可行。   想象是很美好的,可是谁也不敢原地结婚,时煦知道林恬心里想的是什么,安慰她:“林叔叔、林阿姨很爱你,他们会生你的气,但他们不会恨你厌弃你,你可以试着和他们说说,毕竟这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林恬点头:“我明白,我要是不告诉他们这件事,等他们真的见到一个小宝宝时他们只会更伤心。”   林恬明白就好,时煦撑着头:“前妻女士现在真是懂事了不少。”   “那是,毕竟我可是要做母亲的人。”瞧这骄傲的小表情,时煦笑话她,也笑话自己。   他们都是因为相信自己爱着的人才有了持续向前走的勇气。 第八十二章 一起活到老   林阿姨、林叔叔抵达惠灵顿战场时,时煦已经趁机飞走了,他原本是有和林恬一起承受承受怒号的打算,毕竟当初提出来惠灵顿的人是他,现在就算是要挨骂也应该是两个人一起挨骂,可是宋意寒让他及时打住这个想法。   “你觉得林恬爸妈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喜欢肖铎多一些?”   林恬毫不犹豫地指了指自己,林叔叔、林阿姨压根没见过肖铎,怎么可能会对肖铎好印象。   宋意寒昨天晚上被齐铮闹了一晚,这时候格外困,说话时也只是掀了掀眼皮:“所以你在那里待着只会让林恬爸妈更加讨厌肖铎,还不如让肖铎好好表现,要是林恬爸妈给你打电话了你再自己说明一下。”   不过等时煦能接到电话时肖铎应该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时煦被宋意寒这么一说就带歪了,在心里默默替林恬祈祷,然后就去看小铮睡觉时的样子了。   “你们昨天晚上到底在闹什么,居然两点才睡,你不知道孩子要早睡吗?”   宋意寒看到时煦一心只想着齐铮,半阖着眼捏了捏他的脸:“你现在是只想着小宝宝不想大宝宝了。”   时煦啐了宋意寒一口:“就你好意思叫自己大宝宝,有你这么大的宝宝吗?”   宋意寒往时煦身边靠了过来,贴着他的耳朵说:“你说呢?”   时煦一开始还没想明白宋意寒是什么意思,但是在看到到宋意寒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他当即红着脸把这臭不要脸的人给拍开。   “睡你的觉,别给我开黄腔。”   宋意寒这下子是彻底闭上了眼睛,只是嘴依然没停下:“我可没有和你开黄腔,是你自己想歪了。”   他说完后就把脑袋偏向一边,让时煦想反驳也无法反驳,只能狠狠地捏了一下宋意寒腰上的肉。   时煦其实知道宋意寒现在这么累不仅是因为昨天晚上闹腾的缘故,他人虽然在这边可是公司的事却还是不得不处理,光是周扬一天就不下三个电话了。   周扬看到飞机窗口的一缕光打到宋意寒的眼睛上让他睡得不太安稳,时煦侧身过去替他关上遮光板,没过几秒,宋意寒脸上的神情便缓和下去,也不知是因为光被遮去的原因还是时煦向他靠近的原因。   齐铮倒是很乖,他在没有时煦的地方总是很乖,即使现在有人能纵容他的撒娇打闹,但他依然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一惯就坏的小孩。   他绑着安全带乖乖的坐着,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还会去看时煦还在不在,不安全感缠绕着他,直到下飞机那一刻才稍有好转。   时煦没想到下飞机时会有人接他们,所以看到周扬时还觉得恍然。   “时哥,几个月不见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周扬可怜巴巴一张脸,写满了打工者的沧桑,时煦还没开口宋意寒就先说话了,懒洋洋地行李交到他手里,半威胁道:“别指望让你时哥给你加工资。”   周扬的小心思被一语道破,暗戳戳翻了个白眼,结果翻完了才看到时煦和宋意寒手上的同款戒指,眼睛瞬间笑得没影了:“时哥,你们彻底和好了?”   时煦顺着他的眼神看到自己的戒指上,浅笑着点了点头,宋意寒听到他们的对话瞬间得意地像只开了屏的公孔雀,嘱咐着周扬赶紧把份子钱准备好。   提到钱周扬就郁闷了,这多的钱没要到自己就要先分一部分出去了,这老板也太会剥削了。   周扬注意到齐铮看过来的视线,想把这小家伙也拉到自己阵营就小声和他说:“这个叔叔可讨厌了,你要小心别被这个叔叔抓了吃掉。”   没想到齐铮竟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周扬乐了,还准备再逗逗小孩子时就被宋意寒一个眼神赶去开车了。   宋意寒在车内对齐铮虎着脸:“你怎么一时叫我叔叔一时叫我哥哥?”   齐铮趴在时煦怀里,只露着一双水亮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地很是灵动,一张小嘴开口就说:“因为你一时老一时年轻。”   说完,时煦和齐铮一起笑出了声,宋意寒也被气消了,这一大一小他都没法对付,干脆凑到时煦耳边说:“他叫我叔叔的话你叫我什么?嗯?”   时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连咳几声还是让齐铮叫回“哥哥”。   齐铮不明白宋意寒对时煦使了什么手段,只是时哥哥开口他没有听的道理,口头上改就是了,反正谁也不知道他在心里怎么叫他。   时煦原本以为两人会回他离开前住的地方,结果竟然是回了那个他住了七年的小屋。   “兜兜转转也该回来了,不是吗?”   想到上次离开这里是什么心情,时煦心里有些复杂,当拿着宋意寒递过来的钥匙站在门前时,时煦和他说:“那时候我走,想过会回来也想过再也不回来。”   宋意寒知道他说的是关于招牌板的事,他没有打断时煦的话,只是看着他时目光深沉。   “我那时想着就在那块破板子上最后拼一次,如果能骗得你的真心,那我就是得偿所愿,如果骗不到你的真心,我就彻底放手也放过我自己,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那时你会将我推开让那板子落到你身上。”   宋意寒:“所以那时你是想走还是想留?”   时煦偏过头对上宋意寒的眼睛:“我那时想不了什么走和留,我那时疼得心都在流血。”   他以为这是一段很难回顾,但是现在说出来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齐铮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用手轻轻拉了一下时煦的衣角,这才把沉郁的气氛冲散。   时煦笑着摸了摸齐铮的头,随后就用钥匙将门打开,屋子里依然是他走之前的那样,什么都没变。   “你走了以后我就觉得这个屋子里空落落的,不想一个人住着又怕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我不知道,日复一日。”   时煦可以想象那个画面,心里酸酸的,让宋意寒先别说了。   “我看你让我过来就是让我心疼你的。”   宋意寒真的闭口不再说这件事了,但是他倒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带你看个东西。”   时煦被宋意寒拉着到一个小保险柜前,这个小保险柜从时煦住进来起就一直在,只是他从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宋意寒也从没有当他的面打开过。   “我那时候不好意思让你知道,现在倒是没什么必要瞒了。”   宋意寒一边说着一边将保险柜打开,将一个房产证递给时煦看,“看看上面写的是是谁的名字。”   时煦心有所感,但是却不敢相信,直到看到“时煦”两个字时他怔住了,抬头向宋意寒看去,希望他能告诉他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意寒挠了挠脸,少有的不好意思在他脸上呈现出来,他说:“这是我当初拿自己赚的一点钱买的房子,写名字时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你的名字,顺其自然地就在房产证上写下了你的名字,当时没想过以后会什么样,就想送你样特别的东西,现在想来,其实就是那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想要用这套房子讨你欢心。”   时煦好似失去了语言功能,他拿着房产证反复看了几遍上头的名字,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宋意寒做出来的事。   “你那时候怎么可能会写我的名字……你那时候不是连我的手都愿意牵吗?”   时煦对两人大学中的那段时光耿耿于怀,哪知宋意寒倒是先委屈上了。   “我那时候还不是怕你受到影响,你那时候一门心思做实验做研究,学校里的老师又都是一群老迂腐,要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影响你那不是太让你吃亏了吗?”   宋意寒没说自己那时候可想在学校里牵着时煦的手逛街了,那时候的时煦温温润润的,笑起来可爱又迷人,他都想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他,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他的,谁都不许觊觎,多看一眼都不行。   可是他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拿时煦冒险呢?他不敢,他做不到。   时煦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从未想到过的东西,失笑地坐在床上,他看着宋意寒,胸腔中的感情几乎就要喷涌出来。   “我怎么会怕受到影响?”   “我怎么会因为你怕受到影响?”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一步一步走到你面前。”   时煦叹着气,自嘲地想这些话他也只能和现在的宋意寒说了,从前的他是肯定不敢的,所以误会往往不是一个人造成的。   “我们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宋意寒也觉得有几分可笑,可是又毫无办法,他们都是第一次交付真心,所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时煦说他这话说得像是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一样,宋意寒不做辩驳,将鞋尖与时煦的鞋尖碰到一起。   “我倒想和你一起活到七老八十,到时候我再笑你怎么没在第一次见到我时就拉住我,告诉我你的名字。”   “告诉如何?不告诉又如何?”   宋意寒偏着头和时煦对视,眼神盛着温柔的光:“告诉了就好让我知道我该怎么去找你。” 第八十三章 选定好时间   房间里气氛越发缠绵,齐铮在这时悄悄地举起了手表示这里还有一个人,时煦红着脸咳两声,手机也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谁的电话?”宋意寒把保险柜合上,听时煦说是他爷爷奶奶的电话。   “我和他们说了今天这时候会到,刚和你说着话就忘记给他们打电话了。”   时煦走到窗台的位置出去接电话,齐铮就爬到床上坐到时煦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宋意寒看见了一挑眉:“你还真是会挑地方。”   齐铮才不管宋意寒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在床上打滚打得一身灰,宋意寒轻“啧”了一声,问他:“要不要去看你爸?”算起来这小子半年左右没见过他爸了,就没什么想法吗?   “不要。”齐铮的语气很坚决,他停下滚动的动作把脸埋在床上,宋意寒听不出他这是真不想还是口是心非,就好奇地试探他:“你和你爸、你哥的感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哥恨不得杀了我。”   宋意寒想想也是,按齐家那状态也不存在其乐融融,“那你什么时候想去看再说,慰问不愿意的话专门气气他们也是可以的。”   齐铮给宋意寒扔了个白眼,那个神态估计是跟时煦学的,简直一模一样。   时煦这时候打完电话进来,看齐铮身上沾满了灰就问宋意寒:“你怎么又欺负他?”   宋意寒:嗯?这么偏心的吗?   时煦把齐铮从床赶下来让他去洗手,看着空气中废物的灰尘,当即皱着眉捂住口鼻。   “爷爷让我改天带你过去一趟,听语气像是要把我俩一起骂一顿。”   宋意寒也跟着时煦的动作捂住口鼻,闷闷地说:“我倒是不怕,骂完了我好把你顺回家。”   时煦:顺?我怎么感觉自己是被抢来的?   时煦把宋意寒赶去打扫卫生,地上虽然不脏,但至少要把床上用品都给换了,齐铮看到了也想帮忙,可惜力气太小了,被宋意寒调侃了一顿后说让他去追“小白”玩。   “小白?”齐铮满脸困惑,然后就看到宋意寒抬抬下巴,示意让他看身后。   齐铮一回头什么也没有,但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音,于是当他低头时,他就看到了“小白”的本体。   一个十分圆润的扫地机器人。   “你要是实在没事做的话就去和小白抢活。”   齐铮:“……”   这人真是坏得很。   齐铮气归气,但还是拿着个小扫把跟在“小白”身后跑,宋意寒憋着笑连被子也不想换了,拿着手机偷偷拍了几十张照片。   时煦换了块抹布回来,看宋意寒这一脸笑,毫不客气地嘲笑他:“你还说我,你看你这一脸沉迷养崽无法自拔的表情。”   宋意寒听时煦这么说,立马收敛自己的表情把手机收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做一样规规矩矩套起被子:“你说什么?你肯定是看错了。”   时煦一个斜眼正好对上宋意寒瞥过来偷瞧他的小眼神,两个人愣了一下,随后便一起笑开了,比起拌嘴,他们还是好好铺床要好一些,不然晚上只能一起裹着毯子瑟瑟发抖了。   第二天宋意寒先去了公司,时煦也趁着这点时间去分所报道,到了晚饭的时候他们才一起去见时煦的爷爷奶奶。   时老爷子一开门本来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吼出来,但是没想到第一眼瞧见个小孩,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变成:“这是你们谁的?”   时煦把齐铮拉到身前:“别人的。”   时老爷子大惊失色:“你们不会拐卖……”话说到一半时老太太突然给了老爷子背后一掌,乐呵呵俯身和小孩问好。   “你叫什么名字呀?”   齐铮仰着脸冲时老太太绽放了一个甜丝丝的笑容:“奶奶,我叫齐铮。”   时老太太像是看见了一个小天使,直说:“来来来,奶奶抱抱。”   时煦见时老爷子还是一脸困惑,解释说:“这是别人拜托我们照顾的孩子。”   时老爷子就说自己孙子怎么可能那么缺德,他安心把手背到身后,问道:“照顾多久?”   时煦:“差不多十二年吧。”   时老爷子:“!!”这不就是把别人孩子拐过来了吗!   时老爷子嘴里念叨着:“这怎么行,得赶紧送回去。”   齐铮好巧不巧正好听到了这句话,红着眼眶从时老太太怀中挣扎出来躲到时煦身后,闷着声音说:“我不要回去,不要把我送回去。”   那只抓紧时煦衣摆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时老太太和时老爷子一时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见时煦冲他们摇了摇头,意思等会儿再说。   时煦轻柔地抚摸着齐铮的头顶,让他安心,“别怕,我们不会让你回去的,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你说了算,没有人会逼你。”   齐铮心慌地抬起头和时煦温柔的视线对上,身后宋意寒的声音也传来:“这小子虽然有时候有点麻烦但养着还是挺有意思的。”   时老太太看出点什么,赶忙把话题岔开让他们赶紧进屋坐下,时煦带着齐铮去洗手,时老爷子估摸着孩子应该听不到他们说话了才问宋意寒:“到底怎么回事?”   “齐铮的爸爸被关了,他妈妈也不愿意管他,于是齐铮的爷爷临走前托我来照顾他长大。”   两个老人家听明白了,都是一脸复杂的表情,时老太太满是疼惜地开口:“怎么能这样,他妈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他家的其他亲戚就没人愿意照顾他吗?”   宋意寒看着卫生间的方向,“嘴上说着愿意照顾的倒是有,但是真心的恐怕没有一个人。”   时老爷子这下子也不再问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反正一个孩子他们还是养得起的,只要不养成白眼狼就可以了。   时老爷子连着叹了好几声的气,然后把视线移回到宋意寒身上,那眼神就和x光似的把宋意寒从上扫到下,直到看到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才哼出声:“和好了?”   宋意寒一听到这三个字就差没把眼睛笑成一条缝:“嗯,和好了。”   “和好了就好,你们俩之前那阵势可把我们吓坏了。”时老太太伸过头对着那枚戒指瞅了好几眼,心里也为他们高兴,只是可惜道:“可惜你们俩不能结婚。”   宋意寒摆摆头:“只是国内不能结婚而已,我们可以到国外结婚。”   两个老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惊喜不已,时老爷子:“那你们赶紧找个时间去把这事办了,这样我们也少一件心事,省得以后你们每次吵架我们都要跟着你们提心吊胆一会。”   宋意寒抿着唇,顿了一秒才说:“我们今天就是来商量这事的,有点事还需要时煦来和你们说。”   时老太太和时老爷子相互看着对方,想着这俩孩子有什么事还需要这么神神秘秘的。   时煦这时候也带着齐铮出来,经过刚才门口那么一弄,齐铮明显有些拘束,想喝口水也要向时煦那看一眼,时老太太把这些看在眼里,责怪地横了时老爷子一眼,然后就让齐铮小朋友坐到她身边。   时老爷子知道自己先前说错了话,这下子也一个劲给齐铮投喂吃的,边投喂边和时煦他们说话。   “小煦,刚刚意寒说你想要说什么,是什么事?”   时煦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下子突然心虚,和宋意寒对视一眼后才开口:“爷爷,我之前没跟你们说——我和小恬之前做样子结了一次婚,但是现在已经离婚了。”   时老爷子和时老太太投喂的动作俱是一僵,时煦趁两位老人情绪激动之前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时老爷子虽然理解,可他依然气愤:“你们这也太乱来了!”   时煦被凶得缩了下脖子,瞳孔晃动得不敢直视时老爷子,“我错了……”   时家两个老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他们居然连孙子结婚的事都不知道,这也太不是个事了。   “那小恬现在怎么样?”   他们就说前天林恬爸妈离开的时候怎么手忙脚乱的,原来是因为这事。   “小恬挺好的,她爸妈见了她只顾着心疼,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生怕她一哭一气就出什么事。”   时老太太点头:“是该这样,小恬那么乖巧可爱一女孩子肯定会有个和她一样可爱的孩子。”   时老爷子寻思着就这么短短几个月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是越想越糟心,自己孙子又舍不得揍,只能借着投喂齐铮来让自己舒舒心。   “算了算了,发生了的事追究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你只要处理好了就行。”   时老爷子看齐铮面前的水杯空了,顺手就给他倒满,至于时煦和宋意寒的杯子,他扭过头就当没看到。   “那你们现在可以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了?”   亏得时煦这次还记得他们,不然时老爷子连自己孙子什么时候二婚了都不知道。   时煦哪敢随便说个时间,他这时候要是真说自己和宋意寒已经商量好了两位老人不知道该多伤心。   “我们还没想好,爷爷奶奶觉得什么时候可以?” 第八十四章 未来的道路   按理说时煦和宋意寒现在应该安安心心准备结婚顺便去迎接即将诞生的新生命,可是这世上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发生,就比如说时煦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要到派出所去捞宋意寒。   “你是他家属?”小警官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时煦不想将事情变麻烦,就说自己是他的表弟。   小警官严肃着张脸,显然是刚刚教训宋意寒教训得还不过瘾,现在还要来教训教训他这个无辜的家属。   “你这个表哥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在街上就跟别人打成一团,知不知道这样造成的社会影响有多恶劣。”   时煦一边听脑中的神经一边隐隐作痛,他替宋意寒那个不省心的道歉,然后问:“请问另外一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小警官让时煦等一下赶忙喝了两口滚烫的水,“那人刚送去医院,你是没看到你表哥把人打成什么样子了。”   在小警官连连啧声的同时时煦感觉有几分怪异,宋意寒根本就不是冲动并且不计后果的人。   小警官见时煦的眉头皱起,心想这家属还挺守规矩肯认真反省,直接和他说:“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看你的态度还不错就拘留一天差不多了。”   时煦知道自己有多到数不清的办法立刻把宋意寒带走,可是他觉得让宋意寒在这里好好磨磨脾气也挺好,毕竟这样的事已经是第二次了,他可不想再发生第三次。   “我现在能见见他吗?”   小警官虽然话多但还算通情达理,痛快地带时煦去见人。   时煦跟在小警官身后时心里酝酿了满肚子的话要狠狠骂宋意寒一顿,但是等真的见到了人,时煦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警官在旁边故作严肃说就给他们几分钟时间有话赶紧说,说罢就伸着懒腰走到别的地方去,把这块地方给他们两人空出来。   瞧着灰头土脸不肯跟他对视的宋意寒,时煦轻咳了两声:“不准备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宋意寒把头偏得更厉害,时煦看着都怕他把脖子给扭了。   “你要是不打算说的话我就让刚刚那个警官多关你几天,让你在这里面好好反省,反正他们这个小派出所也不知道你是谁,根本不会管你说什么。”   宋意寒登时把头抬起来向时煦投来幽怨的目光,时煦笑得没心没肺脸上没有一丝可怜,像是只要宋意寒不开口他就真的会这么做一样。   宋意寒挣扎了片刻,最后还是怕时煦生气,就干巴巴的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看人不爽……”   宋意寒才说了几个字时煦就“啧”了一声,“你不爽的人那么多怎么也没见你这么激动过?”   宋意寒瘪瘪嘴:“还不是他想害你。”   时煦不惊讶,双手环在胸前:“谁想害我?想怎么害我?”   “就是之前附医的那个院长,他知道当初举报的事情了。”那个院长自从被撤职以后再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过,只听说一直过得不怎么好,这次要不是宋意寒无意间听到他要找人报复时煦,他都想不起这世上还有这么个人存在过。   时煦也不太能想起那个院长的样子,他向来不把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即使现在听到那人要害他心里也没多大反应,目光短浅的人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那你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惩戒方法未免也太……”时煦一时间想不出一个委婉的形容词,说得太重怕宋意寒伤自尊,说得太轻怕他不重视,只能用眼神向宋意寒表示“你懂的”。   宋意寒看着时煦那个眼神还能有什么不懂,磨着牙恨道:“反正打也打了,我交代也交代了,接下来怎么办就全看你了。”   时煦像是烦恼似的原地踱步,正巧这时小警员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让他们有话快点说别耽误时间,宋意寒听见了,眼睛里都冒起了火,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憋屈,要不是宋意寒现在不方便暴露身份,他恨不得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警员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时煦见宋意寒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低咳了两声把宋意寒的视线吸引到他身上,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也是知道的,我一个没权没势的研究员也不能逼着人家放人,只能委屈你在这里面待一个晚上了。”   时煦说完转身就走,给宋意寒留下了一个清冷又绝情的背影,走到拐角处时时煦才朝宋意寒瞥了一眼,那垂头丧气的样子,简直是天下最可怜的人了。   不过可怜就可怜吧,虽然大少爷是为了他才被关进笼子的,但是看大少爷偶尔这么憋屈一下也是挺爽的。   时煦迈着步子走到警察局大厅,小警员看到他了,冲他抬了抬手:“话说完了,没什么事就可以走了。”   时煦看着大厅里来来去去的人,忽然冲小警员笑了一下,“先不走了,我在这坐一会儿。”   说完就在大厅的长椅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小警员看不懂这是什么操作,来警局看完人不走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不过他自己未处理完的事情都堆成了山,自然也就懒得去管他。   时煦在椅子上做得端正,看起来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但似乎瞧着也没有什么不对劲,他一双淡如湖水的眼将整个警察局里恩怨悲欢都收入眼中,好似将人生所有的苦乐都经历了一遍,等人声渐停,已是深夜了。   小警员今晚留下来值夜班,他打着哈欠从大厅走过,发现那个人还在大厅里坐着,意识建议有些无语。   小警员朝时煦走过去,皱着眉头问他:“你怎么还在这?不是和你说了明天一早就能放你表哥回去了。”   时煦虽然坐了几个小时,但依然没怎么困倦,他把着归功于宋意寒每天强迫他做的运动。   “不好意思,我答应我被表哥要在这等他出来,应该不会妨碍你们工作吧?”   时煦说话的声音慢慢的,很平静,小警员就是想把这句话归为胡言乱语都不行。   “在这等他出来?一晚上?你表哥这不是让你受罪吗?”亏这个表弟还来保他表哥,真是良心都为了狗。   时煦不想多说什么,点点头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小警员嘴里不知道嘀咕了什么,没说两句就走了,等脚步声近乎听不到了时煦才重新睁开眼。   别人都不明白没关系,他自己知道就行,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坐在这里等宋意寒了。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他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那时候他们都还在大学,宋意寒因为听见有人说他的坏话,一下子没忍住就把拳头挥了出去。   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随便听一听也就过去了,只有宋意寒一个人那么较真,为了几句话被关进了派出所。   他当时就坐在这个位置上,双手捏紧的拳头止不住地颤抖,一颗火热的心几乎就要跳出胸膛,他心里想就算宋意寒一辈子不爱他也没关系,只要他不丢下他,他就要陪着他,怎么也要守着这个人过完一辈子。   毕竟他时煦,再也不可能遇到一个这么好的人了。   他那时哪能想到有一天会再次坐到这里,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来来往往的人变了,派出所也重新修整了,警员也不是当初那个警员了。   只有他们,还为了相似的理由回到这里。   等待的夜晚并不难熬,宋意寒在冰冷的小房间里睡了一晚上,睡得腰酸背痛,烦闷地向前走着,一抬眼忽然就看到时煦提着热腾腾的饺子早餐朝他勾手。   “大少爷受累了,咱们回家吧。”   宋意寒原本怀着满腔幽怨,可是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刻,他的幽怨随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消逝。   “还以为你把我丢下了。”   时煦笑着把早餐塞进宋意寒手心中,低声道:“怎么可能丢下你。”   我丢下自己也不会丢下你。   昨天那个小警员看到他们说话,可能是怕宋意寒欺负时煦,隔得老远冲宋意寒说:“你对你表弟好点,人家不仅来保你还在着等了你一晚上……”   宋意寒难以置信地看向时煦,嘴唇微动,时煦却让他什么都别说,他伸出修长的手来牵他。   “该回家了。”   宋意寒用力地回握回去,紧跟着时煦的脚步往外走。   清晨的阳光撒在两人身上,投映在地上的两道影子来回晃动,却怎么也分离。   慢慢地,慢慢地,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就像一首诗——   Tworoadsdivergedinayellowwood,   AndsorryIcouldnottravelboth;   Andbeonetraveler,longIstood;   AndlookeddownoneasfarasIcould;   Towhereitbentintheundergrowth;   Thentooktheother,asjustasfair,   Andhavingperhapsthebetterclaim,   Becauseitwasgrassyandwantedwear,   Thoughasforthatthepassingthere;   Hadwornthemreallyaboutthesame,   Andboththatmorningequallylay;   Inleavesnostephadtroddenblack.   Oh,Ikeptthefirstforanotherday!   Yetknowinghowwayleadsontoway,   IdoubtedifIshouldevercomeback.   Ishallbetellingthiswithasigh;   Somewhereagesandaqeshence:   Tworoadsdivergedinawood,andI——   Itooktheonelesstraveledby,   Andthathasmadeallthedifference;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两条小路上,   ——都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虽然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呵,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把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